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有些昏暗，连空气都显得极为压抑。
我是怎么了？
喉头干裂的生疼，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连普通的呜咽声都发不出。
全身都冻得冰冷，唯独手心是暖暖的。
使不上力…
反复的挪动差点惊动侧卧的她。
好熟悉的侧颜。
和着从天窗落下的柔弱的月光，昏暗的环境下，林允儿长睫微颤，与她十指相扣的右手被轻轻藏在被下，身体半倚在床铺上，许是睡姿不正，压迫久了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她没走？
郑秀妍愣住，曾经在梦里百转千回，无数次坠入深渊，只因自己的懦弱。
眼眶微微红润，郑秀妍闭上眼睛，紧紧的扣住她的右手，将前额抵在她的胸口处。
你还在这里，真好。
等林允儿醒来的时候，郑秀妍还处于昏睡当中，轻轻拂了拂她的脸庞，在她的额间轻轻的吻了吻。
“小允，”权侑莉端着一杯蒸馏水从门外走进来，“你去休息下吧，看了她一夜了，我怕你累着。”
“我不累，”林允儿靠在床沿上，冲着权侑莉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杯上，“要在唇瓣上擦水吗？”
权侑莉点点头，径直的走到床边，将水杯放在床头后向林允儿伸出手，“去休息一下吧，正好给你脖子上的伤口换下药。”
下意识的伸手触了触裹着纱布的脖颈，林允儿有些失落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哎等等！”权侑莉将她按回原位，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声道：“别动，怎么这么红…让我看看发炎了没有。”
“滴！——”
平稳的心跳突然来了一次强烈起伏。
权侑莉迅速收手，将注意力转移到病床上的另一位身上。
“我去，怎么回事？”她暗叫不好，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又用手按了按她锁骨间血管交汇处的位置，见她毫无反应，才勉强抹了把汗，口中嘟囔着：“搞什么鬼，又莫名其妙的吓我们一跳。”
又转过头来面对允儿，“昨天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太急躁了，可能会…”
“滴！——”
权侑莉差点被满地的电线给绊倒。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权侑莉被病床上的某人气的半死，索性直接拿起沾水的棉签，往她的嘴唇上涂抹，还一脸不情愿的道：“行了，我先把你伺候好。”
“……”病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允儿，你让开些。”某人下令道。
林允儿识相的站起身来让位，可站立的位置太过狭小，只好脱开郑秀妍的手。
“滴！——”
赶紧又将手握了回去，林允儿轻呼一口气。
而彼时的权侑莉却被吓得连手里的棉签都不慎掉落。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
“那个…Yuri姐，”林允儿小声唤她，“不然，还是我来吧？”她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事实证明，适当转换战术和策略方向对于医治像郑秀妍这类的人极为奏效。
权侑莉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为医多年，不过像郑秀妍这种在昏迷时还能任性妄为的病人，有时候她是真没办法，好在还有个能制住她的人，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她逐渐显色的薄唇，权侑莉拍了拍林允儿的左肩道：“小允，你还是跟我出来下吧，”又看了眼病床上的那位，“看她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反应了。”
“额…”林允儿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某人，而某人却不明所以。
“怎么了？”
林允儿只好指了指自己被牢牢扣住的右手，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周围有些昏暗，连空气都显得极为压抑。
我是怎么了？
喉头干裂的生疼，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连普通的呜咽声都发不出。
全身都冻得冰冷，唯独手心是暖暖的。
使不上力…
反复的挪动差点惊动侧卧的她。
好熟悉的侧颜。
和着从天窗落下的柔弱的月光，昏暗的环境下，林允儿长睫微颤，与她十指相扣的右手被轻轻藏在被下，身体半倚在床铺上，许是睡姿不正，压迫久了的呼吸显得有些急促。
她没走？
郑秀妍愣住，曾经在梦里百转千回，无数次坠入深渊，只因自己的懦弱。
眼眶微微红润，郑秀妍闭上眼睛，紧紧的扣住她的右手，将前额抵在她的胸口处。
你还在这里，真好。
等林允儿醒来的时候，郑秀妍还处于昏睡当中，轻轻拂了拂她的脸庞，在她的额间轻轻的吻了吻。
“小允，”权侑莉端着一杯蒸馏水从门外走进来，“你去休息下吧，看了她一夜了，我怕你累着。”
“我不累，”林允儿靠在床沿上，冲着权侑莉笑了笑，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纸杯上，“要在唇瓣上擦水吗？”
权侑莉点点头，径直的走到床边，将水杯放在床头后向林允儿伸出手，“去休息一下吧，正好给你脖子上的伤口换下药。”
下意识的伸手触了触裹着纱布的脖颈，林允儿有些失落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哎等等！”权侑莉将她按回原位，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低声道：“别动，怎么这么红…让我看看发炎了没有。”
“滴！——”
平稳的心跳突然来了一次强烈起伏。
权侑莉迅速收手，将注意力转移到病床上的另一位身上。
“我去，怎么回事？”她暗叫不好，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又用手按了按她锁骨间血管交汇处的位置，见她毫无反应，才勉强抹了把汗，口中嘟囔着：“搞什么鬼，又莫名其妙的吓我们一跳。”
又转过头来面对允儿，“昨天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太急躁了，可能会…”
“滴！——”
权侑莉差点被满地的电线给绊倒。
“我说你这两天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儿！”权侑莉被病床上的某人气的半死，索性直接拿起沾水的棉签，往她的嘴唇上涂抹，还一脸不情愿的道：“行了，我先把你伺候好。”
“……”病床上的人不为所动。
“允儿，你让开些。”某人下令道。
林允儿识相的站起身来让位，可站立的位置太过狭小，只好脱开郑秀妍的手。
“滴！——”
赶紧又将手握了回去，林允儿轻呼一口气。
而彼时的权侑莉却被吓得连手里的棉签都不慎掉落。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
“那个…Yuri姐，”林允儿小声唤她，“不然，还是我来吧？”她眨巴眨巴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事实证明，适当转换战术和策略方向对于医治像郑秀妍这类的人极为奏效。
权侑莉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为医多年，不过像郑秀妍这种在昏迷时还能任性妄为的病人，有时候她是真没办法，好在还有个能制住她的人，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她逐渐显色的薄唇，权侑莉拍了拍林允儿的左肩道：“小允，你还是跟我出来下吧，”又看了眼病床上的那位，“看她的样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反应了。”
“额…”林允儿有些尴尬的看了眼某人，而某人却不明所以。
“怎么了？”
林允儿只好指了指自己被牢牢扣住的右手，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大概是长时间输液的缘故，郑秀妍的左臂凉的刺骨，外源体液的排斥反应也逐渐加强。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连触觉都变得虚无缥缈。郑秀妍狠狠地摇了摇头，一心只想要离开这里，可脚底软绵绵的，像是酗酒后平衡失调的醉人，摇摇晃晃的离开了病床。
从输液管里渗出的液体，早已在地上汇聚成了一片水潭。
郑秀妍赤脚走在上面，沉重的脚步踏在上面，在原地溅起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重心有些前倾，一双手臂从身后紧紧的将她箍在怀中。
