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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写了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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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献


IP属地:浙江1楼2017-08-30 07:28回复
    我叫海彦,中学毕业。
    神喰力量觉醒的第六天。
    我和大哥已经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感大幅度削弱了。走在路上就能有所察觉,尽管这些在路上行走的普通人与我们的构造一般无二,我们有一样的血肉,一样的体温,一样的呼吸,但是我和大哥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我们不再是人群中会阻挡视线,吸引注意的人,我们是半透明的,不可见的,难于记住的。是无形一样的存在。
    那些和我们有过交情的人,记忆丢失的尤其严重。在学校里结识的点头交的同学,或者是住的较远的邻居,不常去的小店的老板,好像是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忘记了我们,即使我们再怎么大声,也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好像也与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而那些熟悉的人们,情况也没有半分令人高兴的迹象。曾经那样疯狂迷恋我和大哥的红叶,尽管已经有了身孕,却完全记不起我和大哥了,哪怕我和大哥抓着他的手反复摇晃,不停的喊叫,她的反应也很迟钝,很模糊。
    “会被世界遗忘”这件事,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是我早就预料到的,可我没预料到的是,这件事会彻底颠覆我们的生活。
    不久之前,我和大哥还只是普通的中学生,在临近毕业的契机中,考虑斟酌升学和出路的问题。我以前看的书里面常有提到,毕业这种事意味着各种始料未及的变化和打击,然而从书上读到和亲身体会是两回事情。先是玄令人错愕的离去,接着红叶查出了有了大哥的孩子,不久我们就得知了关于身世的事。
    那天,是个下午。大哥山彦在被窝里睡的沉沉的,我就坐在矮桌前面读一本书,这时,面影神社的神主,也是玄的父亲,空轮真伸先生,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当时的气氛,我感觉有点不太好,就推醒了正在睡觉的大哥,被吵醒的大哥还是迷迷糊糊的,眼里连人也认不全,所幸神主大人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带着我们到了神社,递给我们水杯,然后缓缓的告诉了我们关于神喰和村子的一切。
    “山彦,海彦,村子就要死了”
    “啊?”大哥好像不太明白神主大人在说什么,转过头看了看我,我也是一头的雾水,对着大哥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这对你们来说可能有点难接受,村子现在看起来虽然还是欣欣向荣的,但是近几年活物野兽其实在快速减少,按照这个趋势,十年吧,村子就会死气沉沉的了”
    “真伸叔叔你竟然”大哥看着神主大人严肃的神色和灰色的头发“刚过中年就开始痴呆了吗”
    “什么?”神主大人被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的说道“没礼貌的孩子,你说谁痴呆了?我可是清楚的很!”
    “这种事情本人是不会清楚的,放心吧真伸叔叔,我们这就送你去看看,去医院”大哥很担忧的说道
    “好了,听我说!”神主大人拍了桌子,那种气魄和威严一下子让大哥和我说不出话来“村子在不久的将来会彻底死去,这件事在过去也发生过,但是每一次村子都安然的度过了危机,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和大哥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神喰的力量,身怀神喰力量的人具有唤回野兽生灵,激活这片土地的力量,而这一代怀有神喰力量的人正是你们,山彦和海彦”
    “我们吗?可是我们并不觉得自己是有超能力的人”我组织了一下合适的语言,对神主大人说道。
    “你们不觉得,是因为你们不懂得释放力量的方式,而且单凭你们,也只能让村子多苟延几年,要彻底释放你们的力量,还需要赎罪灵的帮助”神主大人有条不紊的说着
    “赎罪。。。灵?”我和大哥彻底糊涂了
    “赎罪灵,能够大幅增强神喰的力量。而代代赎罪灵,都是从空轮家选出来的,这一代的赎罪灵,就是玄”
    “空轮。。玄吗?”我试探的问道
    “是的,就是这小子”
    “可是神主大人您也知道,玄他已经,离开村子,去大城市了啊”
    “是的,那孩子跟我,有了一点分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我会叫他回来的,他是个好孩子,心不坏,一定会回来的”
    神主大人坐在桌子的对面,脸在夕阳的光线里有一点看不分明,但我从他的口气中可以听出,玄和他父亲之间,决不只是分歧那么简单,不然他不会那样决绝的离开了果见。
    只是,玄,还会回来吗?
    想着玄的事情,我突然感觉下午的阳光有点温热,照的脸上有点微微的发红。神主大人没有再跟我们多说什么事,就让我们离开了。只是嘱咐我们,神喰的力量已经觉醒,让我们赶紧整理好一些必须的东西,在彻底被世界遗忘之前,搬去我们应该去的地方。
    现在回想起来,赎罪灵会离开村子那么长时间,不仅是当时还懵懂的我们兄弟俩,就连炎和神主大人,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吧。而这对我们来说,就意味着更多,更多。
    仿佛是为了印证神主大人的话,神喰力量的印证,自第二天就初露端倪,村里的商店,鱼店的老板,蔬菜摊的婆婆,就连卖味增和酱油都一天比一天困难了,大哥和我就算再怎么觉得不可思议,也必须正视这个事实了,我们正在被抛向世界的边缘,早晨的时候,还听见附近扔垃圾的女人们在指着我和大哥住的房子,讨论里面究竟住了什么人。
    看来,我们必须早作打算,搬走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
    大哥几乎没带什么东西,虽然要搬出去住,去陌生的地方,但是作为两个不经世事的少年,又能考虑到什么生活上的必需呢?我们对从零开始的生活完全没有提防。我和大哥不太一样,我喜欢读书,所以还是从家里选了不少的书带在身边,可是往包里放的时候才发现,书太重了,根本带不了几本。装完了书,我又把整理好的衣服往里塞,想想这也是很自然的吧,搬家一定需要带走随身衣物呀,可是大哥却不这么看。
    “海彦,你在往包里放什么啊”
    “嗯,衣服,内衣裤”
    “你不觉得有点多余吗”大哥蹲在我的面前说道
    “啊,怎么说?”
