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鸦微微睁大了眼睛，愣了愣，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而后向着那身着华贵黑袍的人走去。
墨鸦在他身旁站定，崖上的风自二人之间呼啸而过，两人皆是静默不语。
暗自叹了口气，墨鸦知道卫庄在等自己先开口。
“他是荆轲的孩子。”
回想日前答应他条件时的场景，给了他一个答案。
墨鸦抬手接住一片飘飞的绿叶，食指与拇指捏住叶柄。
卫庄仍旧无所动，墨鸦继续道。
“荆轲和丽姬的孩子。”
“哦？”听到后一个名字，卫庄眼眸微动，睨向墨鸦，似想确定他所言真伪。
“想必卫庄大人更清楚。”
卫庄收回目光，望向云海之上初升的朝阳，三千白发随风而动，被阳光镀上一层辉光。
“秦王陛下要的是活的。”
说着墨鸦嘴角勾起一抹奇怪的笑，垂眸望着手中的叶片。
“嬴政不知？”卫庄挑了挑眉，回想起李斯来游说自己时说的话，还有那奇怪的要求。
——你要盖聂，我要那孩子。
墨鸦看了眼卫庄，脸上笑容不变，却道。
“谁知道呢。”
卫庄再次将目光转向墨鸦，对上他的视线。

墨鸦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入目是翻腾不息的云海，手一松，叶片随风而去，掠向云海，瞬息间杳无踪迹。
他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再开口却道了一句似是无厘头的话。
“爱如烈焰，人是飞蛾。”
“你认为嬴政是飞蛾？”卫庄突然哂笑一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墨鸦微笑道，“墨鸦可不敢非议圣上。”
“江山美人择其一。”对墨鸦的话不置可否，卫庄眼眸蓦地冰冷，似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那道渐行渐远的紫色身影，看似洒脱，其中苦楚无奈又有几人能知？
那人最是通透不过。
墨鸦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状似不经意的道：“他每次都选了江山。”
无视了他似利刃般猛的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神，墨鸦继续道。
“这世间的飞蛾不计其数。”
“哦？”卫庄知道他想说什么，看着他的眼神却仍旧冰冷。
墨鸦也知道，他戳到他的痛处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卫庄是潜龙。
而那个人，就是他的逆鳞。
但墨鸦不得不这么做，只有如此，他才能争取到一丝希望。
“飞蛾扑火，纵万死，仍如饴。”

墨鸦缓缓道，声音中透出一种坚定，也许是说给别人听，也许是说给自己听。
昨夜辗转反侧至子夜，他想通了一些事。
一些也许早该想到的事。
“你当真如此认为？”卫庄的语速也放慢了，有种奇特的韵律。
墨鸦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但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人终究不是飞蛾。”卫庄冷笑道。
“哈。”墨鸦轻笑一声，目光投向一个方向，眸中有些情绪在翻涌。
卫庄目光凝聚到墨鸦脸上，他眸中的情绪，他懂。
因为他也曾如此看过另外一个人。
垂下眼眸，掩去心中思绪，卫庄突然道。
“他在等你。”
他声音仍旧是毫无波澜的冰冷，墨鸦却是一怔。
赌赢了。
心中一阵欢喜，嘴角噙起一抹微笑。
“我该走了。”
说着墨鸦转身，去寻那个正在等他的白衣人。
正待运功，听到风带来身后那人的声音。
“希望你有我想象中聪明。”
墨鸦收敛心神足尖轻点，飞身上树，向远方掠去。
卫庄却仍旧站在崖边，任由那凛冽的风吹的衣袍猎猎作响。
背影萧索。

上一章墨鸦鸦扎马尾的场景！
/尝试新画法还赶时间，画的有点娘了，不要介意！
今天估计会更文！

·拾伍·
崖边林海翻涌，寒风飒飒，墨鸦在白凤身边停下，与他并肩而立。
“小子，想不想去万花谷看看？”
他抬手拍了拍白凤的肩膀，唇边噙着一抹悠然的笑意。从卫庄那儿得到通行许可，无疑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闻言白凤撇过头，风扬起他的鬓发，遮掩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开口却是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道。
“不去。”
墨鸦一愣，转眸望着他的侧脸，轻易的看出来他的小心思，不由得在心中笑骂：口是心非。
“哦——不想去啊……”压下笑意，刻意做出一副万分失望的表情，重重的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回去了。”
“……”白凤笑容突然有一丝的僵硬。
风初定，崖上碧空如洗，白云悠悠，树梢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有些古怪。
他不是应该继续说服我陪他去吗，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凤默默的想到。

“唉……”见白凤没有点表示，墨鸦再次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作势要走，面上神情落寞，心里却笑了个仰倒。
“……”白凤嘴角抽了抽，默默跟上。
墨鸦见此挑了挑眉，一条腿后撤半步，微俯身，足下用力，如离弦之箭霎时飞出去十余丈。
而白凤眼神一凝，也是飞身跃起，提气追去。
山崖恢复往常的孤寂，只余飒飒风声。
莫约一盏茶的功夫后，远在数十里外的山林间，沾染阳光的树叶泛起光晕，似乎诉说着岁月静好的故事。
突然，风乍起，一道墨色身影瞬息掠过，一道白色身影紧随其后，两人身影时而交错时而平行，过处草木摇曳，栖息在枝桠上的鸟雀顿时四处惊飞。
一者如鬼如魅，一者如风如电。
墨鸦余光瞥向身后，交错树影飞速后退，那人一袭白衣飘飘，神色若闲庭信步。
墨鸦一个旋身卸了力道，停于树冠。
“累了？”白凤停在不远处的另一颗树顶，挑眉一笑，神色中隐隐有些得意。
墨鸦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摇头轻笑，慢悠悠的道：“看来你这几年进步很大。”
“哼。”白凤侧了侧头，得意的看着墨鸦。
几只飞鸟自两人之间掠过，两人突然都有些沉默。
思绪翻涌。
如果当时没有将墨鸦独自留在将军府，如果自己当时足够的强，或者，当初自己没有那么任性……现在，又会是怎样的呢？
白凤曾无数次想起的事情，此时又浮现在了脑海。
但比起曾经的悔恨，现在有墨鸦在身边，这个问题想起来却只是有些怅然了。
他庆幸，庆幸行到水穷之时，终是遇见春风又绿。
此时的他，也有了守护自己所重视之人的羽翼。
白凤看着墨鸦，脸上笑意褪去了些许，眸中坚定之色却愈加清晰。

而墨鸦，心中也有些怅惘。
之前不觉，此时才清晰的发现，曾经被自己护在翅膀下的小鸟儿，终是长大了。
方才同卫庄所说的那些想法，此刻又有些动摇了。
自己，真的还能留住他吗？
那注定翱翔九天之上的凤凰。
抬眸对上白凤灼灼的视线，墨鸦不自觉偏过头去。
而随即却又因自己的举动愣了愣，觉得有些好笑。
难不成是真的老了？居然有这种小女儿心思。
摇摇头丢掉那些纷乱的思绪，墨鸦转目看向白凤：“不过，你不是说不去花谷的么？”
翻身跃下树冠，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侧首，装模作样的猜测到：“难道正好顺路？”
白凤也翻身下来，悄悄瞥了墨鸦一眼，抱着手臂半倚在树干上，道“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回去怪可怜的，便勉为其难的陪你一程罢了。”
这小子！
墨鸦不由失笑，不再故意逗他，正在此时，二人头顶掠过一片黑影。
墨鸦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玄色羽毛。
是乌云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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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白凤：关爱孤寡老鸦，凤凤有责。
墨鸦：……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