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被伤害了的景陌
玉小小上了墙头，小卫就扶着顾星朗往得意酒庄高高的墙头上一坐，一脸的正经，就好像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看到一样。
景陌看玉小小不下去，就只能继续蹲着跟玉小小说：“怎么回事？”
玉小小手往墙下指，说：“无欢国师不是在哪里吗？”
景陌小声道：“我看见他了，只是他怎么会来奉天的？还有，公主，你之前就认识无欢？”
玉小小说：“哦，无欢是来找文枫林那个小娘炮报仇的。”
无欢跟文枫林有仇？景陌怀疑自己听错了。
玉小小把目光从无欢的身上，挪到了景陌这里，说：“现在莫问也来了，无欢刚才就差点被莫问的手下弄死，四个城门也被莫问的人看住了，所以我就把无欢带你这里来了。”
景陌呆住了。
玉小小跟顾星朗说：“小顾，你觉得我们是跟莫问谈判的好，还是直接动手的好？”
景陌把手一抬，说：“你先别跟你家小顾说话，你说莫问也到你们奉天来了？”
玉小小说：“是，他现在应该正跟我爹喝茶呢，其实我爹还是更愿意看艳舞啥的，不过莫问应该不会……”
“你说莫问要杀无欢？”景陌没让玉小小再说下去，打断玉小小的话问道。
“是啊，”玉小小有些捉急了，说：“我不是都说了吗？”
景陌看着玉小小，话他都听清了，可他不能接受好吗？
顾星朗看了景陌一眼，说了句：“不是说我们奉天发生的事，你们诛日的人都能知道吗？莫问到了奉京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小卫用手搓了一把脸，他发现他家驸马爷也是会抽风的，这个时候都要命了，你跟景陌说这些有意义吗？
景陌看着顾星朗说：“我正准备离开你们奉天的京城，这个时候我只关心我在归途会发生何事。”
顾星朗说：“那真不是巧。”
景陌想想这事也心塞，他都带着玉子明出了得意酒庄的大门了，准备去跟贤宗道个别，然后就离开奉天京城回诛日去了，他的一个侍卫跑来跟他说，后花园这里有动静，好像是有人要来作乱。景陌真心后悔，他不来看上这一眼多好？那怕他带着玉子易进宫见到莫问，他什么也不知道，莫问能拿他怎样？
玉小小就很庆幸，说：“这就是缘份啊！”
景陌张嘴哈了一口气，奉天的天气这时候已经很凉了，景陌一口气哈出来，形成了一团白雾。这种缘份谁想要谁要，反正他不想要。
玉小小这里问顾星朗：“你刚才说奉京，这是哪里？”
顾星朗噎住了。
景陌也被自己的口水呛咳了。
小卫很纠结地说：“公主，奉京是我们奉天的京城啊。”
玉小小这下子知道自己又**了一回，可这帮人天天说京城，没人告诉她这城叫奉京啊，摔！
景陌又深呼吸了几口，这个时候他要冷静。
小卫说：“公主，这个你也不知道？”
玉小小要是承认自己不知道，那就等于承认她是个**了，于是公主殿下呵呵一笑，说：“知道滴，我就是看你们都太紧张了，开个玩笑，让你们放松一下。”
景陌是又一个被这个呵呵伤害到的人，说：“你别呵呵了，莫问为什么要杀无欢？”跟莫问是仇人，无欢还能当他们诛日的国师？这事完全说不通啊。
玉小小说：“你看到无欢的脸就知道了啊。”
景陌扫一眼无欢脸上的木面具，说：“他的脸怎么了？无欢的脸娇好如女子太过明艳，所以他常年戴着面具示人，不过他以前是戴银制面具的，今天怎么戴了一个木头的？”
“我把他那个银的弄坏了，”玉小小承认错误道。
景陌眼角一抽，这是能发生什么事，公主殿下才能把无欢戴脸上的面具弄坏？“你们动手了？”景陌问，既然是动手对打过，那这位又救无欢做什么？
“干了一架，”玉小小说：“然后我发现他是个好人，所以我们现在是小伙伴了。”
景陌看顾星朗，你媳妇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顾星朗说：“大皇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怎么办？景陌觉得这对夫妻真是一路货色，他什么都不知道呢，他知道他该怎么办？“莫问跟无欢是怎么回事？”景陌这一回看着小卫问了，说不定这个小侍卫还能靠谱点。
小卫摇头，他不知道啊。
玉小小长叹了一声，说：“这是个很悲伤的爱情故事。”
景陌问顾星朗：“她刚才说什么？”
顾星朗抚额。
玉小小又说：“不过这个是无欢的隐私，我不好跟你们说的。”
景陌很暴躁，说了半天他还是什么都不清楚，那他蹲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
天星子在墙下仰得脖子都酸了，跟无欢说：“他们为什么要呆在墙头上说呢？在那里说话，不怕被人偷听？”
无欢的身体站着晃了晃。
天星子看自己说话，无欢还是不理，就扭头看向了无欢，说：“小子，我跟你说话，你没有听到？”
无欢看看自己的手。
天星子说：“是我眼睛出毛病了？你现在是在发抖吗？”
天星子一句话问完，无欢身子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身子往后瘫倒。
天星子忙伸手把无欢扶住，抬头跟玉小小喊：“我说公主，你能不能等会儿再聊天？这人昏过去了哎！”
啥？玉小小忙就从墙上蹦地上了。
小卫动作也很快，把顾星朗一扶，带着顾星朗也跳下了墙头。
景陌一个人蹲在墙头上，这会儿景大皇子十二万分地不想下去。
顾星朗被小卫扶坐在了院中的一块大石上，问蹲在了无欢身边的玉小小：“他怎么了？”
“他说他中毒了，”玉小小说：“小卫，你觉得他中什么毒？”
小卫往玉小小的身边的一蹲，说：“公主，我不懂毒。”
“我家小顾也没学过医，景陌？”玉小小喊景陌。
景陌从墙头跃下，走到无欢的身前，说了句：“我跟顾星朗一样没有学过医，公主你既然能治好顾星朗的伤，那我们国师中的毒，你也应该能解吧？”

242景陌，我不会害你的啊
外科跟药物学怎么可以混为一谈？玉小小手在无欢的颈脉上探了一下，无欢的心律现在失常，玉小小想无欢可能是吃了能损伤心脏，或者让血管急速收缩的药物。
“主子，”一个景陌的幕僚这时快步跑了来，看到玉小小和顾星朗都在后，硬生生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说吧，”景陌觉得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瞒玉小小和顾星朗的了。
这幕僚说：“门外来了一个永生寺莫问主持的侍从僧人，说要见主子你。”
除了玉小小外，顾星朗和小卫，连同天星子在内，都盯住了景陌，现在就是景陌做选择的时候了，莫问，还是无欢。
景陌背手看无欢，神情冰冷。
玉小小抬头跟景陌说：“还是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毒这个玩意儿我不在行。”
景陌听了玉小小这话，哭笑不得，说：“公主，你倒是不疑我。”
玉小小很奇怪，说：“我要疑你什么？”
玉小小面无表情，仅目光有些疑惑，景陌低头看着玉小小的这双眼，被冰封了一般的神情微动。
幕僚低声说：“主子，让永生寺的僧人等不太好。”
天星子挖着鼻孔说：“你就不能让你主子多想想？这是多重要的决定啊。”
这幕僚看着景陌欲言又止。
景陌能明白自己的这个幕僚想说什么，这是他跟莫问示好的一个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现在这个绝好的机会就他的眼前，伸手就能得到，他要不要伸这个手？
庭院里一时间没有了声响。
小卫将手按在了配刀上，这刀是他从宫里新拿的，也不知道称不称手，不过小卫知道，若是景陌投向了莫问，他家公主一定会跟景陌干架，他是不用帮着他家公主去干架，但他一定得把驸马护住了。
玉小小终于是察觉到气氛不对了，看看景陌，又扭头看看她家小顾，问道：“什么情况？”
天星子已经确定这公主的脑子是真的不好使了，老道跟玉小小说：“公主，你没听人说吗？莫问的人来了，要见景大皇子。”
玉小小看向了景陌，说：“你可千万别傻啊，你出卖小伙伴，无欢怎么可能会信任你呢？”
天星子又觉得这个公主可能是个大智若愚的人，陷在权欲里的人，真没有几个能想明白这个道理的。
阳光很暖的从天空照射下来，将玉小小的黑发映照得微微呈金黄色，有些松了的发髻蓬松着，景陌突然就很想摸摸这颗毛茸茸的脑袋。
玉小小说：“景陌，我不会害你的啊。”
景陌看着玉小小一笑，说：“好，我知道了，不过莫问的人我还是要去见一见的。”
玉小小“啊？”了一声。
景陌说：“来者都是客，我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也是，”玉小小点头，说：“那你去吧。”
“送公主他们去南楼，”景陌命左右道。
景陌的手下们忙就领了命。
景陌冲顾星朗点一下头，带着幕僚往大门口那里走了。
“能请个大夫不？”玉小小冲景陌喊。
景陌人往前走，回头跟玉小小说：“好。”
幕僚跟在景陌身后小声道：“主子，那那七个永生寺的僧人要如何处置？”