“不要再赶我走了…”林允儿轻声说道，双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下颌抵在她的右肩上。
有些心慌，又有些迷恋。
心脏的跳动加快了速度，连呼吸都变得起伏不定，紧接着，一股燥热从深处涌出。
“我们回不去了。”她低声道，嘶哑的声线里表露着比以往更深一层的决绝，掌心盖住她的手背，想拨开，却使不上力。
“我不相信。”箍住她的双臂又紧了紧，生怕下一秒，她就会不见。
郑秀妍身子一震，手上的动作也僵在了半空。
林允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有毒瘾。”声音有些发颤，林允儿定了定神，“她们告诉我说，伤口很疼的时候，吃那个，可以镇痛。”
“……”
“他们还说，吃那个，可以短暂的失忆。”
“……”
“秀妍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不要这样了…好吗？”
郑秀妍沉默，沉默的听林允儿说完。
环在她腰上的手从未松过，就这样静静的被她抱着。
良久，郑秀妍偏过头，将侧脸抵在她的额角上，轻声道：“知道吗？我做了一个很可怕，而且很长的一个噩梦。”
“梦里有你，有我，还有延正喜。”
听到“延正喜”这三个字时，林允儿明显颤抖了一下，却并未出声。
“他举着枪，抵着你的额角。”
恐惧感油然而生，直到听清她说：“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仰起头，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随即消逝，“所以我怕。”她苦笑，“我怕再看到你倒在我面前，而我就只能看着你倒下，什么也做不了。”
“而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真的很要命。”
窗外飘起了小雪，零星的落在半开的天窗上，有些甚至悄悄溜了进来，恰好落在她微颤的长睫上，瞬间融化。
“你是不是觉得把我推开了，我就不会受伤？”林允儿缓缓道。
郑秀妍怔住。
“但我这一生受到的最大伤害就是你赐予的。”林允儿松开手，绕到郑秀妍面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你只想到我身体会不会受到伤害，却沒有想过离开了你，我的心，会像被掏空了一样。”
平静的注视着她的眼睛，“即使这样，你现在还想让我看着你一個人痛苦，而我只能站在远处？”
“很自私啊，郑秀妍。”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有些发狠，郑秀妍略微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人，轻轻抽去了被她握住的右手。
“那就当我自私好了，你走吧。”她说。
感觉衣领被抓住，林允儿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但这次我也想自私一次。”
有些吃惊的偏过头去，所触及到的，却是一块柔软的禁地，鼻尖沁入的温柔气息，林允儿轻轻咬住她的下唇。
目光所及，足以引得她万劫不复。
————————————
_(:_」∠)_为何晕晕抓衣领的动作总能萌我一脸？

恐惧。
从心底溢出的，满满的都是恐惧。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双眼里出现了恐惧？
可是我爱你啊，所以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幸福。
————————————————
辗转在她唇上许久，连舌尖也染上她口中的腥甜，温热的触感从胸口一路传到指尖，像是失去了糖果的孩子一般，林允儿紧紧攥住郑秀妍的衣领，小心而又霸道的占有。
扪心自问，贪恋这种味道吗？
对。
林允儿睁开眼，伏首紧贴在她的胸口处，聆听着她那只为一人跳动的，有规律心跳。
“秀妍。”她低声喃呢，“不要逃避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女人的想法总是那么不讲道理，越是逃避，她就越要靠近，越是害怕她受伤，她就越要触碰你的底线。
郑秀妍沉默，她不敢说，因为很久以前，她就怕极了做出选择。
林允儿的唇角轻微扬起一个弧度，为苍白的面容添上一抹恬淡的笑容，“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甩不掉我了。”
“你不怕么？”沉默良久，她终于启唇，“你不怕在我身边，再受到伤害吗？”
“那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她笑靥依旧，抬手抚上她的面庞，“如果视线里失去了你，你猜我会怎么样？”林允儿定定的看着郑秀妍，语调柔婉，却丝毫掩盖不了语意中的坚定。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是你，冰河也是你。
良久，她终于开口。
“我认输了。”
郑秀妍沉眸，伸手将林允儿揽入怀中，整个人都深深地沉沦在她的气息里，“是你赢了。”一瞬间，阴霾散尽。
眼角落得一滴温热的液体，林允儿在她耳边轻声道：“愿赌服输，不许耍赖。”
她点了点头，又加了些力，狠狠的将她拥住。
“小允…”
“嗯？”
“小允…”
“我在。”
“小允…”
“我在…”
林允儿抬手抚上她的后脑，轻轻抚平她卷曲的发丝，同时也抚平了她不安的心。
“我那天的样子，有没有吓到你…？”
“没有。”
“那你担心我吗？”
“…**。”
林允儿嘟嘴，佯装生气的推开她，“我差点担心死了，你知道吗？”有些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郑秀妍，环上双臂，“你还说你不要我了…”
瞳孔中浮上一丝酸楚，郑秀妍有些不知所措。
“你知不知道那些话，我听了有多难过…”
看出她眼神里透露出的无措，林允儿在心底偷笑了一下，故意转过身去，“算了，就让我一个人难过好了，你…”
突然被紧紧的从身后抱住，林允儿唇角一扬，心底暗喜，郑秀妍的双臂有些颤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好了…”
“打你？郑秀妍你可真坏，明知道我下不去手还提这么无厘头的要求！”
这次换做郑秀妍愣住了，张了张口，却无意间瞥见她微扬的唇角，一瞬间反应过来。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傻子，可偏偏她郑秀妍就不是。
“那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郑秀妍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的蹭了蹭，缓缓道：“本来想以身相许的，可小允觉得我太坏了，那我只好许给别人了。”
“不许！”林允儿高声道，气势又一下子弱了下去，结巴道：“我…我是觉得你这么坏…会祸害了别人的！”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祸害别人？”
谎话精，看你怎么圆下去。
林允儿小嘴翘得老高，心底默默道：既然说不过你，那就不说了！
“我们和好吧。”郑秀妍将前额抵在她的侧脸上，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不要！我还在生气！”心里却默默念叨着：快点哄我快点哄我快点哄我！！！
一分钟以后。
“还生气吗？”
“还生气！”你就不能哄我一下吗！！！郑秀妍你不懂浪漫！！！
又过了一分钟。
“别生气了。”又在她颈间蹭了蹭，“我是你的，谁都抢不走。”
“……”林允儿沉默。
萦绕在耳边的她的气息，比想象中的还要温暖，陪伴，真的胜过千万句情话。
“郑秀妍！”权侑莉的声音伴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
“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啊喂！！！”权侑莉看着从门缝里溢出的葡萄糖液体，“郑秀妍你别逞强啊！你身子还虚着呢！最好给我乖乖回床上吊点滴！”
房里一片死寂，权侑莉被气的肝疼，一把撞开房门，准备好好批斗一下她这位常年任性的病人。
一阵寒气扑面而来，不禁在原地打了个哆嗦。
郑秀妍冷冷的盯着某人，冰冷的目光活生生把权侑莉同志的嘴给堵的死死的，半天只憋出来一个“额…”
面对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林允儿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索性直接忽视了某人的存在，郑秀妍轻轻的在林允儿颈上蹭了蹭，双手一系列的行为甚至让人浮想联翩。
“小允…”这语调…听起来有些奇怪？
权侑莉彻底石化在原地，她她她…她特么这是在撒娇！？
“我好渴。”她伏在林允儿的颈间轻声说道。
——————————
_(:_」∠)_哦凑，简直糖尿病晚期！！！总之，这两只的误会总算是解除了，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撒花！

