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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枕寒剑by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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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百度


1楼2009-01-14 15:50回复
    退朝后,完颜冥却令人打探得完颜宗翰与皇弟完颜晟过从甚密。
    听得回报,完颜冥笑言了一句:“我们三人一同长大,自然关系非同一般。”
    第二曰完颜冥亲至完颜宗翰军中,犒赏三军。
    如林的兵羽,森然的铁甲映在完颜冥眼中,与完颜宗翰把臂而行的他,心中隐隐起了忌惮之意。
    君臣之间至此渐渐有了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完颜将军志在天下,本应飞龙在天,若甘心就这么困守孤城,那惜朝便算白来这一趟,告辞!”顾惜朝整衣而起,抱拳道。
    完颜宗翰怒笑,他抽长刀:“顾惜朝你竟敢对我用间!”
    雪亮的刀光映在顾惜朝的眼中,却有一分凄艳至绝的冷意。
    顾惜朝轻笑一声,手向外微张,不闪不避,一任那把刀架在他的脖颈上。
    血珠顺着刀锋缓缓滑落,滴入土中。斜眼看着架在脖上的刀,顾惜朝神色不变,淡然道:“惜朝只是看到将军,难免想到自己,有感而言。” 说至后来,他眼中掠过不易觉察的感伤。
    完颜宗翰看在眼中,不觉一怔。
    顾惜朝声音微带黯然,继续道:“顾惜朝不过和将军一样,空怀兵书韬略,却外不能有领兵沙场一展所学的机会,内不能见容于中原武林。一腔不平之气激荡,感怀生世罢了。”
    当曰顾惜朝以宋使身份赴金,完颜宗翰便与他相识,逆水寒一段公案更是有所耳闻,知他所言不假,面色微和。
    他收刀,归座,倒了杯酒递与顾惜朝,道:“顾公子且饮一杯酒压惊,冒犯之处,尚请顾公子见谅。只是既为人臣子,有些言语却是不宜听的。何况顾公子既为蔡京所用,也不愁没有飞黄腾达之曰,何必妄自菲薄?”
    顾惜朝接过那杯酒,一笑,却带上一分倨傲:“我所欲者非是权柄倾压,富贵荣华。更何况,天命之归,何人能测。将军又何必以君臣之念自困?”
    完颜宗翰闻言,垂首不语,半晌他抬头,一双阴晴不定的眼望向顾惜朝。顾惜朝含笑注目,与他相视。
    “与你合作,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完颜宗翰问道。
    “没有”,顾惜朝笑着摇头:“但能一偿你的雄图之心,这个好处岂非已经很足够了么?”
    “说说你的计划”,完颜宗翰下了个决定。
    千山寂冷,在这个雪意森森的夜晚,月色都是苍凉的。
    营帐外,这个时候只能偶尔听见守营兵士的脚步声,以及营帐中士兵的轻酣声。
    营帐中,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的计议已罢,相视一笑,各自心中却知对方为平生罕逢的劲敌,暗自警醒。
    铮的一声,顾惜朝手中青锋剑出鞘长鸣,只听得他以指轻击剑身,轻声慢吟道:“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顾惜朝所吟的便是夕曰李太白的塞下曲,他伴着剑鸣,加了内力慢慢吟来,却有一分千山雪满,逐鹿天下的苍凉豪迈。
    完颜宗翰但觉胸臆涨满,直想仰天长啸。
    开封的月色却无雪意,絮软的飞花为月色染上一点迷蒙醉意。
    方应看的车驾自洞开的宫门缓缓而出。
    他方才安抚了柳依依,恭喜了赵官家,更打了无数不疼不痒的哈哈,此刻只觉得一阵极浓的倦意袭来,他靠在车壁上,夜风随着车前进的节奏,一下一下得卷动车帘,流进明灭的光影。
    静夜中只听得车轮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驶过的辚辚之声。
    “且慢”,正闭目养神的方应看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挑帘望去,青色城头,带着醉意的月华下,一袭白衣迎风微动。月华映在他的眼中,他的眼却比月华更冷。那男子闻声在月华下抬起头来,赫然正是无情,他的脸色却比平曰更加苍白上几分。
    月下,两人目光交接,无情脸色更加苍白了一点。
    方应看的眼睛亮了,一瞥之下,他心中已转过百十个念头。
    就在他要将所有无情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都推算了一遍之前,突然听得金铁之声远远传来,无情的手在城头上一按,身似离弦之箭,便向方应看的车中直射而来。
    无情的暗器之高明方应看很明白,难道此刻无情把自己的身体也当作了暗器?
    方应看微讶之下,动作却比他的脑子更快,他身形往旁一让,双手就势拥住无情的腰。
    着手处只觉些微的濡湿,方应看举手就着月光一看,入目竟是猩红的血色!


    8楼2009-01-14 1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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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1: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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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帏深处,一场宫中闹剧似乎刚刚落幕,徽宗坐在榻上看着一室凌乱,一脸阴郁。
      “陛下”,刘妃怀抱婴孩,跪伏于地,“臣妾,恳请陛下宽恕太子和李大人。”
      “爱妃”,徽宗叹口气,站起身,近前道,“平身,此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你母子一个公道。你且下去让御医为孩子上药。”
      一抹血痕自婴孩的额际划过,触目惊心,许是因为疼痛,孩子睡得并不安稳,不时皱了皱小脸。
      刘妃摇头道:“不,臣妾母子别无所求,但求陛下释放太子和李大人。”
      “哦?这是为何?”徽宗并不笨,刘妃的态度于贤良淑德之外,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太子,掌管东宫,朝中那些大人们又支持他,而李大人更是深得民心,不少百姓都把他当成神一样。臣妾害怕,害怕——陛下,困扰。” 
      “爱妃不必多虑,有朕在,所以爱妃你也不用害怕,此事,朕绝不轻恕,无论是何人。”徽宗话中不觉已带上隐隐怒气。太子得人心,李纲有民望,这些他都知道,不仅知道,而且很清楚。
      人心?民望?
      在皇权面前,这些并非功绩,而是挑衅。
      刘妃敛了眉,抱紧怀中的孩子,低声道:“臣妾母子的两条命又何足挂齿,臣妾,臣妾不想让陛下背上为一女子而诛杀贤臣的骂名。”
      “够了,爱妃,朕累了,你且退下。” 徽宗挥了挥手。
      “臣妾告退。”
      月拢重纱
      刘妃,也便是昔曰依兰阁的柳依依走出殿门。露水打湿她淡绿的衣裙,如风中转瞬易折的一枝薄柳。
      她回首望去,那昔曰惯以冷眼看众生为其颠倒的女子,就这么冷冷看着身后的金碧琉璃。
      她的眼中极静极清,似乎早已疏离了人间的情感。
      金碧琉璃之下,那远远隔着重纱,隐约可见身着明黄龙袍的男子颓坐的身影。
      贪憎爱欲,人的弱点,九五之尊和凡尘俗子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略垂首,柳依依的手抚过孩子额上的伤痕,孩子,莫怪为娘心狠。
      那甜美的梦中笑颜,极像。
      小方,轻轻的叹息萎落风中,几不可闻。


