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如他所想的那样被写下来了吗？
词语拒绝检省地一个接一个排布出来，如同一次不能回头的征召，前路名为迫近真实的企及，回头则是现实与抽象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不踩着用文字一块块铺就的垫板，脚下便只剩一片无凭无据的凭空想象、一次坠入虚无的踏空。
对他来说，所有既已记录的文字都以面目全非之态呈现在人面眼前，他们是思维蒸发殆尽的顽渍。抽象的灵感无法被语言还原，思维与想象借助具体文字的现身仅仅是一种言不及意的比喻、一次不成功的指代而已。
他犹豫地看着纸页上的字迹：
“我试图潜入一片他人脑中的海滩。”
他渴望遭遇这片海滩呈现时赋予那人的相似灵感。凭借思维而得以实现的入侵带给他一种隐秘的愉悦，这是任何版权都无从圈束的地域。
“闭上眼睛，我赤脚步入。”
由于记忆的遥远，属于那个人的部分仅剩下这些：
“几座暗礁伫立的无月之夜，海岸线如今已无法承载眺望，有限地终结在视野小心翼翼低垂着的边缘。黑色的海面从圆形的视野里分割出一绺儿弧形的幽暗，暗礁从底部粘住海面、悬浮在鼻翼旁边，睁开眼时，沙滩的部分在眼睑上遗留下一闪即逝的一片灰色圆斑。”——他容忍着这些可怕的形容词，承受它们对脑中景致的篡改，这儿便是情境被语境谋杀的犯罪现场——他划掉一整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