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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邗沟案”了结已有旬月。狄公一众回京复命完毕，诸事如常。
夜，深了，狄公如往常一样秉烛夜读，也如往常一样，期盼着些什么，时不时向窗外望去。期待中的身影始终未出现，惹得狄公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酸楚，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回到了当初唤他“水生”的日子。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迎着依旧明艳的烛光，思绪追溯到半个月前，一行人身在返回洛阳的船只上：
同样是一个深夜，同样是烛影摇红的背景，狄公独自在房内踱步，想起当初前往扬州时，预感元芳“可能出事”，以及后来噩耗袭来、失而复得的一幕幕，不禁百感交集，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混着欣慰、后怕，还有，隐痛。此时，听得门外一阵小心却浑厚的踱步，狄公不由得望向门边，隐约听到狄春的声音：”李将军，您，不进去吗?”未闻答复，却见狄春轻推开了门，端着茶水进来：”老爷，您果然还没睡，这茶。。。“ 狄公忽地晃过神来，笑了笑:” 哦，放下吧。”狄春依言放下茶杯，转身欲走，却被狄公叫住：“狄春呐，元芳他，还好吧？”狄春欲言又止，稍一思索，压低了声音：“老爷，今天上午李将军想着前几天打伤了张环他们，过意不去，给他们送药膏，谁知大家对这几天的事有感而发，七七八八地聊起了李将军失踪、失忆这段时间的情形，尤其是。。。您的情况，李将军当时听得神情黯然，大家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可李将军似乎是上了心。”狄春说着低下了头。狄公听得心下一软，嘴唇微动：“好了，我明白了，你先休息吧。”狄春听罢似是要说什么，却只点了头，知趣地退下。待他走后，房中人又是一阵蹙眉叹息。
同样被深夜的回忆驱走睡意的还有另一个屋中的大将军，想起自己失忆后第一次见到狄公的场面，想起失忆的日子里大人对自己的百般迁就，乃至那个剑指大人的、令自己至今无法释怀的夜晚，再回想返程中听闻军士、家丁描述其自己“遇难”的噩耗传来后大人的种种反应，强烈的感恩、感动及难消的愧意占满了将军的大脑，竟使他几乎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埋下了头。
突来的叩门声惊动了本就不甚平静的府邸。狄春送完茶水，刚从狄公房里出来，便走向门边，得知门外是张柬之大人派来的轿夫，才不设防地开了门。几句询问过后，方知这四人遵张大人调遣，来府中接狄大人商讨要事。狄公接到狄春通报，走向门外，与来人招呼了几句，回房更衣，便匆匆上轿，临行前习惯而迟疑着回望了两下，狄春自是心下了然，只道一句：“老爷早些回来，李将军那里小的自会陈情。”狄公听罢，才点了点头，拉上了轿帘。轿子远去，在茫茫夜色中如梭穿行。
狄公刚走不久，狄春便利索地来到将军的房间，将来人接走狄公的事简述了一番。将军不由得心下一紧：“这么晚了，大人一个人就这么出去了？”“想来张阁老是有急事，兴许不一会儿也就回府了，李将军别担心。”狄春明白将军的顾虑，安慰道。将军稍一抿嘴，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而隐约的焦虑涌上了心头。这下将军更无睡意，时时留心着门外的动静，不时走出房门，就盼着狄公的身影早早出现。此时，那一丝纠缠着将军数日的怯懦似乎在隐隐消退。等待，让将军感受着深入骨髓的牵挂，也渐渐理解着狄公在“失去”的日子里所承受的煎熬。时间的流失毫不留情地撬动着将军内心的不安和担忧。时至四更，将军再也待不住，一个飞身跃出了府门，查看周围的情形，未见异常，索性直奔张府而去。
夜，深了，狄公如往常一样秉烛夜读，也如往常一样，期盼着些什么，时不时向窗外望去。期待中的身影始终未出现，惹得狄公心里没由来地一阵酸楚，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回到了当初唤他“水生”的日子。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迎着依旧明艳的烛光，思绪追溯到半个月前，一行人身在返回洛阳的船只上：