景陌冷道：“关起来。”
“其中一个老僧，依属下看在永生寺的身份不低啊。”
“那又怎样？”景陌冷笑了一声，说：“我救了他，莫问就会感激我了？”
幕僚把头一低，看来他的主子是听进玲珑公主的话了。
莫问的侍从僧人被景陌亲自从大门前迎到了东楼里，景陌脸上挂着又惊又喜的神情，道：“这位师父，不知莫问主持有何事要吩咐景陌？不管是何事，在下一定在所不辞啊。”
景陌摆出的低姿态，让这个侍从僧人很受用，念了一声佛号，跟景陌说：“大皇子，我们主持请你今晚去护国寺一见。”
景陌的神情更是惊喜了，说：“莫问主持要见我？”
“是，”这个侍从僧人冲景陌点了点头。
“好，”景陌一口就答应了，说：“我今晚一定去护国寺拜会莫问主持。”
侍从僧人说：“贫僧知道了，这就去回禀我家主持。”
景陌站起了身，走到了这侍从僧人的跟前，动作很快地往这侍从僧人手里塞了一个绣着暗纹的锦袋，小声道：“这位师父，能见莫问主持一面是我多年的心愿，只是我这心里也忐忑，不知道莫问主持因何事要见我？”
侍从僧人摸一下锦袋，袋中的东西是一粒粒的圆珠。
“上好的猫眼石，”景陌跟这侍从僧人小声笑道：“师父你可以串成一串佛珠，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还望师父你不要嫌弃。”
“主持有事找大皇子，”侍从僧人说：“大概是为了无欢国师之事。”
景陌的神情又变得诧异了，说：“无欢国师？国师远在诛日，这？”
侍从僧人脸上的表情很木讷，说了一句：“有僧人看见玲珑公主往大皇子你这里来了。”
“玲珑公主？”景陌看起来已经是愕然了，说：“还有这等事？我这，我这都准备离奉京了，公主来找我能有何事？”
“阿弥陀佛，”侍从僧人冲景陌行了一礼，道：“大皇子，贫僧告辞。”
“我送师父你出去，”景陌往外送这侍从僧人，怎么把这僧人迎进得意酒庄的，就又是怎么样的送出酒庄去。
站在门前，看着这个莫问身边的侍从僧人走了后，景陌问站在身边的幕僚道：“这人是武僧？”
幕僚捊一下自己的短须，小声道：“这僧人看着不像会武。”
景陌把挂在脸上的笑容收起，转身往酒庄里走。
幕僚忙跟在景陌身后问道：“主子，你晚上要去见莫问大师吗？”
景陌说：“不知道，到晚上再说吧。”
幕僚愣在原地，看着景陌快步往南楼走了，幕僚晕乎乎地想着，这种事还能到时候再说吗？
南楼的一间卧房里，跟着景陌到奉天来的大夫替无欢把着脉。
小卫就让玉小小看窗外。
玉小小看看窗外堆着一堆木头的空地，想起来自己一巴掌拍倒酒庄一幢楼的事了，忙就跟小卫咬耳朵说：“这事我们就把它彻底遗忘吧。”

243天下第一的术士
顾星朗没顾上看玉小小和小卫在干什么，看大夫把手收回了，忙就问道：“先生，他怎么样了？”
来自诛日皇氏的这个大夫摇了摇头。
顾星朗心头就是一紧，说：“他中的毒无药可解？”
小卫听见了顾星朗和大夫的对话，冲玉小小抬手往床榻那里一指。
玉小小走到了床榻前，很认真地看着大夫。
老大夫被玉小小这么看着，突然就紧张了，说：“公主，在下才疏学浅。”
“什，什么意思？”玉小小看顾星朗和小卫，这是书没读好，所以他不能当医生的意思吗？
小卫说：“先生，你的意思是国师没救了？”
老大夫点头，
“不可能，”玉小小马上就摇头，说：“他中了毒还能跟我跑了这一路呢，怎么就没救了？”
顾星朗就问大夫：“他中的是什么毒？”
老大夫说：“在下看不出。”
“看不出？”玉小小要跳，书没读好，老人家你当什么医生？
天星子这时在旁边插嘴，说：“真可怜呢，莫问的毒，这天下间也就他自己能解。”
玉小小看向了天星子。
天星子说：“公主，贫道可不可以走了？”
“不可以，”玉小小说。
这回轮到老道要跳了，“何故？”
小卫就说：“公主，他不是那天南铺街上的疯子吗？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贫道才不是疯子，”老道冲小卫发火道：“黄口小儿，你懂什么？”
玉小小就想，我去，黄口小儿又是什么意思？
顾星朗还是跟老大夫说：“先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老大夫摇头，他是真没办法。
天星子就盯着顾星朗看了一眼，说：“驸马爷，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这是出什么事了？贫道跟你说，你这命……”
玉小小拎起老道就往窗子外面一扔，这人盯着她家小顾说，这是没完没了了？
老大夫看玉小小扔死狗一样地把天星子扔窗户头去了，老大夫吓得身子一跳。
小卫跑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就见天星子摔花坛里头，面朝下躺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死了没有。
景陌这时走进了屋，老大夫一见自己的主子到了，忙站起了身。
“如何？”景陌问。
老大夫说：“主子，属下才疏学浅，属下无能。”
景陌皱起了眉头，走到了床前，看看还戴着木面具的无欢，想了想说：“把他的面具除下。”
“不行，”玉小小说：“无欢不愿让人看，这是隐私，不好侵犯的。”
景陌捏了捏眉心，听着这位说话，他的头又隐隐作痛了。
顾星朗说：“老戴着面具，他会呼吸不畅的。”
玉小小觉得顾星朗这话说的对，伸手往面具的鼻孔部位一戳，公主殿下愣是戳出了两个鼻洞来，说：“这下就行了。”
…
……
屋里的众人一起默了。
老大夫呆了半天，不敢相信地伸手摸了一下无欢脸上的面具，真是硬木的，不是纸的！
景陌把眉心捏得都发红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心情平静，不然一定会坏事。
顾星朗看一眼多了两个洞的面具，一个洞大一个洞小，怎么看怎么滑稽，想想面具下的人是无欢国师，顾三少就觉得自己还是忘了这一幕吧。
玉小小哼了一声，这帮人知道什么呀？无欢就一个鼻孔是好的，另一个完全变形，她把洞戳成一样的，不就暴露无欢被毁容的事了？
景陌这会儿跟老大夫说：“不能解毒，他身上的伤总可以治吧？”
老大夫说：“主子，伤可治，但伤不致命，这毒不解……”
“天星子！”玉小小这时冲窗外喊了一句：“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楼下正准备狂奔跑路的天星子木了，这也能被发现？玉玲珑就是个怪物啊！
景陌和顾星朗，还有小卫，听玉小小喊天星子，都变了脸色，景陌是急声问玉小小：“天星子？那个道士是天星子？！”
玉小小说：“是啊，无欢认识他。”
景陌说：“你怎么认识他的？”
玉小小看景陌的样子，不太确定地说：“这个人很厉害？”
“还愣着干什么？”景陌命左右道：“去把天星子道长请上来。”
请？玉小小凑到了顾星朗的身边，小声说：“这老头很厉害哦？”
顾星朗的脸色很差，说：“传闻他是天下第一的术士。”
玉小小说：“算命的？”
顾星朗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如果那个道长是天星子，顾星朗想想那天在南铺老街，天星子跟他说的那些话，顾三少整个人都不好了。
玉小小又想了想，说：“无欢说他是什么天机门的人，这个机什么是机？”
小卫说：“天机啊，机会的机。”
玉小小点一下头，原来不是养鸡的专业户。
小卫这时也看了顾星朗一眼，顾星朗记得那天天星子说的话，小卫也记得，小卫这会儿心也揪了起来，他家驸马真是命中注定无妻之人？那他家公主这要怎么解释？
玉小小手往顾星朗的肩膀上一搭，看着景陌站在了门前，像是要迎那个老道的样子，公主殿下跟顾星朗和小卫不屑道：“真是够了，他要真是天下第一，他能混这么惨？”
小卫说：“公主，天星子真的很厉害，我听说……”
“你听说，”玉小小说：“传说这个东西怎么能信？很多人说我跟我娘一样，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呢，呵呵。”
好吧，小卫承认传说这东西真的不能信。
“别信那老道的话，”玉小小弯腰，嘴巴贴着顾星朗的耳朵说：“我们都成亲了，你还无妻个屁啊！”
顾星朗终于是看着玉小小一笑，说：“我不信。”
“这才乖，”玉小小这下子满意了，亲亲她家小顾的发鬓，公主殿下有这个自信，有她在，谁敢伤她家小顾？
天星子又进了屋，很像一只怕见猫又不得不站在猫跟前的耗子，鼻涕都流嘴里了，这老道也不知道擦一擦。
景陌很难把这个老道跟传说中的那个天星子联想在一起，说好的世外高人呢？这也太幻灭了！

244我感觉我不能放过他
景陌看着天星子说不出话来。
天星子把景陌上下看了看，这个人是真龙之命，不过血染山河，这样的人生，想起来波澜壮阔，不过是不是真的好，那就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天星子盯着景陌这么一看，倒是让景陌感觉到了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天星子的这双绿豆眼这会儿如同能洞悉人心一般，景阳一时间像是被定住了，动弹不得。
