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警官果然还是默契地令人心生厌恶。”
卫庄没理会他阴阳怪气的嘲讽，只是一把扯松了黑色的领带，重新坐到了乔之远对面，语气有些不耐烦：“我们已经不是警官了。”
乔之远一讶，调笑道：“看来这些年我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收起你的这副嘴脸，”卫庄嘲讽，“说吧，你的情报。”
“我接近了刘刚，”乔之远收了表情，难得一见地严肃，“是六年前被一锅端的贩毒团伙的爪牙。”
卫庄玩味地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
“他确实知道不少的东西，而且就在前不久，我得知他们内部也私运过黄草。”乔之远半眯起眼睛，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就在他们进来前不久，私下处决了一个被怀疑是卧底的内部人员，被一枪毙命，可最后证明，那个开枪的人才是埋得最深的种子。”
“一枪毙命？”卫庄的神色已经冷了下去，眼底晦暗不明，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不错，不过刘刚只是里面的一个小角色，这是他们内部的说法，如果真是如此，卫先生怕也不会如此感兴趣？”
“怎么，你难道还想反侧写我？”
“岂敢岂敢，我有自知之明，而且很想活下去。”
“呵，”卫庄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因为安笑而痛不欲生。”
现在看来，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我确实很难过，但这个结局并非全然不可预料。而且我很想看看，你们和网里的人，究竟是鹿死谁手。更何况，比起安笑，我更爱我自己。”
乔之远向后靠去，看样子很是放松。
“你强颜欢笑的演技并不高超，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所以想得到的永远也得不到。”
乔之远抖着肩膀笑起来：“卫先生站在什么立场说我？”
说着，意味深长地往大门方向扫了一眼。
“我和你不同。”卫庄一句话，轻松地划清两人界限。
“不过我很好奇，卫先生既然对这个团伙感兴趣，为何不亲自去提审，而是要通过我？”
“直接提审会暴露我的目的，你是我障眼法的垫脚石。”
“盖先生若是知道，今天并非是你这八年来第一次来见我，不知会有什么猜测。”
乔之远把手心摊开，不知何时被塞入的纸条上，字迹如执笔者般肆意桀骜
――支开盖聂
【影帝庄成功上线，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天网（三）
盖聂听到身后门开的声音才转过身去，看对方表情，似乎谈得还不错。
也没多问两句，就跟着卫庄朝外走。
并非是他对两人的私话不好奇，而是他知道问了也是徒劳无用。
卫庄并不是以私害公的人，虽然他现在对自己有意见，但盖聂已经体察他有和自己同盟的意愿，若是重要的线索，他绝不会隐瞒。如今闭口不谈的原因盖聂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要么是和流沙接的私活有关，要么是和自己有关。
盖聂目不斜视地走在卫庄身侧，脑子里已经自动把这几年的记忆归为两类：
“可对卫庄公开的”和“打死也不承认的”
就在盖聂思绪翻涌的时候，卫庄突然开口了：“你等会儿去哪儿？”
“……噢，”懵了一瞬，盖聂抬腕看了下时间，“我要去接小孩。”
接什么小屁孩。
卫庄狠狠暗骂了一句。
――我瞧之前卫先生是一个人来的，难不成和盖先生闹误会了？
临走前乔之远的声音还在脑海里阴魂不散，卫庄两三步走到车边，在盖聂贴心地说“你先回去吧我坐车去”之前，硬邦邦地来了句：“上车。”
盖聂抿嘴，无奈妥协。
“小庄，”忍了半天，盖聂还是有为人师哥的自觉，“别和他们走得太近。”
卫庄侧过头看他。
“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盖聂这话说的认真，那双黑眸毫不掩饰地直直望向他，卫庄仿佛又看到了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盖聂，没那么隐忍缄默，但骨子里的稳重和专注从来没有消失过。
“万一有一天，我和他们一样了呢？”卫庄不看他，挂着有些凉薄的笑。
“你不会。”盖聂当机立断地否认。
卫庄嘴上却是一声嗤笑：“我怎么不会了？”
“你为了什么呢？”盖聂道，“为了钱，为了性，还是为了刺激，你不会因为这种道理去犯罪。”
卫庄默了片刻，复又似嘲似讽地笑起来：“师哥，你对别人也是这般信任的吗？”
“我只是太了解你。”
了解个屁。
卫庄翻了个白眼，该了解的不了解。
“既然你了解我，干嘛还要特地提醒我。”
“想让你知道我是相信你的。”
盖聂这种点到为止的坦诚，总能让他一团火气无出可撒。
“和犯人打交道也是能力的一种，”卫庄的口气还是一贯的自负，“流沙就是靠这个存在，游走在灰色地带而已。”
却也暗里让盖聂放了心，他是有分寸的，不会知法犯法。
盖聂似乎是笑了，轻快道：“我知道了。”
卫庄突然道：“明天和我去师傅家里一趟。”
盖聂一愣，往身侧拿了瓶水开始喝：“什么事情？”
师傅这阵子出国的事他也知道，似乎是要跟进国外一个爆炸袭击事件，一时半会儿估计是回不来了。
“我在他走之前去过一次，看见他留了个卷宗在桌上，是十三年前的连环灭门案。”
“连环灭门案，那个无名指杀手吗？”盖聂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那时候这个案子由他们师傅接手了一段时间，但至今仍是一桩悬案。
“对，”卫庄扣上安全带，说道，“师傅留下这个案子肯定有他的原因，于是我刚才和乔之远提过一句，知道那个网站中并没有这个案子的记录。”
“很奇怪。”盖聂皱着眉。
“确实，既然他们是分享杀人快感和经验的话，这起案子无疑是相当成功又典型的了，但乔之远似乎并没有关于它的记忆。”
“万一是他没关注到呢，也可能是无名指杀手没加入，或者说他已经死了。”
“确实可能，但既然这张网铺张地那么大，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也对，师傅的意思，应该也是让我们重新跟进一下。”盖聂沉吟道，“十三年前啊……”
卫庄斜他一眼：“那会儿你还未成年。”
盖聂一口水卡在喉咙，感觉有点咽不下去。
“你可以开车了。”盖聂无奈地看了下手表，轻声催促。
“赶时间？”卫庄兴致勃勃地发动了汽车。
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踩在油门上蠢蠢欲动的右脚，盖聂默默抓紧了安全带，斩钉截铁道：“不赶。”