    “这不是很自然的嘛?反正这世界上也没人看的见我们,打扮穿衣就没意义了呀”大哥笑了“就算光着身子也没人看得见啊”
    我想了想,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就开始把衣服往外拿,拿完想了想,还是选了几件T恤大衣什么的放了进去。最后,我从柜子上取走了那个八音盒。
    大哥凑过来说道“诶?我一直没注意,这个是从哪里来的”
    “玄走的时候送我的,他亲手做的”我有一点炫耀的说道“他说送我这个,想让我能夸他一次”
    “真好啊,玄做的八音盒,我们来听听吧,里面的曲子”大哥提议道。
    我点了点头,扭动了旁边的发条,扭了三周,八音盒发出了机簧的弹动,音乐叮叮当当的演奏了出来。曲子很短小,乍一听是很平常的乐曲,重复的曲调在细微的改变中推进着,复现的音节波澜不惊,却不知怎么的,让人感觉出一种,淳朴的,手忙脚乱的,笨拙的温柔,一种热切的,带有淡淡侵略性的温度。
    一两分钟,曲子就结束了,大哥沉默了一下,说道。
    “把这个带走吧”
    “嗯”我点了点头“会的,会带走的”
    收拾完东西,我和大哥就早早的上床了。我一下子睡不着,看着轩窗外面。今天正是满月,月光照的屋子的地板上,一条霜白色的光带,这是最后一次在这间屋子里,问候月光了,明天我和大哥就会搬走了。以后,哪怕玄回来,也不能在这里找到我们了,不过神主大人会让玄来见我们的吧,是了,神主大人会的,因为这样才能拯救村子啊。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不安像潮水一样退去了许多,我知道,为了拯救村子的使命,玄也会回来的,半年,一年,两年,五年,他会回来的,不到二十岁的我,有许多时间来等待呢。
    真想念玄啊。


    IP属地:浙江2楼2017-08-30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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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我背起行囊,和大哥一起锁上了门,离开了那间熟悉的屋子。
      我们悄悄的离开,像幽灵一样的我们,不希望给村人带来困扰。
      人最宝贵的就是回忆,但人的记忆真是一等一的经不起考验,几天前还是互相熟悉,几天后就可以忘的这样一干二净,也不知道大城市里的玄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忘记一直很要好的我和大哥,我想不会,但是他一定生活的很辛苦吧。
      在神社,神主大人给我们简单的介绍了炎。墨染炎是神社旁寺庙里的和尚,神社和寺庙关系这么亲密,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不过我们并没有在意。神主大人告诉我们,炎是我们的教导者,会逐步教导我们关于神喰的事情,但是不巧炎又要出门远游了,就没有进一步寒暄。
      再者,我们得先安定下来。
      神主大人告诉我们,我是海之神喰,大哥是山之神喰,为了更好的发挥我们的力量,也为了观察生灵的情况,我必须住在离海最近的蛟之湾,而大哥需要住在天狗山的山岗上,这让我们一下子发了愁,海滩,山坡,人烟稀少的地方是没办法住人的。
      “基本的房子,地炉,柜子还是有的”神主大人告诉我们“先代的神喰修建的,只不过需要修缮一下了,这就需要你们亲自动手了”
      我和大哥面面相觑,泥瓦工的工作,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而且住在那种地方,还有许多不便的地方。
      “生活。。。恐怕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了,打渔和耕种,打猎的所得,可以用来吃,也可以拿出去换米,餐具这样的必需品,基本的物物交换吧”
      “可是,村人都看不见我们”大哥挠了挠头说道
      “不必担心,有一家店的老板,他能看到你们,我和炎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可以去他那里交换”
      似乎没有什么要更多的交代了,神主大人和我们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持续了一会儿,我觉得是时候了,就和神主大人告辞了。
      走出神社,今天又是一个晴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晴朗的阳光透过神社前的树木,垂直的照射下来。不时有村民从神社前路过,尽管今天视野很好,我和大哥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些人都看不见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我们对他们来说,是空气,是虚无。
      我们沿着通向村外的公路走着,天狗山和蛟之滨是以前玄在的时候,我们三人经常去的地方,这两个地方只隔着一条公路。尽管我们对这两个地方非常熟悉,奇怪的是,村里的人似乎从来不来这里,天狗山和蛟之滨对于村民,也好像是不存在的地方一样,这样一想,不存在的人配不存在的地方,也真是适合我们住的地方。
      “呐,海彦”大哥突然说道“你看看我们身后,村子还在吗”
      我回头看了一下,说道“在的”
      “真像做梦啊,这几天,你说如果我们离开,村子会不会消失”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但是相对于村子来说,我们消失了,所以我想反过来,这么说也合理吧”
      “可我们不是守护村子的神喰吗”大哥的声音好像有点兴奋又有点失落
      “救世主吗?”我笑了
      “救世主应该是玄吧,他是村子的守护灵呐”大哥答道
      “那我们。。。。救世主的工具吗”我尽力的想掩饰住心里的一点点失落,但是心里还是划过了一个令人难过的词语
      被遗弃的工具。
      “大哥,玄,会回来的吧”
      “会的”大哥点了点头,坚定的告诉我
      “什么时候回来呢”
      “大概。。。。十五年吧”大哥突然开起玩笑来“到时候我们三个就都是大叔啦哈哈哈”
      “怎么可能,大哥!”我转过头去“不理你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村外的公路车站,决定还是不要分头,先一起去山上看一看,万一迷路也有个照应。奇怪的是当我们走上天狗山的时候,平常的山路好像突然散发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我们的大脑仿佛接收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信息,指挥着双脚左拐右拐的走着,毫不犹豫的弯进了一条本就很偏僻的山路,没过多久,前面就出现了一座小屋。
      这座山中小屋建的极为牢固的样子,但是却已经有些年头了,从墙角的泥土和屋前的青苔也看的出来,走进去,地上铺了地板还有草席,中间有一座已经塌掉的地炉,柜子里摆放着各类工具,可惜工具都已经锈蚀了,显然是放的太久了。