同样是一个深夜，同样是烛影摇红的背景，狄公独自在房内踱步，想起当初前往扬州时，预感元芳“可能出事”，以及后来噩耗袭来、失而复得的一幕幕，不禁百感交集，微微叹了口气，目光中混着欣慰、后怕，还有，隐痛。此时，听得门外一阵小心却浑厚的踱步，狄公不由得望向门边，隐约听到狄春的声音：”李将军，您，不进去吗?”未闻答复，却见狄春轻推开了门，端着茶水进来：”老爷，您果然还没睡，这茶。。。“ 狄公忽地晃过神来，笑了笑:” 哦，放下吧。”狄春依言放下茶杯，转身欲走，却被狄公叫住：“狄春呐，元芳他，还好吧？”狄春欲言又止，稍一思索，压低了声音：“老爷，今天上午李将军想着前几天打伤了张环他们，过意不去，给他们送药膏，谁知大家对这几天的事有感而发，七七八八地聊起了李将军失踪、失忆这段时间的情形，尤其是。。。您的情况，李将军当时听得神情黯然，大家这才意识到说错话了，可李将军似乎是上了心。”狄春说着低下了头。狄公听得心下一软，嘴唇微动：“好了，我明白了，你先休息吧。”狄春听罢似是要说什么，却只点了头，知趣地退下。待他走后，房中人又是一阵蹙眉叹息。
同样被深夜的回忆驱走睡意的还有另一个屋中的大将军，想起自己失忆后第一次见到狄公的场面，想起失忆的日子里大人对自己的百般迁就，乃至那个剑指大人的、令自己至今无法释怀的夜晚，再回想返程中听闻军士、家丁描述其自己“遇难”的噩耗传来后大人的种种反应，强烈的感恩、感动及难消的愧意占满了将军的大脑，竟使他几乎痛苦地闭上眼，深深埋下了头。
突来的叩门声惊动了本就不甚平静的府邸。狄春送完茶水，刚从狄公房里出来，便走向门边，得知门外是张柬之大人派来的轿夫，才不设防地开了门。几句询问过后，方知这四人遵张大人调遣，来府中接狄大人商讨要事。狄公接到狄春通报，走向门外，与来人招呼了几句，回房更衣，便匆匆上轿，临行前习惯而迟疑着回望了两下，狄春自是心下了然，只道一句：“老爷早些回来，李将军那里小的自会陈情。”狄公听罢，才点了点头，拉上了轿帘。轿子远去，在茫茫夜色中如梭穿行。
狄公刚走不久，狄春便利索地来到将军的房间，将来人接走狄公的事简述了一番。将军不由得心下一紧：“这么晚了，大人一个人就这么出去了？”“想来张阁老是有急事，兴许不一会儿也就回府了，李将军别担心。”狄春明白将军的顾虑，安慰道。将军稍一抿嘴，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什么，一股莫名而隐约的焦虑涌上了心头。这下将军更无睡意，时时留心着门外的动静，不时走出房门，就盼着狄公的身影早早出现。此时，那一丝纠缠着将军数日的怯懦似乎在隐隐消退。等待，让将军感受着深入骨髓的牵挂，也渐渐理解着狄公在“失去”的日子里所承受的煎熬。时间的流失毫不留情地撬动着将军内心的不安和担忧。时至四更，将军再也待不住，一个飞身跃出了府门，查看周围的情形，未见异常，索性直奔张府而去。
张府管家见李元芳到来，听闻到访缘由，竟大吃一惊：“什么？您说狄大人受我们老爷之邀到了张府？”“是啊，怎么，他没到吗？”将军见管家诧异之态，条件反射似地多了几分焦急，语气中竟有几分失态。“我们老爷一个多时辰前就出去了，几个轿夫称接他到狄府议事。”将军闻言，几乎一阵眩晕，管家急忙相扶。将军强自镇定片刻：”张总管，今夜异常之事还望暂时保密，天亮之前，我会亲自或派人再来叨扰，那时如果情况没有进展，再做计较。”“ 这。。。。”事关者大，张管家不免有些迟疑。将军忙作揖道：“还望张总管相信在下。”“李将军哪里话，我自是相信将军的。好，我答应将军。”李元芳听罢，勉力一笑，快步出了张府。
将军这一去，开始了空前紧张的寻觅，足迹遍布各处。终于，在通往某个熟悉而庄严地点的途中发现了眉目，可眼前所见令将军几近窒息：四个轿夫横躺在道旁，一动不动。将军缓步上前，颤抖着手去触摸几人的鼻息：都有气。猛然松了口气，将军酿跄着步子来到无人理会的轿子旁，秉着气拉开轿帘：无人。险些又一阵眩晕，如此情形不知是喜是忧，将军无力地合上轿帘，定了定心神，又一个飞身朝狄府返回，企盼大人已然回府。
