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钟针间跌宕起伏,随波逐流。在往复中逐渐消散的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人性,要么是人格。也许有人能做到什么都不丧失吧,其原因也有两种可能,要么其痴呆懵懂,要么其冥顽不化。
.火炮的声音逐渐淡去,不会是最后一声的炸药轰响向下坠落,在一片地面上崩裂开来。简单平铺的草皮瞬间四分五裂着消失在硝烟的臭味中,下层的水泥钢筋带着冲击被冲击一块块掀起,藏身在旁边矮楼前的她被爆炸所卷开的空气和石碎打个了踉跄,不得不缩着身子躲回楼后。她的同伴正站在那里。
.“怎么了?”他问。
.“大概结束了。”她回答,字句里不时夹入些长叹,“有个炸弹炸在对面,在肯丘斯德防空洞正上方。——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防空洞了吧?”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仿佛已经成了他们的日常。“…唉。那你也不要一棒子打死嘛。”
.“……别说那些了。现在去看看么?”
.“等正规军过来吧。”
.无休止的轰炸已经持续数日。摩卡兰那仿佛把上下百年的火药资源全在这十几天里用了,而且一副还想继续透支下去的模样。每当这时,她总会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你们是今天的课上完就要回去种地了吗?”是她学生时代时她的老师在他们不守规则时常说的训话。——学生时代,貌似已经是离她很远很远,仿佛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军队日复一日地在废墟上的废墟里搜救人员,活着的救出来,死得还算完整的就拖出来送上专门的救护车拉到太平间去。这些曾经用于拉濒死之人终于运送起了真正的尸体。她和他是志愿加入搜救的人,队伍一般不会拒绝他们这类人。
.秉着就近原则,她和他与到来的队伍一起进到了防空洞。在一条条碎石分割的路中,最终又把他们分回两人。“和当初不等没什么区别。”她苦笑。他也哭笑回应。
.身前是扑面而来的短钢筋和不时掉落的石泥渣,空气被硫磺,灰尘和腥臭充盈。她感觉自己不是个无依无靠的战场孤儿,而是个死人。死人不需要多余的身份,只需忘却一切,在自己那被时间溶解的墓穴里游荡。这就是她的墓穴。盛服装点,末日之年。这样想着,她突然很想笑,一走神撞上了块突出来的石块。
.“别!”他压着声音喊出,一把把她扯到身后,看着那石头纹丝不动后,松了口气。“小心点嘛,天知道这些石头卡得是松是紧。”
.“天不知道。人的人间没有上天。”她差点要吼出来,“我受够了,让它砸吧,砸下来。死了最好。”
.他背对着她,没说一句话。她搓了搓衣摆,也许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还是别吧。”他打断了她的话,“活着挺好的。”
.“……”
.“真的,你不觉得吗?总比烂在废墟无人知晓,只能在战争结束后收到一句毫无分量的集体逝者安息,然后被统计成苍白的死亡人数数字要强点吧?”
.“死了后谁还知道那些事呢?活着也是遭罪,不如一了百了。”
.“嗯…其实啊,我不讨厌遭罪。它让我保持人性,让我不要忘记自己的目标。我必须痛恨这个世界,否则我可能就自我开导,把一切的暴行都忘了。
.“这些不拿人当人的混账决不能像逗狗一样愚弄所有人,靠些小手段就把罄竹难书掩盖,就让所有人顶礼膜拜。我不能死,我必须见证下去,历史决不能被掩饰,哪怕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坚持下去…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相当倔的!”
.她有些惊诧。
.他却突然笑了:“噗,我们怎么就突然讨论起死了?工作啊工作!乐观点嘛!光明的未来触手可及啦。”
.她感到莫名的眼眶发热。
.“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他少有地完全收起傻笑。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