天网（四）
说起来，荆天明虽然神经大条，但这次第一眼看见卫庄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往盖聂背后瑟缩了一下。
盖聂很欣慰，看来天明的眼神还是很没问题的。
卫庄和这小鬼可以说是相看两厌了，盖聂一个单身男人，谈情说爱的经历都没有，居然平白无故多了个小孩，这算什么意思？
这小屁孩不知道他很碍事吗？
可偏偏盖聂宠的紧，甚至对他笑眯眯的，表情可谓是前所未有的丰富。
对此，卫庄只能冷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正对着盖聂耍宝卖乖的荆天明脸一下就气红了，对着卫庄的背影吐舌头。
盖聂伸手往他脑袋上摸了一把，荆天明才算是老实了。
“明早我来接你。”把盖聂和荆天明送到了家，卫庄倒也没有上去坐坐的意思。
“什么时候。”盖聂透过车窗问他。
“六点半。”
“是不是太早了？”盖聂拧眉，这会儿天明上学的时候还没到。
“确实，”卫庄破天荒地没有反驳，而是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弯起嘴角道，“看来我来不及吃早饭了。”
说着便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盖聂无语凝噎。
这是让他负责早饭的意思吗？
好像是的……
盖聂前脚刚把门带上，有人后脚就扣
响了门。
盖聂一把揽住莫名兴奋地要扑上去的天明，小心翼翼地往猫眼外看去，松了口气，这才转动把手。
门口那个清雅男子晃了晃手中纸袋，冷声道：“阿雪做的甜品，托我送来。”
荆天明扑上去搂住高渐离的腿，眼睛巴巴地望着纸盒中的蛋糕，嘿嘿笑道：“小高叔叔！”
高渐离神色软了几分，把纸袋交到了盖聂手中。
荆天明又嗖地转头盯住盖聂。
“先吃饭。”盖聂无奈地把蛋糕放在一边，褐眸又转向了还站在门外的人，“一起吧。”
“不了，在家吃过了。”高渐离摇头拒绝，看了眼盖聂的神色，又道，“你们先吃吧，我进来坐会儿。”
“小高，”等荆天明心满意足地捧着蛋糕进屋写作业，盖聂压着声音道，“我有事和你说。”
跟着进了书房，高渐离走到他对面坐下。
“是关于他的死。”
高渐离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抿着嘴看他。
盖聂整理了下思绪，把之前乔之远的证词说了出去。
高渐离眉间刻痕愈发深邃：“真有这种事？我不怎么信。”
“我在那边卧底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个人和老鬼联系，他总是给我们供货，我一直以为那是毒品，现在才明白是黄草。”
“你觉得那个人就是网后的boss 吗？”
盖聂摇头：“无法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高渐离垂眼思索片刻，冷声道：“你这两天得当心点，离了学校回到警队，活动范围变大，被报复的可能性更高了。”
“我明白，这两天我都会和小庄在一起，天明就麻烦你照看一下，”盖聂身子前倾，“如果已经被盯上，天明可能被用来牵制住我。”
“我可以上报的情报有多少？”高渐离点头之后反问。
如果乔之远所言不假，那么这张网一定会成为首要侦破对象，可它的影响太过恶劣，一旦被泄露曝光，警方、政府形象必将荡然无存，市民惶惶不安，反而会为他们创造犯罪条件。而且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面的人，真的对这张网毫不知晓吗？
“还请你暂时保密。”盖聂道，“网里有多少人，是什么人，这些我们无法预料。”
除了组织者，参与者，人数最多的应该就是观众，那些心理畸形却不敢犯罪的人。
“另外，我师弟这两日可能会私下找到你们，还请你们对当日真相保密。”
小庄对自己的不满主要是源于七年前自己不声不响独自去做卧底一事，今天他和乔之远私下的谈话也让盖聂心生顾虑，流沙行事诡谲不定，常年游走在灰色地带，与警方和罪犯的关系都若即若离。
他应该也在调查自己那一年的事，现在“网”已暴露，小庄一定会把突破口放在自己身上，今天他和乔之远私下密谈，多半也是卫庄主导的。
“你不想让他参与进去？”高渐离有些疑惑，“当时你在风口浪尖，本还有回旋余地，是他给你下的绊子。”
害的你被强制离职。
“就算没有他，我也会主动离开的。老鬼下了手好棋，荆大哥的命，和我的名誉，一石二鸟。”盖聂严肃道，“但在乔之远之前，小庄与网并无交集，我不想他以身犯险。”
“你这么做，人家可未必领情。”
盖聂睫毛轻颤，褐眸中浮起浅浅的笑意：“小庄并不知道陈校长是我们的人，暗中保护我的人里，有流沙。”
高渐离一噎。
【只码了半章，光扯犊子了，凑合凑合吧】

高渐离表示自己看不懂这对师兄弟。
“所以你觉得，荆大哥可能也是探查到了这张网的存在，被灭口的？”
“我觉得是，”盖聂答道，“至少老鬼当时是没有怀疑他的意思的，他暴露地突然，要他命的，可能是网里的人。”
“原来如此，”高渐离点了点头，严肃道，“那我会暂时对这件事保密，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你遭遇不测，我会毫不犹豫地上报。”
“可以。”
另一边，一个男人推开了酒店的门，见他气质温文尔雅，举手投足和煦有礼，门口迎宾的小姑娘都不由自主红了脸。
男人脸上带着浅笑，桃花眼往四周一绕，悠悠地上了楼。
推开包厢的门，径自走到了那白发男人的对面：“你难得主动约我。”
卫庄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潇洒地宛如前来寻乐的纨绔：“确实很久不见了，张良。”
张良轻笑一声，道：“近来过得如何？”
“老样子，”卫庄语气慵懒，“不像你，离了流沙，又当记者又写书，似乎很逍遥。”
张良装作听不懂他的嘲讽：“离开了，当然就要重新开始，倒是你，似乎一直在追查当年的真相？”
“说是追查，也有了一些突破。”卫庄往酒杯抿了一口，眼神如冰，看不清思绪，“调查了六年前的贩毒案。”
“荆轲？”张良睁大了眼睛。
卫庄玩味地看了他一眼，嘲讽道：“看样子你现在和缉毒组的人关系不错。”
“哈哈，缉毒组的素材多啊，用来写书赚钱，再适合不过。”张良低头抿了口茶，声音也沉了，“你觉得他们两个的死有关系？”
“韩非说过，走的越深，越危险。”卫庄食指交叉，抵在唇上，“现在看来，如果是他窥伺到了什么东西，那么他应该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官方说法，荆轲中的那一枪，是
盖聂所为，”张良瞥了一眼卫庄的神色，“你凭什么把他们放在一起？”
“你信？”卫庄冷笑一声，“这只是明面儿上的说法，如果是真的，缉毒组的那些人还会对我师哥这么好？”