      小屋里最惹人注目的,就是屋顶上的三个大洞。这座小屋是茅草屋,屋顶铺了顶棚,顶棚上面铺了茅草,只不过茅草已经被吹的七零八落了,顶棚上也有那么几个大洞,大哥本来想去屋顶看一下,结果刚刚踩上梯子第一阶,那梯子就寸寸断裂了,风吹日晒,这木质的梯子早就已经没用了。
      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既然山中的小屋是这种情况,那么海边那里应该也不会太好,为了今晚不要露宿野外,我们得先把大哥的房子修理好才行,等到明天再去海边那里看看。
      修补顶棚需要白铁皮和茅草,大哥拍着胸脯说一定会找到铁皮和梯子,就下山去找白铁皮了,留在山上的我负责解决茅草的问题。
      山里什么都缺,就是草木茂盛。我在柜子前面琢磨挑选了一下,那把柴刀已经锈的不成样子了,可是那把镰刀,也许是存放得当,还是可以割断东西的,茅草应该割的断。我提着镰刀进了山里,选了一片干枯程度正好的茅草地,开始割起了茅草。
      还记得有一次美劳课的作业布置了扎草人的作业,玄拉着我来这里找扎草人用的干草,那家伙平时很多东西都不是很精通,但是做手工和体育却一直很厉害,也是那个时候他教我不要选鲜嫩的青草,怎么选择合适的干草,教了我一些简单的编扎的手法。
      割干草这件事并没有难住我,作为村里长大的孩子,镰刀的使用方法还是懂得的,把成堆的干草割下运回小屋倒确实有点累,晴朗的天气里,阳光透过树丛照在我的身上,尽管脱掉了制服的外套,里面的衬衫还是被汗水打湿了,但是我依然不断的努力着,现在想想,那时的我并没像现在这么强壮。
      坐在小屋前的干草堆上,我一边扎着干草,一边向小路,向山下张望着,看大哥找白铁皮有没有回来。我把茅草整理平齐,扎成一束束的差不多长的干草束,然后通过横竖交错的方式编成干草毡,想了想,又把干草毡垒在一起,垒的越重干菜越不容易被吹走。
      茅草屋的屋顶并不大,需要的茅草毡也不多,很快就全都准备好了,兴许是一直忙碌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日头已经过了正午,差不多是下午的样子了。虽然以前在家里也做过一点事,但是作为一个学生,从没干过这么久,这么多,扎手的茅草把手上划出了许多的口子,有的只是起皮,有的只是疼,有的就流出血来。
      我抱着背包坐在小屋前面,翻出了玄的八音盒,转动了发条,叮当的音乐声就在树林间传了开来,树林里很安静,只有树叶摇动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这样的音乐,倒让人有点出神,也就在这时,小路尽头转过一个身影,是大哥回来了。
      大哥一边的腋下夹着白铁皮和一架梯子,另一边拎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工具,钉子,锤子,柴刀,剪刀等等。大哥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对于两个生活在世界之外的隐形人来说,交换到这些东西应该花了很大的力气吧,但是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除了接受这一切似乎也没别的路可以走
      白铁皮已经裁剪好了,大哥架好了梯子就登上了屋顶,我把铁皮一块块的递给他,一开始大哥对钉子锤子还有点生疏,在上面磨了很久才订了一颗钉子,但是没过多久,大哥就逐渐的掌握了要领,第二块第三块很快就钉住了。我觉得大哥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就像让他下来,由我上去铺茅草毡,但是大哥摇了摇头,还是向我伸出了手。我犹豫了一下,把茅草毡一块块的递给大哥,而大哥则慢慢的在屋顶清理那些年岁太久凌乱的稻草,再把新茅草毡铺上去,尽管兄弟两个合作,这项工作还是花了我们一个下午的时间,等到完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傍晚时分的阳光,照耀着我们修缮过的茅草屋,虽然内部还是很凌乱,但是屋子的外面已经改换了凌乱破碎的样子,至少是可以住人了。我用剩下的干草扎了一个软软的,勉强可以用的扫帚,把地板和锅台打扫了出来,但是没有燃料,也没有食材,什么也做不了。
      我和大哥就坐在地板上,面对面的看着对方。夜幕四合,房间里也昏暗下来,没有燃料当然也没有灯,很快就伸手不见五指了。我把带着的衣服拿出来,我和大哥一人一件盖在身上,睡在没有棉被的地板上,淡淡的凉意侵蚀着身体。
      黑暗中的沉默,让人胸口闷闷的,过了一会儿,大哥说
      “把八音盒拿出来,我们听听吧”
      “嗯,好”
      我摸索着拿出了八音盒,发条一圈圈的转动后,那已经逐渐熟悉的音乐传递了出来,荡漾在夜晚的寂静中,反而能给藏身黑暗中的人,送去一点淡淡的慰藉,大概人活着,都是靠难眠的苦痛中,一丝丝淡淡的慰藉,一步步捱过来的吧。
      “大哥,你说,神喰的使命,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知道,也许,等到玄回来就结束了”
      “那,万一,也许是万一,玄在城市里,结婚生子,然后把神主大人接进城里去,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
      “万一呢”
      “不会的”
      黑暗中,大哥伸过手来握了握我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达一些信念一样。


      IP属地:浙江3楼2017-08-30 0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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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夜里几点了,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一阵淡淡的光晕,提灯的亮光照到了屋里,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适应了黑暗的瞳孔面对突然出现的光明还有点不适应,过了一会儿,我们才看清,来的是神主大人。
        神主大人带来了一小袋煤炭和一小袋木柴,两卷并不算大的薄被子和一个饭盒,这些东西对于今晚的我们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得。神主大人将三大块煤炭铺在地炉底,又在上面架起了一圈木柴,用提灯点着,就点起了已从小小的炉火,我和大哥围着炉火把饭盒吃的一干二净,神主大人没说什么,在我们吃完东西之后,又嘱咐了我们几句,就离开了。
        我和大哥围坐看着炉火,如果神主大人不来,我们不知道现在才七点半,夜晚才刚过两小时,暗影里,人的感觉变的特别迟钝,时间似乎也特别缓慢。静静的看着跳动的炉火,我突然觉得特别伤情。
        活着,真苦啊。
        也许是前天晚上睡的太早,第二天早上我们醒的也相当早,晨光透过小窗照射进来,地炉里的火已经熄灭了,只有淡淡的青烟飘荡起来,直到之后的日子里,我们才意识到睡前封火来节省煤炭和木柴,也会用封住的闷火来烤熟一些地瓜这样的粮食。
