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姬瑜
小侍递帖来，把前情再述，只肖一眼，眉梢衔怒。
适逢面首递酒，以唇代金罍，口齿衔香，还欲再尝艳事，抬掌一推，温声：“孤去去便来。”
衣物摩挲之间，顾镜自照，容色大抵绝艳，鬓间埋金簪。
香车备下，只身往秦宫，询过燕氏居所，再转空寂回廊，一二侍儿引路。
未传径入，踏过一路白骨腐肉，绣鹤长裾也染尘一二，虚虚一指，是花树宝光。
方才唇齿厮磨，难肖半分怒火，沉声看她：“百花争艳，海棠无香，凭姿色才得一隅之地。襄者，助也，昭仪，莫管得太宽。”

襄昭仪·燕定瑕（饰）
案几上两盘，一盘酥肉，一盘糖糕。
推枕斜卧，张目窥江山。远处山峦浑如泼墨，弦月正冷，好似半圆不圆的珠玉，傍在墨间。烛火如豆，巍巍地飘摇在殿中，一步一颤。我嫌扰，在姬氏入庭堂前，先挑断了两根。
我扬扬眉，没有摘她的话。
“天将晚了。”
我推过一盘肉去。
“王姬来得正巧。是吃肉，”又推另一盘“还是吃糕？”

王姬·姬瑜
墨色浓稠，一场山雨欲来，冷风呼啸。
踏过廊间烛光，一拢花袖，一阵香风穿堂，唇角一动，明眸清冷：
“酥肉太腻，甜糕不软，昭仪好吃残羹，一招残羹换珍馐，当真高明。”
直身跪坐，远远窥去，宫室无灯火，要小侍再点宝灯，霎时恍若白昼，面上半分不显，命人取帖来，掷于桌角，拂袖：
“燕氏，你如何毁成黛，于孤无关，只倘若你动成准，”
拔下金簪一支，把在手里几回，一顿，才添：
“孤要剃他肉也好，诛他心也罢，尚轮不到昭仪指教。孤断不会与王兄，背道而驰。”

襄昭仪·燕定瑕
兰袖拂开，两盘推到案几边上。
“既然都不爱吃，那就不要。”
生死局上，燕定瑕也称得上见惯杀伐，而当下，不过是珠玉奉养出来的王女，只会发髻高笼，秀靴蹬榻，把酒吟哦上几阙，香词艳曲，就以为云山姑射，善哉乐哉，却妄贪破局将军。燕氏，以为荒唐。
“王姬的毁字用得唬人，定瑕又不尝将成黛磨皮削骨，还不是诚惶诚恐，爱怜有加，叫她活得比许平贞舒坦得多。”
指尖骤然使力，一把攥住她的粉拳。
“王姬再说一次，是为谁，而生的气？”
狐眸逼近，吐息。
“成准？”
倏而朗声大笑，葱指叩案，上头瓷盘尽数翻下来，酥肉糖糕滚落一地。

王姬·姬瑜
阴翳来遮，神色晦暗难辨，不置真假，一把推开她掌，声沉霜雪：
“成准如何？孤与成准，论不得风月，谈不为知己，再为他添一条，弑兄之仇？”
明目窈然，难探深有几尺，哈三声，摊掌来看，仿佛有猩红咸湿，是十足讽刺：
“戏得做足，成美人宫里的消息，只能是好，不能有差，孤要他兄妹二人至亲分离，偏居两隅，给他二人，留个念想，也算仁至义尽，嗯——？”
指人扫尽尘垢，再为她添鼎香鸭，吞吐云雾，当个嘉赏。
袖里生风，小童呈物来，是成准琴上碎玉，置宝匣来盛，哂：
“当孤赐成黛的，典客成准自此没了，独孤府上再添面首一人。”
命人去禀嵇晟，起身拍她肩上落花：“襄嫂嫂——别教孤失望。”

襄昭仪·燕定瑕
“嘴硬。”
哼一声，扼下话音。西风穿堂而过，珠帘翻卷，令山河光色，并仄入画屏中来。月影大如车盖，歪斜地抖在地上，摇摇又晃晃，让我抻袖长掩了个哈欠。
“好个仁至义尽，王姬原是有心的。不似燕氏，徒有一张皮囊，浊之上，清之下，就这么悬在人间，空荡荡的难受。”
“小事尔尔，不足挂齿。”长眉入鬓，命宫娥捧过。本欲再刺她几句，唯独，嫂嫂两字叫得我心肝疲软，只好调笑。“那——恭贺王姬。”
眉都不抬，信塞入袖中。
“信帖搁下来，王姬，燕氏就不留了。”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