“我看他们对盖聂挺冷淡的嘛。”
“你会看还是我会看？”卫庄毫不客气反唇相讥，“而且他今天反应很奇怪，我怀疑他早就和那张网牵扯不清。”
“所以你就把两人的死联系起来了？”张良摸着下巴，“这倒是个不错的思路。”
卫庄挑眉：“不止这些，但都是猜测，没必要说。”
“谈了这么多，你找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张良问。
卫庄撑着额头，半闭起眼睛：“想让你去找缉毒组的人，问问当年的事。”
如果师哥真的早就接触过网，那么他最近十有八九会和高渐离碰面。
像他这样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一定会像七年前不声不响地离开一样，一个人把所有的危险抗下来。
更何况，师哥应该已经察觉到他正在调查这个贩毒旧案，只是在他看来，自己和网并没有直接关系，那么他一定会向自己隐瞒荆轲死亡的真相防止他去深究。
想从师哥嘴里套出话几乎是不可能的，缉毒组的人多半也会被授意防着他，张良无疑是当说客的最佳人选。
“原来如此，既然是为了韩非大哥，那我一定尽力而为，不过你真的不打算从盖先生那儿试试？”张良笑吟吟地调侃道，“毕竟这些年你的人也在暗中护着他，说不定他会对你坦诚相告呢？”
开什么玩笑。
那我担心他安全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最不济，就算师哥已经察觉，想让我亲口承认我派人保护他？
怎么可能！
“我不是在护他，”卫庄又看向杯中红酒，眼神随着那轻晃的酒杯漂浮不定，“这叫监视。”
【监视你/妹】

阔别多年，盖聂的手艺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这次还没有那个老头子跟他抢。
这顿早饭卫庄吃得很满足。
卫庄余光扫了一眼旁边低头吃地很认真的盖聂，感觉这样的场景已经是在记忆中很遥远的地方。
两人还在上学那会儿，盖聂一般会起早给他和师傅做早饭，蒸个馒头煮碗面。
不得不说盖聂在这方面天赋异禀，一碗撒了点葱清汤面看着都让人很有食欲。
有时候盖聂晚上睡得晚，早上赖床来不及下厨，卫庄心里不开心，但这时候盖聂就满含歉意地看着他，还半带着朦胧睡意的惺忪眼神，底下似乎有水光。
卫庄对这个招架不了。
一下子就没脾气了。
盖聂见卫庄看着手里的剩下的包子发呆，把嘴里的咽下去，问道:“不吃?”
卫庄反应过来，皱着眉一口咬去一半。
这个是芝麻的，挺甜。
盖聂见他眉头展开，送了一口气，看来口味没有变。
以前，卫庄有时候会约他去一些挺高档的餐厅去吃饭，一开始盖聂是拒绝的，明明只有半个巴掌大的东西能卖地血贵，还不如他自己做。
更何况那边这种地方几乎全是小情侣，盖聂也想不通卫庄有这钱干嘛不约那些追着他的小姑娘。
然而多次拒绝无效，卫庄买单动作更是潇洒痛快，盖聂也就随他去了。
我就负责吃。
两人若是去喝下午茶，盖聂一般会点一杯咖啡，卫庄则是一两个小巧玲珑的甜点。
然而令人窒息的是，每次，无论是哪家店，哪个服务员，都会很自觉地把甜品放在盖聂面前，而卫庄则是盯着那苦咖啡眉头直跳。
盖聂看着卫庄的眼神也很无奈。
怎么办，长得显小怪我咯?
因此，卫庄看着高冷难以亲近，但对甜食的喜爱程度应该仅次于最爱的肉类。
如果盖聂把两者合一，做道糖醋排骨，卫庄是会直接对赵一大逆不道的。
不用质疑，盖聂见过。
卫庄差点直接用蛮力把师傅的筷子折了，还好他出言制止，及时叫了声“小庄”，不然卫庄坟头的草估计有天明高了吧……
【随便写了一丢丢，为了证明我还活着。回忆部分的时间是两人见到乔之远之前，小庄还没意识到自己喜欢师哥呢，但逮着机会就想约会，买单也很开熏～啊这种朦胧的感情真是美妙。
这段时间沉迷学习无法自拔，考试也好多好多好多，决定接下去两个月不更文了，放假再回来。】

关于这次的案子，盖聂昨天晚上陪天明扯完皮，独自去书房做了点儿功课。
这个案子在当时非常轰动，一共有五个家庭惨遭灭门，凶手什么都没拿走，除了夫妻的无名指。
无名指杀手，就是这么来的。
两人到了赵一的住处，因为这段时间家里没人，屋子里显得有些灰蒙。
盖聂环顾了一眼，废好大劲才压下打扫一通的念头。
案子要紧。
卫庄率先走进书房，把桌上一本笔记递给了盖聂：“三分之一记录的都是这个案子。”
师傅的字还是如此豪放，要不是从小看习惯了，盖聂都觉得自己是在看俄文。
“你都看完了？”盖聂到一旁坐下，问道。
“差不多。”卫庄摸着下巴在书架前徘徊，低腰随手抽出一本卷宗，那上面都是赵一整理的东西，“线索太少，师傅也很力不从心。”
这语气，怎么听都带着点幸灾乐祸。
盖聂摇摇头，但一路看下来，也确如小庄所言。
推理——线索不足——猜测——推翻猜测——重新推理
如此循环往复。
“男性，四十多岁，被害人都是失血过多而死，身中数刀没有一处足够致命，喜欢将被他们摆放成跪姿，杀人现场凌乱但有效线索几乎为零。”
卫庄的声音低沉，把能用的东西都交代了出来。
盖聂一手支着脑袋，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凶手经历生活巨大变故，可能是婚变或是丧偶，导致对完整家庭产生怨恨，有支配型人格，行凶冷静有条理，可基本排除精神病患者的可能，对人体结构十分熟悉，很可能是从医人员。”
卫庄哼道：“难为你这些年，居然没有怠慢。”
盖聂不和他呈口舌之快，低下头继续安安静静地翻看。
等翻过最后一页，盖聂的眼睛有些酸胀，想来是昨夜睡得太晚的缘故。
打算放松一下，抬眼就看见那穿着黑色风衣的白发男人正端坐在书桌前，心无旁骛地盯着面前的卷宗。
临近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但漏过薄纱般的窗帘，只留下一层温暖的金色。
把卫庄那极具侵略性的长相的气场都染的温柔了起来。
盖聂望了片刻，脑子开始放空。
莫名觉得很安心。
困意就这么袭来了。
卫庄一转眸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那人素来正经，从少年时期的学习，到步入社会后工作，都是一丝不苟，善始善终。
像今天这样查案子查到睡着还是头一回见。
卫庄有些想笑，是师傅的字太丑了吗？
盖聂后背靠在椅背上，脸倾向一侧，颊边的碎发隐去了大半张脸，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细密的睫毛。
卫庄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弯起了弧度。
低头凝视了盖聂片刻，伸手将黑发抚去一边。
不带任何戒备的睡脸，清冷面具下难得一见的恬静。
他想起以前坐在一起写作业的时候，他犯困了想打瞌睡，盖聂会用笔尾轻敲他的指甲盖。
那会儿他觉得师哥太心狠，连瞌睡都不让。
今天才觉得感同身受。
着凉了可怎么办？
