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赫赫,今儿娘吩咐厨房给你做了桂花醪糟汤圆。你看,这刚做好我就给你拿来了。”女人踩着对绣花鞋,扭着腰快步走着,手上还轻轻巧巧地挂着一个食盒。
为了讨这个小少爷的欢心,她每回都是这般人在半道声已至,生怕府里其他人看不出她的奉承。
正当行时,倏尔她眼珠一转,瞥见小径边立着的姑娘后,嘴角骤变:“**丫头,在这做什么?活儿都捣拾尽了吗?”
“回夫人,是少爷唤我来的。余下的活儿,待回去后就能完。”
姑娘低眉顺眼的样子倒是贴了女人的意思,使得她更有种盛气凌人的底气。
“去去去,去你的。少爷怎么会唤你这种下等人来南院,还不快退下。**丫头,还真是脏了人眼。”
“是,夫人。还请夫人放尊重点,莫要作什么上等下等的分论。奴婢告退。”
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女人鼻子哼了一声:“一个下人,还会使眼刀子了。切,以为得了老爷青眼就能登天了?终究还是个下人。”
“不过是个三姨太捡着便宜当了大,不得老爷宠爱还整天摆这么大谱。没有子嗣,日后迟早是西院等死的命。”假山后闪出一个抱着衣盆子的丫头,望着女人操着双小脚急着去贴人冷屁股的样子,忍不住啐了口吐沫,“若是我哪天也得了老爷青眼,哪里会这般低三下四,不把她给踩得死死的才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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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赫赫,娘喊了你一路你怎么都不应一句啊。”女人跨入南院的木门,将食盒像献宝似的直往陈赫面前推,“你快瞧瞧,今儿为娘给你带来了什么?”
男子抬眼扫了眼女人谄媚的模样,只觉得再香甜的吃食都唤不起他的胃口。
“三姨娘费心了。我这杂乱得很,不方便留客,今儿就不请三姨娘尝尝我这的淡茶了。”
“嘁,什么三姨娘。我如今成了府上的女主人家,自然就是你娘了,哪来如此生疏的道理?我瞧你这确实舒服,除了素了些,怪不得早时你便向老爷讨了这儿来住。”女人显然是习惯了男子的疏远,竟自来熟地在南院里转悠了起来,“哎,赫赫,我那儿新得了盆开得极盛的芙蓉。要不明儿我让下人送来,也给你这素得发慌的宅子添点色儿。”
“三姨娘不必费心,院里需添点什么自有爹顾着。”
“你看你这又是什么话。家里这么大,外头又这么多事儿,哪能什么都要老爷做主。男主外,女主内,我做这些,可不都是应该的嘛。而且我也算是给老爷分忧不是?”
男子心里顿生烦厌,恨不得能立刻丢下那些繁缛的礼教立刻把她轰出去。
“谁人在这儿嚼舌?”
女人见到老妇,心里再怎么怨也不能挂在脸上:“哎哟,老夫人,您怎么出来了?和赫赫一同住后院可还舒服?近日身子骨还硬朗吗?”
老妇拿拐杖推开女人的手,扶在男子臂上缓缓踏下石阶:“你每日都来,再硬朗的身子骨也会被你给说折了。”
“老夫人说些什么呢,这府上哪一个不在关心着您的玉体,有谁敢把您身子骨说折了啊。这罪名我可担不起。赫赫,你说对吧?”
男子低头帮老妇理袖子的褶痕,不作理会。
女人看着自个儿再待下去也是自找没趣,只好讪讪地笑了笑退回她的西院去。
“奶奶,孙儿无能,这回又是您把她挡了回去。”女人走后,男子脸上属于那个年龄的童稚气儿又浮了上来。他轻靠着老妇的肩膀,话语虽是像在请罪,可是语气和神态分明是撒娇。
“孔圣人说,君子,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更何况这还二者皆是,像个牛皮糖,哪是你可应付得了的。”老妇抬头看着乖巧的孙儿如今竟已长成了八尺男儿,心里不免叹了叹白马匆匆。
“咦,这都几时了,杨颖怎么还未过来?赫儿啊,你再叫人去唤她。平日里也就些收拾书房的闲碎事儿,怎么脱不开身了吗?”老妇向门外望着,却见一笑得如桃花般可人的姑娘抱着一桶纸笔探出头来。
“就知道老夫人想我了。陈赫,接着。”女子轻盈地跃入门,将纸笔冲陈赫怀里一丢便扑向老妇,“老夫人想我来,我怎么会误了时候呢?我见着三姨太一走就从书房那头出来了。”
“喂,杨颖,你每次进来都一点儿规矩也不讲。进门不叫少爷也就罢了,还搂着我的奶奶。真不知道日后奶奶认谁是孙儿了。”
姑娘转头看到男子一手搂着纸笔,一手叉在腰上气鼓鼓的,忍不住补了个刀:“陈赫,我进门叫了你啊,叫你接东西怎么不算?”
“你这使唤也叫唤吗?奶奶你评评理,杨颖如今愈发没了规矩。”
老妇看着两人互呛的模样乐得直笑,哪里顾得上评不评理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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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赫和杨颖在府上其他地儿是地位悬殊的少爷和下人,可是在南院只不过是两个年纪相当,又从小一同长大的少年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