        早上起来之后,我们决定一起去蛟之湾看一看,那里是以后我要住的地方,不过这次我和大哥准备先花一个上午时间准备一下,我先去那片干草地里又割了许多干草回来,然后编织好,连带昨天的白铁皮和工具,和大哥两个人抱着许多东西下了山。跨过公路,到达了海滨。
        和昨天一样,一走上海岸,我们就仿佛受到了什么感召,径直走向了一个地方,很快就到了海滨的尽头,那里耸立着一座小屋,和山上的小屋差不多,只是屋顶的情况稍微好点,屋子里面虽然布满灰尘,但是东西放的都很整齐。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速度就更快,日头过午,就已经从外面修缮好了海边的草屋。
        如果继续像昨天那样,晚上我们说不定还会饿肚子,如果在山上耕种,短时间也很难有收获,又没有种子和工具,最直接的方式,当然是去海里捕鱼。
        草屋的背后,一只很小的木船倒扣着放在那里,上面还铺了油毡,揭开之后发现木船似乎刷过油层和涂漆,保存的还算玩好,但是屋子里的渔网和鱼竿都已经破了,只能到海中去,直接潜水抓鱼了。
        当我回想起这些工作的时候,布满的是枯燥,无味的气息,感受到的是无尽的苦涩和孤独,在那样的岁月里,支撑我的究竟是什么力量呢?现在想不起来了,那时候的我,一直觉得回忆是靠不住的东西,但是靠不住的东西,反而更让我觉得珍贵。
        我和大哥,还有玄,以前也经常去海里游泳,潜个一分钟还是行的,但是直到了海心才发觉,一分钟真的潜不了多深的地方,能抓到的鱼少,种类也不多,想去海底的岩石上挖一些贝类,至少也需要潜两分多钟,但是我们还是得抓,去换得今晚的晚饭,花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抓了不少的鱼,乘坐着小船回到了岸上,潜水这件事真的非常花费体力,上岸的我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于是我待在家里,而由大哥去店里换一些必要的东西回来。
        第一次拿东西去换,老板给了大哥不少优惠,两幅餐具一人一套,加上一小袋米还有一些基本的调味品,菜刀砧板什么的,今晚的料理就有着落了,当然我们留了几尾鱼做接下来几天的菜。
        日子就这样逐渐的展开了,我们通过捕鱼换得了不少生活必需品,逐渐也能分开居住,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们还是在一起行动。除此之外,我们还换了一把猎枪,一些简单的农具和种子,这样大哥就能山上开一块很小的田,海边的气候无法种植粮食,种植一些蔬菜还是办得到的。
        忙于生活的时间流失的不知不觉,每天除了捕鱼,劳作,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考虑还缺什么?还需要什么?生活的需求在逼迫着我们前进,哪怕是下雨的时候,也会在房屋里制作一些简单的鱼竿,鱼线,鱼钩,编织渔网什么的,而大哥则是制作一些简单的陷阱,耕具什么的。
        接近年尾的某一天,大哥带回了一面镜子,一些梳洗用品回来,我们对着镜子照了照,突然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也许是因为发育,也许是因为没时间梳洗,我们牙齿暗黄,面色暗沉,须发很长,大哥还好,常回山上的他受不到海风的吹拂,肤色还浅,只是一身的土灰,而我早已不复当初,人都说海风一吹,人会大变,现在的我肤色暗沉,拖着长长的胡须连脸型都变了。
        我们早都已经衣不蔽体,在一个隐形的世外地方,穿衣打扮没有任何意义。大哥有一次幸运的从脖颈下面打死了一只野兽,完整的剥下了皮毛,我帮他缝了一件皮毛背心,而我,不出意外都是穿耐穿的兜裆布了,没人看得见,也就不存在羞涩了。我也曾经想象着玄已经在大城市里,穿着体面的衣服做着体面的工作,肯定不会像我们这样吧。
        大哥交给了我牙刷和毛巾,还有固体肥皂,还有一把剃刀,我们打来了淡水,这么多月第一次开始梳洗起来,把脸洗干净,牙齿也刷干净。大哥把头发理的像过去那么短,剃光了胡子,尽管如此和过去还是判若两人,原来我们兄弟俩差的不是太多,但是明显疯长起来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比我大了一圈,繁重的农活重塑了他的身体,让他更像一个壮士的男人。而我虽然强壮了许多,最突出的还是肤色变成了棕色。我想了想,修剪了头发,还是留下了一圈络腮胡子,在嘴唇上留下了一排小胡子,我默默的看着新的自己,也不知道玄还认不认得出我来。但我总算是,告别了些过去的什么东西。
        离开凡尘的第一年,我和大哥没有饿死,玄没有回来。
        春天来了,轮回绵亘,淬炼新生。
        孟春的时候,大哥收获了第一波蔬菜,各种各样春天的蔬菜堆满了地板,我们看着面前堆积的蔬菜,知道我们终于活下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感动的有点想哭,但是却只是眼睛发干而已,像海风吹拂那样淡淡的酸涩,浓浓的干燥。
        我们留下了自己能吃的,拿去换了许多粮食和燃料,还换回了一桶饼干。现在开始,我们哪怕过着晴耕雨休的生活,也足以饱腹了。每次生活出现好转的时候,我就会想到玄,已经离开一年多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我终于有些时间能读书,写写东西。我带出来的书还有换来的书,纸,笔,是我打发时间最主要的东西了。我给玄写了第一封信,但是我去了邮局,发现根本寄不出去,很失望的回了小屋,但是我不希望这封信被看见,我就拿那个空的饼干桶,把信装了进去,放在了柜子最下层的最里面。
        每天下午闲下来,我都会坐在矮桌前面,把那个珍贵的八音盒放在矮桌中间,一遍遍的听着那首熟悉的乐器,我叫不出这首曲子的名字,但是我想用自己的耳朵,用自己的心去记住这个旋律。人的回忆是一等一靠不住的东西,但是如果,如果有这个八音盒,有这个旋律,或许我就能一直提醒自己,不会忘记。
        玄,我会一直记得,一直等着你。
        我和大哥曾经回学校去看过,没人看的见我们,我们就在校庭里,在走廊里,在教室里穿行着,看着那些比我们小几岁的学生在奔跑,在嬉笑着,仿佛是在看前世的一朵花一样,那种美还在,但是那份感触已经感受不到了,仿佛被哪个拥有无边神力的小偷偷走了一样。
        我们在校长办公室外听到,学校的生源比去年又减少了,学校的状况运行的似乎也不是太好,我们又去了档案室,找到了往届学生的档案,但是唯独就是丢失了我和大哥的档案,在班级名单上,一个个小小的灼烧洞,恰到好处的抹去了我和大哥的名字,我们看了很久,仿佛已经有点厌烦这种事情了,有点习惯了。
        我们还坐在教室里,听着日渐苍老的老师讲着熟悉的课程,大哥依然是一听就打瞌睡,我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课桌。也许,哪怕只是也许,当初我和玄,有没有可能一起升学呢。
        大哥在一颗小树下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划刻标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他摸了很久,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他突然说道
        “海彦,我们是不是很冷酷的人”
        “诶?”