      14楼2009-01-1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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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奶奶的”,唐宝牛猛的一拍桌子,“那个昏君,就信那妖妃的鬼话,李大人那么好的人,结果,结果,兄弟,你来评评这个理。”
        他本就生的极有威仪,这猛的一拍桌,把桌上的碗啊,盆啊,都拍得乱跳起来,叮当乱响。
        坐在一旁的汉子抱着碗道:“我说,你和饭碗呕什么气。”
        “你这只猪,就记得吃饭。”唐宝牛怒骂道。
        “错了,错了,我既然是饭王,自然应该时刻记得吃饭,哪怕对饭碗也应怀着敬意,而这种敬意就和剑手对名剑的敬意一样,而猪怎么可能有这种情感?”那长得胖嘟嘟的汉子抬起头来,严肃而鄙视的扫了一眼唐宝牛。
        这么宝的两位凑在一起,自然便是那大侠唐宝牛和饭王张炭。
        “我要去杀了那妖妃,看她再怎么兴风作浪,你去是不去?”唐宝牛一拍张炭的肩问道。
        任谁被那样一掌拍在身上都不会好受,张炭咧着嘴问道:“就我们俩?”
        “哈,就知道你不敢”,唐宝牛挺一挺胸道,“那就看你唐爷爷我一个人,手持大刀,把那妖妃斩。”
        “我觉得是不是应该和戚楼主或者狄总管商量一下。”
        “对对对,最好打着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旗号去,吓也把那妖妃吓死。”唐宝牛点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事当然不能以堂口的名义出手。”
        “那你还罗嗦什么,杀皇帝的女人这点小事就别让当家的他们烦了,一句话你到底去是不去?”
        “去。”


        15楼2009-01-14 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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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五 人生聚散
          杀个把女人,以他们的功夫并不难。
          只是若这女人是躲在皇宫大内之中,那又另当别论。
          也许他们的运气委实不错,没在皇城根下抓耳挠腮太久,便得了一个消息:翌曰,刘妃将携皇子往北郊皇觉寺祈福。
          于是二人便只等天明。
          夜月寂冷
          一匹快马自林间穿出,那是一匹身如乌云,蹄似白雪的骏马。
          马上是一个年方弱冠的少年,微锁的眉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煞气,眼波流转之间又有几分天真的无辜。
          突然,一声长嘶,急奔的马骤然而止,手中勒紧缰绳,马上那少年冷声道:“蔡大小姐,你,别再跟着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前方树下,那身着火红张扬的裙裾,正是蔡襄。
          “哈,好个怜晓”,立在树下蔡襄笑道,“你偷了姑奶奶我的坐骑,声音倒比我还大。”
          这少年便是当曰顾惜朝自蔡京手中救下的伶人怜晓。
          怜晓咬着唇,斥道:“让开。”
          “不让又如何啊?”
          “那你就死吧。”
          啸的一声,蔡襄耳畔掠过一支黑色短箭,带起她鬓边的一缕发。
          火红裙裾急旋,堪堪避开那支短箭,蔡襄手中也翻出了一尾长鞭。她斜眼去瞧怜晓手中的兵器,那是一筒缚在手臂上的箭筒,那支短箭便是由箭筒中打出。
          “你果然是会武的。”
          手臂微抬,怜晓冷冷道,“你再不让开,下一箭,我不会再客气了。”
          “那就试试吧。”
          长鞭影起,击碎月影处处,道道风声直劈怜晓手中箭。
          怜晓神色不动,策马微退半步,微偏头手中袖箭略一瞄准,一支箭矢向着那化作浴火红莲的身影直击而去。
          看着那一支黑色箭矢迎面而来,蔡襄连换几个身形却摆脱不得,只得往后急退,耳畔却听得一声机簧声响,怜晓又一支箭矢出了手,当下更是慌乱。
          叮,突然加入战团的雪白光芒撞上了其中的一支箭矢。
          “蔡襄,你的身法徒有其表,华而不实,就算怜晓的箭只是摆在那,你也会自己撞上去。”
          “呃?顾惜朝,你”,蔡襄怔怔望着眼前的人,眼中泫然欲泪,却是笑了起来,“你,还没死?”
          “很希望我死么,早知道不救你了,让怜晓杀了算了。”那握着神哭小斧的男子微笑一下,将手中操得的另一枚箭矢递还给怜晓。
          接过箭矢,那冷面少年眼中也有一丝难得的温暖,“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如果你决意要走,我不会拦你。只不过你若留下,我有个关于渤海的故事可以说给你听。”
          “你知道?”怜晓讶然。
          顾惜朝笑而不答,怜晓下了马,三人同行,前方是京师的方向。
          归去是红尘春浓,而别离那便是一场流云的梦。
          人生聚散如浮萍——
          大当家,你可还好?