“算了，我还是出去吧。”权侑莉扶着墙，苦恼地捂着刚刚被闪瞎的双眼，叹息道。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权侑莉同学还是深有体会的，就好比在不经意间坏了人家的房事，在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判断来抽身事外，才是智者的做法。
小太阳不在，仅凭她一人的脑子来处理这种问题本就显得吃力，更何况某些人还是那种十足的任性者。不过好在她还没有智障到要单枪匹马的出动的地步，很识相的退了出去。
郑秀妍满意的闭上眼，伏在林允儿耳边嗫嚅着：“小允…我好渴…”温热的气息环绕在林允儿耳畔，酥酥麻麻的，有些痒。
噘着嘴不理她，眼神却…不自觉的飘向了一旁的水壶。
本来是佯装生气，连被她紧扣的双手都舍不得松开，还装作满不在乎的闷哼一声。
很轻易地看穿她的小动作，郑秀妍窃喜，唇角微微上扬，右手滑上她的侧脸轻轻戳了戳，低声沉吟：“我嗓子好痛…”
“……”林允儿不做声，静静地站在原地发愣。
还装？嗯？望梅止渴了这么久，就不怕我把持不住么？郑秀妍心想。
松开她的手，佯装朝后退了半步。
林允儿一怔，迅速转过身去，晶莹的眸子里竟映射出一丝慌乱。
轻盈的刘海下，是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
郑秀妍轻笑，准确无误的覆上她的薄唇。
林允儿被吻的无力，颈间尽是她流连过的气息，堵在喉间的话语也在无声中一并化了去，静静地沉沦在她给予的无限光华中。
最后，郑秀妍吻了吻她的眼睛，轻声道：“刚才害怕了吗？”十指相扣间，连手心也沁出丝丝水汽，林允儿伏在郑秀妍的肩上，沉默良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
“怕。”
郑秀妍拍着她后背的手顿了顿，林允儿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嗫嚅道：“害怕你又突然不见了，然后又找不到了。”
“对不起。”她出声道歉。
“是我做的过分了…”眸中仅有的光泽暗了暗，恍若隔世的璀璨，刹那间便消磨的宛若星沉大海。
“秀妍…”林允儿开口唤她，抬手抚上她的心口，指尖虚点。
“我害怕了。”
她的手在发抖，连声音都在发抖。
郑秀妍紧紧握住林允儿的手，她能感受到，那种从内心深处蔓延出来的恐惧感。
一个人要如何才能理解另一个人的感同身受？
因为自己遭受过的，不比她少。
以前，她一直将自己深埋在过去的自责里苟且偷生，不敢直面阳光，守着那所谓的责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是因为将责任看的太高，高到一定要仔细维护，好好对待，其实这根本不值得。
过去的一切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珍惜现在。
我不会走…我怎么舍得走…
郑秀妍紧紧地抱住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不怕。”
林允儿点点头。
“嗯，不怕了。”
以前，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
现在，我想我什么都不怕了。
雪势渐大，却盖不住，两颗紧贴的，跳动的心脏。

心跳的好快…
咚咚…咚咚…
可那不是她该有的心跳声。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膈肌收缩的速度加快得可怕，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打破了这份宁静。
郑秀妍察觉到身体的异样，迅速脱开了林允儿的怀抱，捂着胸口朝后退了几步。
大口喘着气，妄想缓解心底的痛楚。
可是那从心底蔓延出的欲望，急切的需要得到满足。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林允儿的面容也变得渐渐模糊，从心底迸发出的对药物的渴望，迅速掩盖了她最后的理智。
林允儿被突然的推开，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人，用左手遏制住颤抖的手腕，交叠着重重地捂住胸口喘息。
“别过来！…”郑秀妍的身体开始发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艰难的在原地站稳，高速的心率使得她面容通红，喘息声中夹杂着哀求：“别过来…”
林允儿的步伐僵在原地，看着她伸手拒绝靠近，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酒店偶遇的那次。
“求你了…”看似如此简短的三个字。
却承载了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刀为什么有鞘？不是为了杀，而是为了藏；
人为什么有心？不是为了情，而是为了活。
“秀妍…”林允儿忍住眼泪，连伸出的双臂都开始颤抖，她努力扬起笑容，对她说道：“不怕…”
我要你记住，如果全世界都抛弃你，我的怀抱也永远是你最温暖的港湾。
“别…别过来…”郑秀妍呼吸困难，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阻止她的前进。
“不怕…”她重复道。
像是一滴温热的雨滴，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她内心最贫瘠的土地上。
变成了这样的我，怎么会不怕…
欲望终是战胜了理智，就像她从来都会输给她一样毫无悬念。
一场注定会输的战争，其实打不打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
刺目的殷红爬上了她的瞳孔，郑秀妍低声喘息着，心底的欲望太强，强到竟伸手去储物台上那两袋还未使用的血浆袋。
感觉身体被向后拉住，腰间被一双清瘦的手臂箍住。
林允儿从身后紧紧搂住她，拼命的摇头，“不要…”眼泪从眼角滑落，“秀妍…不要这样了…”
眸中闪过一丝亮光，郑秀妍的动作僵在空中。
呵，真是一场滑稽而又失败的戏剧。
“不要变成那样…不要…”她苦苦哀求着，语过之处，皆是字字钻心。
我曾说过，有生之年，都不愿再见到你的眼泪。
可我没有做到。
是你的双眼太美，美到让我以为，它承受不住泪水的侵蚀。
用尽最后的理智，右手伸向了面前的无菌箱。
恐惧迅速占据了林允儿的大脑，晃眼的白光迅速从眼前闪过。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面颊感觉到丝丝温热，鲜红的液体顺着轮廓缓缓流下，落在纯白的床单上。
刀尖的色泽在阳光的映衬下太过耀眼，与窗边积累的雪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胸口不像之前那样痛了，双眼凝视着被手术刀刺穿的左手，郑秀妍苦笑着。
是啊，肢体上的痛楚，远比心底的痛楚轻松多了，早该想到了。
像一朵盛开的血色蔷薇，却绽放在纯白的圣洁之地。
掌心处还留有一抹淡淡的银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却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也许早已适应了这种程度的痛楚，郑秀妍没有出声，没有皱眉，连微小的神态变化都没有。
粗暴的摧毁了自己的左手，直到那所谓的理智都完全归属于原位。
对不起，我的爱人。
这是我的选择，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你。
或许，你不该原谅我的。

我以为，真的只是我以为而已。
因为事先接到了电话，一周前在美国下的订单已经被签收了。
权侑莉点了点数目，又看了看账单——
这数目…半年的剂量应该足够了。
收了账簿，揣兜回到了地下室。
等权侑莉接完货回来的时候，整个内室早已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
郑秀妍面色惨白，鲜血顺着刀尖，一滴一滴，和着原本就洒落的液体，在地面上晕染出一抹血色蔷薇。
发病的速度比预期要快很多，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偏激。
权侑莉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迅速倒出两粒药丸，塞进她的嘴里。
有时候，一个人就是这么可怕。
试问：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她还会怕什么呢？
疼，她还会怕疼。
失去，背叛，自责。
满满的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郑秀妍身上背负的责任太多，几近将她压垮，她害怕失去，如果有一天，让她在林允儿和责任中做出选择，她该怎么办？
她可以做一个无情的人，但她不能做一个自私的人。
熟练且快速的将刀具从她掌心里取出，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左手，权侑莉揉了揉鼻子，一瓶酒精泼下去，她的神态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眉心微微皱起，额尖冒出些许水汽。