他是打算把人喊醒的，但没忍心，于是就在纠结中备受煎熬。
最后黑着脸脱了风衣，轻手轻脚地盖了上去。
盖聂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意识回笼，想起来似乎在和小庄查案。
“……小庄？”
试探地叫了一声，像是梦呓。
有些急促的脚步声一直响到跟前，盖聂还没睁开眼，身上一轻。
眼睛撑开一条缝，卫庄逆着阳光披上了那件风衣。
动作潇洒，就是稍显狼狈。
盖聂神思朦胧，脑子迷迷糊糊，可还是很真诚地道了歉：“抱歉，不小心睡着了。”
“别有下次，”语气有种刻意的暴躁，“影响我进度。”
“嗯。”
盖聂听出来他不是真的在生气，于是就这么干坐着，继续发了会儿呆。
“小庄你刚才很热吗？”盖聂回过神，皱着眉道，“干嘛要脱外套，坐着不动很容易着凉。”
“……少啰嗦。”
【就是这么没原则，说好不更文但是天九新的op啊啊啊啊啊我无心向学_(:з)∠)_花半小时随便水了一丢丢，真的真的不想赶剧情只想写日常，他们真的太美好了55555好了我滚去学习了】

天网（好像是五）
　　在这个看似令人一筹莫展的悬案里，其实并不是没有突破口。
　　有一个幸存者。
　　是个退伍军人，案发时50岁，当天正是他妻子的生日。
　　“我们还能找到这个人吗？”盖聂翻着案卷问。
　　“没必要去了。”卫庄背着手看向窗外，“六十岁的时候得了老年痴呆，赤练查到了他的病历。”
　　盖聂抿了唇，显得有些失望。
　　卫庄回头正好看见，面无表情地说：“不过他有个干儿子。”
　　是个看上去很冷漠的男人，三十岁不到的样子，自看见他们两个，眉头之间的刻痕就没淡下去过。
　　说明了情况，盖聂很清晰地看清了男人眼底的不屑。
　　“看出了什么？”
　　天快暗了，回去的路上，卫庄这么问盖聂。
　　盖聂轻轻摇了下头：“都是很正常的情绪，没什么不对劲，你呢？”
　　“一样，”卫庄轻哼一声，“摆设都很规矩，橱里都是化学书。”
　　“不奇怪，”盖聂盯着手机屏幕，“资料上说他是刚毕业不久的药物化学博士。”
　　“你觉得为什么会有幸存者，”卫庄把手插进口袋里，步子踱地很慢，“是凶手的一时疏忽，还是他和凶手有什么关系。”
　　“你在怀疑那个干儿子吗，”盖聂和他并肩走着，“这不可能，他对父亲的敬重不是假的，甚至可以说他很崇拜自己的父亲。”
　　巷里没有人，两个男人并肩走着，老旧的路灯瑟瑟缩缩地发着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黄草的味道怎么样？”
　　在久久的沉默中，这声响地突兀，像是从深渊飘来，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风。
　　饶是盖聂，心跳也是漏了一拍。
　　鞋底和地面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吟。
　　几乎就是下一瞬，盖聂后退一步，避开了呼啸而来的拳头。还没来得及还口气，那拳又变成鹰爪向盖聂的脖子袭去，盖聂弯起手臂干脆利落地挡住，另一只手想去按对方的肩膀。
　　卫庄一把攥住朝肩膀冲来的手腕，手指猛地收紧，指甲都掐进肉里。
　　盖聂的嘴唇崩得死紧，一咬牙抬脚朝他腹部顶去。
　　卫庄没躲，生生受了这一脚，疼地吸了口凉气。
　　“小庄？”盖聂没想到会真的中伤对方，下意识想去看看情况。
　　卫庄瞅准他卸力的瞬间，突然发力把人直接推向身后的墙。
　　“咚”一响，盖聂闷哼了一声。
　　他小臂还抵着卫庄的手掌，另一只却被控制，论蛮力，卫庄更胜一筹。
　　手被举到了头顶。
　　挺暧昧的姿势，但两人谁也没多想。
　　卫庄的眼神像是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在灯下鬼魅般闪烁着。
　　“你怎么知道的？”盖聂不闪不避地直接对了上去。
　　声音带着些哑。
　　“我猜的，想诈诈你。”卫庄咧出一抹冷笑，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像是要把攥着的腕捏碎，“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煞是咬牙切齿。
【惊喜吗】

天网(这个还是五)
“小庄，我再说一次，”盖聂挣开了卫庄钳着自己的手，揉了揉发疼的手腕，“我脑子没问题。”
“你是现在没问题。”卫庄瞪着他，“忘了夏语嫣是多久才发病的？”
盖聂有点心累：“都过去好几年了，我吃的肯定是试验品，没反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管你吃的是什么，”卫庄双手抱在胸前，“明天给我去医院。”
“不去。”
“你再说一遍？”
盖聂还真就再说了一遍。
卫庄眉头直跳，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人气死。
“你得信我，我的记忆很正常，而且也能正常思考。”
“以后的事可谁都说不准。”
“以后是指多久之后？”
卫庄下意识道：“鬼知道，十几二十年。”
盖聂点点头，轻松道：“那会儿也是时候得老年痴呆了，你有时间陪我玩玩数独就好了。”
说完转身就走。
卫庄僵在原地磨牙，愤愤跟了上去。
结果第二天，卫庄还是逼着盖聂去了。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甚至比同龄人都健康。
盖聂拿着报告单，在卫庄面前用力抖了两下。
卫庄一把抢过来塞进自己口袋里：“算你运气好，我们去吃饭。”
“你请。”盖聂还是郁结，一点儿都不客气。
卫庄反而笑了：“我还差着一顿饭钱？吃什么？”
盖聂突然后悔了。
果然又是西餐厅，周围都是小情侣。
“怎么不吃，”卫庄停下正在切牛排的手，脸上挂着恶劣的笑，“要我喂你吗？”
说着，就叉起一块牛排往他嘴边送去。
卫庄作为典型的食肉动物，吃的牛排甚至是还带着血丝的，若是以前，盖聂已经皱着眉往后缩了。
今天盖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看着那把食物送过来的手，心思一动。
回过神的时候，牛肉已经在自己嘴里了。
卫庄故作镇定地收回了手，扫了眼手里的叉子，赶紧仰头灌了口红酒。
盖聂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越嚼耳根子越烫。
“咦？”一个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盖老师？”
盖聂循声看去，是个年轻男人对着他笑，左脸颊边有个浅浅的酒窝，很是阳光帅气。
盖聂想了想，这不是自己的学生。
“我以前是您对面张老师的学生。”
“哦，”盖聂想了想，“你姓何，你教师节来过。”
“盖老师记性真好，”何培眼睛都笑弯起来。
“你以前成绩很好，”盖聂道，“张老师提起过你。”