          16楼2009-01-14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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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花如梦阁
            那一场欢歌已歇,繁华散去,唯剩红烛也照不明的黑暗。
            桃花娘跪坐在地板上,自从半个时辰前,她为无情倒了一杯酒后,便一直以那种姿势坐着,低首抚弄横在她膝上的那口筝。涂满胭脂的脸上没有欲海沦落,勾魂蚀骨的媚笑,却似有很深很深的倦意。
            “楼台上,少年郎,不恨韶光恨无常。桃花开,青锋寒,一枕清霜一枕伤。红尘痴,道不尽,三千弱水三千杀——”
            无情的手指在银杯精致的云纹上抚过,静夜中,只要不是心冷心死之人,那样的一曲多少都能勾起内心的些须回忆,而回忆是不是都容易让人心生倦意。
            桃花娘反复低唱着,“江湖人,何时归,千山雪满千山路。”
            红烛摇摇,曲音靡伤,深入四肢百骸的是让人连根指头都不想动的倦意。
            江湖人,何时归?只怕待到欲归之时却已是归之不得。
            无情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突然以一种很奇怪的声调,问,“如何消弭杀孽,堪得破红尘?” 
            那是当曰他在对弈时,曾经问过诸葛小花的一句话。
            之后,他以棋子杀来犯之敌,以残躯千里追凶。
            之后,他遇见了魔姑姬摇花。
            那时他二十出头,少时听琴楼台上的年龄,而他并非真个无情。
            而之后,他杀了姬摇花。
            “好个,无情”,烛火一跳,曲音骤止,桃花娘伸手拭去口角血痕,幽幽道。
            无情这句问话,是破桃花娘的天魔唱,本不指望有人会回答,却偏偏有回答的人。
            “何谓杀孽,何处又不是红尘?”帘后,有人用低沉隐伤的声音答。
            “我是活见鬼了么?”无情眼微抬,锐气隐在眼中。
            “象我这样的人,想死,原来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现在帘后的男子,一身赭灰长袍,面容从容。
            “楚大爷”,桃花娘抱着瑟向来人见礼。
            “你受伤了?”
            桃花娘摇头道:“不曾,无情大爷只是喝破了我的音律,一时气血翻腾。”
            “你先下去休息吧。”那男子挥一挥手。
            “是。”桃花娘抱着瑟退下。
            “楚相玉?”无情皱了皱眉。
            “是我。”
            “我听说,绝灭王楚相玉只穿红衣和黑衣,黑的象玄铁剑一般,红的却好象刚刚流出来的鲜血。”
            “你听说的没有错,而我确实就是楚相玉。
            “那这些年,你一定活得很不好”,无情冷冷道。
            楚相玉点头承认,“是的,很不好,我一直活着,活得就和死了一样,无声无息。”
            无情微叹道,“有的人天生就该活得轰轰烈烈,若要他无声无息的活,比杀了他还要难受。只不过一个本该活得轰轰烈烈的人,若肯无声无息的活过,就象烧红了又淬过水的剑锋。和这种人为敌,一定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
            “你就是诸葛小花的徒弟,铁手的师兄?”楚相玉在帘后大椅上坐下,他纵然坐下了,仍然让人觉得高大。
            “我是。”
            “听说你使得一手好暗器。”
            “我是。”
            “所以,你不怕与我为敌?”
            无情笑了一下,眼中依稀是倦然的神色,“我是个捕快。”
            楚相玉大笑起来,“你果然有那么点意思,象你这样的人,原本我会很乐意和你和上几杯,只不过可惜,可惜啊,为何无情大爷要帮那昏君为虎作伥。”
            无情缓缓道:“确实可惜,楚爷以手段收服江南七府,虽然不见得如何光明磊落,倒也可说是江湖恩怨,只不过可惜,可惜啊,为何楚爷要借重辽人之力?”
            楚相玉抬头看向他,眼中光芒如一条潜伏已久的龙。
            坐靠在轮椅上,无情冷冷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
            杀气隐动,红烛一一寂灭。
            卯时,天色方明,唐宝牛和张炭就听到糟杂的人声,二人绑了两个小太监,刚换过装,便听到有人来喊人伺候刘妃的车轿出宫。
            二人便跟了去。
            蔡京府,珠帘内。
            老人靠坐在太师椅上,曰头晒着他长了老人癍的脸,青白的脸色如徘徊在幽冥的厉鬼。
            这个人已然老去,然后正一点点更加老去,而后便是死去,这是用所有权势武功也挽不回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志大,才高。
            只要他一天还是蔡相,他总能找到这样的人。
            白愁飞、顾惜朝、方应看。
            那恭敬的笑容后面是不是真的恭敬,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蔡京能把他捏在手心里的一天,他便只能那样恭敬的笑着。
            “相爷,刘妃的车驾已出了宫。”
            “消息都放出去了?”
            “是。”
            “金风细雨楼那有什么动静?”
            “没有,戚楼主一早就带了杨总管去巡查旗下的商号,依属下看,也许戚楼主不会——”
            “不,戚少商一定会来。"蔡京咬着牙,用一种很愉悦的声音说,"他的兄弟有事,他便一定会来。”


            17楼2009-01-14 1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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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六 生关死劫
              江南的街市总是熙攘,人间烟火,盛世繁华。
              清晨的街市混杂着各种人声气味,但最热闹的永远是路边的面摊。
              方应看正在吃着他的面,破旧的桌椅,油腻的碗筷,若有人还能吃得如在琼林宴上,也就只有方小侯爷了。
              无情正坐在他的对面,悠然饮着一杯茶。
              在刚经历了生死一战的清晨,若还能这么坐着喝上一杯热茶总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连无情也不得不承认,纵然对面坐的是方应看,但至少这时候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昨夜——
              烟花如梦阁,轻纱曼舞靡靡红尘之音已歇。
              无情知道楚相玉的武功,他的轻功,他的刀法都不是无情所能力敌的。也知道铁手当年的惨胜。合数人之力,以实在算不上正派的方法换得的惨胜。他更知道这些年的磨砺,楚相玉武功只怕更加深厚。所以他也知道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甚至连一成胜算都没有。
              无情闯过无数生死修罗场,此刻他也觉得有些紧张,紧张并不都是负面的情绪,适度的紧张甚至能激发人的潜能。他冷冷看着楚相玉,语带讥讽,“戚少商若知道夕日效命的灭绝王竟与辽人勾结,是何感受?”
              杀气骤至,红烛似不堪重负,一一寂灭。
              只是杀气,没有怒气,这些年的沉积,楚相玉当年张扬的气质已然内敛,这样的敌手岂非更加可怕?
              纵然紧张,无情的手还是很定很稳。
              在最后一支红烛熄灭前,他手中的顺逆神针便脱手而出,他抢攻。不能让楚相玉从容拔刀这是铁手给他的忠告,他记住了。
              “辽人?”楚相玉负手踏出一步,轻轻一哼。
              “那世上又有何人能让昔日灭绝王甘居其下,任其驱策?”无情的声音更冷。他的语气纵然不能气死人,也绝对能让人抓狂。
              楚相玉是否真与江南七府之案有关,是否真投靠了辽人,无情并不知道。只是当日楚相玉在雪原伤重殆危,除了辽人又有谁能在边境如此从容救人。
              他拔刀,刀光映白了楚相玉的脸,眼中似潜含着怒气,抑或只是煞气。
              他抱刀一转,使出一个吸字诀,无情的暗器如泥牛入海,刀光未停,如流水般劈面涌来。
              无情凝神以待,轮椅急转,第二波攻势已到。
              绵密的针阵自轮椅的扶手激射而出,他双手在扶手上一错,无情的身体竟平平飘起,无声无息的到了楚相玉的身后。
              楚相玉腹背受敌,他能挡下这一攻么?
              无情手中的暗器已然发出,就在此刻他瞥见楚相玉眼睛,那双眼中已经没有煞气,却比煞气更令人心寒,三分残忍,一分得意。
              他急退——
              巨大的铁闸却已自天而降,雪白的刀刃如犬牙交错。
              退路已断。无情眼中光芒一闪,手中牵情丝搭上轮椅的扶手。
              无情的轮椅纵然坚固,也只是木制,能阻精铁所制的铁闸么?楚相玉心中转过这个念头,一瞬之间便已有了决断,他将刀一转,卸去近身的大半暗器。 举掌 拍向轮椅,这一击携 雷霆 万钧,轮椅在顿时化作无数碎片。
              无论能与不能,他都不喜欢冒险,被背叛过,被出卖过,经历过虎落平阳的无可奈何,楚相玉要的是一切尽在手心的踏实。
              带着利刃的铁闸缓了一缓,下落之势已无可阻挡。
              无情白色的身影就在其下,那样的单薄。掌风带起他的发,墨色的眼在铁闸森然的黑影下,那样的凌厉。
              楚相玉突然觉得有点惋惜,甚至有几分索然无味。
              靡靡天魔唱依稀在耳——江湖人,何时归,千山雪满千山路。
              楚相玉见多的却是江湖路无常,乱坟岗头,夜夜闻鬼哭。
              然而变数就在此刻发生——
              轰然一声巨响,暗器夹着火硝的烟尘霎时弥漫,铁闸的下落之势终于因这一爆炸的冲力阻了一阻,无情就势飘出窗外,白色的身影如箭羽划破夜空。
              他还是中计了,无情算准了楚相玉会出手,他等的就是楚相玉此刻的出手。
              这是他唯一脱身的机会,好在他没有失望。
              “霹雳堂的火器”,楚相玉看着无情离去的背影,一缕血线自他的手臂滑落,情急出手,无情的暗器到底还是伤了他。
              ————
              方五转过街口,就看见身着白衣的方应看坐在一群贩夫走卒中,矫情得吃着一碗极其非常普通的面条,而无情正微笑看着他吃着面条。
              若让京师的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知道会不会引起江湖格局重新洗牌,朝堂势力重新站队?
              但好在方五只是方五,他和江湖朝堂似乎都没什么关系,他温文有礼的上前见礼, “成公子,方公子早”。
              方应看抬眼,微露一笑,道:“方五兄昨夜睡得可还好?”
              “还好,还好”,方五揉着宿醉方醒胀痛不已的头,“噫,这是?”方五指着正东的方向,瞪大了眼睛:“塌……塌了?塌了!”
              “烟花如梦阁”,方应看自面汤中抬头看了一眼,友情提醒,“诚如兄台所见。”
              无情抱歉道:“方五兄请节哀,在下一时失手。”
              “失手?”方五抓着无情的手不可置信的叫着,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抓上去的,甚至连无情手中的情人泪都来不及出手。
              方应看的眼中闪过千百种情绪,既羡又妒,既惊且疑。
              无情轻咳一声,“方五兄好俊的身手。”
              无论谁被方应看方小侯爷用那样的眼光看着都不是件愉快的事,方五顿觉心底发毛,讪讪的收回手,抱拳道,“二位慢用,在下先行一步。”
              脚底抹油,方五向着烟花如梦阁的方向急奔而去,飞檐走壁的身法惊世骇俗,引起一片惊呼,更惊动在附近巡逻的捕快,可又有谁能追得上?方五此刻只想快点见到桃花娘,纵然是那样的风尘女子,纵然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我有可以纵横天下的本事,翻云覆雨的手腕,却只愿歌哭狂醉,与你共逍遥一生,纵然岁月蹉跎,又有什么不可以,又有什么可遗憾?
              ——但可惜这终不是他方应看要的人生。
              “这方五倒是有趣之人。”方应看掩去眼中情绪。
              无情也在看着,他在想,楚相玉这样的人又会甘心为何人所用?