“别看。”郑秀妍张口。
权侑莉的眼睛终于瞄向了一旁的林允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眼神示意她转过身去。
“疼么？”服药之后大概过了十分钟，权侑莉按了按她的胸口，轻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嘴角浮起一抹惨淡的笑容。
差一点…我差一点又伤害到你了…
“好了。”权侑莉开口，擦了擦额前的汗珠，顺手将带血的棉纱往地上一扔，“记得按时换药，还有，把卫生给我打扫咯。”
难得使唤你一次，啧，真不容易。
或许是习惯了沉寂的状态，郑秀妍动了动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缓缓抬起左臂——
“以后的拥抱会别扭些的。”
林允儿微怔，一双鹿眼诧异的看着面前的人。
“要是敢嫌弃我，你试试看。”
被人从身后圈住，林允儿将前额抵在她的后背上，“嗯,确实挺別扭的。”紧贴着的两颗心脏，连跳动的频率都变得一致，郑秀妍微笑，抬手轻轻覆上被林允儿紧扣住的腹部，“谢谢你。”
倘若你眸似星海，那一定会明亮的令人窒息。
“谢谢你的不离不弃。”
郑秀妍，世界上有那么多件巧合的事情，那么多张相似的面孔，可那又如何呢？除了我，没人能与你相配。
“疼吗…？”她小心翼翼的问，却掩盖不住语气中的一丝酸楚。
郑秀妍淡淡一笑，斜眼瞟了瞟被包成粽子一样的左手，“我说不疼，你会信吗？”
“不知道。”林允儿闷闷的说，像是在生气，又听不出愤怒的意思。
“你该庆幸，还好你遇到的是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告诉我！”
“不说。”
“快告诉我！”
“不说。”
“那我不理你了！”
一番作战失败，林允儿索性别过头去赌气，郑秀妍轻笑，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你这小坏蛋，还敢威胁…咳！——”
林允儿猛的回头，唇瓣却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甜甜的，软软的。
好啊郑秀妍，身体没见转好，偷亲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

再见了，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束光。
茫茫原野上，零星点缀着几座场房，碧绿的草场上被附着着一层白白的棉被，牧羊人叼着烟斗，挥鞭指使着羊群散开，像一块失了水的白色海绵，迅速膨胀开来。
偶尔看见几只金色牧羊犬呼啸而过，冲着跑远的羊群狂吠一声，待成功赶回，又迅速钻进羊群中，像遁地一般的逃离。
明明四周都充斥着生机勃勃的景象，可唯有这座牧场看起来阴森森的，像是失了魂魄般，可能是由于地域太过广阔，又没有任何一只生物敢靠近这里，就倒显得死气沉沉的。
阳光有些晃眼，徐政厚将帽檐压低了些，趁着摆弄枪栓的空隙分神瞟了瞟身旁的人。
“顺圭。”他轻声开口，将调试好的枪支扔进背包，从包里取出一只麻醉枪，递给一旁微微发抖的sunny。
“你怕么？”看着这样的她，徐政厚用一种略带玩味的语气问道，“怕她认不出你还是怕她的这里？”说着，还伸手比了比自己的眼睛。
sunny有些失神，死死咬着下唇，定定的看着自己手上的麻醉枪，注视着里面摇晃鲜红色液体。
她不愿开口，徐政厚也不勉强，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Tapes134A…”sunny轻声开口，却被徐政厚一口打断。“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概早已经没有理智了。”
“不要犹豫，如果她一旦注意到你，你就没有下手的机会了，懂么？”
轻轻将她抱住，徐政厚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想太多了，你会做得很好。”
你会做得很好。
这是她以前说过的话。
sunny无措的垂下眼帘，轻声回应：“我该怎么做…”
徐政厚笑了笑，视线扫过矗立在阳光下的场房，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等。”
一直等到太阳消失以后。
就是她的死期。
徐政厚唇角微扬，阵阵微风吹过草地，拂过她的鬓角，像是轻轻诉说着某种思念，连上帝都觉得心痛。
上帝究竟是不是万能的？这个问题好像一直都没有确切的回答。
我的答案是：否。
有时候，其实上帝比人类还要脆弱，在面对死神的时候，是那么的不堪一击，那么的无所适从。而这一切的一切，却从来都只能是无从制止。
入夜，茫茫原野上蝉鸣一片，徐政厚挑了把顺手的短刀别在腰间，将提前准备好的血袋扎破，从头顶一直淋遍全身，直到全身都布满了血腥味，他才将早已埋好的捕兽器开关打开。
转身对着sunny比了个OK的手势。
“动手吧。”他低声说道，转身走向了场房。
浓浓的血腥味迅速向四周散去，惹得角落里突然张开了一双赤红的眸子。
sunny隐蔽在先前说好的位置上等待，可还没有等到徐政厚发出信号，就只听见一声巨响，肉体被重物碾压才会发出的声音…
心脏猛的一震，握着麻醉枪的手也开始发抖，又是连续的几声碰撞，sunny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了场房的大门…
清晰的喘息声，修长的手臂被徐政厚死死扣住，只为能使自己可以勉强呼吸，配合着她赤红的眸子，而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自然的可怕。
“秀英…”sunny双目呆滞，麻醉枪也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亲眼目睹她的指尖，一寸寸扎进徐政厚的脖颈。
紧扣的右手突然松开，徐政厚也一下摔在了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一股凉意瞬间从心底扩散开来，那双赤红的眸子，此时正盯着她自己。
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却在一瞬间被扼住。
双眸近在咫尺，却像是隔了整整一个世纪。
“咳…秀英…咳…我是…我是小太阳啊…”
她的力气大到惊人，却在sunny的一席话后突然变松，赤红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小…太阳？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头好痛…快要裂开了…
一把松开sunny，崔秀英捂着头朝后退了几步，却一头栽倒在地上。
徐政厚握着麻醉枪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也跟着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如果我忘了我自己，可不可以烦请你帮我记住一些事情，记住那些我不能忘的，跟你有关的一切记忆？
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个令人尴尬的时光。
为什么说它尴尬？只是因为在这段尴尬的时光里。你没有变，我没有变，一切都像以前一样。可即便是这样，它却依然还是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尴尬的时光。
自那夜起，就仿佛陷入了一场繁复冗长的梦境，是一种身处地狱深处无法自拔的苦楚。
禁室培欲么？不不不。
她不是我的秀英，她是怪物。
五十厘米厚的钢板，都能被她一拳打穿。
这不是怪物，是什么？
拥有十年跑腿经验，处理过许多棘手的案件，其中不免参杂着一些鲜血。
她不敢靠近那座牢笼，她进不去，可那中间隔着的不是门锁，而是心锁。
禁室里安静的可怕，偌大的空间里，只有正中央的一座球形铁笼占据了方寸之地。
四周弥漫着浑噩的血腥气，崔秀英垂首，四肢被腕粗的铁链固定在笼壁上，汗珠顺着发丝滴落在地面上，慢慢的，已经汇聚成一汪浅浅的水潭。
“我们需要的，只是她的血液样本而已，剩下的事，你想怎么处理，我不管你。”
血液样本已经取了，那现在…是不是所有事情都由她做主了？
你把我的秀英藏到哪里去了…
“啪嗒——”
她最终还是打开了那扇门，绝望的气息飘散在四周，笼壁上的她却一动不动。
慢慢走上前去，可每靠近一点，呼吸就会急促一点，像是中毒了一般，活生生的将她从现实中拖进了地狱。
三年，她离开了整整三年，三年之后，她终于又有机会可以好好的看看她。
sunny抬手触了触她的眼睛，沉睡中的她安静的可怕，连周遭的空气都显得凝重了许多，轻轻拨开她破碎的衣领，一道两指长的伤疤赫然呈现在眼前。
触目惊心么？还不至于，至少在sunny落下第一滴眼泪之前。
“做完这最后一单，就金盆洗手吧。”
这是sunny最后一次看见她志得意满的站在屋顶上，那种从容不迫的样子，总是会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小心！！！”
手起刀落，从此颈下多了一道刺目的伤疤…
“别哭，又不是要死了，哭什么哭。”
不是说眼泪是最好的宣泄方式么？为什么你替我承受了伤痛，我却连哭都要被你斥责？