玉小小站在床榻边喊了一声：“老道，过来坐下。”
听见玉小小的声音，天星子的鼻涕哗啦一下，又流了一大滩到了嘴里。
景陌突然就想吐，什么洞悉人心，刚才一定是他的错觉啊！
“还想再下一次楼吗？”玉小小看天星子站那里不动，问了一句。
天星子二话不说，跑到了玉小小的跟前。
“我就知道你在装！”玉小小看老道被扔了一回后，还是全身毫发无伤的样子，很得意地道：“还要再装下去吗？”
老道泪，跑江湖的人哪能一点防身的本事也没有？他还掉在了花坛里，没摔死是他命大，真不是他武艺高强。
“你那天说我家驸马爷的话，”小卫这时候盯着老道说：“是真的，还是你想骗钱？”
“嗯哼，”玉小小清了清嗓子。
景陌这时走过来问：“道长说了什么？”
老道连着吞咽了几口口水，很艰难地说：“骗钱。”
玉小小一拍顾星朗的肩膀，说：“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
顾星朗目光很复杂地看了天星子一眼。
天星子觉得顾星朗这会儿看起来，还不如他那天在街上看着的好呢，怎么看都是一副霉星高照的倒霉相。
小卫看着天星子也觉得幻灭，就这模样还天下第一术士？他当个侍卫都比这老头混得好啊，“公主，”小卫很嫌弃地跟玉小小说：“你留他有什么用？”
玉小小伸手一拍老道的肩膀，把老道拍坐在了一张圆凳上了，说：“我就是感觉我不能放过他。”
无量天尊啊，苍天啊！天星子一时之间老泪纵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感觉不能放过他，所以这个货就不放过他了？
小卫说：“公主，你留着他算命？”
玉小小摇头，说：“算命这个技能我自己就会，不用他。”知道剧情的人，还用得着算命吗？玉小小很自信地认为，只要她自己不作死，那这个世界就没人能弄死她！
一听玉小小这话，天星子不服气了，这货侮辱他不要紧，但不能侮辱他的专业啊！这货知道什么是天机吗？！天星子拿手想指顾星朗，想想不敢，手指向了景陌，说：“你跟我说说，他是什么命格？”
玉小小眼皮都不抬地说：“景陌一定会当皇帝的！”
**！
天星子顿时想去死。
景陌站着没说话，但在场的人都能看出，这位这会儿很高兴。
小卫嘀咕了一声：“又多了一个吃白饭的。”
景陌轻咳了一声，说：“我们是不是先想想国师的事？”
玉小小说：“我让我爹找御医来看看无欢吧。”
天星子说：“莫问的毒，御医能有什么办法？公主，你找莫问来就行了。”
天星子这话说完，顿觉三股杀气向他袭来，老道顿时就囧了，顾星朗和小卫他能理解，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忠仆，话说景大皇子你外露什么杀气？
玉小小却在认真考虑天星子的话，好像这个办法可行啊，救了无欢后，让莫问跪在地上给无欢唱征服，然后她一把火烧了永生寺，再然后她给无欢再找一个真爱，再然后她就可以跟小顾去白虎找左右来一场边走边吃的旅游了，美食啊！玉小小嘴里的唾液突然就分泌得多了起来。
天星子盯着玉小小的嘴看了半天，然后问顾星朗：“公主是在咽口水吗？”
顾星朗想冲天星子吼一声闭嘴。
玉小小这时候却说：“小顾，一会儿我们去吃馄饨吧。”
顾星朗……
老道就很崩溃，说：“我们在说救人，你说你要吃馄饨？”
玉小小说：“我去把莫问找来，你们等我一下。”
“公主！”顾星朗和小卫同时喊出了声，顾三少是一把就拽住了自己的媳妇。
“那是莫问啊，”景陌冲玉小小连连摆手，说：“公主，你别冲动，我们再想办法。”
玉小小就看天星子，主意是你出的，你不说话支持我吗？
天星子把头一低，他什么也没有说过。
小卫一向靠谱，说：“要不我们拿公主抓到的那几个僧人，去跟莫问换解药？”
顾星朗蹙着眉头说：“莫问会答应吗？”
玉小小说：“那个寂语和尚是永生寺的一个掌院呢，听着很高大上有木有？”
小卫想了想，说：“我觉得行，要不我陪公主你再进宫找莫问去？”
顾星朗说：“万一莫问给的解药是假的呢？”
玉小小一想也对，说：“是啊，莫问这种没有人格只有贱格的人，这种事他能做的出来。”
小卫苦着脸说：“所以我们还要想办法试药？”
景陌又开始捏眉心了，拿人质去威胁莫问，跟直接跑去找莫问要解药，到底有什么不同的？这帮人能不能醒一醒？
天星子尽量把身体缩小，如果这帮人能无视他，那就太好了，祖师爷一定要保佑他啊！
玉小小站着想了想，又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这事比砍丧尸麻烦多了，可难不倒她玉教官啊。玉小小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把茶水往地上一泼，拿着空茶杯到了床榻前，玉小小直接就往下扒无欢的衣服。
顾星朗忙就又把媳妇的手拽住了，说：“你要做什么？”
玉小小说：“我取他一点心头血。”
景陌说：“公主，你觉得没办法救人，所以想帮国师解脱？”
“啥？”玉小小很吃惊，她在救人啊，这么明显的举动景陌都看不出来吗？“帮我，”玉小小把茶杯塞进了顾星朗的手里。
顾星朗在犹豫，真要他杀无欢？
玉小小一只手也能扒人衣服的，抬起没被顾星朗拽着的手，公主殿下没两下就把无欢的上衣给扒了。然后手一挥，小刀的寒光一闪，一股颜色暗红的血，就从无欢的心口处流了出来。

245公主是死不要脸的无赖
“快接血，”玉小小跟顾星朗喊。
顾星朗也顾不上多问了，忙就用茶杯接了小半杯血。
“小卫，拿点纱布给我，”玉小小又喊小卫。
小卫从老大夫的医箱里拿了一卷白纱，递到了自家公主的手上。
玉小小把这圈白纱团了团，按在了无欢心口的伤口上。
顾星朗这时看着茶杯，说：“他的血变黑了。”
景陌和天星子，还有老大夫忙一起伸头看。
白瓷的茶杯盛着血，这视角上的对比很强烈。茶杯中的血也不完全就是黑色，准确的说是那种深褐色，也比正常的人血要粘稠，隐隐散发着一股中药的苦味，样子不像血，连味道也不像血。
无欢的伤口不再冒血之后，玉小小才拿开了染透了血的纱布，很小心地放在了小卫的手上，叮嘱小卫道：“烧掉，你要小心，不要带伤碰到它。”
小卫点了点头，就在屋里找了个火盆，拿火折点了这团纱布，扔火盆里了。
景陌其实很想留下这团血纱，可是到底没有开这个口，无论无何，他不想做让玉小小讨厌的人。
玉小小从顾星朗的手里拿过茶杯，晃了晃茶杯，说了句：“好歹毒的和尚！”
大家一起……
这个真不用公主殿下你说，在场的人都明白。
景陌挥手让伺立在屋中的下人们退下去，跟老大夫说：“你也退下。”
老大夫连自己的宝贝医箱都没拿，逃难似的跑了出去。
顾星朗说：“他们不会跟莫问通风报信吗？”
“就这么两三个人，”景陌笑道：“他们的家人都在我的手里，他们想背叛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天星子没心情理会身边这两个人的对话，老道就盯着玉小小看，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小卫看着纱布在火盆里被烧成了灰，又走到了玉小小的身边，看看茶杯里的血，说：“这血也是毒物了吗？”
“不是说怕莫问给我们假药吗？”玉小小这一刻很意气风发，感觉自己又像是在战前会议上发言了，说：“我把这毒给他的人喝下去，他救人的时候，我就冲上去抢药，多简单的事啊。”
顾星朗说：“你要给谁下毒？”
“文枫林啊，”玉小小理所当然地说：“莫问那么宠爱他，我不毒他毒谁？”
“文枫林？”天星子问：“公主你是在说枫林少师？”
“是滴啊，你有意见？”玉小小问。
老道没意见，只是一下子没坐稳，老道歪地上去了。给枫林少师下毒，然后从莫问的手上抢药？老道坐地上看着玉小小笑了，这么作死的人竟然还能活到现在？！
在场的人里，小卫是坚决支持玉小小的人，他家公主一拍掌能拍倒一幢楼，从莫问的手里抢药就不会是难事。
景陌就看沉默不语的顾星朗，这种事你这个做丈夫的不拦着吗？
顾星朗坐着想了半天，然后问玉小小道：“我们一定要救他吗？”
玉小小点头，说：“能救我们为什么不救呢？”
“好吧，”顾星朗说：“那我们就救他。”
景陌“啪”的一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顾星朗问景陌：“大皇子，莫问的人找你说了何事？”
景陌咬牙道：“让我今晚去护国寺见莫问。”
“那行了，”玉小小说：“我们晚上一起去护国寺，景陌先拉着莫问扯淡，我去找文枫林下手，小卫在寺外接应，小顾你去大理寺把小庄接出来。”
小卫感动了，原来他家公主还想着小庄呢！
顾星朗看看自己的双腿，点了点头。
没被玉小小点到名的天星子暗自松了一口气，有活路了，然后老道就跟玉小小看着他的目光对上了，老道开始哆嗦。
玉小小说：“景陌，你把天星子带去给莫问吧，我听说莫问很讨厌他的。”
老道要给玉小小跪了。
景陌说：“也好，献上道长，我就可以跟莫问多些话说了。”