何培挠挠后脑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夸张。”卫庄发出不屑的冷哼，引来盖聂无奈的一瞥。
何培倒没怎么不开心，反而露出一口白牙：“这位是盖老师的朋友哇？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啦，我回医院去。”
“等等，”盖聂叫住他，“你在医院工作？你什么专业？”
“我学的药物化学。”
“A大的？”
“对啊。”
盖聂立马转头看着卫庄。
卫庄会意，幽幽道：“认识沈白吗？”
那个昨天刚刚见过面的男人。
“沈学长？”何培一拍手，“我和他关系可好了！”
【我在写什么_(:з)∠)_】

天网（六）
　　隔着一个餐桌，盖聂看出了沈白无声的拒绝。
　　可以理解，换做是自己，昨天刚刚闹得不欢而散的人突然又由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自己，盖聂也会觉得很心累
　　不过看了一眼在旁边叽叽喳喳毫不知情的何培，盖聂对沈白的理解瞬间转为了同情。
　　沈白慢条斯理地嚼完了嘴里的牛肉，把筷子轻轻放在了碗面上。
　　“我们还是想了解一下当年事情的细节。”盖聂见他神情比昨天舒缓了一些，赶紧趁热打铁。
　　“当年的事我并不十分清楚，”沈白又伸手扶了扶刚才被放好的筷子，“毕竟我是爸爸认的干儿子。”
　　卫庄往桌上一瞥，筷子的头尾被对地整整齐齐。
　　“可你父亲并非没有家庭，为什么还要认养子？”盖聂问道。
　　“我也不是孤儿，我有自己的父母，”沈白耸肩，“这个只是爸爸弥补遗憾的一种方式。”
　　“怎么说？”卫庄道，“他没有儿子的缺憾？”
　　“如果他是重男轻女的人，我也不情愿认他当义父，”沈白不喜欢卫庄的态度，语气带着冷，“他的家人不理解他，但我理解。”
　　盖聂见他脸色不好，赶紧在桌子面偷偷握住卫庄的手腕，示意他闭嘴。
　　卫庄扯扯嘴角，往嘴里灌了口茶水。
　　“叔叔是超厉害的军人，”一旁的何培插话道，眼里闪闪发亮，“他会好多东西！之前还没……呃，还和我聊过我的毕业论文呢？”
　　沈白听到何培毫不掩饰对自己义父的崇拜，脸色重新柔和了下来。
　　“你父亲药物化学也有涉及吗？”盖聂眉毛微拢。
　　“有的，”沈白点头，“他以前是呆实验室的，几年都回不来一回，所以跟阿姨和妹妹的关系就淡了。”
　　“后来呢，为什么会回来？”
　　沈白重重呼出一口气：“因为失败了，他们就直接否定了爸爸的能力。”
　　“噢……”盖聂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慢悠悠地靠向身后的椅背，“你父亲，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沈白略一点头表达了谢意，接过纸巾往嘴上仔仔细细地擦了，然后把被扯破的一边藏在最里，叠成四四方方的样子摆在了餐盘旁边。眼神极其认真，看样子是在回忆。
　　“三年前的五月十二号”沈白给出的答案明确异常，“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
　　“没有任何征兆吗？”卫庄终于开口了。
　　“没有，”沈白干脆地摇头，“因为前一天中午我还和他通过电话。”
　　送走了沈白和何培，盖聂和卫庄把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姜天盛的症状很奇怪啊……”卫庄摸着下巴，笑得意味深长。
　　“黄草吧，药效变强了也不奇怪，”盖聂道，“应该是把姜天盛也当成实验对象了。”
　　姜天盛被下药是三年前，根据药效来看，比夏语嫣那会儿猛烈多了。
　　“所以姜天盛被留了活口，”卫庄皱眉，“不对，那会儿是十三年前，时间跨度太大。”
　　“但是夏语嫣和姜天盛都是很有头脑的人，如果boss从十三年前就有了制药的打算，那么放走姜天盛也不奇怪，或者说姜天盛其实一直有被下药，只不过三年前刚刚有了反应。”
　　“你这是在变相地夸自己吗？”卫庄朝他一瞪，一个自己都被下过药的人，能不能低调一点？
　　盖聂一噎，抿着嘴不说话了。
　　“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见他吃瘪，卫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如果姜天盛运气好一直吃的是失败品呢，所以才好好地活到了六十岁。”
　　“五月份突然发病，说明药效起了，他们的研究真的有了突破。”
　　“这与我们目前无关，”卫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至少，我们可以——”
“作出假设，”盖聂截断了他的话，兀自说道，“无名指杀手和网后boss有关系。”
　　卫庄怔了一瞬，接道：“甚至可能是同一个人。”
　　两人对望片刻，眼底都浮出有些许笑意。
【咳咳，秦风那边我真的更了，但被拖进去审核了_(:з」∠)_，这里就随便写了点，别问我俩叔怎么推出来是黄草的，聪明人的直觉！直觉！！！逻辑啥的早就不想管了，看他们秀默契秀暧昧就好惹】

　　天网（七）
　　盖聂被卫庄送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才下午两点多，盖聂看了看腕表，顺口道：“上去坐吗？”
　　卫庄很想说“去”，可是之前交代张良的事情还是有必要继续跟进一下，只能说：“约了人。”
　　表情看上去有点纠结。
　　盖聂回头盯了他一会儿：“你想上去是吗？”
卫庄气得把手往方向盘上一拍，喇叭被撞出一声刺耳的尖叫：“不想！”
　　盖聂嘴角勾了勾，拉开车门走了。
　　卫庄坐在原地郁闷了好一会儿，心想自己现在这么不会管理微表情了吗？下次一定要好好控制一下。
踩了油门，绝尘而去。
　　盖聂上楼的脚步有些沉，这些天真的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脑子都迫切地需要休息。
　　他把门锁旋开，踏进去，反手关上门。
　　步子突然顿住了，走廊深处的书房里有脚步声。
　　盖聂退了半步，后背倚在门上，一只手已经按上手机，准备调出卫庄的手机号码。
　　“盖聂先生还是仔细考虑一下再离开，”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纤瘦的男人，肤色泛着病态的白，“或者，还是像以前那样叫你白大哥？”
　　白虹，是盖聂在当卧底是的假名。
　　盖聂对着这张脸，着实愣了许久，那些对着老鬼低头弯腰的人太多，实在很难记住脸，但这个人他有一点印象，是自己第一天混进去之后把他带去老鬼面前的人。
　　“你没被逮捕。”盖聂心里浮起异样的感觉。
　　他早有预料自己会被报复，或许是那些和老鬼来往密切的生意伙伴，但从没想过还有漏网之鱼。