“小太阳，过来。”
有些胆颤的走到病床边上，她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向日葵。
“愿你永远像向日葵一般阳光。”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我…我好像变成怪物了…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你让我怎么说的出口？
“杀了我…”
她的苦苦哀求，像一道道光剑，深深刺入心底，血流如注。
“她失踪了，你最好不要去找她。”
她这么做，到底是想让我怎么样呢？
希望从此以后，我的梦里可以多一个名叫崔秀英的人，虽然她是一个再也没出现过的人。
三年了，她出现了，尽管方式不对，地点不对，可是人对了，这就够了。
泪珠顺着面颊流下，落在她锁骨处的伤疤上。
“秀英呐…”sunny将头抵在她的额前，轻抚着她的面颊，低声喃昵：“好久不见，竟是这般思念…”
缓缓闭上双眼，轻轻的触碰她微凉的薄唇，流连处，皆是满溢的爱恋。
卷翘的长睫轻轻颤了颤，被那突然睁开的双眸尽收眼底。

不是为了杀戮才会变成这样，我吃掉的血肉是为了存活，但是你不一样，为什么对别人行凶？是为了欲望，还是自甘堕落？呀，我想听听你的理由，那个你所谓的，即使玷污双手，也要保护的东西。
——崔秀英
没有想象中的狂躁，只是平静的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副颜，随意送到嘴边的柔软，笨拙却显得可爱。
微微颤抖的长睫轻轻触到了她的面颊上，痒痒的，可是，一点都讨厌不起来呢。
短短十秒，在她看来却像度过了一个寒冬。
对于sunny来说，崔秀英就像心头的一把刀，拔出是死，留着，也是死，只是时间关系罢了。
也正如剜心和窒息拿出来对比一样，其实没什么可比性，即使于死亡而言，也只是方式不同罢了。
喉头发出了些许异声，分明是在眼红。
锁链被迅速收紧，勒的她腕处的伤口再次裂开，鲜红的液体顺着镣铐流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啸叫声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
每一处都充斥着痛苦，宛若万劫不复。
“秀英…秀英？”
她是怪物，即使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也不会有意识的怪物。
而根据铁笼的设计，如果她挣扎的越狠，锁链就会收的越紧…
即使那是属于她的痛苦，却也能肆意强加到她的身上，将那种从内心深处满溢的痛苦，毫不留情的强加在她的身上。
腕上的口子越来越深，原本洁净的地面上此时已是血迹斑斑，她的呐喊，她的自尊，她的绝望，一滴一滴，溅洒在地面上。
痛的久了，就会产生免疫了，不是吗？
总归还是一个鲜活的人，挣扎的久了，也就累了。
她渐渐平静下来，沉重的喘息声顺着她垂下的头颅渐渐消失。房间也恢复到之前的死寂，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那一地的鲜血，在反复的提醒着sunny，这一切的真实。
“我提醒过你。”徐政厚突然出现在门口。
“她没有意识，没有理智。”靠的近了些，他抬手捏住崔秀英的下颌，摆到sunny面前，“看清楚，她除了这幅皮囊，还有哪里需要你留恋的？”
“哥…你别动她…”沉默许久，她仅是吐出了这句话。
徐政厚轻笑，松开了手，“如你所愿。”
走出牢笼，驻步，“顺圭，她是个怪物，你最好搞清楚现状。”
sunny轻笑，是啊，她是怪物，一个宁愿伤害自己都要避开她要害的怪物。
“可若她真的只是一只怪物，那哥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perhaps.”他耸耸肩，“毕竟下一秒将要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
顺圭，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意。
“大概吧。”sunny苦笑，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深深地痛苦和绝望，而非杀戮。
即使残忍如豺狼，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也依然存留着一方净土。
“我都明白，不用你教我。”sunny回眸，对着他的背影轻声说道，“她于我而言，是无法割舍的存在。”
“三年前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是因为被人骗了，骗我说她死了。”
突然变得沉默，尽管眸中的一丝无措转瞬即逝，定了定神后，才发觉自己的身体早已颤抖不止。
没错，这世上能扰乱人神思的原因千万种，有一种最牵强——那就是心里有鬼。

自从那天的事故之后，权侑莉和林允儿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郑秀妍身边，一日三餐，两次换药，一次…额，擦澡？都是在认真严谨的分工后才能完成的，这使得某位身不由己的小朋友深感不爽，尤其是…额，擦澡。
“……我自己来。”郑秀妍看着一脸正经并且已经带好手套的权侑莉缓声道。
“你给我少来！就你那裹得跟粽子似的左手能干什么？”
事实证明，适当的抗拒也是有威严的成份存在的，郑秀妍反复打量着她这套“装备”，不禁青筋暴起。
“我有右手。”她扶额，并亮出自己那唯一一只完好无缺的手，“快给我。”
“我拒绝。”权侑莉坚定的摇了摇头，“要么乖乖躺好擦完就完了，要么我让小允过来给你擦，二选一。”
“……我自己来。”某人依旧坚定的说道。
“我数三声。”
“……给我。”
“一…”
“小心我扣你工资。”
“二…”
“权呆子，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三！”
自然的一转身，终于听见了她投降的信号。
“……行！不许让她知道！”
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权侑莉满意的转过身，将热毛巾扔到她身上，“这才像话。”
要问这擦澡的事情，我们郑秀妍小朋友为什么不让林同学进来，其实有原因的…
大概是和好的当天晚上——
“轻点…”郑秀妍皱眉，肩膀微微一颤，却换得被林允儿狠狠地瞪了一眼。
“现在知道疼了？”说话的同时，执着棉签的手也放轻了许多。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郑秀妍抿了抿唇，用额角轻轻顶了下她的侧脸道，“嗯。”
“那还逞强？”林允儿不满的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着实显得可爱。
等她好不容易把左手的伤口处理好，准备提她挽好袖子，却不料小臂上两厘米长的刀口露了出来。
想立刻抽离，却被她一把抓住，一双鹿眼满是气愤，“怎么这里也有？”
郑秀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恐慌，忙解释道，“额…那是很早以前的了。”
“很早以前，多早？”林允儿迫切的问道，又欲撩开她右边的袖子，“像这样的伤口，还有多少？”
“没了…就这两块。”抬手挡住了她的动作，郑秀妍努力避开她的视线，自顾自的将袖子挽好。
她可不想让她的小允，看见她遍体鳞伤的样子…
何况，还都是些自己作的成果。
“把衣服脱下来。”
郑秀妍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什么？”
“我让你把衣服脱掉。”林允儿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宣扬的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小允…”郑秀妍低声唤她，“不要这样。”那些伤痕很丑陋，真的一点都不适合让你看见。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坦诚相待吗？为什么不愿让我知道？
看着她眸中的坚定逐渐化为失落，心里像被一块巨石压着一般，喘不过气来，尽管心中百般不愿，手上却还是自动将衣衫褪去。
锁骨下处的刀伤，右臂下方的划痕，以及——腹部那里最醒目的弹痕。
甚至连那块已经被针头刺出的星星点点的疤痕，都狰狞的附着在她的左臂上。
感觉到她的不对劲，郑秀妍迅速将衣服披上，附身到她面前，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喃：“都说了不让你看…”
“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些…那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郑秀妍语塞，她能明显的感受到怀中人的恐惧，发自内心的恐惧，惧怕欺骗，惧怕失去，甚至是…惧怕面对。
而她能给她的，只有这仅存的安全感。
对不起，我爱的女孩…是我，再一次让你失望了…

我的名字是崔秀英，我有一个搭档，叫李顺圭。
我的职业，是跑腿人，也叫做healer。
客户有什麽困难，就会委託healer搞定，小至护送情妇，大至到政府一级机关盗取情报，我都干过。