“李将军，您回来了，”发现将军不在府邸，又不见自家老爷回来，狄春也越发担忧起来，直守着门:”老爷他。。。找到了吗？”见狄春有此反应，将军心里一阵失落，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嘘,来，我们进屋说。。。。”将军拉起狄春的臂弯，径直来到自己房中：”大人没去张府，张阁老也不在府里，张管家还以为张阁老到了我们府。” “ 什么，哎，都怪小的不好，就这么让老爷出了门，早知道就叫上李将军。。。” 最后半句引得将军猛一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嘴角微微抽动。狄春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轻声抚慰道：“李将军也别太担心，相信老爷他们吉人自有天相。”李元芳忙又抬起头，似是要以微笑回应，却只抿了抿嘴角，笑不出来，轻声对狄春说：”你也担心了半宿，快去休息吧，事情我来处理。“狄春道了声“好”便退出去。将军走到房门边，确认狄春已离开，背对着房门，有些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掺和着无边的黑夜所营造的无助感，袭上将军心头，泪水肆意地流出，伴着同样无法抑制的抽泣声，打湿了这位硬汉的衣袖。片刻，习武之人一贯的敏锐令他觉察到门外轻盈的脚步，赶忙抹去泪水，将军主动开了门，微红的眼圈在暗色中可能不那么明显。“狄春，怎么又回来了？”狄春唯恐此刻敲门令将军尴尬，便在门外犹疑着，不想将军听觉如此敏锐：“李将军，我突然想起来，老爷临行前和我说，今晚请您替他收拾茶具，我想或许别有深意，特来告诉您一声。”将军闻言，先是感到一阵意外，还有，悔意，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箭步向大人的房间迈去。狄公房中，将军凭惯有的敏感很快发现了茶几下的纸条，乍一见条上的字，惊得微微睁大了眼，不过很快平静，果断地将纸条钦入烛火。狄春在门外候着，果见将军即刻挎着幽兰剑出了房门，关切地问道：“将军，老爷不会有什么是吧？”将军也不直接答话，只低声对狄春说：“我出去办点事，你记住，临近卯时，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便到张柬之大人府上，告知家人，稍安勿躁，等我消息。”“李将军，你放心吧，小的一定照办。”将军坚定地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府邸。
将军这一去，开始了空前紧张的寻觅，足迹遍布各处。终于，在通往某个熟悉而庄严地点的途中发现了眉目，可眼前所见令将军几近窒息：四个轿夫横躺在道旁，一动不动。将军缓步上前，颤抖着手去触摸几人的鼻息：都有气。猛然松了口气，将军酿跄着步子来到无人理会的轿子旁，秉着气拉开轿帘：无人。险些又一阵眩晕，如此情形不知是喜是忧，将军无力地合上轿帘，定了定心神，又一个飞身朝狄府返回，企盼大人已然回府。
“李将军，您回来了，”发现将军不在府邸，又不见自家老爷回来，狄春也越发担忧起来，直守着门:”老爷他。。。找到了吗？”见狄春有此反应，将军心里一阵失落，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嘘,来，我们进屋说。。。。”将军拉起狄春的臂弯，径直来到自己房中：”大人没去张府，张阁老也不在府里，张管家还以为张阁老到了我们府。” “ 什么，哎，都怪小的不好，就这么让老爷出了门，早知道就叫上李将军。。。” 最后半句引得将军猛一抬头，随即又低下头，嘴角微微抽动。狄春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轻声抚慰道：“李将军也别太担心，相信老爷他们吉人自有天相。”李元芳忙又抬起头，似是要以微笑回应，却只抿了抿嘴角，笑不出来，轻声对狄春说：”你也担心了半宿，快去休息吧，事情我来处理。“狄春道了声“好”便退出去。将军走到房门边，确认狄春已离开，背对着房门，有些情绪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开来，掺和着无边的黑夜所营造的无助感，袭上将军心头，泪水肆意地流出，伴着同样无法抑制的抽泣声，打湿了这位硬汉的衣袖。片刻，习武之人一贯的敏锐令他觉察到门外轻盈的脚步，赶忙抹去泪水，将军主动开了门，微红的眼圈在暗色中可能不那么明显。“狄春，怎么又回来了？”狄春唯恐此刻敲门令将军尴尬，便在门外犹疑着，不想将军听觉如此敏锐：“李将军，我突然想起来，老爷临行前和我说，今晚请您替他收拾茶具，我想或许别有深意，特来告诉您一声。”