　　“很失望？”那男人像在自己家一般随心所欲，慢悠悠地踱到了沙发边坐下。
　　盖聂皱着眉跟随着他的身影，发现这人身上的气场和当时那个卑躬屈膝的手下完全不一样了。
　　“我记得你，陈九”盖聂走到他不远处，靠着墙，“你总是负责交接黄草。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现在想来，你很受老鬼信任。”
　　“多谢夸奖了。”陈九笑了一声。
　　“你似乎很看不起老鬼，”盖聂眯起眼睛，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两步，“他也算是你曾经的上级。”
　　陈九却并不理会盖聂的试探：“如果你是想上来偷袭我的话，你会成功，毕竟我打不过你，但你的小朋友可能也会有些危险。”
　　盖聂的身子僵住了，眼里像是有利刃闪过：“你想做什么。”
　　“在他学校里装了些好玩的东西。”陈九笑得轻巧，眼神却不敢和盖聂相触。
　　“我可以不动，”盖聂举起双手，示意他自己并无武器，“但你不能碰天明，还有那里的孩子。”
　　“当时我就警告过老鬼，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陈九右手往腰间探去，“留着你这样的人果然是个祸患。”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盖聂。
　　“跟我走一趟吧。”
【小庄你错亿了造吗？？？】

　　盖聂一路上都很平静，即使上了车被上面的另外两个人绑住了手脚，蒙上了眼睛，依旧淡定地仿佛只是出门买个菜。
　　开玩笑，在老鬼手下卧底的三年，光是被手枪抵住头的次数恐怕都比陈九拿枪的次数多。
　　“你似乎有问题。”陈九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只是有个猜测，”盖聂尝试着动了下被捆住的手腕，失败了，绳子扎得很紧，有的已经勒进皮肉，“你才是那时候的首脑。”
　　在里面扮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手下，让老鬼替他挨枪子，打得好算盘。
　　“你的直觉很准，”陈九的声音带着笑，“不过这是老鬼自愿的。”
　　“当时，为什么没有把我也一起解决了。”盖聂问。
　　“老鬼不想杀你，你毫不犹豫地杀了荆轲，他觉得你不是卧底，”陈九默了片刻，“你比我们想得要心狠，连朋友又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毙了。”
　　本来陈九是想刺激盖聂一下，但显然他低估对方的心理素质了。
　　盖聂此时仍在后排端坐着，安静地仿佛已经入睡。
　　陈九咬牙。
　　盖聂心里其实并没有面上那般轻松，那天老鬼派人把他单独带到了控制荆轲的地方，是个废弃工厂，荆轲被绑在最顶层，身上血迹斑斑，歪歪斜斜地坐在角落里，身边两个人看见了盖聂，松了荆轲身上的束缚，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一站一坐的两人，对视一眼，就达成了某种默契。
　　想让任务完成，荆轲必须死。
　　但是盖聂拿枪对准他心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下不去手。
　　荆轲皱眉，直接站了起来一脚就朝盖聂的头踢去，盖聂闪身躲过，胡乱地来了两枪，却都堪堪与荆轲擦身而过，盖聂趁着荆轲滚到在地，扑上去锁住他的喉管。
　　“阿聂，这次我逃不了。”荆轲用气音耳语，膝盖一弯毫不留情地顶上盖聂的小腹。
　　盖聂闷哼了声，一拳把荆轲的脸打偏向一边：“想办法拖时间。”
　　荆轲勾起嘴角，抓起手边的断木往盖聂手臂刺去，带着毛刺的木棒扎入结实的肌肉，映出一片血色，荆轲趁机发力，把盖聂压在身下，往他肩胛又是一通乱扎：“我死了，你才能继续任务。”
　　盖聂额上沁出细密的虚汗，抓住荆轲的手腕向外一扭，荆轲吃痛，滴着血的木棒落到地上：“老鬼已经怀疑我了，所以他才派我来。”
　　盖聂说完，一脚把身上的荆轲踹开，不着痕迹往天花板一角的监控扫了一眼。
　　“他们听不见声音，”盖聂装作体力不支，捂着刚刚被踹的腹部不起来，“一会儿你就装死。”
　　“胡闹，”荆轲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然后呢，你怎么逃出去，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总有办法的，”盖聂也慢慢直起身，“想想天明，还有嫂子。”
　　荆轲的眼睛闪了闪，忽又躬身向他冲来：“所以阿聂你更要活下去才是！”
　　“滚！”盖聂掰住那人的肩膀，颊边的肌肉都绷紧了，“我凭什么替你养儿子！”
　　“就凭我快死了！”荆轲手上突然卸力。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斗到了最靠里的位置，旁边的墙缺了一大半，只有几块砖颤颤巍巍地立着，荆轲斩钉截铁地往那边倒去。
　　这一切在盖聂眼里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荆轲的半边身子都跃出了屋外，这里是七楼，中间光秃秃的没有缓冲物，楼下全是碎石，抱着必死的决心，荆轲活不成。
　　盖聂眼里的血丝都要爆了，侧身一滚，拿回几米开外掉在地上的手枪，在荆轲的身影消失的前一秒往偏上的地方开了一枪。
　　我明明没有打中，荆轲还是死了。
　　盖聂攥紧拳头。
　　被一枪射穿了心脏。
　　——没想到局里会派你这么个小子来接应我
　　——阿聂，等任务结束，去我家吃饭吧
　　——阿聂，你倒是说句话行不行，哎呦你这么冷漠，究竟有没有朋友啊？
　　有的……除了小庄，就只有你了。
　　荆大哥……
【今天很丧，码的文也很丧_(:з」∠)_那么问题来了，荆轲是谁杀的？】

天网（八）
　　盖聂的眼睛还被蒙着，一日三餐倒是一顿没拉下，都是有人直接往他嘴里灌的，至于灌的到底是什么盖聂也不愿细想，味道酸酸的，像是馊了的稀粥。
　　他有点胃疼。
　　不过根据餐数，盖聂推测已经过了两三天了，他一直没有机会给卫庄发求救信号，但离开前把自己的眼镜悄悄留在家了。
　　自从和小庄重逢以来，他眼镜几乎不离身。
　　希望小庄能看懂吧。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一直在思考为什么他们会在这时候动手。
　　陈九是网里的人，但不是boss。
　　他和小庄现在和网唯一的联系，就是乔之远和对无名指杀手的调查。
　　乔之远已经不构成威胁了，那么只可能和后者有关系。
　　难不成自己和小庄的方向对了？Boss和十三年的灭门案关系匪浅，所以导致他有了危机感？
