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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遥远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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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蛙与麻雀在河边争论
该如何才能唱美丽的歌
山林里突然传出云雀的歌唱
河岸随即一片默然
树上的枫叶正在吵嚷
谁应该在下一阵风飘落
天边突然吹来强烈的风
纷纷飘落的叶子还没有结论
诗人偶遇百合花
问起:是根是叶是花
哪一个是开放的本体
一直到百合凋谢,诗人白发
诗人为自己刻一墓志铭:
“是一朵百合是一朵百合是一朵百合呀!”

弘一大师圆寂之后,许多研究他的学者发现,弘一大师的笔名、别号总共有两百三十五个,这是已知的,未知的、未找到的还不算在内。
幸好,弘一的诗文、书画独具一格,寻找起来不会太困难;署什么笔名、别号似乎也无关紧要。
我比较有兴趣的是:
为什么弘一要使用那么多的名字?哪一个才是弘一大师自己最喜欢的?或者说,哪一个才是自己呢?
这使我想起一个笑话:有一天,有人举办了一个鹦鹉演讲比赛。鹦鹉一一上场,只只都是能言善道、口若悬河,实在难分高下。
最后一只鹦鹉上场,他只说了一句话:
“呀!这么多的鹦鹉呀!”
鞠躬而退。
那说了一句话的鹦鹉,得了冠军。
原因很简单,所有的鹦鹉都是学人说话,只有那只鹦鹉说了自己的话。

弘一大师用那么多的名字行世,是知道世上并没有一个真正叫作“自己”的东西!
我们只是在某一个时空中扮演自己罢了!既自称为“晚晴老人”,第二天又叫自己“晨晖老人”。
前一段时间自言是“无住”,后一段时间又自道为“深心”。
对一个学生自称“息翁”,对另一个学生又自称“不息”。
有时“雪翁”,有时“焰慧”,冷热是多么不同!
在数百个自己中穿梭来去,圆寂时,弘一大师以一句“悲欣交集”作为总结。
我时常在静思时,想起弘一大师的角色扮演,自问道:“在这偶然时空的交会中,哪一个才是必然的自己呢?” 其实,自己,既没有必然性,也没有绝对性,更没有固定性。 不要说童年的自己和中年的自己完全不同。 昨天的自己和今天的自己也不相同。 甚至,上一刻的自己和下一刻的自己,也已不同。 “真实的自己”是在遥远的地方,并没有真正的实体。
“自己”在时空中不断地蜕变,读完一本书和未读一本书的自己是不同的;懂得爱和不懂爱的自己是不同的;心眼已开和心眼未开的自己又是不同。 当我说到“自己”,是一个不能完全确立的指陈,正如搭弓拔箭欲射,却没有一个确切得目标。 每一个向四面八方展示的自己,都是戴着面具。正如古代的兰陵王作战,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到最后,没有人认识真正的国王;而国王如果不戴面具,也不敢上战场了。 若有八万四千人认识我,知道我的名姓,也只是看见了一个个的面具。 因为,真实的我,永在改变中。

我畏惧这种“自己的不确定性”,因为我畏惧“今日之我”不能比“昨日之我”更有智慧、更懂得爱、更认识生命的美好。
我感恩这种“自己的不确定性”,这使得从前一切的过错还能修正,所有缺憾都能弥补,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当我知道每一天、每一刻、每一个元素、每一个念头都会改变“自己”。 当我知道每一个我、每一个自己都是稍纵即逝,下一个自己是全新的。——这想法,使我充满了启示,总使我有更深沉的感激、更非凡的勇气,去建造未来的自己。 改变是可能的! 开悟是可能的! 从此时此地,走向康庄大道是可能的!


1楼2017-08-10 14:48回复
    论林清玄与林语堂之关系


    2楼2017-08-23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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