将军闻言，先是感到一阵意外，还有，悔意，而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箭步向大人的房间迈去。狄公房中，将军凭惯有的敏感很快发现了茶几下的纸条，乍一见条上的字，惊得微微睁大了眼，不过很快平静，果断地将纸条钦入烛火。狄春在门外候着，果见将军即刻挎着幽兰剑出了房门，关切地问道：“将军，老爷不会有什么是吧？”将军也不直接答话，只低声对狄春说：“我出去办点事，你记住，临近卯时，如果我还没有回来，你便到张柬之大人府上，告知家人，稍安勿躁，等我消息。”“李将军，你放心吧，小的一定照办。”将军坚定地点了点头，径直出了府邸。
寅时已经过半，眼见着天色即将转亮。两个家仆模样的人轻手轻脚地自东宫后门推车而出，车的样式极不起眼，仅够作普通的载货、载人之用。二人相当谨慎，一路低着头，唯恐遇上熟识的“不眠之人”。宫门侍卫的盘查将是他们难捱的一关，逼近宫门，二人的步伐明显放缓，且带着犹疑。正为难时，一道黑影自宫门前闪过，衣袂飘飘，却不见人形，唬得侍卫分头逃窜。家仆不明就里，也顾不得害怕，只趁着门卫惊慌逃离的时候，快步出了宫门。约莫一炷香时间，侍卫战战兢兢回到岗位，却仍心有余悸，全然不知、也顾不得是否有人冒离皇宫。
家仆出了宫门，一路上有意识地绕开皇亲贵胄的府邸，专挑平常百姓家门前经过，兜兜转转不知行了多久。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黑影一路暗暗跟踪，时而徒步快走，时而飞身屋檐。终于，奔波的车身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安顿下来。黑影侧身墙角，却仔细探视着车边的情形。“狄大人，我们到了。”出声的竟是女子，伴着女子轻声叫唤，狄公掀开披拂在身的长衣，缓缓走下车，随即向女子拱手作揖：“二位辛苦，天快亮了，二位还是早些返回为好。”二人相视，关切道：“狄大人确信会有人来吗？”狄公坦然一笑，眼中透着自信：“二位放心，狄某自是心中有数。”二人闻言，向狄公作揖致谢，随后便推车离开。
此番交谈尽被墙角边的“黑影”听了去，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微亮的天色中，狄公独自仰望天际，缓步而行，似是平静而迫切地期待这什么。此番震动心魄的事件猛烈地击退了“黑影”心中那一丝因愧疚而生的迟疑和胆怯。狄公正轻轻叹气，亦如当初将军失忆的时候，稍一转身，只见将军已缓步走来。狄公停住脚步，先是一愣，继而慈爱地一笑：“元芳啊，来了。”“大人。。。。”将军沙哑着嗓子叫道，加快脚步来到狄公面前，须臾间又是一次四目相对、四手相握。这次周遭没有旁人，唯有天边一抹晨曦，若隐若现。狄公正欲打量将军周身上下，将军却立即俯身跪地，惊得狄公连忙相扶：“元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内心立时生起一阵不忍，狄公疼惜地望着将军。“大人，这些日子，全怪卑职愚懦无知，竟为心中愧悔而胆怯退缩，不敢面对大人，以致大人孤身犯险。”说话间尽是声声哽咽，“经此事件，元芳才知，大人所承煎熬多于元芳数倍。元芳不能于急难关头替大人分忧，实在是有负于大人。”狄公微微点着头，心中的动容与欣慰交织到一处:“ 元芳，你说的我都明白，过去事不要再想了，啊，快起来。”说着，便使力搀起将军。将军起身望着狄公，立马拭去眼角的泪痕。狄公见状，嘴角不由得颤动，不觉也湿了眼眶。
一声鸡鸣唤起了缓缓露脸的日出，也唤醒了睡意蒙眬的洛阳城。
同样醒来的，还有距宫门隔了三条街的四名“ 轿夫”。他们先是慵懒地起身，待意志清醒过来，心下一阵颤抖，赶忙掀开轿帘，空空如也的情景令四人直冒冷汗。未待四人相互交谈，周围不少早起的生意人涌上前来：“看你们四位也太卖力了，为了一早拉客，竟在这大街上睡了一夜，看来是急等着做生意呢。”接着，众人便七嘴八舌地争着雇轿子，四人有口难辩，直道这轿子是自家主人家专用。正纠缠时，一个亭亭而立的身影出现，身边丫鬟冲着人群喊道：“诸位，对不住，这轿子我们家小姐已经雇下了。”四人回头一望，似是见到救星，忙抬着轿子挤出人群，口中也应和着：“对对，这位小姐雇了轿子，请大家让一让。”众人见此情形，又顾及雇轿子的是位小姐，便同时让开了路，各自散去。丫鬟口中的小姐上了轿，待轿子远离了人群，轿中人轻轻掀开了帘子：“陛下口谕，轿子直接抬进我太平府，白天人多眼杂，你们暂时别回宫了。”“是，小的们遵命。”抬轿人怯怯地答道。