“嗯，”玉小小说：“我就是这个意思，英雄所见略同。”
小卫就很同情地看着天星子，那目光像在看一具尸体。
“你们，”天星子鼓足了勇气从地上蹦了起来，说：“我要死了，你们以为你们就能逃出莫问的手掌心了？！”
“还想下一次楼？”玉小小瞅着老道问。
天星子……
“公主，你真的有把握？”景陌问玉小小。
“没事儿，”玉小小很不在乎地道：“就算我没机会抢药，人体要完全吸收药物是需要时间的，大不了我们弄出点什么动静来，把莫问再引走好了。”
景陌说：“然后呢？”
玉小小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无欢，很凶恶地道：“然后我就是剖开文枫林的肚子，我也会拿到解药的！”
大家伙儿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冷意袭上了心头，他们非常想同情枫林少师，不知道这是不是有点敌我不分？
天星子哆嗦着说：“你杀了枫林，莫问会杀了你的。”
“我去，”玉小小觉得这个老道人真傻，说：“谁看见我杀人的？证据呢？”
“什，什么？”老道下巴都要脱臼了。
玉小小哼哼了一声，说：“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我杀了文枫林？捉奸还得捉双呢，更何况杀人呢？”
天星子这下子无话可说了，正常人是无法战胜怪物的，更何况这个怪物还是个死不要脸的无赖。
景陌站着琢磨了半天，说：“从莫问手上直接夺药，这个太难，我想还是把莫问引走这个办法更可行。”
顾星朗说：“要闹出什么动静才能把莫问引走？”永生寺的主持，不可能一点定力也没有吧？
玉小小歪脑袋思考了一下，说：“要不景陌你装个病什么的，你是客人，没理由你倒了，莫问不过去看你吧？”
景陌苦笑道：“我想他不会去看我的。”
“放火吧，”小卫这时很干脆地说，反正这两天他们就尽干这事了。
顾星朗嘴唇颤抖了一下，又要放火？
“我们先找莫问睡觉的房间，”玉小小马上就补充小卫的计划道：“到时候小卫你就烧那间房。”
景陌说：“这样就行了？”
玉小小很确定地道：“相信我，像莫问这种人，一定会把他不能见人的东西都藏床底下的。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今天晚上去护国寺放火。”

246地牢的惨叫声
在看不到活路在何方的情况下，天星子还是想逃跑的，可是他没能逃过玉小小拍向他的巴掌，老道又一次晕在了玉小小的巴掌下。
玉小小一巴掌把老道拍晕了，跟景陌说：“你晚上把他绑上，带去给莫问看吧。”
景陌现在除了点头，也没什么动作能做了。
小卫就看着无欢担心，说：“无欢国师能撑到我们拿解药回来吗？”
“我觉得能，”玉小小说。
好吧，景陌干咳了一声，他很相信公主殿下的感觉。
莫问这时还坐在奉天的帝宫里，把玩着手里的茶杯，问贤宗道：“方才公主跟我说，她是玉小小，这是她的名字？”
这要是一般正常人肯定是要想一想的，自己的闺女明明叫玉玲珑，怎么突然就跟别人说自己叫玉小小了呢？可贤宗从来就不是正常人类，马上就接话道：“哦，大师有所不知，那是玲珑的小名。”（一定要坚信，圣上跟公主是亲父女==）
“公主好像见过我，”莫问又说。
贤宗就说：“大师，玲珑从小养在深宫，那有福气见到大师？不过是朕偶尔会跟她回忆起，当年朕在永生寺受教时的事情。大师，朕的这个女儿对大师是敬仰已久啊。”
“是吗？”
“朕在大师的面前，何曾说过谎言？”贤宗大言不惭地道。
“看得出来，”莫问一笑，说：“公主是个好女儿。”
“是！”贤宗应这声是，莫名就心酸，多好的闺女啊，让他天天不得安生的好闺女啊！
莫问把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放下，站起身道：“我先告辞，不打扰你了。”
贤宗忙也站起身，笑道：“朕求大师来奉天都求不到，哪来的打扰之说？大师，这一次来，就在奉天多呆些日子吧，”贤宗嘴上在说这话的同时，心里在默念，快点滚蛋吧！
莫问未置可否，只是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温和了，莫问主持迈步往大殿外走去，衣角无风也稍稍扬起，端得是走在凌霄之上的气势。
贤宗看看莫问，再看看自己，皇帝陛下很是想不通，明明自己穿着龙袍呢，怎么看起来还是莫问高高在上，自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一见莫问就尿了裤子的小屁孩呢？心塞！
“赵秋明，”莫问走出了大殿，才突然又跟贤宗道。
贤宗马上说：“大师放心，朕一定不会轻饶这个混帐！”
莫问笑道：“赵相未必就是想伤枫林的人，我看他这次受伤也重，宁生你暂时不要为难他。”
“朕听大师的，”贤宗一个愣神都没有的就答应了莫问，心里却惊觉，这个赵秋明不会跟永生寺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勾结吧？
莫问步行出了奉天的帝宫，贤宗陪着莫问走，从御书房一路走到宫门前，四体一向不勤的贤宗累得直喘粗气。
莫问坐上了轿，看着替他打着轿帘的贤宗，提醒道：“行剌枫林的那个女子，宁生要记得尽快送去护国寺。”
贤宗一口就答应了莫问，他管自己闺女的生死都费劲，赵秋明闺女的生死，贤宗表示还是不要为难他了，皇帝也是人，也有做不到的事。
慎刑司里，花妃看着倒趴在自己面前的赵缨琴，小声笑道：“赵妹妹真是好打算啊。”
赵三小姐这会儿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看起来完全没个人样了，可这张脸还是很美，天生丽质难自弃。
都是贤宗的女人，花妃同样清楚贤宗是个什么样的脾性，看着赵缨琴的这张脸，花妃娘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缨琴已经被吓丢了魂，拼命往墙角那里缩，似乎缩在墙角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自己就安全了。
花妃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嬷嬷。
这个嬷嬷走到了赵缨琴的跟前，把赵三小姐的头发抓在了手里，一路就拖到了花妃的跟前。
花妃就用脚挑起了赵缨琴的下巴，说：“这一次进宫见你的姐姐，没能被她领着见到圣上，是不是很难过？”
“不，”赵缨琴摇头，头皮被扯得生疼。
“是吗？”花妃笑，毕竟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了，花妃娘娘笑起来眼角露出不少的皱纹来。
赵缨琴又拼命点头。
“娘娘，”一个宫人把一个小瓶双手呈给了花妃。
花妃手里拿着这个木制的小瓶，看着赵三小姐的脸叹了一句：“长得真好，这要是让圣上看到了，圣上一定会欢喜坏了。”
泪水从赵三小姐的双眼中涌出，真正能哭起来还很美的女人很少，赵缨琴无疑就是这少数中的一员，泪流满面了，不但不狼狈，看起来就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星诺这时站在慎刑司的大门庭院里，听了慎刑司的管事太监跟他说，花妃带着人在慎刑司的地牢后，顾星诺很客气地跟这管事太监说：“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
这个管事太监是敬忠为数众多的义子之一，但这会儿这太监不敢对顾星诺不敬，没问顾星诺到底来慎刑司来干什么，这管事太监就退下去了。
“后宫娘娘们还会进地牢？”眼瞅着院中无人了，跟着顾星诺过来的禁军才小声嘀咕道，这禁军跟顾星诺相识，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及。
顾星诺只是笑了一下，花妃到慎刑司来能为了什么？想必这位娘娘也是知道赵三小姐貌美如花，不趁这个机会毁掉这张能让赵家起死回生的脸，不但是花妃，宫里的娘娘们都会不甘心吧？
顾大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光看这双手，也看不出他的这双手究竟染过多少血。赵妃失宠，玉子明去了诛日，花妃所生的大皇子玉子清，占着皇长子这个名头，怎么想也是成皇的机会更大了。顾星诺的眼中一丝狠厉掠过，嘴角的笑容里带着嘲讽的意味，这个花妃看来也是个***罢了，越是自己占上风的时候，就越要沉住气，争权夺利的人，通常最先死的，一定是沉不住气的那个。
花妃这时将手中的木瓶往下倾倒。
赵缨琴脸上的皮肉随即脱落，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慎刑司的地牢。

247荆棘重重的成皇路

248猛人顾大少
顾星诺进了御书房，恭恭敬敬地给贤宗行了君臣之礼。