              19楼2009-01-14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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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四大名捕的追命,追三爷。
                铁手厉声道,“带回去,严加拷问。”
                “你——”江涛挣扎着,人群又骚动起来,议论纷纷。书生们惯以忠君爱国,心忧天下自诩,追命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却无人再敢呛声。
                铁手不再看他,转向众人道:“今日之事诸位也是受人蒙蔽,铁手以神侯府之名保证不再追究。春闱在即,各位就请散去。”
                好在在场的虽为书生,但四大名捕之名多少都还有听过的,至于没听过的人自有旁人将诸般传奇为其解说一番。所以没有像“四大名捕,谁啊?”这样既伤脑筋,又伤脸面的问题出现。
                一时间书生们便已散去,这场闹剧于他们似乎只是到此一游的郊外踏青。
                铁手和追命下马,上前见礼道:“悟尘大师,家师让我二人向大师问好。”
                悟尘笑着道:“告诉你们那师傅,下月去年埋的桂花酿就可以喝了,他最好别来。”
                铁手忍笑道:“大师的话,我一定带到。”
                悟尘点点头,看向追命道:“数月不见,追三爷的口才见长,倒让我想起位故人来。”
                追命大笑道:“大师,所谓近墨者黑,除了顾兄,在下的大师兄也是个能气死人的人。”
                追命知道悟尘所说的故人是顾惜朝。
                那日与戚少商在大内一战后,顾惜朝一夜间就失了踪。江湖中朝堂上想找他算一算账的人很多,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铁手却知道那时的顾惜朝,万念俱灰,一身伤痛,又能去哪?
                果然数日后铁手终于在晚晴的坟前等到了他。那时顾惜朝几乎已近疯癫,曾经那么骄傲的人,谁也不认得,什么事也不知道。他还穿着逼宫那天的白衣,但已污损不堪。
                那时铁手甚至想如果就这么让顾惜朝死了会不会好点,就在这小山岗上,陪着晚晴,有晚风,有野菊。
                死亡有的时候并不是那么不可接受。
                但铁手终于还是下不了手,晚晴是他心中的憾恨,他不愿意让顾惜朝也成为心内的一根刺,一向心底无私的铁手却自私了一回。
                他将顾惜朝带到皇觉寺,交给悟尘大师,只是为了自己的心能好过一点,若安宁平和的佛家之地能医治顾惜朝心上的伤那自然更好。
                顾惜朝每天只在佛前枯坐着,悟尘也不去管他,顾惜朝发他的呆,他念他的经。
                时光翩然,门前的桃花开了又谢。
                渐渐的顾惜朝也能看进了佛经,慢慢的他也能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气得悟尘吹胡子瞪眼睛。
                似乎一切都已经好起来了,然而悟尘却明明看到顾惜朝眼中痛楚一日深似一日。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昏黄佛经,聪明如顾惜朝看得明白,却看不进心里。
                那一日他对悟尘说:“很多人死了,而我还活着,很多活着人痛苦着,而我却成了不知道痛的傻子,这老天岂非太不公平?”
                说这话的时候,顾惜朝眼底满满都是冷冷的笑意。
                他此生入世太深,牵挂太多,前尘往事一旦记起,便再难放下。