狄公和将军一同回了府邸。刚一叩门，狄春便急急地迎了出来：“老爷，李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老爷，您没事吧？”“我没事，我好得很呐。”狄公轻捋胡须，答话间与将军相视一笑。“对了，狄春，张阁老那里你去过了吧？”将军也微笑着问道。“将军放心，天不亮就去过了，到了张府不久，张阁老就回来了，不过他告诉家人。。。”狄春迟疑着未往下说，瞥了一眼狄公的表情。狄公却略带好奇地问：“张阁老怎么说？”“张阁老说，他和老爷在“ 惠民茶楼”相谈甚欢，忘了时辰，怕惊扰家人休息，便待到天快亮才回府。”“呵呵呵呵。”狄公又捋了两下胡须，笑中并未有一丝意外。“老爷，李将军，你们一夜没好好休息，还是进屋补补觉吧。”狄芳二人径直朝狄公房中走去，却不见一丝睡意。留得狄春愣在原地，不解地笑了笑。
家仆出了宫门，一路上有意识地绕开皇亲贵胄的府邸，专挑平常百姓家门前经过，兜兜转转不知行了多久。助他们一臂之力的黑影一路暗暗跟踪，时而徒步快走，时而飞身屋檐。终于，奔波的车身在空无一人的朱雀大街安顿下来。黑影侧身墙角，却仔细探视着车边的情形。“狄大人，我们到了。”出声的竟是女子，伴着女子轻声叫唤，狄公掀开披拂在身的长衣，缓缓走下车，随即向女子拱手作揖：“二位辛苦，天快亮了，二位还是早些返回为好。”二人相视，关切道：“狄大人确信会有人来吗？”狄公坦然一笑，眼中透着自信：“二位放心，狄某自是心中有数。”二人闻言，向狄公作揖致谢，随后便推车离开。
此番交谈尽被墙角边的“黑影”听了去，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微亮的天色中，狄公独自仰望天际，缓步而行，似是平静而迫切地期待这什么。此番震动心魄的事件猛烈地击退了“黑影”心中那一丝因愧疚而生的迟疑和胆怯。狄公正轻轻叹气，亦如当初将军失忆的时候，稍一转身，只见将军已缓步走来。狄公停住脚步，先是一愣，继而慈爱地一笑：“元芳啊，来了。”“大人。。。。”将军沙哑着嗓子叫道，加快脚步来到狄公面前，须臾间又是一次四目相对、四手相握。这次周遭没有旁人，唯有天边一抹晨曦，若隐若现。狄公正欲打量将军周身上下，将军却立即俯身跪地，惊得狄公连忙相扶：“元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内心立时生起一阵不忍，狄公疼惜地望着将军。“大人，这些日子，全怪卑职愚懦无知，竟为心中愧悔而胆怯退缩，不敢面对大人，以致大人孤身犯险。”说话间尽是声声哽咽，“经此事件，元芳才知，大人所承煎熬多于元芳数倍。元芳不能于急难关头替大人分忧，实在是有负于大人。”狄公微微点着头，心中的动容与欣慰交织到一处:“ 元芳，你说的我都明白，过去事不要再想了，啊，快起来。”说着，便使力搀起将军。将军起身望着狄公，立马拭去眼角的泪痕。狄公见状，嘴角不由得颤动，不觉也湿了眼眶。
一声鸡鸣唤起了缓缓露脸的日出，也唤醒了睡意蒙眬的洛阳城。
同样醒来的，还有距宫门隔了三条街的四名“ 轿夫”。他们先是慵懒地起身，待意志清醒过来，心下一阵颤抖，赶忙掀开轿帘，空空如也的情景令四人直冒冷汗。未待四人相互交谈，周围不少早起的生意人涌上前来：“看你们四位也太卖力了，为了一早拉客，竟在这大街上睡了一夜，看来是急等着做生意呢。”接着，众人便七嘴八舌地争着雇轿子，四人有口难辩，直道这轿子是自家主人家专用。正纠缠时，一个亭亭而立的身影出现，身边丫鬟冲着人群喊道：“诸位，对不住，这轿子我们家小姐已经雇下了。”四人回头一望，似是见到救星，忙抬着轿子挤出人群，口中也应和着：“对对，这位小姐雇了轿子，请大家让一让。”众人见此情形，又顾及雇轿子的是位小姐，便同时让开了路，各自散去。丫鬟口中的小姐上了轿，待轿子远离了人群，轿中人轻轻掀开了帘子：“陛下口谕，轿子直接抬进我太平府，白天人多眼杂，你们暂时别回宫了。”“是，小的们遵命。”抬轿人怯怯地答道。