        “红叶是工具,玄呢,是不是也是工具”
        “胡说,玄怎么会是工具”我对这个说法不能容忍
        “你看,红叶为我们延续了后裔,就彻底的忘记了我们,万一玄,帮助我们完成了神喰,会不会也完全的忘记我们呢”
        “。。。。。。”
        “哈哈哈,开玩笑的啦”大哥突然转过头来说“我们这么有魅力,一定会让玄记得一辈子的吧,哈哈哈哈”
        是吧。是吗?可是,回忆不是一等一靠不住的东西吗。
        于是,我们从此就不再去学校了。
        在一个雨天,神主大人又来看我了。
        “神主大人来了”我放下书,站起来说道“神社里应该很忙吧”
        “嗯,我是来告诉你们神喰的事情的”神主大人坐了下来,眼睛瞟了一下桌子上的八音盒“我刚去过山彦那里了”
        “是嘛,大哥应该在睡觉吧,下雨天”
        “嗯,我已经跟他说过了”神主大人顿了一下说道“我给玄发了电报,可是他依然没有回来的迹象,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是吗,大概很忙碌吧”
        “你们家传下来的宝珠还在吗”神主大人说道
        “在”我取出了角落里的盒子,打开了绳结,取出了那个漆黑的宝珠递给了神主大人。
        “这个东西是用来承载神喰力量的光的,也是用来衡量神喰和赎罪灵的爱的”
        “诶?爱?”我突然感觉脸有点发热“爱吗?就是LOVE,LOVE的那个爱吗”
        “对,就是那个爱”神主大人紧接着说道“神喰和守护灵的感情越深,宝珠的光就越亮,等到宝珠的光满的时候,就代表赎罪灵做出了选择。你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是吗,等到那一天就结束了吧”
        “嗯。。。还有一件事”
        “什么?”我突然有点不安的问道
        “每代两位神喰,一山一海,被赎罪灵选中的那位,做为拯救村子的代价,将要被支付给谁”


        IP属地:浙江4楼2017-08-30 0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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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要离开村子吗?还是被杀掉吗”我不死心的问道
          “就是说,消失,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哪怕是赎罪灵,也会渐渐的淡忘掉他,连最后的痕迹也彻底的消失”
          “消失,遗忘”我慢慢的重复着这两个词汇,甚至没有注意到神主大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人的回忆,真是一等一靠不住的东西啊,就这么被轻易的操作,被世界之理轻易的抹煞掉。
          可是我心里的这份心情却反而越来越强烈起来。世事往往是一笔悲情的交易。如果多年的艰难等待,就为了短暂的欢愉,然后就要化为世界外的虚无,过往那些坚如寒铁的誓言和无比强烈的心情,都一载抛诸脑后,接受这份宿命的我,会不会流泪呢。
          答案是,会的。
          夏始春余,我们终于听神主大人说,红叶生下了一个小孩。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哥的时候,他侧过去睡在被窝里,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声音里有什么波动,他只是不说话,也不愿意去看那个孩子,尽管我们哪怕进了医院也不会被任何人看到,他依然拒绝去医院。
          我想起了在学校里大哥的那番话,忽然有点理解他的心情,也许这世界上,只有处境相同的我,还能知道一点吧。
          我想了想,还是去了医院。
          医院里人来人往,但是我相对于他们来说是透明的存在,他们看不见我,我随意的查找着入院的簿子,终于在妇产科病房找到了红叶母子,资料上说,这是一个小男孩。
          红叶和小男孩躺在同一张床上,红叶看起来睡的很安稳,小男孩则静静的抓住了母亲的一只手指,睁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我,他的眉眼看起来真的很像大哥,嘴角吃吃的笑着,真是一个开朗的孩子,和大哥一样呢。
          这孩子,看得见我吗?他是下一代神喰啊。。。
          突然真希望这个宿命能在我们这代结束。
          我想起了中学时,红叶曾经写给我的情书,当时我似乎受血脉的驱动要去和他生育,可是最终我还是拒绝了他。我想,当时我的眼里心里,就已经只有一个人了吧,喜欢的心情是无法复制的,无法欺骗的。那么现在看来,代代相传的海之神喰就要在我这里断绝了。
          也好,这样受到宿命困扰的人就能减少一个。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和拯救村子的职责大相径庭,但是我突然,突然不那么想拯救村子了,突然想把这一切职责,这一切和神喰,和赎罪灵什么的相关的都抛开,不再去考虑哪怕一个字。
          当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床头的牌子,那是手写的名字。
          红叶——山河
          山河。
          山。
          我突然转过头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红叶和山河,那双乌黑的眼睛还看着我,我突然觉得长久支撑着我的信念崩塌了,那种被神灵和超自然力量操纵的世界之理,真的是这世界上绝对的永恒吗?曾经在心里留下无数痕迹的那些强烈心情,还有。。。喜欢,真的能不留痕迹的全部消失吗?
          人的回忆,说不定我还有所期待。
          盛夏到来,我给玄写了第二封信。在这封信里,我把这段时间想说的话都写了进去,用信封封号,放进了那个饼干桶里。我知道这些信都是寄不出去的,但是那份喜欢就像是一个口袋一样,装满了就需要倾倒出来,我选择把他写在纸上,封进一个隐蔽的地方。等玄回来的时候,我就把它们都丢掉吧。
          我依然还是经常一边听着八音盒的音乐,一边在下午阅读着书籍,反复学习着以前的功课。我曾经想过,如果玄最终没有选择我,完成了神喰的使命,我想去临阵的定时制高中继续学业,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也许,我只是单纯的太孤独,希望保持着和这个世界的每一分联系。
          直到有一天下午,八音盒的发条突然失灵了,我突然感觉非常恐惧,我觉得我和玄之间维系的联系就要断了,我不能容忍,我要去修复,去维系这段联系。我百般拜托神主大人帮我修复这个八音盒,我知道我几乎快哭的样子一定非常局促不安,但是对我来说,我是多么害怕自己会逐渐淡忘了玄。
          玄,或许我在心里,还是不愿意相信人的回忆,我还是需要依靠这个八音盒,来作为提醒我的某种媒介。玄,我喜欢你,但三个月后呢,六个月后,三年后呢,我是不是还一样喜欢你呢?
          最终神主大人帮我把八音盒带到了镇上,请人修复了,其实只是发条出了点小问题。
          但是我心里却不知怎么的。玄,我究竟是喜欢你呢,还是单纯的出于需要去喜欢你呢。我害怕令我自己失望,又怕失去你,我不想辜负了拯救村子的使命,又不甘心就此从世界上烟消云散。
          玄,你说呢?
          秋天来了,很多海鱼开始繁衍,附近的海域里出现了很多的小鱼,我知道这些小鱼是不能抓的,必须等到来年他们长大的时候,但是尽管如此,鱼崽群还是比去年收缩了一点,我在潜水的时候发觉到鱼和贝类确实有减少的趋势,只是相比去年,速度慢了不少。
          我浮出水面,现在对我来说,一次潜水三分钟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我已经彻底变成了居住在海边的一位渔夫了,对我来说,现在回望过去,仿佛是在看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我接受了这种变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也许接下来很多年,我的生活都是如此了吧。
          大哥现在每隔两三天来一次,带来一些山上的蔬菜和肉,而我也会给他一桶鱼,还有我晒干的那些鱼干。夏天东西不好保存,我不得不学习着去晒鱼干,这样就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也可以拿来换更多需要的东西。
          盂兰盆节到了,神主大人当然没有时间来看我们了。而大哥和我也完全没有打算去参加舞会。村里的那些习俗,再加上没有合适的浴衣,我们俩就没有打算去参加盂兰盆节,尽管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们,但是我们看不出去参加舞会的意义所在。
          舞会那天晚上,我和大哥坐在渔夫小屋里,围着矮桌坐着,我在看书,而大哥则盯着八音盒,眼里闪烁着光芒,远处能听到祭典的太鼓声音传过来,村民一定在热闹的围成一个圈,欢快的跳着舞吧,虽然不去参加祭典,但是舞步我却都还记得清楚。
          刚上中学的时候,我和玄还不是非常熟,但是却经常止不住的去看他,上课,下课,上学,放学,躲得开的是目光,躲不开的是在意,不过那时我还没意识到那是喜欢,只是感觉一种淡淡的吸引。
          盂兰盆节舞会,他应该会去参加的吧,我这么想着。
          可是,他没有去,我觉得很可惜,在舞会结束后,我和大哥看着周围纷纷散去的村民,默默的走回了家,我还记得那时我和大哥走在回去的路上,远远的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传过来,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有心事的样子。
          想到过去的事,我面前的书几乎没有看进去,就在这时,大哥突然跟我说
          “要不,我们坐船去海上钓鱼吧”
          “嗯,好”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夏天对世界的馈赠,正是清晰而闪烁的漫天繁星,倒影在大海中,仿佛星辰大海连接为了一体,我在木船的船边下了三根鱼竿,坐在船里静静的等待着。


          IP属地:浙江5楼2017-08-30 0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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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听?”大哥突然掏出了八音盒问我
            “诶?你把他拿过来了?”我很惊讶的说道
            “嗯,要听吗?”