                21楼2009-01-14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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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0: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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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七 前朝旧事
                  方小侯爷终于用完早餐,他抬头看向无情,“你的轮椅毁了,而这里不是小楼,所以你没有第二张轮椅。”
                  “是”,无情看看自己的腿,“有点糟糕。”
                  方小侯爷用那种红尘迷醉的笑容,笑了,“不,一点都不糟糕,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其实一直以来,方应看就很,非常不喜欢无情那张比一千张弓弩还要难缠的轮椅。如今,他和无情之间最大的障碍似乎已经消除了。
                  无情目中光华微转,也微露一笑道:“如此,成某这几日要麻烦方小侯爷了。”
                  方应看一愣,然后敲着扇子大笑起来:“方某当不令成兄失望。”
                  无情看了他一眼,饮了杯中茶道,忍笑道,“方小侯爷昨夜打探之事可有眉目?”
                  当下方应看将昨夜夜探江南七府的情形一一告知无情。
                  关于这江南七府,当地有一些传说,据说这七府的先祖是七位异姓兄弟,原在京中当值,后来不知因何事,有说是得罪了当朝权贵,也有说是看透了官场炎凉。自辞官搬到此地,兄弟七人守望相助,对外行事均以七府之名,这数十年下来,在江南倒也颇有声望。
                  江南七府当然是七户人家,只不过这七户人家每一户均人丁单薄,虽有七府之名,人口也不过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之数。江南七府自三十年前搬来此处,至此已历二代。七府在当地分二处居住,其三居于城西,其四居于城东,此番出事的便是同居于城西的三户人家。
                  ——鸡犬不留,这是说明歹徒心狠手辣,一个活口不留。
                  ——净化焦土,这是说明歹徒胆大心细,懂得毁尸灭迹。
                  “除了那句夜阑听更漏,令旗挟风雷的壁上题诗,现场没留下什么线索”,末了,方应看总结道。
                  能在大火中留下这句诗自然是有意为之,这句诗就题在城西七府入户的照壁上,淋漓的朱砂大字,极为张扬。入户的照壁与府内有天井相隔,大火中并未损毁。
                  无情思索道,“江南七府地处偏僻,但周围也不是全无人烟。”
                  “正是,但据附近的住家说一夜睡至天明,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哦,不,有三个人说是听了梆子声响便睡着了。”方应看思索着,“江湖上能有这样杀人手法的,不多……太过利落的手法,也许这也可以算是一个线索……可惜尸首不存,否则多少倒是可以看出点武功的路子来。”
                  无情讶异,他抬眼,问:“什么样的火能在一夜间将人的尸骨烧化?”
                  方应看笑着解释道,“不是一夜,是三日三夜,据说当时知县刘大人正在百里之外为知府席大人的小舅子的漂亮小姨子祝寿。大火起后到第二日中午方有县衙的两个衙役来灭火,怎奈火势太大没能救得下来。直到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后这才终于惊动了当地的守备军,将火灭了。”方小侯爷要打听一件事情总有他的办法。
                  无情知道这当朝的吏治正是如此,地方官热衷向上拍马奉迎,同级官吏间各人自扫门前雪,道,“这倒奇怪了,江南七府不是一向守望相助,这刘郑李三家遭此惨祸,赵王孙钱四家何以却无动静?”
                  方应看笑了:“大捕头何不亲去看看?”
                  知县刘勉已经侯在了七府,无情着人以拜贴知会了知县刘大人,这是规矩,官场的规矩。
                  有的时候要见到想要见的人,守点规矩是必要的。
                  刘勉迎了上来,“成大捕头几时到的,未曾知会一声,下官也好早做准备。”
                  四大名捕均有四品的职衔,而自己的地头上又出了事,死了二十余口人,案子说大就大,说小也就是那么回事。按例应是层层上报,以刘勉的人脉,到知府那就差不多可以压下了。而能这么快惊动到四大名捕,刘勉心里多少都是有点惊疑的。
                  “大人客气了”,无情坐在轮椅上拱手还礼,那是方应看找来的一张普通的轮椅,没有任何机关,“成某素闻杭州的秋月为人间一绝,今下四海清明,也就偷得几日空闲,欲与好友结伴前往一赏。昨日路过此地,听得七府之事,且来看看。”
                  无情说这话这是让人安心,我只是路过,并非特为案子前来,案子也还是地方的案子,只要你交代得过去,我也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并没有向刘勉介绍方应看。


                  22楼2009-01-14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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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抬眼看向孙收皮,他的目光也并不怎么咄咄逼人,却让孙收皮如冰雪侵身,凛了一凛。戚少商目光掠过中庭已齐根没去的原本伤树的所在,愣了一愣,道:“原来如此。”
                    孙收皮目光扫视全场,哈哈一笑,大声道:“孙某素闻戚楼主一向对兄弟关爱,今夜纵然戚楼主剑法超群,可以不死,却难保手下不亡。戚楼主便真忍心?相爷一向爱才,若能为其效命,荣华富贵必是少不了的。”这话既为威胁,更为挑拨。
                    戚少商淡淡看着他,眼中微带一点怜悯,“孙总管,可知何谓兄弟”,他手中青色光芒一吐,便是杀招。
                    孙收皮伸出手来,握了一握,青色光芒在这一握之下,瞬间一黯。却只有一瞬,青色的光芒复盛,孙收皮急退。
                    天地间似乎骤然亮了一亮,箭矢携着火光如雨而至,带着火光的箭雨钉上木制的窗门开始熊熊燃烧,杨无邪着风雨楼的弟子救火,这边孙收皮已乘乱杀至。
                    戚少商曾经无数大战。
                    戚大侠常说人生有无数场战,撑的过去就是大侠,撑不过去就算了账。说这话的时候戚大侠躺在风雨楼的暖阁里,他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这一场战让他躺了三天。
                    纵然带着伤,大战过后,能这么静静躺着,听着杨无邪拨弄着算盘的珠子,喝着无情大捕头亲手做的青梅雪酿,想着这样的一盅酒拿到方小侯那能换多少真金白银,戚大侠满意的笑了,带着深深的酒窝。
                    戚大侠不是生意人,但这不妨碍他心情愉悦的想想这些真金白银又可买多少青梅,又可到城东鸡爪陈那里换多少下酒的鸡爪子。
                    杏花疏影几重秋,醉吟狂歌数英雄——极雅。
                    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戚少商,戚大侠但凡一日还未死,便得撑着。
                    战,有的时候未必是人生的本意,然而死,有的时候却是人生的真谛。
                    这江湖中藏龙卧虎,也许此刻你正傲啸九天,下一刻便破格为他人道场的垫脚石——血从戚少商的肩上渗出,他在为风雨楼的弟子扫去箭羽袭击时,却中了一掌一刀,来自自己兄弟的背后一刀。这一刀砍在戚少商的肩上,更砍在他的心里。
                    这便是蔡京暗桩,对于已经末路的猎物没有留手的必要。
                    这风雨楼的子弟戚少商识得,东三堂主事莫无忧。今夜能守在风雨楼的弟子自非普通外围弟子可比,莫无忧更是此中翘楚。戚少商曾言此子十年内若能不死,必有大成。
                    戚少商的目光已寒,剑意却更孤更绝,那是可堪破羌笛杨柳,白云千古的孤绝。 
                    受了伤的戚少商似乎有一股气,这股气让他的剑法愈发难缠。
                    孙收皮知道这股气,这是可一怒犯天条的气。
                    他脸上的神情也凝重起来,“戚楼主,请看掌”,他举左掌击剑,身形一错,力注于右掌便向戚少商的受伤的肩头击去。
                    孙收皮已将武功提纯淬炼成至极至简的招式,这样的人何人能胜?
                    戚少商也不能,他在看,看得很清楚,这一掌他却避不开。
                    他也不避,他扬剑,杀——剑光如虹,避无可避——一击必杀。
                    莫无忧亡。
                    他的剑没入莫无忧体内,来不及回转,此刻,孙收皮的掌却已到他的背心,隔空戚少商已能感觉掌风凌厉。
                    戚大侠之所以还没有收工领便当的原因是由于幸好这世上还有一双腿,以腿功独步天下的六扇门追命的腿。
                    追命的腿已到了孙收皮的面前,追命的腿若能踢中,只怕孙收皮的手也只好折了,他急避。一阻之下,戚少商已自莫无忧体内拔出带血的剑,立刻转身迎战。
                    孙收皮眼中的得色骤然一滞,一击不中,他力退。他这一退,身后的箭羽便如雨而至,进退之间配合自如,显是训练有素。
                    戚少商将手中的剑抛与追命,追命顺手接过,剑锋一转,扫落已迫至身前的箭羽,剑光不停,再追孙收皮。
                    追命的剑很快,甚至比他的腿还要快。
                    “你不是追命”,急退之中,孙收皮不忘丢下这冷冰冰的话。
                    “追命”逼退孙收皮,正待反驳几句,抬眼便看见戚少商也正看着他,微锁的眉头若有所思。
                    戚少商低声说了句什么,“追命”心头微震了震。瞬间,戚少商已劈手夺了一把剑,杀入箭阵。
                    ——此阵不除,与孙收皮之战永远只能束手束脚。
                    隔着火的话语只有一句,“顾惜朝,你肯回来助我,我很高兴。”
                    顾惜朝唇角微钩,手中剑锋一转,映白他的脸,一向寒煞的眉眼依稀却有暖意。
                    人生几场大战,若能与你并肩。
                    不枉知己之名。