狄公和将军一同回了府邸。刚一叩门，狄春便急急地迎了出来：“老爷，李将军，你们终于回来了。老爷，您没事吧？”“我没事，我好得很呐。”狄公轻捋胡须，答话间与将军相视一笑。“对了，狄春，张阁老那里你去过了吧？”将军也微笑着问道。“将军放心，天不亮就去过了，到了张府不久，张阁老就回来了，不过他告诉家人。。。”狄春迟疑着未往下说，瞥了一眼狄公的表情。狄公却略带好奇地问：“张阁老怎么说？”“张阁老说，他和老爷在“ 惠民茶楼”相谈甚欢，忘了时辰，怕惊扰家人休息，便待到天快亮才回府。”“呵呵呵呵。”狄公又捋了两下胡须，笑中并未有一丝意外。“老爷，李将军，你们一夜没好好休息，还是进屋补补觉吧。”狄芳二人径直朝狄公房中走去，却不见一丝睡意。留得狄春愣在原地，不解地笑了笑。
进到房中，狄公一眼瞥见火盆中已成灰烬的残片，又是自豪地一笑：“不愧是思虑周到的大将军。”“大人，您昨夜怎么会去到东宫，又为什么秘密留下这张写有‘东宫’的纸条，暗示卑职去东宫查探呢？”将军问道。“昨晚，四名轿夫来到府门前，说是接我前往张柬之大人府上议事。张柬之府上的轿夫我有些印象，而昨日的来人看上去却面生得很，那顶轿子的样式、装饰乃至大小也不似张府常用的轿子。你想，如果张柬之大人深夜有事与我相商，必是要确保我毫无顾忌地前去，又怎么会派出我素未谋面的人马来接洽呢？”狄公说罢，和蔼地望着将军。“有道理，会不会是所商之事极为隐秘，为掩人耳目，不得已而为之？”将军轻声问道。“首先，如果为掩人耳目，何必大张旗鼓地抬着轿子前来，这岂不是达不到隐蔽的目的。其次，那四个人虽然身着普通轿夫的衣服，身上也未携带武器，但从他们的身形、姿势，乃至气势来看，且像极了宫中护卫，功夫应该了得。”狄公说着，压低了声音。“他们是宫里的人？”将军虽然惊讶，也特意低声问道，突然恍然：“难怪昨天夜里见那昏迷的四人好像要往皇宫去。”狄公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四人如此面生，想必一般阁臣也难轻易见到，那么他们极有可能是天子贴身的秘密护卫。如果我此番判断无误，那么真正要令我前去的便是皇帝陛下。是什么事由让陛下必须深夜召见呢？”狄公向前踱了几步，随即转过身来：“联想到近日传闻，太子贵体欠安，竟被皇帝由太子府宣回东宫疗养，我断定，陛下欲议之事定与太子有关。多年的经验令我对此隐隐有些不安，于是便以纸条给你留下提示。”“原来是这样。”将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昨晚迷晕了侍卫又劫走大人的，是东宫的人？”狄公微微一笑，接着讲道：“昨晚轿子中途遇袭，却并未有人员伤亡。。。。”
狄公再次陷入回忆：当四名“轿夫”被人迷晕，两个手脚利索却未见面容的“不速之客”以黑布蒙上了狄公的双眼，继而将狄公扶下轿，二人一路无语，一左一右紧搀着狄公，甚是小心在意，时而绕道前行，时而飞过墙头。一到目的地，二人轻轻将黑布摘下，纷纷拱手弯身赔罪，两个干练的黑衣女郎立现跟前。“二位可是太子的人？”狄公心下早有判断。“数年未见，阁老依旧推断如神。”随后走出的是太子贴身侍婢小红，也是当年湖州案中的莹玉。狄公略感惊讶地笑道：“莹玉夫人别来无恙。”“阁老取笑了。”小红忙拱手作揖，“此次若不是为了太子，小红断不敢如此冒犯，还请阁老赎罪。”小红正色道，继而抱歉地低下了头。“诶，既是为了太子，小红姑娘就不必自责了。”“谢阁老宽宥。”小红继续道，“阁老有所不知，太子高烧不退，病中偶有胡话，已有十多天了。”“哦?有这等事？”狄公略一沉思，“太子确实体弱，且当年太宗、高宗皇帝皆因家族病史，壮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哦，太医怎么说？”“这正是小红无奈之处。陛下日前命太子移居东宫养病，宫中太医或无力医治，或不敢医治，唯恐会错陛下意图，殃及自身。故而，对于太子的病情，至今无人定论。今夜，我的心腹珠儿和莲儿出门办事，发现四名侍卫从上阳宫秘密出发，她二人立即向我禀报，我恐怕事有蹊跷，便命她二人悄悄跟踪，并嘱咐他们，路上若是看见阁老，务必将阁老先行请到东宫，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我明白了，你做得好啊。”狄公缓缓说道，欣慰一笑，“太子现在哪里？”“阁老请随我来。”小红立刻将狄公请入内室，替太子诊断。”