自六岁那年被老爷子收养后，这游走在法律灰色地带的职业，就是我的宿命。
老爷子的徒弟还有一个臭小子和一个小丫头，我和他们不怎麽熟，因为他俩还在受训时，我就已经开始出任务去。
起初老爷子会和我一起，后来我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自己出任务一个挺好的，自由自在，不用担心被拖后腿，肩上也只有自己一条命，死了是我自己的事，所以更能豁出去。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失手。
不过这样自由的日子，却因为老爷子一句命令而结束。
我平静的看着面前正在享受烟草老爷子，又扫了眼立在他身旁的小丫头，淡淡道：：“别让她跟着我。”
他头也不抬，彷彿要躲避我的目光似的，说：“你是我手下最优秀的healer，让sunny在你身边学习一下，你也多个照应，不好吗？
“不好。”我转了转手腕，随意的挑了处舒服的位置坐下，“我不喜欢身边有个累赘。”也不顾那小丫头的感受，竟摆出一副谈判的姿态来面对他。
“枪给我。”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烟，恋恋不舍的将烟斗放下，坐直了身子，从桌上拿起一只手枪，递给一旁有些胆颤的小丫头，道：“sunny乖，去把枪还给你大师姐。”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老爷子，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她一脸惶恐不安的样子，我险些笑出声。
“喂。”我开口叫她。
“有！…”她战战兢兢的应了声，也不看着我的眼睛，只是用那双小手不断摩挲着自己的衣摆。
“把枪给我。”我淡淡道，眼睛却一直注视着她手上的动作。
她吞咽了一下，用双手将手枪捧到我面前。
依然不看着我的眼睛。
“我很可怕么？”饶有趣味的看着她颤抖的小手，轻声问道。
“没…没有。”
“那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
“……因为身份。”
我轻笑出声，放下二郎腿摆正了姿势看她，为了看清她的面孔，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我。
很显然，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听着，我很不喜欢别人在我说话的时候，避开我的眼睛。”
她愣了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松开手，接过她手里的手枪，对准老板椅上的老头子没好气的来了句，“那臭小子呢？他早两年不是也出师了吗？”
老爷子白了我一眼，又摆弄起手中的烟斗，“在沙特出任务，看样子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那地方是怎麽样你应该知道，女人在那里能干什么？”
见我张口欲言的样子，他赶忙说道：别看我，我老了，要让我出任务和要我的命没有分别啊，你忍心吗？”
这老头......一定是故意的！
“随你。”我忿忿的将手枪扔回他桌子上，转身离去。
最后，即便在万般不情愿之下，那丫头还是成为了我的搭档。
尽管说从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来判断，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可她之后才体现出来的敏锐的判断力和轻捷的身手可以说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几次任务下来，她都表现得非常听话，因为我永远只是让她待在车里，帮我把风，以及——不许任何人和事有任何不正当的理由来干扰我。
不得不承认，有了这小丫头以后，我的行动要比以往结束的快的多，毫无疑问她起到很大的作用，这也是后来我不再嫌弃她碍手碍脚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之一？
我也不知道。
A市.木凡生物科技公司大楼
我边带着耳机，边吩咐那丫头道：“你留在车里，给我留意着守卫，一有异动马上通知我。”
她低头接过耳机，小声道：“又是留在车里吗.....其实我也可以的.....”
我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踏出车门。
让她打打杂，当一下后勤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极限了，我才不会带着她外出跑任务。
俐落地躲过守卫，绕开了防盗装置，顺着电梯槽，我来到了这公司的实验室，盗取那公司的机密研究数据。
坐到电脑前，试着解开电脑密码。
“呼.....解开了！”
赶忙把资料拷贝到随身硬碟，心裡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心裡一动，双手在键盘上快速敲打，把资料再拷贝一次，加密了线路后发给sunny，清除了操作记录，然后马上站起身，准备撤退。
“sunny，刚刚发给你的资料收到了吗？”
“收到了，等等.......秀英，守卫朝你那边来了。”她在另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多少？”
“你那层十个，还有十个从东翼那边跑过来。”
妈的！这公司守卫全都是退役特种部队，我可应付不了那麽多！
戴上帽子，我飞快地跑到电梯槽,正准备离开，却发现已被锁死。
意识到不对，我对在另一边的她说道：听着，我失手了，你不用管我，明天到国际金融中心停车场把我刚发给你的资料交给客户，知道吗？”
“秀英，抬头。”
这突兀的回答让我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我让你抬头。”
听到她无厘头的要求，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警惕的环视了四周，还没等我来口问她搞什么鬼时，一句命令性的话语瞬间冲进了我的大脑。
“跳到储物箱上去，我已经控制了周围所有的摄像头。”她冷静的复述着，小手快速的在键盘上敲打着。
“匍匐十米左右，那里有个配电箱，再往下走，从通风窗那里逃走。”
我没好气的用小刀割断配电箱里的电路，也不等她继续给我下达什么命令，直截了当的将一小瓶野蜂蜜倒了进去。
这剂量，够他们喝一壶的。
“通风口的结构有些复杂，不过设计的人也要根据规矩来，”她低声说道，小手还不停的在键盘上敲打着，一副清晰的分布图瞬间展露在屏幕上。
看着面前四通八达的…额，通风口，我咬咬牙，冲着耳麦另一头的她狠狠道：“你最好快点告诉我，该怎么出去。”
“圆口往左，方口往右。”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对的，从通风口逃走，比从正面突击要简单容易的多，我站在管道的连接口，理了理袖口的褶子，缓声道：“现在呢？”
“看到旁边的柱子没，顺着爬上来，就能看到天台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红点，她轻声道。
“等我。”
整座大楼已然被警车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望了望停在包围圈外的面包车，又丈量了下自己所处的高度。
随意的挽了挽袖口，纵身跳了下去。
不得不承认，这次，我算是欠了她一回。
“饿了吧？”一回到车里，我首先说的不是有关任务的事情，而是一句对她的关心。
不仅她被吓了一跳，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沉默了几秒，她弱弱的答道：“额…嗯。”
“那走吧，我也饿了。”
不紧不慢的发动了车子，朝着附近的汉堡王驶去。
她一直低头盯着电脑，也不知在看着什么，总之，就是不看着我。
看到那个表面乖巧，但全身上下无处不透露“就不理你”的家伙，我的火气莫名其妙地就上来了。
“呀！”
可能是意识到我的语气不善，她整个人僵硬了一下，然后带着讨好的笑容转身，“在呢，您有什麽吩咐？”
“我的第一条准则是什么？”
看到我严肃的脸孔，也收起笑容，认真地回答，“不许在你说话的时候避开你的眼睛。”
“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她看着我迅速转偏的语调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我知错了。”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她，她也低下头去，一路无声，一直到汽车餐厅都没打破僵局。
将车开到了山顶，找了块视野旷阔的岩石跳上去，自顾自的吃起手里的汉堡。
良久，见她待在原地不上来，我才勉强开口。
“喂。”
她抬头看了看我，也不说话。
“上来。”
我扭过头去，伸出手。过了好一会，她才舍得伸手借我的力跳上来。
心里的柔软不知道怎么的，被触动了一下。
板着的脸放松了一点，将另外的汉堡递给她，低声道：“再一再二不再三，这个月的佣金充公，当是惩罚。”
“是.....”