            “啊,这样啊,好吧”我点了点头
            璀璨的星空下,隐约的太鼓声音渐渐的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八音盒清脆而寂寞的声音,我看着大哥,他静静的注视着海平线,眼神里有许多经久的耐心和不休的等待,大哥,在等待着什么呢?
            我伸出手去握了一下大哥的手,冲着他微微的笑了一下,希望这样能传递过去一点温暖,大哥冲着我笑了,多少带着些安慰的意思,我突然又多少明白了两位神喰的意义所在,在这个寂寞到发狂的时间里,有个人在身边陪伴,真是太好了。
            真是寂寞啊。
            冬天来了,大哥病了。
            对于我们这种隔绝在尘世之外的人来说,最可怕的就是生病,因为世界上的人都看不见我们,感觉不到我们的存在,其中当然也包括医生。在看不见我们的情况下,就根本没法治疗,万一得了什么大病,除了等死就没别的路可走。
            所幸大哥只是着凉得了重感冒。
            大哥除了那件毛皮背心和兜裆布,出去几乎什么都不穿,冬天的山上本来就冷,积雪里面大哥出去补屋顶抽柴火,被大雪盖了一身不说,还被冷风直直的吹了一个多小时,当天晚上就发烧了,第二天我碰巧上山去大哥家里,发现他正在床上,动也不动,赶紧把他送到了神主家里。
            我们俩从来就没想过去换一些药品,还好神主家里基本的退烧药和降温用品还是有的,大哥就暂时在神主家里,本来他还想拿了药回到自己家里去养病,可是感冒发烧本来就要保暖,不能在雪地里走,更何况那个雪中的山林小屋本来就不够暖和,所以我和神主就强迫他住了下来。
            我坐在旁边看着大哥,他裹在被窝里,看起来像一座小山一样,自从大哥在山里住下来,肌肉是一天比一天长大,壮实的身体看起来就像一只猛兽一样,可是人真的无法摆脱病痛的纠缠,加上本身保暖就做的不足,大哥又粗枝大叶的。
            我用手试了试旁边的水盆,已经不冰了,大哥的烧依然没有退,我端起水盆出去换了一些冰水来,回到房间的时候听到大哥似乎嘟嘟囔囔的在叫喊着什么。
            “玄。。。玄。。。玄,我爱你。。。玄”
            我端着水盆的手有一点颤抖,但是还是迅速的平静下来,默默的走了进去,给大哥换了毛巾。有一次物理降温之后,大哥的脸上似乎痛苦的神情有所缓解,嘴里也停止了说话。
            我默默的想着,如果这一代也只有一位神喰,只有我是神喰的话,大哥就可以升学,或者离开村子和玄去见面,又或者和红叶结婚,和山河父子相认。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大哥去做了,可是偏偏神喰的身份阻挡了这一切,而对我来说,或许牺牲反而是更好的选择。
            玄,我又找到了一个喜欢你的理由,我真开心。
            我和神主大人照顾了大哥两三天,终于烧缓缓的退了下来,大哥开始看逐渐的清醒过来,但是还是必须躺在床上,我们都担心病不彻底养好就强行起来会留下病根,而且冬天也没有事情等着我们去做。
            帮大哥吃药喝水之后,我沉默了一下,说道
            “大哥,要听吗”我拿出了八音盒问他
            “嗯!”大哥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微微笑着,转动了发条。
            悠扬的乐曲在房间里缓缓的回响着,音符和墙壁共鸣着,反倒有一种侵蚀灵魂的感觉。我看着大哥脸上微微快乐的表情,突然感觉有一点难过。我和大哥的身体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的成长,结实起来,但是我们的灵魂却留在了我们被世界遗忘的那个时候。在这个贫瘠的困境里,我们的安慰剂不多,这首乐曲便是其中之一。
            听了许多遍之后,大哥慢慢的睡着了,也许是生病之后的疲惫,也许是等待太久的倦意,我又想起了神主曾经告诉我们的事。
            消失,就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连现在这样孤独的存在也不能,最后的痕迹也会被从世界上抹去,连最爱的人都会忘记他的存在。
            这样也好,如果玄能够选择我,就让我消失,等到我成为了玄记忆里一个不起眼的,再也想不起来的斑点的时候,大哥就能和玄在一起,完成使命的他们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到永远吧,这才是所有书里都有的,完美大团圆结局吧。
            这样想着,我心里就没那么不安了,原来人的回忆,就应该会淡化,就应该会遗忘,只有忘记了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过去,才能让世人看到令人振奋的结局。
            这样也好,尽管这样想,又孤独了一点


            IP属地:浙江6楼2017-08-30 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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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不在的第二年,穿透骨髓的孤独,玄没有回来。
              我叫海彦,目前么,依然是中学毕业。
              又是立春时节,雨水纷纷,惊了一地早虫。
              早已康复的大哥早早的下了田,料峭海冰,鱼儿还没有彻底浮上来,山上的野兽却已经逐渐出来了。我就上山去帮大哥种田打猎。除了吃的鲜肉之外,我也会从海边带来一些海盐,帮大哥把肉做成干,跟鱼干是一个道理,这样便于储存,风味也更加独特。
              到了第三年,各种东西该齐的基本都已经齐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去对方家里的时候,还是记得带着自己的餐具。这多半是因为第一年非常拮据,没有多余的东西用来换餐具,所以两个人都是各自衣服餐具,一直都没有添置两套餐具,有的时候想起来又会马上忘记。
              过了一月多,忙完了田里的事情,也没到开渔的时间,我们就整理了一小筐蔬菜和肉给神主大人送去。
              到了神社的时候,发现神主大人正在墓地的一座墓碑前面, 奇怪的是,神主大人嘴唇翕动,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墓地里根本就只有神主大人一个人站着,也许刚才是我们的错觉吧。
              我们把蔬菜给神主大人看了,才看到神主面前的那一座墓碑,奇怪的是,这座墓碑不像其他墓碑一样死气沉沉的,环绕着一股股沉寂的气息,反而有一种生气环绕的感觉,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这墓地里活跃着。
              “ 神主大人”我叫住了抬着蔬菜,正准备去厨房的神主大人“这座墓碑,是谁的呢”
              “那个啊”神主大人说道“那个是前前代的海之神喰,前前代的守护灵,就是玄的爷爷,选中了山之神喰,海之神喰就在这个村子里一直孤独终老,埋葬在这里”
              “。。。。”
              神主大人说完就去了厨房,留下我给大哥在这座墓碑前沉默的站着。
              “大哥”我开口说道“你觉得是被选中好,还是不被选中好”
              “当然是不被选中好啦,那样就可以活着啦!”
