写在9.3：谈正义可以，但要等你胜利后【大秦帝国吧】

所有人都正义，但胜利者更正义

一
正义必胜。在今天这个胜利日，相信很多人都会想到这句话，在大家的认知中，这基本属于颠扑不破的真理。
不过，真理好像也有例外，似乎并不是所有正义都会胜利的。
比如宋襄公，一场泓水之战不仅惨败，更坐实了他“蠢猪似的仁义道德”，一下被嘲笑了两千年，《大秦帝国》里也没少笑话他，从第一部到第五部，他老人家每一部都要被拉出来遛一遛，好好批判一番。
按说不应该，宋襄公可是仁义之师，在当时，这就约等于正义。而且他不是只嘴上说说，还会实际去做的。你看，他不击半渡之兵、不抓头发花白的老兵，多君子，多贵族，你们达不到人家的思想境界没人怪你们，但不应该笑话人家啊。世道的变坏不都是从嘲笑老实人开始的吗？
再说了，乐毅不也是仁义之师么，不也是对即墨、莒城围而不攻么，而且最后也输了，怎么就没什么人嘲笑他呢？
这里说三句话。

二
什么叫正义？新华字典的解释是：
指符合一定社会道德规范的行为。人们的行为是否符合历史发展规律和最大多数人民的根本利益，是判断人们行为是否符合正义的客观标准。
这个定义科学、严谨、冠冕堂皇，问题在于，限制条件太多，各种解释都说得通，也说不清：
谁能说清楚“一定社会道德规范”是个什么鬼？你觉得很道德的东西，别人未必觉得，你之蜜糖很可能是彼之砒霜。
谁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行为“符合历史发展规律”？没人能预测几十年后的情况。
谁又有资格宣称，自己就代表“最大多数人民”？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代表不了其他国家，连自己的人民的意愿都不一定全能代表。
这就造成了，任何人、集体、阶层或国家，都有自己的正义，也可以用各种手段宣称别人不正义。我们看《三国演义》，刘备有资格说自己是正义的，因为他是汉室宗亲；曹操也有资格说自己是正义的，因为他发出的号令都来自天子。那到底谁才是真的正义？这样的争论几乎是没有止境的。
《大秦帝国》第五部开头有一段，大臣们和吕不韦争论什么是义兵，年轻的蒙恬的发言也指出了这一问题：
（《吕氏春秋》）这等义兵之说，所指究竟是甚？几千年都没人说得清楚。惩罚暴政而不灭其国，是义兵，譬如齐桓公。吊民伐罪而灭其国，也是义兵，譬如商汤周武。而《吕氏春秋》究竟要说甚？不明白！果真依义兵之说，大秦用兵归宿究竟何在？是如齐桓公一般只做天下诸侯霸主，听任王道乱法残虐山东庶民？还是听任天下分裂依旧，终归不灭一国？若是大秦兴兵一统华夏，莫非便不是义兵了？！
就好像和人打官司，你自己当然会觉得自己真理在握，但被告同样会说自己的委屈，法官凭什么就必须相信你的说辞，而不相信对方的？很多民事纠纷闹了那么多年，就是因为案件的利害关系错综复杂，各有各的理，很难几句话说清谁就一定是对的。普通人又根本就没有上帝视角，很难接触到全貌，那还怎么分辨哪方是正义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一句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正义。

三
既然这样，那还怎么分辨正义？只能靠打了呗。你也正义，我也正义，所以只好是谁拳头更硬，谁更正义。
小时候看《圣斗士》，有一句台词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力量就是正义。
说这话的是巨蟹座的迪斯马斯克，一个武功既差、人品又烂的渣渣，要不是最后在叹息之墙前被强行洗白，简直一无是处，他最后被紫龙干掉了，出自他之口的这句话当然也是被批判的对象。
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这句话居然是逻辑自洽的。紫龙是通过力量（庐山升龙霸），而不是满嘴的“爱与正义”，干掉了迪斯马斯克。整个《圣斗士》的主题是“正义必胜”，按剧情推导出来的结果却是：
∵正义=胜利
又∵力量=胜利
∴正义=胜利=力量
∴正义=力量
可以，这很日本。
前面说到的宋襄公和乐毅，也可以证实这点。乐毅的“仁义”，是建立在胜利之上的。燕齐之战，他统领五国联军，呼吸之间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最后面对即墨和莒城是有可能强攻下来的，所以后人提到他，首先会觉得他是位名将，然后才是他的仁义举动。宋襄公呢，这辈子基本没打过胜仗，跟谁打都是输。他来讲仁义，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月才挣2000的*丝，说自己不求富贵、安贫乐道一样。
《大秦帝国》这套书里，反复强调的理念之一也是“实力决定一切”。最经典的就是魏惠王在第一部电视剧里的那段话：
道义？现在天下之大争，谁讲道义？讲道义干什么？我今天就要咬秦国这块肥肉，然后啃秦国这块骨头，谁敢奈我何？不服？不服等你先强大了再说，你弱你就没有说话的资格，就只能等着做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赵良来劝商鞅改弦更张，理由是“恃德者昌，恃力者亡”，也遭到了商鞅的反驳：
治国不恃力，安得有国？恃力者，治国之大德也。若无军队、牢狱、法令、官吏等根本之力，天下安得有序？强力乃国家之本，德行乃为政之末。……禹不恃力，何以立夏？汤不恃力，何以灭夏？文王武王不恃力，何以灭商？周公不恃力，何以剪灭管蔡？何以推行周礼？凡此种种，不在是否恃力，而在恃力所求之目标若何？恃力求治，国强民富，此为天下大德，何错之有？
某种意义上讲，真理的确在大炮射程以内。
这就是第二句话，强者才配谈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