　　似乎很有道理啊。
　　盖聂，已经失踪三天了。
　　赤练一边打着字，一边偷偷瞧一眼对面的卫庄。
　　卫庄在当时只是暴怒了一瞬，“咣”得一声砸碎了手里的杯子。
　　赤练默默地缩到了白凤身后，算了，砸杯子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不过这之后，卫庄几乎是立刻冷静了下来，差点都让他们产生了盖聂被绑架是个假消息的错觉。
　　卫庄平静下来后思考了良多，对方既然能让师哥毫不反抗地跟着走，那么肯定是抓住了他的什么弱点。
　　也只有那个臭小鬼了。
　　卫庄一脚踹开了缉毒组办公室的门。
　　大铁锤以为他是来找茬的，猛地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卫庄斜他一眼，根本不带怕的。
　　干架吗，我正不爽呢。
　　“卫庄，”高渐离把大铁锤拦了，“你来做什么？”
　　“盖聂失踪了。”卫庄一字一顿。
　　“我听说了，”高渐离表情凝重，“但我们没有看到监控，你应该看过了吧。”
　　“心甘情愿地上了车，”卫庄走到还站着的大铁锤旁边，直接坐到了他的椅子上。
　　大铁锤气得快要背过气去，白雪上前一步，问道：“万一，是朋友呢？”
　　卫庄嗤笑一声：“他哪里来的朋友？”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扔在桌上。
　　一副无框眼镜。
　　“没了这个东西，我那个师哥跟瞎了没区别，”卫庄颇有些咬牙切齿，“所以也绝不可能是出去办案。”
　　高渐离沉默了片刻：“把监控调给我。”
　　“你知道是谁？”卫庄挑眉。
　　“有个大致方向，”高渐离到他对面坐下，“盖聂之帮着老鬼得罪了不少人，可他又是卧底，这会儿不论是老鬼的敌人还是朋友都赶着对付他。”
　　卫庄正在给赤练发消息，头也不抬地问：“我不管盖聂和你怎么说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我需要知道他卧底时的情况，尤其是——荆轲的事。”
　　“你还是亲自问盖聂好。”高渐离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那我就问两个问题。”卫庄倒没生气，反而主动退了一步。
　　见高渐离皱了会儿眉终于点头了，卫庄道：“是不是盖聂杀的？”
　　“不是。”
　　“知道是谁吗？”
　　“不是老鬼的人，他们没那种枪法，”高渐离道，“现在还不知道。”
　　卫庄嘀咕了一句“**”。
　　大铁锤黑着脸又要上去揍人，又被高渐离拍了回去。
　　高渐离拿着监控的截图问了当时老鬼手下的人，有人认出来了，是陈九。
　　接下来这几天，卫庄都没怎么合眼，眼里泛出血丝，看着有点吓人。但还是把荆天明学校门口的监控拷贝过来了，打算过一遍。
　　这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来电。
　　卫庄犹豫片刻，开了录音，放到耳边接了：“哪位。”
　　话筒里嘶嘶作响，看样子信号不是很好：“喂……喂……小庄。”
　　“师哥？”卫庄从椅子上站起来。
　　“噗——”不远处的赤练喷了一口咖啡，盯着卫庄手里的手机，表情惊讶地像是见了鬼。

　　“是我……”那边声音断断续续的，卫庄只能听个大概，“他们……我解决了三个……五分钟……”
　　卫庄只能听个大概，皱着眉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不清……腿断……不能……我这边……”盖聂的声音有点虚弱，“天明学校……炸弹……”
　　卫庄握着手机的手上鼓起了青筋，他赶紧朝白凤打了个手势，白凤“咻”地蹿出去找高渐离了。
　　“能听清楚吗？”这次倒很清晰。
　　“现在听清楚了，”卫庄咬着牙，“荆天明学校里有炸弹，是这个意思吗？”
　　“不对，”那边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听着像是人在地上爬行，“那是个幌子，炸弹在C街的百货大厦。”
　　“你现在……不怕他们直接引爆吗？”
　　被绑了还不老实，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不会，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们也会让我打电话给你，”盖聂咳了一声，“我只是让你们早做准备，顺便给他们加加速。”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袭击大厦？”
　　“对，炸不炸无所谓，他们只是想对付你我。”
　　“原因呢？”
　　“我们离真相很近，而且我们是赵一的学生。”
　　“看样子那个无名指杀手就是boss了。”
　　“也只有这么解释了，总之你自己小心，别独自行动，”盖聂的语速加快了些，顿了顿，补充道，“别来找我。”
　　“你——”
　　“有人来了，”盖聂急急道，“挂了。”
　　卫庄重重呼出一口气，手上的力道快要把手机捏碎。
　　盖聂的眼睛在黑暗中十分不灵便，只模模糊糊地看见来人一个大致的轮廓。
　　“先发制人？”来人的声音有些闷，听起来像是蒙了层口罩，“玩的很不错。”
　　可这声音……
　　盖聂肋处突然一阵剧痛，整个人被踢地往后滑了一段，盖聂清晰地听到了“嘎”的一声，他觉得自己的哪根肋骨可能是断了。
　　手里的手机被人抽走。
　　“腿都断了还能干晕我三个人，你果然是很厉害。”那人把脚踩上盖聂的手指，用力碾了碾，“算了，也省去我不少麻烦。”
　　盖聂忍着痛，费力地吸了几口气，哑着嗓子道：“原来如此……”
　　几乎是在他和小庄锁定方向的下一秒，陈九就找上了自己。
　　哪会这么巧。
　　遭受巨大变故，婚变，怨恨，支配型人格，冷静有条理，懂医学知识。
　　“无名指杀手，杀了五个家庭，包括自己的，然后把自己扎成重伤，”盖聂微微侧过头，对着上方的朦胧人影眯起眼睛，“成了唯一的幸存者，甚至研发了黄草。”
　　那人轻笑了声，把脚从他手掌上撤了开去。
　　“你崇拜他，步他后尘，但却始终超越不了，你就把黄草用在了他的身上，成为了新的网站维护者。”
　　“你算计了自己的义父，对吗？”
　　“沈白。”

天网（九）
卫庄他们收到了一个盒儿，里面是一根断指。
大铁锤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话都说不利索：“盖……盖……”
“不是他的。”卫庄把那盒盖上，嫌弃地推到了一边。
方才他也慌了一瞬，但还是发现了不同。
这根手指的指甲几乎被修到了最底，一点余地都没有，看着都肉疼，盖聂的手指整洁修长，虽说也定时修剪不留指甲，可绝不会到这种地步。
“你觉得一根手指会骗过小庄吗？”盖聂撑起身，随意往后墙上一靠。
“自然骗不过，”那黑影无所谓道，“我只是想挑衅他们，而非激怒。”