              “可是这样活着,带着神喰的力量孤独到老死,真的比消失更好吗”
              “哦!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的!”大哥坚定的说道
              “那,有没有想过结束神喰的命运呢”我问道
              “那怎么可能”大哥摇摇头
              “是吗?不可能啊”我轻轻的念叨了一声,仿佛像确认这个答案一样
              天空,雷声滚滚,春天就要过去了吧。
              夏至,万物滋长。
              海里的鱼极为丰盛起来,我每次下海的收获变的非常多。附近的村民也都开始撑船下海去捕鱼,果见本来就是有名的不毛之地,在贫瘠的土地上,村民依靠多途径的收入度日,家里的人手一般都会同时耕种,捕鱼和狩猎,再把各种山货贩卖出去来维持生计。
              靠天吃饭的人们,应对变故的能力非常的脆弱,往往稍微遇到天灾人祸就只能选择变卖地产,远走他乡。虽然果见不常遇到天灾,但是每隔几十年,这里就会逐渐变的荒芜起来,而神喰的力量就是为了应对这种危机而存在。
              抹去一个人的存在,就能挽救一个村子,听起来或多或少是划算的。
              鱼群变的丰足起来,捕鱼,晒鱼干,修补渔网鱼竿,保养木船,我也逐渐变的忙碌起来,海岸丰沛而恰到好处的降水将田地滋润的无比充盈,也不必花时间去蓄水和放水,于是大哥多了许多空闲的时间,有时候睡觉,偶尔出去狩猎。
              一天晚上,我正在屋子里读书,没有电灯,油灯在屋子里的矮桌上,释放出昏黄的光辉,投射下深深的影子。无论是我屋子还是大哥的屋子,夏天都不会装门,海滨和山岗的自然风吹进来就已经十分凉快了,而且没有人能找到这里来也没人能看见我们,也就没有防盗的必要了。
              大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一只野鸡,我知道他是送一些猎物过了,就跟他点了点头,继续读我的书。随着这种被遗忘的日子继续,我和大哥能说的话越来越少,许多的事情都靠默契来传达,日复一日的劳动生活能提供的谈资实在不多。
              大哥把野鸡放在灶台上,就走过来背对着我说
              “我的衣服破了,能补吗?”
              “啊,怎么弄破的”我问道
              “今天在山里看见一只鹿,我就咻咻的开枪结果没打中,追的时候被他的角尖挂了一下”
              “啊,鹿的角是很锋利的,难怪”
              我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些针线,对于渔夫来说,海里的鱼通常有锋利的锯齿状鳍,这些就地取材的渔网经常会被弄破,所以修修补补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家常便饭。
              我拿着大哥递过来的背心看了看,那个被鹿角撕开的洞其实不大,如果有同样的皮毛从里面打补丁,应该会牢固更多,但是现在没有,只能将就缝上了。大哥凑过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点了点头表示可以补,就在昏暗的灯光下修补起来。
              多亏了在海面上锻炼出来的良好视力,尽管灯光很昏暗,还是能够看得清,我选了最粗最坚韧的黑色的线,从里面缝合,加上皮毛的掩盖,补完后不仔细也看不出有个洞了。
              大哥突然笑了。
              “海彦,你好厉害啊”
              “没什么,就是简单的补了一下,针脚很乱”
              “哈哈,没想到眼睛那么小,却看的那么精准呢”
              “乱说,不理你了”
              大哥拿过缝好的背心穿上,冲着我笑了。他经常是笑眯眯的,有的时候会很直接的开一些玩笑,跟我比起来,一定显得开朗很多吧。身为弟弟的我看起来就比较内向,对过去的同学来说应该算是个沉闷的人。
              “呐,海彦”大哥说
              “啊?怎么了”
              “你知道玄在哪里吗”
              “神主大人说,在东京,怎么了。。。吗”
              “我也知道,不过你想不想去找玄”
              “不好吧,我们是神喰,还要照顾村子”
              “没有赎罪灵,我们的影响力毕竟太小了,哪怕离开个几天也没事吧”
              “。。。。”
              我打从心底里觉得这是个很傻的主意,许许多多不可行的缘故在我头脑里打转。我们是神喰,有着维持和拯救村子的责任,无论从什么角度来审视,这都可以算作是一个放肆而任性的做法,虽然这样的主意确实是很符合大哥的作风。
              我点了点说道“好,我想去”
              凉风一吹,秋叶乍落,山与海也会默默的抽泣。
              盼到了秋天,我和大哥算着日子把家里容易坏的米和食物都吃的差不多,剩下的都是保存时间比较久的肉干和鱼干,又赶了几天工把地里的蔬菜都收起来,拿去店里换掉,把屋子里外都打理好,好好的休息了一个晚上,就踏上了去东京的路。
              对于长久不需要离开果见的我们来说,对于从乡村前往东京需要多久根本没有概念。因为没有人看得见我们,所以乘坐交通工具就方便了很多。我们在村外公路边的公交车站坐车去了镇里,又在那里的火车站坐了火车到了比较大的交通枢纽站。
              接下来只差一班车我们就能去往东京,辗转的路程耽搁了不少时间,时间已接近傍晚时间。交通枢纽的车站非常大,我和大哥在偌大的车站里面走了半天,很大的车站有许多月台,我们分不清哪个月台的哪班车会开往东京,又不能找人问,转了半天还是迷迷糊糊的,大哥让我在月台的长凳上坐着休息一下,就跑出去想办法了。
              向晚,太阳已经落下西山,只在天空中留下了层层叠叠金红色的云彩,东边的天空,月亮已经高高的升起,洒下了霜一般的光芒,月台边有列车开进,也有列车开出。我想这些车一定满载了久违欢聚的希望,也编织了许多别离伤情的泪水。那么久不见玄了,见到了我该说什么呢?我该做什么呢?手往哪放?眼睛往哪里看?在大城市,我会不会给玄造成麻烦呢?
              我看着天空中的月亮,想的出了神,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缓缓坐在了我身边,带着许多熟悉的感觉,我转过头去,灰白色的头发,略显苍老的脸庞,袈裟,锡杖。
              “炎”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海彦了”炎还是老样子,笑的又随意又神秘,有一种让人吃不透的感觉
              “嗯”
              “身为神喰,这样离开村子可是很让人头疼的啊”
              “。。。。我会和你回去的”我有点局促不安的问道
              “哈哈哈,不急,我只是刚好路过,难得见面,我们说说话”
              “嗯”
              炎把锡杖靠在旁边,整理了一下袈裟,看着月台对面离去的列车,缓缓的说道
              “海彦,你知道神喰力量的本质吗”
              “唤回生物,激活土地,拯救村子吧”
              “那些生物究竟是从哪里被唤回来的呢?凭借传承的记忆,你也应该知道,神喰的力量不是魔术,没法让种植的东西瞬间成熟,当然也不可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凭空变出来吧”炎举重若轻的说道
              “。。。。你想说什么呢”
              “我也一直在寻找着答案,神喰影响了村子,如果他的本质真的是凭空变东西出来,不是就能超越世界之理,影响整个世界了吗?”
