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阿墨，你在扯淡或忽悠别人时总是能激中别人的要害
「不是卓，不是啄更不是桌子的“桌”！是灼！灼哦！火字旁一个勺子的“勺”字！」蓝黑色头发的女子一巴掌拍在李来福的红木桌面上，震的那上面有着蓝花图案的古杯发出轻微的声动。李来福不屑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姑娘，其中一个有着怪异的发色，另一个有着怪异的眼神。
「我看你们不像是来江家当丫鬟的。」他捏着手中上好的狼毫笔继续写着今天江家大宅的花费状况。
「那我们像来干什么的。」一旁一直没发话的女子说话了，她挖着自己的耳朵，懒散地看了一眼手中拿着两个大玉球，下巴有黑痔的李来福。
「我看，你们一个像来做姨太太的，一个像来做少爷的。」李来福鄙夷的看了一眼那个挖耳女子，「不，你更像个混子，不过混子也许比你强点，因为人家起码有混子的痞子气。」
「这位爷您说的还真是在理。」那姑娘也懒得反驳，「实话和您说，我身边这位过去还真是姨太太，可惜还没过门对方家的老爷就死了。我这位朋友也是北平着名女校毕业的，原来以为能嫁入豪门做姨太太，可惜现在却落了个空。我嘛，过去是也算是一富有人家的小姐，可惜现在家道中落，因为日本人的关系现在是连饭都吃不起，只能和我这位朋友一起出来看哪家好人家需要丫鬟。」
「哟，敢情还是个克夫的？怎么着？做姨太太想到来江家做了？」李来福冷冷打量了一下身着破布麻衣的蓝黑色头发女子，「不克夫也难怪，你看看你那头发的颜色，脸是张好脸，要是毁可就是毁在你那头人不人妖不妖的头发上。」
「爷，您说的一点不错。不过做江家姨太太这种事可不会落在她身上，这孩子从出生就没个好命，先不说这头发，单说那门亲事，好端端的老爷子就在娶亲的前一天突然死了，礼金也被人家收了回去，单是这点就够不让人好过的了，现在北平哪里还太平，日本人都打进来了可当官的那面却连个屁也不敢放，现在这世道就是人吃人。」
李来福听到这话，原本放在蓝黑色头发上女子的目光又重新投到说话女子的身上。单看长相一般，也不像是偷鸡摸狗那样的贼人，可宅子里是不能乱收人的，院子里的丫鬟也够多了，更何况现在这世道也确实日本人当道，想到这里他想起自己那个被日本兵奸污后投井自杀的女儿，如果没死的话也和那个蓝黑色头发的女子一样大罢。
「爷，我们进江家也不图别的什么也只能有一口饭吃，都是失去父母和家的，爷您就可怜可怜我们，收了我们二人吧！」那女子突然来了这样的一句话让李来福猛地从自己的伤感情绪中回过神来，狠狠心，看着面前两个女子凄惨的脸，紧握着毛笔的手终于松了力道。
「说吧，叫什么。」
「她叫沐灼，我叫阿墨。」女子抬起头，目光却停留在李来福那只拿着笔的手上，「多谢爷，以后做牛做马也要孝敬爷的恩情！」话闭，竟一头磕在了李来福脚下那冰冷的泥地上，声音很响，响到让见到太多凄凉世面的李大管家也微微动容。
再抬起头时，女子额上鲜血淋漓的窟窿让李来福恍惚记起自己女儿同样鲜血淋漓的下身，一眨眼，眼泪掉了下来。
所以说自我代入这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阿墨继续沉默，刷子刷马桶时的水声与沐灼的哭声相拌着交杂于这狭小腐臭的空间之内。在确定刷好一个马桶之后她开始用抹布细细擦干上面的水滴。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救的，所以用这个来偿还也不是不可以吧。」
哭声终止于这个过于安静的早晨。
「虽然当时只是顺手，但现在想来还真是不错的选择。」马桶是金色的，门口处的灯光照的它全身都闪着金灿灿的光，晃的沐灼的眼睛很疼，眼泪却流不下来一滴。
「我只是顺手救了你，想不打到你还真能如此待我，也不枉我把那个日本人杀了。」阿墨在门口处的晨曦里抬起头，曾经懒散的眼睛内带着从没有出现过的狡黠。「不过之前为了你都没有去别的地方当丫鬟，现在选择了江家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以后不愁衣食了。」
真正的阿墨什么样？懒散的？诚实的？狡猾的？还是心府极深的？
不，真正的阿墨不是这样的。她只会对自己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下手而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沐灼悲哀的发现，自己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各归各路，老死不相往来。我欠你的已经还了，以后谁是阿墨？抱歉，我和她不是太熟。
在江家过的第一个冬天很冷，比过去沐灼经历的冬天都要冷上很多，即使把手脚全都靠进暖炉可还是很冷。江家对待下人不是太薄，有棉被有暖炉还有一些过年时包好的饺子。多数住在宅子里的丫鬟都是无亲无故的，大家聚在一起吃着热乎乎的饺子，身上披着棉被，脚下穿着棉鞋，有的在说着这一年里自己发生的事情，有些在说家常里短，不过也就是宅子里谁看上谁的那点破事，也有忙着吃东西，出门放鞭炮的，大家都在等待新年的到来。
爆竹声声除旧岁。
沐灼坐在床铺的最里层，身后裹着厚厚的棉被，旁边放着的是小小的暖炉，她的手里拿着一大盘白菜馅的饺子吃的狼吞虎咽，之前有人要拉她出去放爆竹，她说自己怕冷，才不去，于是迎春给她一大盘饺子，说吃了这个暖胃。沐灼接过那些饺子，那些白花花像小元宝的饺子个个圆润饱满。厨房的大妈说她在这锅饺子里放了一个铜钱就说明那个人在新年里有福。沐灼吃的狼吞虎咽，大家就笑，说，阿灼你就想这么有福吗？沐灼没说话，也许是嘴里吃了太多饺子不方便说。
突然嘴里有什么东西搁了她一下，吐出来，手心里是一枚沾着血的铜钱，血是她的牙血，这东西刚在她嘴里咬着的时候很疼。
外面的丫鬟们有蹦又跳，她们大声笑着说新年来道。
沐灼看着那枚带血的铜钱把它扔进了暖炉之内，继续埋头吃着饺子，暖炉里的火烧啊烧，烧着带血的铜钱，烧着已经过去了的旧岁。
厨房的大妈说她在这锅饺子里放了一个铜钱就说明那个人在新年里有福。沐灼突然想到了这句话，想着想却哭了，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