“意义呢，你这次行动太急，刚见完面你就有大动作，只需要给小庄一点反应的时间，很容易联想到你。”
“这就是我想要的啊，”黑影背对着他，声音如雾般飘忽不定，“你们怀疑我，知道我就是凶手，但却没有直接证据，不能逮捕我。”
“有我这个人证就够了。”盖聂用指腹擦去了嘴边的血渍。
“你以为你能活到那时候？”黑影似是在笑，“你和卫庄都得死。”
“这虽然不是盖聂的手指，但至少说明他在害人，”高渐离把座位让给刚刚赶来的端木蓉，“你确定是他？”
沈白也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官方说法是出国度假。
鬼才信了他的邪。
“百分之八十，”卫庄也不含糊，“这次的事情很明显就是在针对我们二人，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十三年前的那桩悬案，刚刚和知情人碰完面就被算计，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自投罗网，愚蠢。
端木蓉用密封袋把断指装了就要打包带走，还不忘对卫庄冷嘲热讽一番：“有点能耐就赶紧救人。”
卫庄沉了脸：“你以什么立场跟我说话。”
端木蓉把手往口袋里一揣：“盖聂要是出事，我跟你没完。”
“蓉蓉！”一旁的盗跖突然叫起来，“你出血了？”
“别这么叫，我起鸡皮疙瘩，”端木蓉一脸冷漠，顺着对方所指，衣服上有一块红色，“哦，应该是刚才蹭到的。”
端木蓉屈起手指往盒上叩了两下。
卫庄皱着眉把盒子拿了过来。
“我明白了，”盖聂点头，“这就是你超越你义父的方式。”
“虽然他以受害者的身份安然活到现在，但我这样，即使被怀疑依然能逃出生天，岂不是更胜他一筹？”
“何必做到这地步，”盖聂问，“你已经掌管了一张巨大的犯罪网，在他们眼里，你是王。”
那黑影的呼吸声重了。
“哦，我懂了，看来有人不服你。”
黑影闪身过来，掐住了盖聂的脖子，指甲几乎抠进肉里。
盖聂皱眉。
“他们确实不服，但以后就不会了，只要我把一会儿的事直播到网站上，所有人，都会记住我。”
那人阴测测地笑了声，像是用尽所有的力气克制住了掐死盖聂的冲动，手掌往盖聂肩膀上狠狠按了按。
盖聂往他的手瞥了一眼。
“还有时间，你再好好呆一会儿吧。”黑影潇洒地转过身，往门口走去。
盖聂看不大清楚，干脆就闭上了眼睛：“你不是沈白。”
“为什么？”端木蓉从卫庄手里拿过盒子，“就凭盒子外面有血迹？”
“我们和沈白吃过一顿饭，”卫庄站起身，走到了窗子边，“他有严重的强迫症，连用完的纸巾都要叠地整整齐齐，撕坏的一边还不能露在外边。”
这种严谨到病态的人，不论是亲手还是有别人代劳，都不可能让血乱飚。
屋子里一下静默了。
“哦？”黑影直直地立在门口，像是僵住了，“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指甲很短，几乎被他修没了，你的和他不一样。”盖聂眼皮动了动，语气带上了质问，“真正的沈白在哪里？”
“谁知道，砍了根手指就扔了，这会儿估计已经被泡烂了。”黑影呼出一口气，自暴自弃一般揭了帽子，但仍然没有回过身，“搞清楚状况，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盖聂面色平静：“你可以试试。”
大铁锤捂着脑袋跌坐下来。
“你的意思，是线索断了吗？”高渐离上前一步。
“不，”卫庄勾唇，“还有一个人。”
“但不得不说，你声音学得挺像，”盖聂睁开了眼睛，神色清明，“何培。”
【来个大反转】

天网(十)
那个原本可以笑得很灿烂的大男孩儿，正一脸阴鸷地俯视着盖聂。
这人明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却还能让自己狼狈至此。
何培干脆连口罩都摘了，露出那张清秀的脸：“盖老师很聪明，但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让你那个男朋友不被你连累吧。”
“你动不了他，”盖聂眸子很亮，竟然显出比年轻人更盛的意气风发。
何培快把牙齿咬碎了，一咧嘴，挤出一个酒窝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布重新蒙上了盖聂的眼睛：“拭目以待吧。”
另一边，卫庄等人正在联系爆破组。
这时候隐蝠凑到卫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老大，市局来人了。”
关我屁事。
卫庄连眼皮都懒得动：“谁。”
“局长，赵政。”
赵政笃悠悠地喝着茶，一边听着高渐离汇报情况。
高渐离虽然面无表情，但声音低地很，一听就是十分不情愿。
赵政虽然能力强，行事雷厉风行，可总少了那么点人情味，高渐离他们对赵政是十分不服的。
“盖聂也在那里？”赵政转着茶杯。
“不清楚，”卫庄冷声道，“通话时间太短，定位不到。”
“先疏散吧。”赵政道。
“我不归你管，你只需管好大厦里其他人的安全。”卫庄径自拿了外套披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盖聂由我来救。”
“隐蝠，”卫庄坐上车，把手机丢给他，“那段录音，分析一下音轨。”
隐蝠看着干瘦没什么用，但耳朵出奇地好。
隐蝠闭着眼睛翻来覆去听了好几分钟，才道：“老大，背景里有声儿，像是促销的喇叭声。”
看来人就在大厦里。
“能听清楚品牌吗？”
隐蝠又一脸痛苦地听了半天，就在卫庄不耐烦地想要催促时，隐蝠照本宣科地说了出来，完了还加了一句：“这啥牌子？”
赤练的手指已经在键盘上打了一遭：“女装品牌，在大厦七楼。”
卫庄一脚踩下油门。
看见七楼爆炸的时候，卫庄的心脏都快停了，一把挥开拦在身前的人就要往里冲。
高渐离和大铁锤一人一手把他拖住：“找死吗，等消息!”
卫庄顿了脚步，把两人甩开了，抱着手臂死死盯住还在冒烟的楼层，眦着眼睛扯出一抹冷笑。
“二十人受伤，”白凤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没发现盖聂。”
卫庄感觉自己的腿软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才不至于直接坐下去。
“抓到几个可疑人物，”白凤又道，“已经押下来了。”
“看见陈九或者何培了吗？”卫庄问。
“没有。”
盖聂现在不在这里，看样子是被临时转移了，那他现在会在哪里？
冷静……
何培想对付的是他们两个，但陈九只怨恨盖聂一个人。
那么盖聂很有可能被送到一个和陈九有关系的地方。
如果我是陈九，我想让盖聂痛苦，想让他为自己的行为后悔。
“荆轲牺牲的地方在哪里？”
“什么？”高渐离懵了片刻，下意识就报了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