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林彦将笔一掷,两腿一蹬,瘫倒在坐榻上哀嚎连连。“饿啊!”何林澈的嗓音本就不算粗犷,此时更像去了势的太监一样令人耳不忍闻,魔音绕林。这已是他受罚的第五天,也是他被强行辟谷的第五天。这五天可真是度日如年,每时每刻都是煎熬。干嚎一阵之后,何林彦又开始满屋子上蹿下跳的找镜子,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尊容。藏经阁内藏书有千万卷之多,可是却没有一样是给人用的东西。何林彦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镜子。
别说是镜子了,这藏经阁内连可以反光的的东西都没有一件。何林彦在折腾之下又出了一身黏汗,他低头闻了闻。
差点两眼一翻就此撒手人寰。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何林彦心想。再这样下去即便没饿死也会熏死!何林彦不寒而栗。
随即起身直奔藏经阁后面的清泉。夜幕低垂,在东南方向已有了几颗星子,发着白光闪烁着。凉风习习。
何林彦本来身上黏腻的难受得很,被这晚风一吹此时竟也干爽了不少。行至清泉。
因为这里向来人迹罕至,所以何林彦并不担心会有人窥探。立刻开始宽衣解带,纵身一跃跳入泉中。泉水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何林彦打了个冷战,然后舒服的眯起双眼,那神态活像一只在太阳下打盹的猫。何林彦自幼喜水,自从学会了浮水,他恨不得天天都在水里泡着。在他还没被父亲送来修行之前,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支自己的乌篷船,游山玩水,在船上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玩一玩水,潜入水底看一看有趣的鱼。这就是他的梦想。
无数次说来都会被别人轻蔑一笑的梦想。他这个人没有什么胸怀天下的抱负,他一向随性洒脱,胸无大志。父亲一直怒其不争,可又疼他爱他不舍得责怪他。最后只能把他送到这白苍山上修行,希望他能够与这些世家公子为伍,近朱者赤,奋发向上,励精图治有所改变。其实改变还是有的,这两年的生活还是给何林彦带来了很大的改变,这改变就是-
他更加确认了一个事实。他就是野鸡,这辈子都不可能是凤凰。想到这何林彦突然间笑了,也不知道那“凤凰”的理想是什么。不用说,一定是什么,降妖除魔,匡扶正义。造福黎民苍生,守护百姓安康尔尔。再转念一想到苏明正的那张面瘫脸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屁话的场景,何林彦更加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恶趣兴起,想着反正也是四周无人,他更是兴致盎然的模仿起了苏明正。
收起笑脸,嘴角一撇,满脸的认真严肃
“我苏明正定以造福黎民百姓为己任,造福全天下。”何林彦道
顿了顿,接着声音一提补充道“我一定会做只三条腿的癞蛤蟆!噗哈哈哈哈”然后破功狂笑出声。何林彦笑的实在是太大声,所以他并没有听到林丛窸窣的声响,还有那几声慌乱的脚步声。上岸穿衣之时何林彦突觉林中有异,迅速穿好外衫,冷声喝道“谁!”
月光下的他目光似剑,吊儿郎当的气质全无。此时的他竟是如此狠厉,让人望而却步。林丛中又是一阵窸窣,何林彦微眯双眼,左手捏诀,右手则是探入外衫内侧取出一物攥在掌心。浑身散发出了危险的气息。他缓步走至林丛,拨开树叶。右手出招疾如闪电!“我我我!”是周兆滦的声音
何林彦眼间闪过一道锋芒,迅速转身将右手手中之物收于袖中。回过身来的时候,他又换上了平时的那副纨绔不羁的面孔。“你是来给我送吃的的吗?”何林彦认真的看着周兆滦周兆滦“。。。。。。”周兆滦突然之间觉得刚才他看见的那个浑身肃杀气息的人一定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何林彦拍了拍周兆滦的胸膛。
认清了周兆滦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丁点食物的事实,哼了一声便要回藏经阁。周兆滦如梦初醒般大喊“你还回去?”何林彦头都不回的说“你又不给我带吃的,我现在饿的眼睛冒绿光,不信你看!”说完,何林彦脚步一停,猛地回头,直勾勾的看着周兆滦。周兆滦十分熟悉那个眼神,
他在上次和何林彦一起吃烤野兔时看到过!周兆滦觉得自己现在很危险。
倏然之间,何林彦动了!
他一步一步的朝周兆滦走来。
周兆滦开始冒冷汗。
他的步伐越来越迅速。他离周兆滦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停 停停停”周兆滦伸手制止了何林彦向他而来的脚步。
“我知道哪有吃的,我我我带你去。”已被吓得舌头打结的周兆滦道。何林彦立刻拥抱了一下此刻抖如筛糠的周兆滦兴奋的说“走!”不过很快何林彦就不兴奋了。
何林彦和周兆滦站在题有思省二字的门堂之前,转头看向周兆滦“这哪?”