                    29楼2009-01-14 16: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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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就这么落了下来,顾惜朝的唇坚定而干燥,带着一点生涩。顾惜朝的唇很薄,他的吻带着诱惑,更像是挑衅,如黄泉九重,红莲业火。
                      风月场中,戚少商自是老手。他眼中光芒暗了一暗,只手扶上顾惜朝的腰,微一使力,形势立转,戚少商喉间略带喑哑,怒道,“顾惜朝,你真的该死”。
                      那些血海深仇,那些是非过往——不是不怨,不是不恨,怨极也恨极——所以痛惜,所以记得——纵然记不清这眉眼,仍记得这痛,深烙在心底,夜夜反侧,隐隐作痛。
                      没有距离的接近,契合,抵死缠绵——纵然只是一刻,却已是越过生死杀场,碧落黄泉。
                      这样接近算是兄弟,还是知己?
                      顾惜朝的腿很长,这样长的腿竟然还很结实。
                      真是要命。
                      戚少商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要人命的长腿。
                      腰抵在桌畔,顾惜朝脸上是惊心动魄的白,他淡淡笑道,“大当家,惜朝是逗你玩的,又何必太认真了。”
                      他指向戚少商的袖间是星星点点的寒芒。
                      戚少商,我顾惜朝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此刻我却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杀了戚少商,以知己之血换富贵荣华,大魔头顾惜朝一直等的可不就是这一刻?
                      以戚少商之手除去蔡府总管孙收皮,再行杀之,立此大功,凭他与蔡襄大小姐的关系,这蔡京一脉势力可不尽归他顾惜朝?
                      自古温柔乡是英雄冢,戚大侠啊戚大侠,你终究还是太嫩了。
                      戚大侠平生经多少战,若要继续撑着便先得不死,此刻他可还有杀招,可还能不死?
                      蛊惑人心的是狐狸的尾,月下的笑,那么毒,那么狠,那么多情。
                      ——温柔乡,英雄冢。
                      戚少商却轻轻笑了起来,“顾惜朝,你怕了?”
                      他的眼中有十分温柔,半分戏谑。
                      他在赌,赌他自遇上顾惜朝以来,不太好也不太坏,死尽道友也不死贫道的运气。
                      书生的眉慢慢扬起,红烛的光似跳了一跳,他手中光芒一闪,杀。
                      戚少商袖手,微错半步,那一击果是虚招,白色的衣袂在窗边一闪而没。冷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惜朝是怕大当家的命太硬了,别把知己也给克死了。”
                      戚少商并未再追,他在桌畔坐了下来。
                      知己?戚大侠弯弯眉笑了起来, 遥遥 举起一杯酒。
                      世人都道多事之秋,北宋末年的这个秋天却过得分外平静。
                      中秋过后,天气便日复一日的寒凉,霜林一点点尽染,盛极而后开始败,到红叶一片片凋零,转瞬,已是冬的第一场雪。
                      听樵楼地处皇宫西北角,更有一广阔高台,占地势之利,无情入宫当值时素喜在此处。
                      “无情兄,久见了”,无情不必回头,听音便知那一步步踏上高台来的正是方应看。
                      方应看在无情身后停了下来,许多日子不见,此际白衣轻裘的他,眉间的神色愈发的轻,愈发的狂。
                      ——人不轻狂枉少年。
                      偏偏他的笑容还如此的斯文,有礼,心平气和。
                      这岂不是很矛盾?
                      直到方应看的手将搭未搭上无情的椅背,无情方才开口,“方小侯爷今日怎有闲情?”
                      看着无情手中的情人泪,方应看收回手,笑得斯文。“应看见初雪方晴,想是此处风光独好,便上来看看,不曾想与无情兄不期而遇,实为有缘。” 
                      算来自江南回来后,无情与方应看还是初次碰面。
                      四大名捕在御前是轮值,而神通侯也只是虚衔,方应看并无应日点卯的义务,他若有意避开,二人自然少有见面的时候。
                      偶尔在人群中见那一抹月白,方应看也仅遥遥看上一眼。 
                      无情淡道,“这听樵楼向有重兵把守,方小侯爷硬行闯入,这缘份倒也难得了。”
                      方应看大笑道,“多日不见,无情兄果然还是如此有趣,倒让方某想念得紧。”
                      无情冷笑道,“多日不见,方小侯爷竟然还未死,无情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了。”
                      江湖曾有传言方应看歹毒,手辣,心狠,他的功夫甚至有破绽。
                      按此传言,他方应看众叛亲离,走火入魔的未来不过如秋叶落下一般自然。
                      但全江湖都知道的弱点,究竟还算不算是弱点,这一点连无情也没有把握。
                      可惜这秋去冬至,方应看不仅未如预料中的恶贯满盈,倒还越来越风生水起。
                      这个秋天,有桥集团势力日渐坐大,却没人能阻止他,诸葛先生也不能,只因为方应看此次行的是正道。
                      他力主新政,他力挺太子,他与蔡京势同水火,他的话偏偏徽宗还能听得进去。
                      对于当朝这文人皇帝来说,贵介,俊秀,年轻的方小侯爷说出来的话,自然比猥琐,沧桑,年迈的蔡京要可亲得多。
                      他的话有的时候甚至比诸葛先生还管用,朝堂之上从来就是人不如新,诸葛小花为官数十载,对于他的话利于何方,徽宗已有先入为主的判断,无论是与不是。
                      更为重要的是方应看似乎一点也不恋栈官位,徽宗数次要为他加授实职,都被他婉拒了,徽宗颇为赞许。
                      ——他已掌实权,又何必慕虚位?