贤宗命太监给顾星诺端了张圆凳来，让顾星诺坐下说话，看着顾星诺坐下后，贤宗就问：“说说吧，你当年在永生寺是怎么回事？”
顾星诺要起身回话。
“就坐着说，”贤宗说：“这里就朕和你二人在，有什么话，你尽管跟朕说。”
顾星诺苦笑道：“圣上，臣当年只是去永生寺习武。”
“这个朕知道，”贤宗说：“莫问大师说他当年想收你为徒？”
顾星诺就知道贤宗得问他这个，从圆凳上滑跪到了地上，顾大少跪伏在地上跟贤宗请罪道：“臣没跟圣上禀报此事，臣该死。”
贤宗其实很庆幸顾星诺没成为永生寺的少师，不然他这奉天小国，还真容不下顾家这尊大佛了。“嗯，”贤宗跟顾星诺说：“没做成永生寺的少师是挺丢人的，你不说，朕谅解，朕恕你无罪，你起来说话。”
顾星诺嘴角抽了抽，他有什么可丢脸的？
贤宗拿起御书案的茶杯又灌了一口水，说：“朕记得你在永生寺时，文枫林已经入寺了吧？你这事儿，是不是跟文枫林有关？”不怪贤宗现在要脑补，无欢都能恨文枫林恨到，不怕死的冲到奉天来要杀这个师弟了，想想当年无欢才是永生寺的少师啊，那顾星诺当年没当成莫问的徒弟，这里面就没有文枫林那个小娘炮的事？
顾星诺矢口否认道：“圣上，当年是臣才能有限，所以才无缘拜在莫问大师的座下。再说，臣觉得臣出身将门，征战沙场，报效圣上才是臣愿意做的事。”
“可是……”
“圣上，臣的父亲早逝，臣那时跪在父亲灵前有那么一刻，臣很庆幸臣没有成为永生寺的一员，”顾星诺说这话时，是抬头看着贤宗的，眼底微微泛了红，道：“臣那时祖父年事已高，两个弟弟年岁还小，有臣在家中，总比没有臣在家中的好。”
贤宗眉目间的神情微微一动。
顾星诺深吸了一口气，说：“现在臣家中，祖父祖母，母亲都身体安康，两个弟弟也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圣上，臣不悔的。”
顾大少说这话时，很动情，也看不出丝毫的惋惜，怅然之情，这让贤宗相信，自己的这个臣子没有在跟他演戏。
“你不悔就好，”贤宗冲顾星诺点了点头，听着像是赞许地道：“你顾家的男儿都是戎马一生，你是顾家的嫡长，继承家业才是你的本份。”
“是，”顾星诺躬身道：“臣谨记圣上教诲。”与此同时，顾大少心里在冲贤宗翻白眼，把他们顾家全府下狱的时候，圣上怎么就不想想他们顾家的男儿，都是为了奉天的江山戎马一生呢？
贤宗看不到顾大少在心里冲他翻的白眼，智商再低，贤宗这会儿也听出来，顾星诺这是自己不乐意拜莫问为师的，贤宗顿时对顾星诺另眼相看了。冲莫问摇头说不啊，顾老头儿的这个长孙看着笑眯眯的模样，原来竟是个猛人，想想自己闺女的神勇，贤宗囧囧有神地想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顾星诺跟贤宗抒情完了，把头一低，静候贤宗示下。
“你送赵秋明的女儿去护国寺，”贤宗说：“跟莫问大师说说话。”
顾星诺说：“那赵相的女儿？”
贤宗把手一挥，说：“随大师处置。”
“那赵相？”
“也由大师处置，”贤宗说：“大师不认为赵秋明是害文枫林的凶手，具体是怎么回事，你问大师好了。”
顾星诺很恭敬地应了声是。
贤宗就说：“你去吧。”
顾星诺站着不动，说：“圣上，既然赵三小姐是行剌枫林少师的凶手，臣认为圣上还是去见一见这个赵三小姐的好，这样也显得圣上对此事重视。”
贤宗点头，说：“也对。”
“臣去慎刑司的时候，听管事的公公说花妃娘娘在地牢里，”顾星诺又道。
贤宗说：“你去慎刑司做什么？”
顾星诺说：“臣听被树压伤的禁军说，飞树伤人之事敬大总管可能知情，圣上既然命臣总理此事，所以臣就想去慎刑司见一见敬大总管。”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贤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不过花妃去慎刑司干什么？“来人，”贤宗大声冲御书房的门外道。
一个太监应声小跑着赶了进来。
“去把赵秋明的三女儿带来，”贤宗说道。
太监领旨退了出去。
花妃娘娘以为顾大少不敢管后宫娘娘的事？花妃娘娘太小看顾大少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两个太监架着昏迷不醒的赵缨琴到了御书房门外。
“带进来，”贤宗听见禀报，坐在御书案后面道。
一个管事太监上前看看赵三小姐，唬了一跳，转身就冲御书房里道：“圣上，这女犯身上的伤，奴才怕她污了地方。”
贤宗呼地一下就站起了身，莫问要的人，在他手里给伤了？贤宗快步走出了御书房。
顾星诺跟在了贤宗的身后，神情看着也有些紧张。
贤宗出了御书房，看一眼被两个太监架着，披头散发的赵缨琴，命左右道：“把她的头发撩开。”
管事太监上前，伸手撩开了覆在赵三小姐脸上的长发。
皮肤尽毁，红肉焦黑的一张脸出现在贤宗的眼前，贤宗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身子往后就是一仰。
顾星诺忙伸手扶住了贤宗，关切道：“圣上？”
贤宗闭一下眼，血腥味让贤宗呼吸困难。
“这是怎么回事？”顾星诺问两个去提人的太监道。
两个太监架着赵缨琴没办法跪，只能是低着头跟贤宗说，他们去牢里看到赵缨琴时，赵三小姐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贤宗甩开了顾星诺扶着他的手，脑子乱了一下后，贤宗问顾星诺：“你刚才说花妃去过慎刑司？”
顾星诺小声道：“是。”
“花妃，”贤宗念。
顾星诺替花妃说话道：“圣上，花妃娘娘仁慈，又素传她与赵妃娘娘情同姐妹，伤赵氏之人一定不会是花妃娘娘的。”

249那个叫姜素笺的女子
“行了，”贤宗不耐烦地冲顾星诺摆了摆手，“人没死就行，你带她去护国寺。”
顾星诺躬身领了旨，还是让这两个太监架着赵缨琴，一行四人离开了御书房，往宫门走去。
贤宗回了御书房，坐着想了想，下令道：“去把管慎刑司的人给朕叫来。”
主管慎刑司的正副两个主管太监，很快就跑到了御书房见驾。
“花氏去慎刑司做了什么？”贤宗开口就问。
两个管事太监呆了一呆，圣上什么时候也过问慎刑司的事了？
“朕问话，你们两个奴才没听见？”贤宗拍了御书案。
两个管事太监跪在地上就是一抖，一个太监禀道：“圣上，花妃娘娘进慎刑司，奴才，奴才没敢跟进去。”
贤宗冷冷地看着这个太监。
这个太监就是给花妃通风报信的那个，跪在地上额头触地。
“拖出去，杖毙，”贤宗开口下令道。
“圣上？”这管事太监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伺立两旁的大内侍卫们也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两个大内侍卫上前，拖起这个管事太监就走。
“圣上，奴才冤枉，圣上饶过奴才吧，圣上……”
御书房外传来的凄厉求饶声，让还跪在贤宗面前的管事太监抖若筛糠。
“花氏做了什么？”贤宗问道。都当他不管事，就好糊弄吗？这两个是慎刑司的总管太监，本人没跟着花妃，慎刑司里没有这俩的手下了？不知道？骗鬼吧！
还跪着的这个管事太监不敢不说实话了，讨好花妃娘娘很重要，可得罪了圣上，他讨好了花妃娘娘又有什么用？“花妃娘娘去见了赵氏女，”这个管事太监跟贤宗一五一十地道：“花妃娘娘用药水，用药水将赵氏女的脸毁了。”
“哼！”贤宗狠拍一下御书案。
管事太监抖得更厉害了，额头触着地，恨不得这会儿地上有个裂缝，让他能钻进去躲一躲才好。
“后宫女子，”贤宗问这个管事太监：“什么时候后宫女子能进慎刑司了？”
管事太监颤声道：“圣，圣上，花妃娘娘现在，她现在总管后宫事宜，所以，所以奴才才让娘娘进了慎刑司。”
“你还有理了？”贤宗又是狠拍一下御书案。
“奴才不敢，奴才该死！”
“拖下去！”贤宗这会儿突然就怒不可遏了，大声下令道：“既然你认花氏当主子，朕就成全你！”
管事太监听了贤宗的话松了一口气，去花妃那里当个普通太监好过当死人啊。
贤宗紧接着说了一句：“杖毙！”
去给花妃当奴才，跟处死怎么也联不上吧？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般人说不出来，可贤宗不是一般人，皇帝陛下就这么说了，也没人敢冲上来咬死他。
又有两个大内侍卫上前，把这太监一拖，大步走，十步之内就走出了御书房。
贤宗坐在御书房里气得肝疼，赵妃是个画皮之人，花妃将赵三小姐的脸毁了？想着赵缨琴那张没有了皮肤，焦黑一片的脸，贤宗发现这个花氏也是个毒妇啊！
伺立在御书房里的太监和大内侍卫们都塑像一般，低头站着，生怕让贤宗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贤宗看着自己身在的，这个偌大的御书房，悲从心来，他一直以为赵氏温婉，花氏是将门之女的爽直憨厚，没想到，这两个女人都不是他认为的样子。
“夺花妃管宫凤印，”贤宗冷声下令道：“禁足香云殿，无事，大皇子可不去香云殿。”
“奴才领旨，”一个太监颤声领命。