              “那怎么可能呢,神喰的力量只能影响果见”
              “是啊,出了果见,神喰的力量也无能为力吧”炎摇着头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那要怎么办呢,出了果见的玄,没了神的影响,他会不会彻底忘掉山彦和海彦呢,会不会已经有模有样,收获爱情了呢”
              “。。。。。。。。”
              “如果他不记得了怎么办呢?如果他记得,没了神喰力量的影响,你也只是他的中学同学,你们也一定没法履行神喰的仪式吧”
              “。。。。。。。。”
              “神喰之理就是这样,为了发挥神喰的力量,使得守护灵和神喰相爱,为了传承神喰的血脉,孕育之女会爱上神喰,这就是果见代代上演的剧目,当履行完他们的职能之后,神收走祭品,而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
              “哈哈哈哈,人老了就喜欢说些没意思的话,那么”炎突然站了起来,柱起了锡杖“我也该走了,见到玄的话,替我打声招呼”
              炎说完这句话,就快步离去,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
              没过多久,大哥兴奋的回来了,告诉去东京的车马上就要进站了,只停靠一会儿就会开走,说完拉起我的手就要过去,我跟着大哥跑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挣开了大哥的手。
              “怎么了海彦?车就要来了”大哥说道
              “我不想去了,东京”
              “海彦,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去了?”大哥焦急又茫然的问我
              “还是算了,我们不要去东京了”
              我慢慢的回头,向车站门口走去,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到大哥追上来,跟在我后面走着,呼吸里散发出沮丧的气息。
              我抬起头,今宵又见,皓月当空,清辉泠泠。


              IP属地:浙江8楼2017-09-02 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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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又至,鸟远飞,兽消弭。
                大哥来我这里的次数似乎少了一点,没有以前那么常来了,来我这里也只是和我一起听听八音盒的音乐。歌还是那首歌,每天我都听,听的一阵阵的出神,可是大哥却不一样,他一边听着一边盯着桌子上的八音盒,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
                果见的冬天,其实并不算温和,像前两年的冬天,大部分时间我和大哥都会住在一间屋子里,节省些燃料,也稍微的温暖点,可是今年大哥却一直没说要过来,也许是在生气吧。
                我一边听着八音盒,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那些书,课本什么的虽然还在,可是当时的照片什么的却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录下我们身影的东西都不可能存在,所以这些东西没费什么力气就都丢光了。
                我还记得有一次拍照,啊,照片上的我看起来一定糟透了,我回想着,当时镜头对准我的时候,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呢,我一开始默默的站在人群的边缘,处在一个很容易就被落在照片外的地方,只是看着身边的同学都紧凑的簇拥在一起。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拉我的手,是玄,他灿烂的笑着,拉着我走到中间,就站在他身边。玄比出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和大哥一起笑的毫无保留。也许是出于害羞,我微微的侧过身躲避着镜头,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隔天傍晚,我和玄一起回家,在走到面影神社前的台阶时,那道走了无数次的台阶,玄突然不小心绊了一下,虽然手及时撑住了,还是摔在了台阶上,我楞了一下,回过头,弯腰伸手去拉他,本来摔的迷迷糊糊的玄,还在揉着膝盖,抬起头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海彦,你笑的真好看”
                “诶?我笑了吗?是吧,应该很奇怪吧”
                “不奇怪啊,特别帅气”玄拉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张东西递给我,继续说道“要是照片上也能笑的那么帅就好了”
                那张就是洗出来的照片,我在一群人中确实显得有一点点僵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的玄和大哥,笑的非常灿烂。
                想到这里,八音盒慢慢的停了下来,应该是发条已经转到头了,我慢慢的重新转动发条,把他放在矮桌的中心,淡淡的乐曲又重新流淌了出来,一遍遍的冲刷着我心里的不安和寂寞。
                回忆,总是聚集在某些特殊的物件,徘徊在某些特殊的地方,一旦失去了这些物件,一旦离开了这些地方,回忆就会像羽毛一样,风一吹,就会轻飘飘的消逝在天际。所以我只好一天天的在这里等待,也许等到村子从世界上消失,也许等到我也从这世界上消失。
                玄,我会努力,记住你的。
                思念玄的第三年,我慢慢接受了现在的生活,我,也许很幸福。
                春夏,农忙,草长莺飞。
                算算日子,今年第一次下渔的日子也快来了,我在小屋里整理渔具,收拾工具,就在这时,大哥来了,他给我带来了一些肉和蔬菜,然后双手合十,笑眯眯的问我借八音盒。
                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很奇怪,因为我们一直都是一起听八音盒的,事实上也没有单独借去的必要,但是大哥毕竟是大哥,我想了想觉得也没有拒绝和欠妥的理由,就把八音盒递给了他。
                下午,我去海里观察了一下鱼的多少和大小,划着船回来,却看到大哥站在我门口,脸上是说不出的惭愧的样子,我顿时觉得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海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你骂我吧,你打我吧~”大哥非常难过的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明就里的问道
                “那个。。。。那个,八音盒,弄丢了”
                “八音盒。。。丢了”我顿时感觉胸腔里的焦灼都要突破我的喉咙口,但是我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跟大哥说道“在哪里丢的”
                “我带着八音盒回到小屋,就发现已经没了,应该是丢在路上了”大哥很不好意思,看起来就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
                “找,我们去找,你找一下山上的路,我在海滨找”我强作镇定的走了出去,回头看大哥还愣愣的,突然吼了他一声“快去找啊!”
                大哥好像也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出了小屋就向山上跑去。我回过头开始在海滨上我熟悉的每一个地点,每一条大哥可能走的路,每一块他可能经过的巨石旁边找,我觉得他一定是落在了某个地方,一定是的。
                直到晚上,大哥已经三次跑回来跟我说没找到,连炎也被叫来一起找,而我在海滨上也一无所获,我知道那个八音盒一定是找不到了,尽管我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不要冲动,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我满腔的怒火一下子倾泻了出来,我口不择言,一遍又一边的骂着面前跟我相依为命的大哥,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她,这么恨他。旁边的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开口。
                一切,一切都没了,我和玄最后的一点联系,也断了。我几乎可以想见,之后,我们都会互相淡忘,那曾经的倾心,曾经的心情,曾经的喜欢,都会随着时间的冲刷消失掉,我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会在我自己身上,慢慢的上演。
                大哥不断的跪在地上跟我道歉,可是我的怒火却没有一点点平息,最后大哥也发火了,冲着我嘟囔了几句什么话,就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而我还在背后不断的怒吼着,把我最后能想到的狠话扔过去。
                夏天过去了,我和大哥断了来往。


                IP属地:浙江9楼2017-09-02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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