“还有，以后我叫你跑，你就跑，不要回头，也不要试图救我，明白吗？”
“明白了。”
“若再犯一次，你就不用跟着我了。”
“.......是。”
大概是那时开始，那傻傻的丫头就成为我生命里一个很重要的人，和她搭档也越来越默契，任务完成得又快又俐落，我们这小队的年收入也越来越高。
原本以为肩上多一份责任，一条人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但现在我竟然觉得心裡满是平静和幸福。
守护她，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小太阳，要不干完这票后就退休吧？”
“好。”
如果还有更美好的事，那就多停留一会儿吧。
看着她的笑容，我这麽想着。
A市.帝国大厦.天台
熟练地上好子弹，计算好射程，把狙击枪架好，枪口准确地对着对面大楼其中一间办公室。
回头，看见她就坐在栏杆上，双腿在空中晃啊晃，抬头看着天空，我一笑，倚在栏杆，问道：“怎么了？不舍得就这麽金盆洗手？”
她半开玩笑地说：“我小时候老是想30岁前退休，现在快做到了，人生目标就这麽达成，有点寂寞如雪的感觉。”
我伸手弹了她额头一下，：“还寂寞如雪呢，要不要换一件白衣，给你杯酒让你装独孤求败？”
她竟然兴致勃勃的回答道：，“好啊，我装独孤求败你装神雕！”
…….我就知道不该说这句，这货抽风起来可不是盖的。
“好了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朴允泽到了没有？”
她看了看监视器，“还没有呢....你说这人是什麽来历？这麽值钱？刺杀他的酬金都快赶上政要了。”
我耸耸肩，答道：“听说是黑道新兴人物，很有手腕，这两年连消带打地吞併了不少势力，那些黑帮老大气得牙也快咬碎了，想找人干掉他，偏生这人又神出鬼没，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打听到他今天会在这里出现。”
“在崔小姐口中听到这麽正面的评价，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心中一惊，转头，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带着戏谑的微笑看着我，身后还跟着几个持枪护卫，而他们的枪，一半指着我，一半指着她。
单看护卫拿枪的架势和手腕上的纹身，我就知道这次，逃不了。
如果有人能在十个Axist 包围下逃命，请告诉我，多少钱我也要拜师。
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我们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
彷彿看到我们的绝望，他淡淡一笑，道：“虽然你们都认得我了，但基于礼貌，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朴允泽，职业吗.....”
他歪头想了一下，才说道：“打杂的，这次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目标。”
听着他彬彬有礼的自我介绍，我心中莫名地涌起一阵寒意，咬咬牙，说道：“你想怎样？”
“哎呀别这麽紧张嘛，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今天不打算杀人。”
他在栏杆上坐下，道：“这阵子想刺杀我的人还不少，你们是最接近成功的那个，这点得给你们鼓鼓掌。不过嘛，身边老是有苍蝇飞来飞去也不是办法，惟有麻烦你们了。”
我瞥了一眼，冷冷道：“哼，装腔作势。”
“果然孤僻。”他耸耸肩，接过手下的一只消音枪，在我和她之间扫了扫，“留谁比较好呢？”
眸中的闪过一道寒光，“你要做什么？”
他眨眨眼，笑道：“我以为你能听懂的。”
我想也没想，就说道：“放她走，我留下。”
“秀英！”
我侧过头，努力为她留下一丝笑容，“记得那次我和你说个什麽吗？”
“我叫你跑，你就跑，不要回头，也不要试图救我。”
她执拗地看着我，我认真地看着她，说：“你答应过我的，要听话。”
她低下头，突然扑入我的怀中，紧紧地抱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说：“你也要答应我，活着回来，我等你。”
“好。”
笑着放开她，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总算松一口气。
“还真是感人，看来江湖传闻没有错啊。”朴允泽戏谑地说。
见我没有理会他，也不以为意，这时他的手下把他的手机递给他，接起电话，他的嬉皮笑脸迅速收起，一脸严肃的问：“确定吗？Tepes134A成功了？”
“......不.....我这边有一个更好的。”
“好,我这就把她带来。”
挂断电话，他回过头来，眼裡尽是狠绝的冷意。
=============================
当一个人开始渴望死亡的时候，她的心里要经历多少的绝望？
我数不清。
我只知道在我还有意识之前，无数次的渴望死亡。
可是体内的另一个我，总能将吞下去的子弹重新吐出来。
血腥气，是唯一能吞没我理智的东西。
而她，是唯一能唤醒我理智的人。
她会讨厌我的吧？这样一个嗜血食肉的怪物。
消失吧，这样对谁都好。

爱这种东西，它是打开人类心灵的唯一一把钥匙，在这弯弯曲曲的人生迷宫里，一旦将它交付给另一个人，就注定失去了走出去的关键，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概括，大概就是终其一生，画地为牢了。
——郑秀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记得窗外的雪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抹清新的淡绿色，天气也逐渐回暖。
差点忘了，已经换季了。
林允儿缓缓睁开双眼，均匀的鼻息轻轻喷洒在郑秀妍的侧脸上，面露微笑。
她的秀妍，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浅浅的呼吸，扰的她长睫微颤，偷偷爬进来的阳光，也悄悄爬到了她的发丝上，美丽的金黄色。
睡得这么安稳，还不忘箍紧她的手，弄得她动弹不得。
林允儿嘟嘟嘴，轻轻掰开她的五指山。
“要去哪？”温柔的声音传进耳畔。
“你…你醒了？”一双小鹿眼十分惊奇的看着面前的她，又迅速将做坏事的手收了回去，战战兢兢的问：“是我…把你弄醒的吗？”
“是啊。”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朝她的小脑瓜上轻轻地弹了一下，“竟然敢不经过我同意就松开我的手，嗯？”
“我又不是故意的…”幽怨的低喃了一句，轻轻戳了戳郑秀妍的胳膊，“好饿…”
“饿了？”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郑秀妍笑了笑，“怎么不早说。”
终于可以有一个合适的理由离开那张该死的病床了，这惊喜的程度可不亚于…嗯，不太好说。
难得看见她上扬的唇角，林允儿偏头问道，“笑什么？难道你要给我做饭吗？”
郑秀妍挑挑眉，“并不。”抬手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键。
与其说她是郑秀妍的私人医生，倒还不如说她是郑秀妍的私人保姆。
当听到某人堂而皇之的命令她去给林小鹿同学做饭的时候，差点没气到把手里的急救箱摔在地上。
有时候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的明显，早知道郑总裁是这么一个重色轻友的人，她一定在签合同之前把工资定为现在的十倍！
“给我拔针，我要起来。”郑秀妍坐起身，指了指自己右手的针管。
“靠！你怎么不去死！”权侑莉气愤的摔门而出，“嘭”的一声，吓得林允儿朝后缩了缩。
转头却看见某人还很淡定的坐在那里，冲她轻轻一笑，指了指门口。