“都给朕滚出去！”贤宗道。
环伺贤宗左右的人们一起垂首退了出去。
不久之后，候在御书房外的人们就听见了御书房里传来哗啦，哐当的声响，知道圣上在御书房里摔家具了，可这会儿敬忠都下了慎刑司的地牢，在场的大太监们，没一个人敢进去劝驾的。
贤宗踢倒了御书案，颓然地跌坐在坐榻上，这个时候贤宗又开始想念皇后，那是他的结发妻子，替他生了一双儿女，他游戏花丛，赏尽人间美色，总以为最初跟了自己的这个女子永远会等在他身后，一回头他就能看见她。素笺，贤宗默念着皇后的闺名，姜素笺，贤宗突然就泪流了满面，当他思念这个女人的时候，早已死别的女人，他要去哪里与之相见？
香云殿里，花妃直到看见自己宫中的女官手捧着凤印，将这凤印交到了一个御书房管事太监的手里，花妃这才从呆滞中醒过神来，尖声叫了起来。
花妃的尖叫声，把来传旨的管事太监吓了一跳，差点没捧住手中的凤印。
花妃尖声道：“我要见圣上！”这凤印是她从赵妃那里夺来的，怎么可以就这么让人拿走？
管事太监看了花妃一眼，他一个太监也不能跟后宫娘娘多话，管事太监小心翼翼地捧着凤印，转身往香云殿的正殿外走。
“站住！”花妃甩开了左右扶着她的手，从地上霍然起身，大声道：“我要见圣上！我到底犯了何事？”情急之下，花妃到底还是露出了将门之女的脾性，受了这样天大的委屈和折辱，花妃这会儿恨不得操上家伙去御书房找贤宗理论。
管事太监被花妃喊得只得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花妃道：“娘娘，奴才只是奉旨办事。”
“我究竟犯了何事？！”花妃一脸怒容地道。
管事太监小声道：“娘娘，圣上刚刚下旨杖毙了慎刑司的正副总管太监。”
“什，什么？”花妃再次呆愣住。
“奴才告退，”管事太监手捧凤印不能给花妃行礼，不过说话的声音还是很恭敬。
花妃跌坐在地上，贤宗多少年不管后宫事了，这个人今天竟然又管起事来了？
“娘娘，”几个宫人一同伸手要把花妃从地上扶起。
“都滚开！”花妃厉声道。
宫人们不敢再上前，只能是不远不近地围着花妃站了一圈。
一定是顾星诺，花妃想不出第二个仇人来，真好啊，花妃娘娘失控地怒极反笑了，为了玉子易，顾家人这是什么也不顾及了，一个外臣竟然管后宫之事？

250为了顾星朗，你什么都愿做？
顾星诺走出宫门之后，命人把赵缨琴塞进了一顶小轿里，他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高高矗立着的帝宫城楼。花妃失宠之后，后宫的三千佳丽里，又会是谁宠冠六宫？
“大公子，”一个禁军的将军走到了顾星诺跟前，手指着不远处的小轿道：“可以出发了。”
“多谢钱将军了，”顾星诺很客气地跟这将军道谢，翻身上了侍卫替他牵来的马，冲手下们沉声说了句：“去护国寺。”
钱将军站到了一旁，看着一身锦衣的顾星诺骑马离开。钱将军就感觉命还真是无法理喻的东西，就在数月之前，顾星诺还是天牢里的死囚，现在这人就又是锦衣玉马的，堂堂顾家的嫡长公子了。
顾星诺人坐在马上，心中也自有计较，不管是哪个女人又得宠后宫，他都一定要护住自己的小弟和公主。
顾大少带着赵缨琴到了护国寺的时候，时间已是这天的下午，莫问正站在护国寺的一间禅房里，背着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枫林少师。
有僧人走路无声地进了禅房，跟莫问小声禀道：“主持，顾星诺带着赵氏女来了。”
“带他去东院的客房，”莫问仍是看着枫林少师，嘴里跟这僧人道。
僧人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顾星诺跟着僧人走到护国寺东边的这个小院里时，莫问已经先他一步坐在了客房里。
“主持，”领路的僧人对着关着的房门禀道：“顾星诺到了。”
“把赵氏女带进来，”莫问坐在房中说道。
一个僧人走上前，从太监的手里接过还在昏迷之中的赵缨琴，看一眼赵三小姐如今让人生惧的脸，神情不变地将赵缨琴托在了手里，就这样把人单手托进了房里去。
“你们退到寺外等着吧，”顾星诺跟两个架赵缨琴过来的太监小声道。
两个太监自打进了这个小院后，就连喘气都带着小心，听顾星诺让他们俩出去等，两个太监是求之不得，忙就千恩万谢地走了。
“国，国师？”走出小院的院门之后，两个太监看见澄观国师站在院门的左侧。
澄观国师冲两个给他行礼的太监摆了摆手，小声道：“去寺门那里吧。”
两个太监不敢多言，躬着身，快步走开了。
澄观国师站在院门外，看着等在院中的顾星诺，神情平静，却内心不安。
莫问在房里过了很久才问门外的顾星诺道：“赵氏女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星诺说：“她在地牢里受了刑，被毁了脸。”
莫问笑了一声，道：“我不是说，我来审她的吗？”
顾星诺恭声道：“是宫中有人私自行刑，现在这个私自行刑的罪人已经被圣上处置了。”
“奉天，”莫问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道：“这一次的奉天之行，还真是处处有意外在等着我。”
“不过是个罪女，”顾星诺道：“大师处死她就是。”
莫问一叹，道：“你和赵秋明有仇，自然会说这样的话。”
顾星诺这一次没有再接莫问的话，他跟赵秋明是有仇，这个他一点也不想否认。
莫问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少女，一张脸形同恶鬼，不死，好像这一生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她的脸骨长的很好，”莫问跟身旁站着的侍从僧人道：“颈上的皮肤白暂无瑕，这是个很漂亮的女子，可惜了。”
侍从僧人沉默不语，他跟随莫问多年，知道这个时候莫问不需要他说话。
“我想我可以让这张脸恢复如初，”莫问又轻声说道。
侍从僧人这才道：“主持，她伤了少师。”
“就凭她？”莫问摇了摇头，道：“这女子比不上半分的玉玲珑。”
侍从僧人又把头一低。
“不过是个棋子，”莫问看着脚下的少女，目露怜悯地说了一句：“也是可怜。把她带去我暂住的佛堂，好生照顾。”
“是，”侍卫僧人又从地上托起赵三小姐，退了出去。
顾星诺在屋外看僧人带赵缨琴走了，才对着紧闭的房门道：“大师。”
莫问喊着顾星诺的字道：“言若，这些年你还好吗？”
顾星诺应道：“谢大师关心，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被冤下狱你也不怨？”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顾星诺小声道：“我不敢怨。”
莫问笑了一声，道：“不敢，那就是还是想怨了。”
“大师，”顾星诺这时问莫问道：“我想知道我小弟的事。”
“顾星朗？”
“是。”
“不过就是你母亲思夫，带着幼子来寺中求我罢了。”
顾星诺急声问道：“我母亲求您什么？”
“一个刚刚丧了夫的妇人，她还能为何事求我？”莫问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说：“言若，你觉得她会求我什么？”
顾星诺缓缓跪在了廊外的阶下，低声道：“大师，人死不能复生，我母亲只是一时伤心乱了神智。”
莫问还是笑，笑声里透着慈悲。
“大师，”顾星诺道：“我小弟今年才十七岁，刚刚成亲，尚无子嗣，求大师你放过他。”
“言若，你就这么确定我会害顾星朗？”
顾星诺低头不语。
“看来是无欢跟你说了什么了。”
“我没有见过无欢国师，”顾大少马上就道。
一道气劲撞开了紧闭着的房门，以雷霆之势击在了顾星诺的身上。
顾星诺跌出去数米远，倒在地上，张口就是一口鲜血吐在了院中的砖地上。
澄观国师看到这一幕，想往前走，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没有进院。
“离开永生寺太久，让你已经忘了寺中的规矩了？”莫问坐在屋中问顾星诺，声音听起来竟然还是温和，带着修佛之人特有的慈悲。
顾星诺抹了一下嘴角边的血，爬起身来，走到了阶下，重又跪好，说道：“大师，去永生寺习武的人是我，我愿做永生寺的鬼，只求大师你可以放过星朗。”
“为了顾星朗，你什么都愿意做？”莫问问。
“求大师你成全，”顾星诺捂着被气劲伤到的胸口，一字一句地道。
“无欢在哪里？”莫问走到了门前站下，看着跪在阶下的顾星诺问道。

251要和土豪做朋友
想救自己的弟弟就要出卖自己的朋友？这个选择让顾星诺怎么取舍？
莫问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星诺，当年的那个恣意轻狂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沉稳如山的青年，面容褪去了那层青涩，明显瘦削的脸上棱角分明，莫问嘴角似是一扬，语调平淡地说了一句：“你长大了。”