沿着狄公的思绪，将军再度沉思：“大人，如此说来，陛下召您入宫，也是为了太子的病？”“是啊，陛下要同时召见我和张柬之，就是要专门向我二人传达太子当前的情况。一来，陛下可通过我了解太子的实际病情，二来，可试探我与柬之二人的态度。”“试探？”将军问道。“嗯，我与柬之乃李唐旧臣，对于我们维护李唐神器的态度，陛下是心知肚明。而陛下对太子则常有微词，如果太子真的病入膏肓，难以掌政，废弃太子，另立储君，也并非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我与柬之有心维护，怕也难保太子地位。而如果我二人都无法护太子周全，恐怕朝堂之上能够力保太子的官员也寥寥无几了”“哦，莹玉。。。也就是小红，是担心万一您直接被皇帝召见，而又无法治愈太子，那太子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将军恍然大悟。狄公转身，赞许地点了点头。“大人，不知太子病况如何？”将军谨慎地问起。“我已为他诊治开方，料想三五天之后便无大碍了。以陛下的聪慧，迟迟不见我入宫，定会联想到东宫。因怕陛下突然到访，小红便派人秘密将我送出宫去，这才有了你跟踪时看到的情形。只怕柬之是独自一人在上阳宫惶恐了一宿啊。”狄公自如一笑。“万一此事被陛下发觉，那。。。。”将军不由得心头一紧。“皇帝这个人城府深厚，且极为精明，此事她早晚会了然。不过，我相信，她毕竟是一位母亲，太子虽令她不满，甚至令她怀有戒心，但于自己儿子的安危，她还不至于全然不顾。”说着，狄公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努力平息着将军的忧虑。将军这才略微安心：“但愿如此。”
狄公再次陷入回忆：当四名“轿夫”被人迷晕，两个手脚利索却未见面容的“不速之客”以黑布蒙上了狄公的双眼，继而将狄公扶下轿，二人一路无语，一左一右紧搀着狄公，甚是小心在意，时而绕道前行，时而飞过墙头。一到目的地，二人轻轻将黑布摘下，纷纷拱手弯身赔罪，两个干练的黑衣女郎立现跟前。“二位可是太子的人？”狄公心下早有判断。“数年未见，阁老依旧推断如神。”随后走出的是太子贴身侍婢小红，也是当年湖州案中的莹玉。狄公略感惊讶地笑道：“莹玉夫人别来无恙。”“阁老取笑了。”小红忙拱手作揖，“此次若不是为了太子，小红断不敢如此冒犯，还请阁老赎罪。”小红正色道，继而抱歉地低下了头。“诶，既是为了太子，小红姑娘就不必自责了。”“谢阁老宽宥。”小红继续道，“阁老有所不知，太子高烧不退，病中偶有胡话，已有十多天了。”“哦?有这等事？”狄公略一沉思，“太子确实体弱，且当年太宗、高宗皇帝皆因家族病史，壮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哦，太医怎么说？”“这正是小红无奈之处。陛下日前命太子移居东宫养病，宫中太医或无力医治，或不敢医治，唯恐会错陛下意图，殃及自身。故而，对于太子的病情，至今无人定论。今夜，我的心腹珠儿和莲儿出门办事，发现四名侍卫从上阳宫秘密出发，她二人立即向我禀报，我恐怕事有蹊跷，便命她二人悄悄跟踪，并嘱咐他们，路上若是看见阁老，务必将阁老先行请到东宫，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我明白了，你做得好啊。”狄公缓缓说道，欣慰一笑，“太子现在哪里？”“阁老请随我来。”小红立刻将狄公请入内室，替太子诊断。”
沿着狄公的思绪，将军再度沉思：“大人，如此说来，陛下召您入宫，也是为了太子的病？”“是啊，陛下要同时召见我和张柬之，就是要专门向我二人传达太子当前的情况。一来，陛下可通过我了解太子的实际病情，二来，可试探我与柬之二人的态度。”“试探？”将军问道。“嗯，我与柬之乃李唐旧臣，对于我们维护李唐神器的态度，陛下是心知肚明。而陛下对太子则常有微词，如果太子真的病入膏肓，难以掌政，废弃太子，另立储君，也并非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我与柬之有心维护，怕也难保太子地位。而如果我二人都无法护太子周全，恐怕朝堂之上能够力保太子的官员也寥寥无几了”“哦，莹玉。。。也就是小红，是担心万一您直接被皇帝召见，而又无法治愈太子，那太子的处境就岌岌可危了。”将军恍然大悟。狄公转身，赞许地点了点头。“大人，不知太子病况如何？”将军谨慎地问起。“我已为他诊治开方，料想三五天之后便无大碍了。以陛下的聪慧，迟迟不见我入宫，定会联想到东宫。因怕陛下突然到访，小红便派人秘密将我送出宫去，这才有了你跟踪时看到的情形。只怕柬之是独自一人在上阳宫惶恐了一宿啊。”狄公自如一笑。“万一此事被陛下发觉，那。。。。”将军不由得心头一紧。“皇帝这个人城府深厚，且极为精明，此事她早晚会了然。不过，我相信，她毕竟是一位母亲，太子虽令她不满，甚至令她怀有戒心，但于自己儿子的安危，她还不至于全然不顾。”说着，狄公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努力平息着将军的忧虑。将军这才略微安心：“但愿如此。”