不出半分钟，权呆子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两盒午餐肉和一罐全脂牛奶，态度极其恶劣，“就剩这个了！不吃自己去买！”
郑秀妍“苦恼”的看着林允儿，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允，你看她，她虐待我，她虐待病人。”
“就你这样还病人呢？我看给你拆了纱布断了机器你都能上天了吧？”看着她一脸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啊，那你给我把纱布拆了吧，我看看我能不能上天。”边说边悄悄地给林允儿递了个眼神。
“你！——算了，我不跟你闹。”重重的舒了口气，转向林允儿道：“小允，我看她这么精神，这次她睡了多久？”
“四…四个小时吧。”林允儿掰了掰手指，“比上次多了…大概一小时的样子。”
“嗯，有进步。”某人非常正经的环胸，斜眼看了看日历，“哗！都这么久了？”
这么久是指：从某些人醒来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
出乎意料的是，郑秀妍从那次犯瘾过后一直到现在，身体状况都很平稳。
林允儿点了点头，突然想起，开口问道：“sunny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权侑莉斜眼看了看郑秀妍，“刚好她回来的时候，我们就能一起商量这件事情了。”
面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攀爬上来。
林允儿纳闷道：“什么？”
权侑莉的眼神暗了暗，有些自责的说道：“她应该会从澳洲带回来一些东西。”
一些可以救命的东西。

嘴上说是快了，却也足足延迟了六天，直到第七天清晨的一通电话，才打破了实验室的固定运行规律。
权侑莉看起来有些糟心，接电话的同时，也反复在外间踱步，林允儿能听出来她口中的焦急，却听不懂她们之间交流的方式。
十分钟之后，又有电话打了过来，依旧是焦虑的口吻，不过这次要添一笔愤怒在里面。
看着她几乎快将头发揉成鸡窝，最后直接扔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就挂断了，林允儿小声问道：“是sunny姐姐吗？”
“不是。”恼火的将手机扔到桌子上，“是秀妍手底下那些个老不休趁着她不在，竟联合起来欺负秀晶。”
“怎么会！…”举着药剂的双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手里的酒精打翻了去。
“一群老奸巨猾的糟老头子！”狠狠地骂了一声，权侑莉咬咬牙，还没等缓过劲来，电话又响了。
“喂！又干什么！”
“呆子，是我。”听筒传出了sunny嘶哑的声音，“秀妍怎么样了？”
“……顺圭？你回来了？”紧皱的眉头松了松，“她…还好。”
“我现在可能抽不开身，你今天抽时间来论岘洞这边把血清拿走吧。”
“你是不是受伤了？”权侑莉听出来她有些虚弱的声音，虽然不敢确定，但至少小太阳的声音从未如此虚弱过。
“没有。”她否认，“记得把营养液里的咖啡因去了，那玩意儿有降解的作用，我怕会起免疫排斥反应。”她吸了口气，“那就先这样吧，六点过来。”
挂掉电话，sunny才腾出手来关掉蒸汽箱，将惨白的手臂拿出来，换上了新的纱布。
“疼吗？”徐政厚倚靠在不远处的门柱上。
“有什么疼的？”她轻笑，费力的裹上纱布，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放了点血而已，又不是断了条胳膊。”
趁着郑秀妍喝了药睡过去的这段时间，权侑莉很快就将sunny带回来的血清给取了回来，她没有见到sunny，只是从报刊亭的废料桶里拿回了她给的东西。
好像是今天的事情比较多，还没刚等她脱下外套，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看了眼站在门口等她的林允儿，抬手示意她先进去。
“嗯，这段时间的货先断了吧，剩下的尾款我会在24小时之内打到你的账上。”权侑莉挂掉电话，伏在桌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希望这次再不要发生什么意外了…
“还没醒吗？”换上白大褂之后，权侑莉终于摆出了一副职业医师的姿态，看了看仪表上的数值之后，在记录本上勾画了几笔。
“没有。”转头望向一旁的权侑莉，“sunny姐姐她…还好吗？我听到你们之前的对话，她的声音好像不太对…”
“我没见到她。”权侑莉低头做着记录，“合作了这么久，她做事一向有分寸，不用担心，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林允儿叹了口气，轻轻触了触郑秀妍的眼睫，口中低喃：“但愿吧。”
合上记录本，权侑莉的目光淡了淡，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拍了拍林允儿的肩膀道：“出来吧，我有些事要对你说。”
来到外间，权侑莉开门见山的说道：“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断掉药物输入了。”
闻言，林允儿愣了愣，半天才吐出两个字：“…什么？”
“从明天开始我就要断掉药物输入了。”面对着有些失措的她，权侑莉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那样！…秀妍她受得了吗？”
“我知道你的担心，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件事，是希望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
“是。”权侑莉点点头，“过程会非常的痛苦，我怕你会接受不了。”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通的故事一样，看不出她有任何的紧张，林允儿有些颤抖，她却继续说道：“她有这个能力挺过去，但我害怕你的动摇，最后会影响到她，所以…”看着面前颤抖着的她，突然有些不忍。
“你说…”林允儿闭上眼。
权侑莉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所以，在这段期间，我可能不会让你见她。”

林允儿僵住，蓬松的刘海下是飘散出恐惧的瞳孔，她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权侑莉站在原地，眼中闪烁着的是不可推翻的坚决。
“她会分心，你必须明了，并且要尽你所能不去干扰她。”
权侑莉转过身去，“你没有时间考虑了，下午我会找人过来接你，这段时间，你先住在酒店里吧，我也方便去找你。”
林允儿沉默，紧握的指尖被压的泛白，所有的话语在一瞬间都变得如此苍白无力。
直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地下室的，又是如何将自己锁在酒店的房间里，孤独的哭泣。
是为了她…为了她好。
她反复在心中重复着这句话。
如果她的身体好了，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重新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手背落得滚烫，落寞的像是一只破旧的玩偶，在昏暗的灯光下不知所措。
而郑秀妍呢？她能不能理解她的突然离开？
当然不会。
她会发疯。
这就是权侑莉曾经说过的——
失去林允儿对于郑秀妍来说，那将会是一种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林允儿侧卧在酒店的大床上，任凭窗外的霓虹映射在她红肿的眼上。
从床头拿起震动很久的手机，用干哑的嗓音回应：“喂…Yuri姐姐…”
“小允！快醒醒！郑秀妍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