“思省堂啊。”周兆滦一脸认真。
“谁在这?”何林彦又问。
“苏掌门啊。”周兆滦歪着头。
何林彦回手就是一巴掌把周兆滦的脑袋拍正了。“我看你不是来帮我活命的,你这是要直接送我作古啊!”何林彦咬牙说道。
周兆滦拉住转身要走的何林彦
“你不饿了啊?”
“我怕我吃完直接就做了饿死鬼了!”何林彦就势还要走。周兆滦又拉住他。
神神秘秘的说“你冷静冷静,你想想今天是什么日子”
何林彦不再挣扎想了想道“七月初十。”
“对呀!七月初十!”周兆滦重复道。
何林彦先是迷茫的看了周兆滦一会儿,然后一拍掌
“我们是怎么进去?”白苍苏氏门规繁多,何林彦曾经在刚上山的时候怀着满腔热忱尝试背诵过。他的觉悟是很高的,
结果却是很惨烈的。何林彦背了三天三夜,夙兴夜寐。可连第一节都没背完。随后何林彦便发挥了他的优点,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动放弃了。但有一条他却意外的牢牢铭记于心,那就是“七月初十,掌门闭关修行,凡事莫扰。”既然这掌门不在,那这“思省殿”也就不是闯不得的了。何林彦勾起嘴角,暗自运气。
他向前一步在围墙上一点便飞起数丈,当周兆滦回过神的时候,何林彦已经在围墙之内了。“兆滦!”何林彦轻声叫道。
“来了。”周兆滦也开始闭目运气,足下轻点,跃过围墙。“哐!”摔在了地上。还好何林彦反应够快,在周兆滦喊出声音之前就捂住了他的嘴,才未惊扰了巡夜的弟子。周兆滦闭上嘴和何林彦四目一接,二人便心照不宣的向“思省堂”的庭院奔去。庭院地广,巡夜弟子难以处处细致的搜查。且树木繁多便于藏匿。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樱李树啊!樱李树上四季结樱李,摘下之后三日之内必能结出新的樱李。樱李甘甜可口,甜美多汁。是整个白苍上至掌门下至普通弟子都所喜爱的吃食。可能是美味在前的力量驱使,何林彦与周兆滦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两人健步如飞,迅如闪电。过了没多久,桃李树已赫然在他们的眼前了。看着眼前多如群星缀满了樱李的樱李树,周兆滦吞了吞口水,便开始去解腰间的腰带。
何林彦见状一愣,压低声音问道“你解腰带干嘛?”
周兆滦动作不停边解边说“脱衣服包樱李啊。”何林彦立刻伸手阻止道“你要摘多少啊?!咱们一人一个就可以了。”
可此时周兆滦已将外衫脱下平铺在地上了,何林彦也就不去理会他。他抬头看了看这树的高度,然后飞起一蹬,蹭蹭蹭,他已到了树顶。桃李表皮为淡紫色,有如拳头般大小,果香沁鼻,让人垂涎欲滴。何林彦马上将刚才说的“一人一个”忘在脑后,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周兆滦在树下举着外衫东跑西颠的接着何林彦扔下的樱李。两人一个扔一个接配合的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好不默契!。然而得意忘形这句话果然是没错的。“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平淡的没有音调起伏的声音响起。何林彦正摘得投入,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形一歪,眼看着便要直直的坠到地上。周兆滦赶紧把怀中的樱李一扔伸直双臂一路小跑就要前去接住从树上掉落的何林彦。从树上掉落的那一瞬间何林彦想
“先护脸,再护裆。两害取其轻。”
随后两眼一闭做好了迎接大地母亲怀抱的准备。想象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一缕冷香扑鼻而来。
何林彦睁开一只眼,看到了站在远处伸着胳膊张着嘴一脸震惊表情的周兆滦。那这个又是谁?何林彦睁开了另一只眼睛,僵硬的抬头看到了一张俊美无双却一脸如丧考妣表情的面庞。是苏明正!何林彦仿佛是被烫了尾巴的兔子,直接从苏明正的怀里跳了出来。何林彦的脸红似火烧!苏明正却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刚才发生的事似乎并未对他造成影响,何林彦盯着苏明正的眼睛,希望能够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一点不一样的情绪。
可是那双眼睛如同往常一样,还是湖水一般的平静,不起一丝波澜。
何林彦随即长舒一口气放宽了心。远处的周兆滦抱着樱李边跑边掉,刚到了何林彦面前便开始担心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何林彦拍了一下那只不安分的手。
周兆滦这确认了何林彦并无大碍。摸着自己的心口说“你可吓死我了。。”“没事吧?”一直不说话的苏明正突然开口。“没事,多谢师兄相救。”何林彦拱手笑道。苏明正点点头。
两人相对无话。
正当何林彦要转身告辞的时候,苏明正又道
“你们在干什么?”
.......看来苏明正还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原因。
何林彦指指身旁抱了一堆樱李的周兆滦清了清嗓,
瞪大眼睛认真的说“偷果子。”还真是诚实!诚实的让人一时之间想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跟他交流!看着一脸天真纯良无害表情的何林彦,苏明正严肃的点头“嗯。”然后转身便走。
......留下呆若木鸡的何周二人,面面相觑。
一阵凉风吹来,何林彦流下鼻涕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