御花园内，武皇对着萧条的荷花池凝神。上官婉儿近前禀报：“陛下，风太医前来复命。”“宣。”武皇平静地答道，眼底也无一丝波澜。“风春来参见陛下。”风太医叩首道。“太子怎么样了？”武皇开门见山地问道。“呃，太子依然昏睡，不过高烧略有减退，神志也似乎清晰了些。”风春来小心答话。“知道了。”武皇的语气依然不带感情色彩，却又隐隐潜藏着一丝复杂，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心存不满，“你下去吧。” 风春来依言退下。一旁的武三思忍不住上前：“陛下，太子的病似乎，好转得蹊跷。”“三思，你这是何意？”武皇的发问似是反击。武三思见状连忙拱手答道：“没，没什么，陛下恕侄臣失言。”或许狄公判断得不错，武皇的城府和权欲尚未磨灭她作为一个母亲的本能。
白天的朱雀大街甚是热闹，狄公、将军、狄春一行趁着难得的闲情再度来到春卷铺。三人说笑着坐下。“小二，来二十个春卷。”狄公叫道。“好嘞。”“大人，我们三人，这二十个春卷可怎么分呐。”将军笑问。“老规矩，多下俩就归我了。”狄公笑答。见这回答直截了当，将军也是没辙：”大人呐，都说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卑职想占大人的便宜，是万万不可能了。”狄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对啊，老爷，我可听曾大人说，你要掏光积蓄请李将军吃顿好的，怎么到头来还是这待遇，弄得小的也沾不上光。”“嘿，你这小厮。”狄公埋怨道。“这可是曾大人说的。”狄春笑着嘀咕。“下次曾兄来，卑职可要好好找他对质。”将军玩笑道。“元芳，什么事要找我对质啊。”三人抬头，见曾泰已然走近。“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卑职可与大人‘对簿公堂’了。”将军笑言。”嗯？”曾泰一脸疑惑。”曾泰啊，别听他们胡说，没什么，啊。来，坐下。”狄公狡黠地一笑。“诶，这下好了，曾大人一来，二十个春卷能均分了。”狄春笑道。“是啊，大人这下也占不到便宜了。”听将军此言，曾泰似是明白了什么。四人相互对望，笑声此起彼伏，契合着周边一派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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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朱雀大街甚是热闹，狄公、将军、狄春一行趁着难得的闲情再度来到春卷铺。三人说笑着坐下。“小二，来二十个春卷。”狄公叫道。“好嘞。”“大人，我们三人，这二十个春卷可怎么分呐。”将军笑问。“老规矩，多下俩就归我了。”狄公笑答。见这回答直截了当，将军也是没辙：”大人呐，都说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卑职想占大人的便宜，是万万不可能了。”狄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对啊，老爷，我可听曾大人说，你要掏光积蓄请李将军吃顿好的，怎么到头来还是这待遇，弄得小的也沾不上光。”“嘿，你这小厮。”狄公埋怨道。“这可是曾大人说的。”狄春笑着嘀咕。“下次曾兄来，卑职可要好好找他对质。”将军玩笑道。“元芳，什么事要找我对质啊。”三人抬头，见曾泰已然走近。“说曹操曹操到，这下卑职可与大人‘对簿公堂’了。”将军笑言。”嗯？”曾泰一脸疑惑。”曾泰啊，别听他们胡说，没什么，啊。来，坐下。”狄公狡黠地一笑。“诶，这下好了，曾大人一来，二十个春卷能均分了。”狄春笑道。“是啊，大人这下也占不到便宜了。”听将军此言，曾泰似是明白了什么。四人相互对望，笑声此起彼伏，契合着周边一派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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