顾星诺满嘴的血腥，跪在地上，腰身却还是挺拔，人虽然双膝跪地，但并不卑微。听了莫问的话，顾大少也只是低着头道：“大师，我弟弟无辜。”
莫问说：“无欢人呢？”
顾星诺因为牙关咬得太紧，脸颊凹陷下去，半响才说：“大师，我没有见过无欢。”
“好，”莫问说话的语调仍是不变，道：“你走吧。”
顾星诺抬头再想说话，莫问已经从他的身边走过，只是人影一晃，这人就出了这个庭院，没有给顾星诺再说话的机会。
院门外，澄观躬身站立。
莫问的目光从澄观的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人就远去。
澄观缓步走进庭院，看着仍跪在阶下的顾星诺轻摇一下头，道：“既然主持让你归府，大公子，你还是回去吧。”
顾星诺闭一下眼，他的小弟无辜，可他也不能拿无欢的命来换顾星朗的命，人是有亲疏远近，可事关生死，他如何能选？
澄观看顾星诺不动，便又道：“既然你已做决定，无愧于心就好，长跪在此，与事无补，还是先回去吧。”
顾星诺小声道：“国师，我是奉旨前来，现在人交了，大师没有给我只言片语，我如何回宫去复旨？”
“你的意思是？”
“大师没有允我走。”
澄观半晌无话。
“主持，”侍从僧人迎到了莫问的身前，道：“少师已经醒了。”
“嗯，”莫问应了一声，往方才禅房的方向走去。
“那顾星诺那里？”侍从僧人问莫问道。
“他不敢走，”莫问说了一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天色近黄昏之后，奉京下起了秋雨。
顾星诺跪在阶下，衣衫尽湿，但人还是跪得笔挺。
莫问坐在禅房里，看着枫林少师喝完了汤药。
“师父，”枫林少师喝完药后，便问莫问：“伤我的那女子？”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莫问道：“已死之人，枫林你就不要再记着了。”
枫林少师心头一震，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出口。
“那女子很美？”莫问道。
枫林少师低头道：“弟子没有看清她的相貌。”
莫问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枫林少师的肩头，温声道：“情即是劫，想想你的师兄，不要让一个女子毁了自己。”
莫问提到无欢，枫林少师被莫问按着肩头的身体一颤。
“好好休息，”莫问拿开了手，像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的一样，道：“为师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师父，”枫林少师说：“那女子并不想伤我，是玲……”
“此事为师自有考量，”莫问打断了小弟子的话，道：“你两次中毒，不好好休养会伤了根基。”
“师父！”
“为师将你养大，不是看你自伤的，”莫问道：“怎么，出了一趟远门，你就不听为师的话了？”
枫林少师这才低了头，道：“弟子不敢。”
莫问想走，但想想还是又跟枫林少师道：“你不是玉玲珑的对手，再争，就是意气用事，自不量力了。为师能救你一次，不见得还能再救你第二次。”
枫林少师低头不看莫问，只是道：“之前从没有听说奉天的玲珑公主习武，她如何一夕之间武艺非凡的？”
“的确，她的那身武艺是天授？”莫问说。
枫林少林呼地一下抬头，说：“师父，既然此女有异，那为何……”
“你啊，”莫问笑着摇了摇头，小声道：“玉玲珑武艺非凡与我们何干？”
枫林少师被自己的师父问愣住了。
“她为何要与我永生寺为敌，这个才是我好奇的地方，”莫问说完这话，转身往禅房外走去。
枫林少师躺在床上，把自己遇上玉小小的事，一件件地都想了一遍，最后枫林少师确定，这位公主初见面时就对他有敌意，根本就没有理由。
夜幕降临之后，从黄昏时分就开始下的雨渐渐地小了。
玉小小终于穿上了一身正儿八经的夜行衣，看着窗外渐小的雨，公主殿下很满意地说：“看来今天我不放火，都对不起天了。”雨一停，放火就更容易了啊。
景陌在一旁笑道：“公主，这夜行衣是否合身？”
玉小小点头，说：“不错啊，不大不小。”
看着自家公主身上完全合身的夜行衣，想想已经去大理寺救小庄的驸马爷，小庄额头的青筋蹦哒得没完没了，这衣服真不是特意为他家公主做的吗？他怎么看着就是呢？景陌的侍卫都是男人，这套女用的夜行衣是给谁用的？
景陌这时跟玉小小说：“公主喜欢就好。”
“呃，”玉小小说：“你的意思是，这衣服我不用还了？”
景陌点了点头，很大方地说：“这衣服我就赠与公主了。”
玉小小又眉眼弯弯了，被景陌请吃了一顿饭，现在这人又送了一套衣服给她，末世的人类也是知道的，遇见了土豪，就一定要跟土豪做朋友，于是公主殿下跟景大皇子说：“景陌，我们要做小伙伴，做一辈子！”
景陌笑着说：“好，承蒙公主不弃。”
“我不会弃你的，”玉小小很有义气地说：“我们是小伙伴么。”做姘头是不可能了，不过做小伙伴，想想还是很不错的，玉小小给自己点赞，交到土豪朋友，以后不用怕她和她家小，会饿死了。
小卫就很庆幸顾星朗先走了，他看着面前这二位都感觉糟心，那驸马爷会心碎吧？
被绳捆锁绑扔在地上的天星子这时醒了，老道醒过来就叫要回家。
玉小小蹲下身，看着老道说：“想回家？”
天星子说：“求公主殿下成全。”
“没问题，”玉小小说。
天星子觉得自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这货这么容易就放他走了？
玉小小抬起手，又一巴掌拍在了天星子的头上。
老道晕过去之前就在想，他就知道自己没这么好的运气！

252 【 3%跟1%的差别】
景陌和小卫都没看又一次被玉小小拍晕的天星子，天下第一术士什么的，这会儿在景陌和小卫这里，除了幻灭就是幻灭。
玉小小看看窗外，方才还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这会儿已经停了，“我们出发吗？”玉小小问景陌。
景陌走到了玉小小的跟前，也看看窗外，一轮弯月从大片的乌云缝隙中露了小半张脸，拨开乌云见明月，景陌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玉小小喊小卫来看月亮，说：“小卫你看，月亮出来了。”
小卫走到了玉小小的身旁，看一眼窗外，眉头皱了皱，月亮这一出，今天晚上就不是月黑风高的天了，这对他们一会儿去护国寺杀人放火不太有利。
“要小心，”景陌这时跟玉小小轻声道：“有月光，公主进入护国寺后，就更加要谨慎，千万不要惊动莫问还有他身边的人。”
这个世界人类的武力值能有多强？玉小小心里很不以为意，但嘴里还是答应景陌道：“嗯，我明白，你也要小心。”
“好，”景陌看着玉小小笑。
玉小小看着景陌的脸，很认真地说了一句：“你这样笑就对了，老对着人假笑很累的。”死狗男人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不想笑的时候装笑是件很累人的事，因为要调动脸上三十几块肌肉，想想看三十多块肌肉啊！玉小小跟她的教官一样，坚信这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
景陌挑一下眉，说：“公主能看出来？”
“当然，”玉小小说：“看眼睛就知道了。”
景陌下意识地就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玉小小扭头看小卫，说：“你也一样，不要试图在女人的面前装，知道为什么吗？”
小卫摇头，为什么？
“男女之间的dna有3%的差别，而人类跟大猩猩之间只有1%的差别，”玉小小认真又严肃地跟景陌和小卫说：“所以在女人的面前，你们的这些小花样，哼哼，女人看你们就跟看猴子一样。”
景陌和小卫对望一眼，公主在骂他们跟猴子一样，只是前头那半句，公主殿下说的真是人话吗？为什么他们一点也听不明白？
“我是为了你好，”比起景陌这个勾搭妹子的小能手，玉小小更为小卫操心，顾府里那么多的妹子，这么长时间她都不见小卫勾搭上一个，“小卫，我跟你说啊，把妹这是个技术活，你要……”
“公主，公主，”小卫不等玉小小把话说完，就说：“我们出发吧，去迟了，无欢国师等不及怎么办？”男女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自己去找老婆的吗？小卫着实不懂他家公主的小脑袋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是王嬷嬷没教好吗？想到王嬷嬷，小卫又打了一个寒战。
“想想熊熊，”玉小小跟小卫小声又说了一句，大当家这种*丝逆袭，多励志啊！
小卫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那个笨蛋有什么好想的？李家小姐是救出宫来了，可李家就能同意把小姐再嫁给这个海盗了，想想人在京城的李少将军，小卫冷笑了一声，他等着看李少将军扒了那海盗的皮啊。