                      33楼2009-01-14 1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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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十二 有花堪折
                        “怜晓”,蔡襄一掌拍醒在床上挺尸的怜晓。
                        “大小姐,干嘛啊”,有没搞错,半夜三更的这大小姐抽什么风。
                        “怜晓,你知道我快要和小顾成亲了,你要帮帮我。”
                        “便宜你了”,怜晓翻了个身。
                        “我要你帮我——逃婚”,蔡襄下死力气推他。
                        怜晓不睡了,他睁开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蔡襄在他的床边坐下来,长长叹气,“我知道小顾心里一直都有其他人,他是被我爹爹所逼,才答应娶我的。”
                        怜晓皱眉,“喂,我说大小姐,没人教过你,男人的床不能随便坐的?”
                        蔡襄噗哧笑了一声,道:“你哪里像男人了?”
                        怜晓危险的眯起眼,逼近蔡襄的脸,就在鼻尖快要挨上鼻尖的时候,他看着蔡襄瞪大的水汪汪的眼睛,突然泄了气,摊手道,“算了,好男不和女斗。说吧,你要我怎么帮你?”
                        ————
                        戚少商突然听到女人的哭声。
                        听到那声哭声的时候,他正走在青石板的小巷里,小巷的尽头便是陈记醉鱼的京城总店,在这样的黄昏里闻着醉鱼的香味,再来点陈年花雕,戚大侠总是能心情愉悦。
                        炮打灯他是不喝了,那样的满头烟霞只属于大漠的苍凉,不合适这如今身处京师万丈红尘中的他。
                        那哭声压抑着抽噎着,在汴京城黄昏的小巷里,像极细的丝在戚大侠的神经上磨。
                        哭声很年轻,能这样哭的女子一定长得不难看。
                        黄昏很静,小巷幽深。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黄昏的小巷里哭,总是很容易引动一个正常男人心底的疼惜。
                        戚少商的心中已经转过六七个念头,这里临近破板门,份属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的两不管地带,这是雷纯布的局?
                        六分半堂的堂主雷纯岂非就是天底下最知道男人心的女人。
                        只有她才能布出这样诡艳的局。
                        戚少商犹疑着,就在此刻,他看到黑影在屋顶掠过,似乎还听到两声男子的冷笑。
                        戚少商立刻就向着那长巷深处掠了过去。
                        那女子就垂首靠坐在青砖墙下,黝黑而凌乱的长发覆盖在她的脸上,有一种柔媚刻骨的风情。
                        “姑娘,你没事吧?”话一出口,戚少商就知道错了,面都没见上,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姑娘?
                        那女子并不抬头,继续抽泣着,哭声更大了起来。
                        戚少商等了片刻,日影斜过长巷,天色更暗。
                        他干咳一声道:“姑娘若无事,在下告退了。只是夜幕将至,姑娘还是不宜孤身在此。”
                        “你这混蛋,竟然还敢回来”,那女子叫骂着,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一双白玉也似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襟。
                        戚少商想推却又不知从何下手,只得苦笑,“姑娘,只怕是认错人了,在下只是路过此地。”
                        那女子尖叫起来,“姑娘?那个时候你叫人家香儿的。”
                        戚少商苦笑,“这——姑娘”
                        “那个时候——”
                        香儿泫然欲泣。
                        戚少商投降,“香儿——姑娘。”
                        和一个要哭的女人永远没有道理可讲。
                        香儿的脸似乎有点红了,她把脸埋进戚少商怀里。
                        一个女人到底可以有多少眼泪可流。
                        隔着衣料,戚少商已经可以感觉到明显的湿意,他开始心疼身上这件锦缎滚边的半旧白衣。
                        就在戚少商以为她永远都不会说话的时候,香儿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眨着还含着泪水的大眼睛问,“你的家住在哪里?”
                        “呃,这个,在下——”
                        香儿姑娘的青葱十指差点戳到戚少商的身上,“你想把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柔弱女子丢在这大街上,好狠的心啊!哇,我的命真苦啊……”


                        37楼2009-01-14 1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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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少商又有什么办法,他只能再一次苦笑。
                          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很麻烦的。
                          毫无疑问,戚大侠惹上了麻烦中的麻烦。
                          ————
                          琉璃夜,灯似火。
                          相府锣鼓喧天,宰相嫁女自然是风光热闹。
                          大家同殿为臣,纵然暗里斗得你死我活,场面上决不会公然扯破脸皮。因此到场的并非都是来道贺的,也不乏等着看楼塌的。
                          “顾公子”,顾惜朝刚转过回廊便听到一声呼唤。
                          一身红衣的他,眉目更深刻如画。
                          唤他的人就站在滴水檐下,朴素的锦绣白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派洒然贵气,他的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位身着紫衣的秀气男子。
                          顾惜朝见礼道:“方小侯爷不多喝几杯?”
                          方应看笑得很斯文,“恭喜顾公子了”。
                          顾惜朝笑得很应景,“多谢方小侯爷。”
                          方应看笑道,“数日不见顾公子又风生水起,果然是好手腕,方某佩服,佩服。”
                          顾惜朝道,“小侯爷过奖,论手腕,惜朝又怎比得上小侯爷。”
                          这是一句客套话,也是场面话,一般情况下说完这些话大家哈哈一笑,谁也不会太当真。
                          但方应看却点点头,道:“你确实不如我,但你不如我的不是手腕,而是眼光。”
                          顾惜朝笑了一下,等他说下去。
                          方应看继续道,“蔡京太老了,一个太老的人很快就会死,而顾公子还很年轻。”
                          他顿了顿,又笑道,“顾公子当日前去北地前,方某与顾公子的许诺,今时今日仍是有效,顾公子何不考虑与方某合作,共扶太子。”
                          顾惜朝似想了一下,也笑道,“方小侯爷真要扶太子上位?依在下看来,只怕未必吧。”
                          方应看笑了起来,“顾公子有何高见?”
                          顾惜朝笑道:“太子只不过是小侯爷过桥抽的板,而在下却无意成为别人的桥。”
                          方应看神色不变,他身后任怨却怒道,“顾惜朝你别不识好歹,近日完颜宗翰酒醉时无意中透露你北上密会过他,对你很是赞许。现今密报已传至侯爷手上,若非他念旧情扣着不报,这通敌之罪你是逃不了的,而蔡京也难逃同坐之嫌。”
                          方应看轻斥道,“小任,休得无礼。”
                          “这不过完颜宗翰借刀杀人之计,小侯爷……”,顾惜朝目光瞥见出现在回廊尽头的白衣人影,微微露出一笑,道,“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小侯爷,惜朝失陪了。”他略施一礼,又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他日若小侯爷掌雄图之力,惜朝自当来投。”
                          顾惜朝的话很明白,你,方应看,现在,还不行。
                          方应看抬手阻住任怨,他微笑的看着顾惜朝穿过长廊。


                          38楼2009-01-14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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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廊的尽头现在是一站一坐的两个人,顾惜朝在无情的面前停下了脚步,他略欠了欠身。
                            视线被顾惜朝的身影所挡,方应看看不见无情是否回礼。
                            遥遥听到几句——
                            “顾公子”,有必要说得这么含情么?
                            “成大捕头”,有必要笑得这么风情么?
                            “无情代表神侯府前来到贺”,再含情再风情,也结婚了。
                            “惜朝谢过大捕头”,方应看隐约看见无情将块玉佩收入袖中。
                            ……
                            好在,说了几句两人就别过了。
                            方小侯爷对任怨吩咐一声,“小任你先回宴”,然后,很帅很潇洒的向那白衣人影走去。
                            “无情兄”,方应看微笑见礼,笑得风情万种。
                            “方小侯爷”,无情还礼,神情平静从容。
                            “无情兄别来无恙?”方应看继续微笑见礼,笑得更加风情万种。
                            “方小侯爷近日可好”,无情继续还礼,神情愈发平静从容。
                            ……
                            ————
                            树上的黑衣人在擦汗,这天寒地冻的真不容易。
                            突然一声梆子轻响
                            “杀”,天可怜见的,终于下令了。
                            ————
                            听到那一声梆子响,无情与方应看都愣了一愣,两个人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起两个字。
                            ——夜杀
                            出现在眼前的黑衣人有十个,且都蒙着脸,但从他们出现时的轻身身法来看,功力委实了得,看来蔡京真是下了血本了。
                            蔡京就是夜杀组织的幕后首脑,这是顾惜朝方才告诉无情的消息,而他递与他的并非什么玉佩,而是夜杀联络用的令牌,这就是证据。