景陌命人抬起了晕在地上的天星子，跟玉小小说：“公主？”
“出发！”玉小小第一个走出了屋门，比起景陌和小卫的心中不安，玉小小就毫无压力，莫问再牛叉，这货能比丧尸还难搞定吗？
一行人出了得意酒庄，景陌带着天星子先走，玉小小带着小卫，都是一身的夜行衣，身影从沿路的屋顶，楼角飞檐之上掠过，悄无声息地往护国寺跑去。
顾星朗这时坐在大理寺的一间偏厅里，坐在顾星朗对面的大理寺少卿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地看着顾星朗说：“驸马爷，你说的这个顾庄是相爷从这宫中抓获，送到我大理寺来的，现在不审不问，驸马就要把人带走，这个不合规矩啊。”
顾星朗看一眼这位大理寺的少卿，说：“那按关大人的意思我要如何做？去赵府问相爷要人吗？”
身为大理寺卿的副手，大理寺少卿不过是四品官，这位也不是赵秋明的人，属于没什么身家背景的官员，这样的官员行事大都小心谨慎，最怕掺合进朝中的纷争里，大理寺少卿是既不想得罪赵秋明，也不想得罪顾星朗，这会儿满脑子的打算就是，怎么把这事推脱掉，只要事不经他的手就行。“
“驸马，”大理寺少卿想了想，说：“不如你明日一早再来？下官听闻我家大人的伤势并不重，驸马明日问我家大人要人就是。”大理寺卿到底伤成什么样了，大理寺少卿完全不知道，可明天不是他当班，顾星朗来跟谁闹都不关他的事啊。
顾星朗在对着外人的时候，一向是冷脸寒霜，听了大理寺少卿把他往外推的话后，顾三少就冷道：“你家大人伤势严重，关大人还是现在就把人交给我的好。”
大理寺少卿头疼，这倒霉事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
“顾庄是公主身边的侍卫，原先是圣上身边的暗卫，”顾星朗冷声道：“他随公主入宫，被赵相误抓，关大人，我觉得我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驸马爷……”
“赵相的三女行剌永生寺少师，”顾星朗说。
“这事下官听闻了，”大理寺少卿神情晦涩。
“关大人由外官调为京官，”顾星朗把说话的声音压低了一些，道：“顾某虽是从军之人，可对京城官场也是知道一些的，想在这里独善其身，我只能跟关大人说，这个绝不可能。”
大理寺少卿被顾星朗弄得，一口气憋在心里，憋得心口生疼，这些世族大家的子弟，怎么能懂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从官之路的艰辛？站边是这么好站的？就算站对了队，依附对了人，出事时被扔出当弃子的，哪一次不是他们这些寒门子弟？
“关大人还想我进宫请旨吗？”顾星朗心里挂念着要去护国寺放火抢药的媳妇，跟大理寺少卿说话也就是越来越不耐烦了，这是逼他命令门外侍立的侍卫们动手抢人吗？

253披着人皮的骷髅

254哪来的猛兽？

255在和尚庙祼奔
玉小小也往下看，院墙下有一丛蓬草长得很高，黑黢黢地，玉小小能看见草中趴着一个人。这人身上的气味，玉小小先嗅一下，不相信，再嗅一下，一连确定了七八回后，玉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这味道有腐尸的味道，可又不完全是丧尸的那种味道，这味道里，玉小小很确定有一股发苦的药味。末世里，可没有人会给丧尸吃药，当然丧尸们也不需要。
“我下去看看，”小卫跟玉小小说着话就要往墙下跳。
“等等，”玉小小一把就拉住了小卫，不是丧尸，那这个生物也一定很危险。
“呼，”草丛里的人这时又哼了一声。
“在这里等我，没我的话，你不要进来，”玉小小跟小卫说了一声。
“我……”小卫想跟玉小小说，他不能让玉小小一个人进护国寺。
草丛里趴着的人却在小卫说了一声“我”字后，从草丛里窜了出来，并没有攻击墙头上的玉小小和小卫，而是往寺里的东北角跑去。
小卫这下子看清了，当场就被吓住，小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玉小小愕然道：“女人，女人没穿服？”
“追！”玉小小拉着小卫就跳下了墙头。就这么一会儿，玉小小已经又改了主意了，万一她走了，再有这种东西来打小卫怎么办？怎么想还是让小卫跟在她的身边比较好。
小卫被玉小小拉着一路跑，还沉浸在看见一个女人光着身子跑路的惊愕中，跟自家公主手拉手，大不敬，不合礼数什么的，小卫现在一样也想不起来。
光着身子的女人跑得很快，可是玉小小跑起来可以比她还快。女人专挑背光地跑，但凭着玉小小进化过的双眼，她不会跟丢这个女人。
“真，真没有穿衣服！”小卫看着眼前两瓣随着女人跑动，而上下颠动着的屁股，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半夜三更在和尚庙里奔跑，小卫这辈子的三观都被毁没了。
玉小小看这女人跑动的速度，再次确定这不是横行人类末世的丧尸，丧尸因为肢体僵硬，跑是能跑，但不可能有这种速度。
小卫这会儿又不惊愕女人的祼奔了，这会儿小卫被玉小小拉着跑，速度快到抚面而过的风都几乎能割伤他的脸，小卫这会儿又开始惊骇，他家公主这是在跑还是在飞？
女人跑进了一个黑灯瞎火的小院里。
玉小小带着小卫没进院，而是很谨慎地跃上了这小院的院墙。
月光下，这小院看着跟寻常的院落没什么不同，院中修着几个花台，种着花草，走廊，台阶，宽宽的屋檐，三间正房，两侧是耳房，左侧的院墙下还有一口井。
小卫说：“看着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个女人跑到哪里去了？”
玉小小没看出这院中，屋中有人，侧耳细听，竟然也没有听到任何生物的呼吸声。
小卫紧了紧自己的衣领，跟玉小小说：“公主，是不是有点冷？”
“跟紧我，”玉小小跟小卫说。
小卫还没来及说话，已经被玉小小带到了院中，落地后，小卫的脚下“喀嚓”一声，小卫忙就低头看。
“小心！”玉小小这时却推了小卫一把，把小卫推开。
小卫没看清自己踩着了什么，就看见自己的眼前好像是晃过了一个人影。
玉小小不等这人扑到她的面前，一脚就踢向这人的脖子，不管这个是什么东西，断了头的生物就不可能再活。
这人却在要冲到玉小小面前的时候，往玉小小的左手边一拐。
小卫拔刀在手，从后面赶上来，一刀就砍在了这人的后背上。帝宫侍卫用的刀，不说是名刀，但基本上都是工部督造，可削铁如泥的好刀，小卫一刀砍中这人的后背，却虎口一麻，手里的刀险些被反震脱手。“不可能！”小卫惊叫了一声，人的身体怎么能像石块一样坚硬？
这人后背被袭，转身就冲向了小卫。
借着月光，小卫清楚了这人的面孔，小卫的双手顿时就是一抖，手里的刀差点掉地。站在小卫面前的人是个男人，上下嘴唇都不见了，发黄的两排牙齿祼露在外，看这人的双眼，小卫除了疯狂，什么也看不到。“公，公主？”下意识地，小卫喊玉小小。
玉小小过来，把小卫往身后一护，翻身之间，小卫手里的刀已经到了玉小小的手里。一点多余的动作没有，玉小小手起刀落，硬是将这男人的头颅砍在了地上，不过刀刃也卷了起来，这把刀只一下就废了。
男人倒地之后，从断颈处流出的血颜色发黑，那股发苦的药味随着这黑血的流出，逾发的浓郁。
我去。
玉小小看着地上这男人的尸体，这到底是什么生物？
“公主！”小卫这时拉着玉小小要跑。
玉小小不用看也知道，她和小卫的身后又来了好几个，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生物。
“这到底是什么？”小卫这会儿手里没刀，想着刚才那人坚硬如石的后背，小卫就骨头缝里都冒寒气，他和他家公主这是遇上怪物了？
“别怕，有我呢。”玉小小还是把小卫往身后一护，看来这院中还是房屋里一定有地洞，还是远离地面的那种，不然刚才在墙头上，她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些人。
小卫看着往他和玉小小这里一步步逼近的人，这些人里有的人衣衫周正，有的却是衣不遮体，还有一个男人干脆就光着，都是面孔怪异，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的脸，有的人目光呆滞，有的却目露疯狂，看他和玉小小就像饿狠了的猛兽看见生肉一样。
“我就知道永生寺不是好东西，”玉小小跟小卫说。
小卫深吸了一口气，把玉小小的手一拉，说：“公主，你先走，我拖住他们。”他是侍卫，不管怎样，就是死，小卫也不能让他家公主身陷险地里。
玉小小张了张嘴，这少年没疯吧？刚才还怕的哆嗦呢，这会儿又要舍身取义了？
“走啊！”小卫情急之下，推了玉小小一把。
光着身子的男人这时“呜”的叫了一声，随着这声叫，原先还一步步向玉小小和小卫逼近的人，一起快步冲玉小小和小卫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