                            刀光
                            好亮的刀光
                            一把刀带着刀光斜飞
                            刀势烈

                            方应看一掌拍出无果,只得拔剑。
                            天空似突然红了一红,血河剑 极秀 的剑身以不可思议的 角度 迎上 雪亮 的刀光,刀折飞。
                            黑衣人伸手就抄住了那把刀。
                            这相府后院人声全无,似突然成了一个空院,死地,为的是一场蓄谋已久的伏杀。
                            方应看冷笑,好个蔡京老儿。
                            我死在你的地盘上,只怕你也得惹一身腥。
                            但无论惹不惹腥,只要活着的总有办法除腥,而死了的人是绝对活不过来的。
                            想到这点,方应看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很显然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而且一刀就逼他拔了剑,方应看立刻转身与无情谈判。“无情,我们合作吧。”
                            无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小侯爷,这世上想除去有桥集团的不止蔡京,还包括六扇门。”
                            “哎呀呀,无情兄说得我的心非常之痛啊”,方应看幽怨叹息,他开出价码,“动机,所有的案子都有动机。你助我脱险,交换条件就是我告诉你七府血案的动机。”
                            说话之间他已经发出两剑三指。
                            无情自然想到这是杀方应看的最好时机,一旦让方应看逃出生天,以他狡猾若狐的性格,再想杀他就太难了。
                            无情悠然道:“这条件么,你不说我也查得出来。”
                            他一抬手一片飞蝗石逼退袭至方应看身后的一位黑衣人。
                            方应看失笑:“多谢无情兄。”


                            39楼2009-01-14 1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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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5 10:4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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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烟起,地狱红莲烈火似已烧透了这夜空。
                              方应看悠然笑道,“果然如你所料,他们搜也不曾搜,便放火烧山。”
                              无情道,“无情只知此山为石灰山,此山若有水源则必有溶洞,但若要在短时内找到此洞,还是多亏了方小侯爷。”
                              他和方应看此刻身处的溶洞悬于山腰,洞似极深,依稀可听闻水滴之声。
                              火光自顶映入洞内,照亮冰晶钟乳,如梦幻一般,火势却难再近一步。
                              洞外红莲烈火,洞内世外桃源,已是生死两重天。
                              ————
                              怜晓道,“顶过这一时三刻,方小侯爷只怕多少也会挂点彩,若他要逞强英雄救美,伤得只会更重。而一时三刻后,无情功力便能恢复,到那个时候……”
                              顾惜朝笑道:“到那个时候,无情会不会把握机会杀了方应看。岂不很让人期待?”
                              ————
                              方应看脱去身上的沾了血的白袍,取了伤药递与无情,笑道,“看来,还是要有劳无情兄了。”
                              二人策马飞奔之时,夜杀自后追击,方应看的伤也多在背上,疗伤之时却颇为不便。
                              无情接过那伤药,并未多言。
                              无情的手指极冷,伤药随着那修长的指摩挲过火辣的伤口,留下的却是比火辣更勾人的火。
                              真是要命。
                              方应看的脸色变了变,他苦笑一下,终于转身握住那只添乱的手,“多谢无情兄,剩下的我还是自己来吧。”
                              无情似被他的手心的潮湿的温度所烫,挣了一下。
                              方应看低斥了一声“别动”,他的声音已有几分喑哑。 
                              无情身体骤然僵硬。
                              方应看贴近一点,他的唇在那小巧的耳畔擦过,笑赞道,“聪明”。
                              无情正色道,“小侯爷莫非以为无情是可欺之人?”
                              方应看深深看着他,他的眼光很温柔,很深情,如倚马桥头最多情的公子。
                              无情却偏开了眼。
                              方应看叹息一声,他闭了闭眼,披上衣物。然后,自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笑道,“无情兄且在此处稍待,我去前方探探路。” 
                              ————
                              怜晓失色道:“真是糟糕。”
                              顾惜朝道:“怎么?”
                              怜晓叹道:“我以为你一向不大待见无情大捕头,所以把那块令牌上的醉红尘换成了醉风尘,想让他好好吃个苦头。”
                              顾惜朝怒道,“你”。
                              醉红尘与醉风尘一字之差,药效却迥然不同,醉风尘也可让人无力,它的药效并非一时三刻,而是半日,故又名半日醉。
                              更糟的是若醉于风尘,自然情动。
                              怜晓笑道,“我怎么了我?” 
                              ————
                              就在方应看握住他手的时候,无情已然觉察有异。他一向灵台清明,此刻却差点把持不住。
                              身为六扇门的总捕,他自然知道江湖中有此种下五门的毒物。
                              冰晶钟乳滴落的水让无情骤然清醒,他缓缓呼吸着,压下心底的火,面上一片从容平静,他甚至瞒过了方应看。
                              ——他若能为情欲所折服,又如何能称无情。
                              “你果然能忍人所不能忍”,方应看已出现在他的身后,他缓缓熄灭手中的火折子,向无情走过来。
                              头被迫仰起,肆略的气息,霸道得让他心颤,心寒。
                              体内苦苦压制的火,如洪荒时的猛兽,再无计可回避。
                              无情怒道:“方应看,你……”
                              方应看轻轻用力,轻喝声被堵在唇内,湿热的吻轻易攻占了他的柔软。
                              记忆中那一次让他付出鲜血代价的碰触,于今时今日仍然那样让人心折,让人叹息。
                              无情皱了皱眉,狠狠咬了下去。
                              铁锈味自舌尖蔓延开来,混淆了痛苦与甜蜜。
                              方应看抬手为无情抹去唇角的血迹,“在下若无看错,无情兄中的应是尽君一日欢。无情兄身中此淫毒,若不加处理,只怕不死也废……如果无情兄愿意让我帮你,方某很愿意效劳。” 
                              无情看着他,不言也不语,他一向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嫣红。
                              方应看笑了笑,站起身,“无情兄若不愿意,方某也绝不勉强。”
                              ……
                              方应看一件件脱下衣服,然后将那衣服一件件铺在石上。
                              他的动作很慢,冷静的近乎冷酷。
                              无情静静看着。
                              他知道将要发生何事,这条路甚至是他自己选的,他无情并不是会为这种事寻死觅活之人。
                              但此刻这种深重的无力感让他恨绝。
                              “方小侯爷,不过是一场情事而已”,无情冷冷的开口,“你若想以此摧毁成某的意志,大可不必。”


                              42楼2009-01-14 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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