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未遂⑧
(十七)
朱丹臣和高泰明两脸复杂地看着稳坐案前气定神闲的段誉,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段誉搁下笔抬起头,有点纳罕:“有什么要事吗?”
朱丹臣的眉毛一上一下地拧了拧,高泰明已经耐不住性子:“听说陛下龙体欠安,臣等放心不下,前来问安。”
“无甚要紧,两位哥哥费心了。”段誉端起茶水抿了一口,“风寒罢了。”
朱丹臣上下打量打量他:“臣看着倒不像——陛下一向强健,近日天气也好得很,怎就染了风寒了?”
段誉起身走到阶下,张开双臂,笑道:“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得很?四哥多心了。”
朱丹臣抿了一下嘴唇,伸手便往他脉门上抓去,却被段誉一侧身给躲开了。
“叫四嫂知道了,这多不像话?你不去跟嫂子温存,却来对我动手动脚?”
高泰明没忍住,咧嘴乐了,朱丹臣脸上的肌肉扭了几下,维持住满脸严肃:“陛下,你要是还叫臣一声四哥,就跟臣说实话——你昨夜做什么了?”
段誉一愣,反问:“你觉得我做什么了?”
朱丹臣沉吟道:“本来臣以为你是……这个……一夜温存,辛劳太过,才没有去上早朝——”
段誉刚喝进去的半口茶呛进了嗓子,弯腰咳了几声,才缓过劲儿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
“陛下年纪不小了,后宫空空如也实在不妥,有这么几度良宵有什么奇怪的?”朱丹臣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何况陛下对那位高琴师的心思,臣还是能看出那么一二来的,虽则有失人伦,但毕竟是人之常情。”
段誉被他说破了心思,脸上“腾”地一下红了,扭过头错开他的目光:“你说你‘本来’以为是这样的,那现在认为呢?是瞧出我真的纵欲过度,还是觉得实在冤枉了我?”
朱丹臣眯缝眯缝眼睛:“陛下莫与臣装糊涂了,臣的武功在咱们大理好歹也算是数得上数的,陛下当真以为臣之浊目看不出来你这是内力大耗所致的疲惫气虚吗?”
“……四哥好眼力。”段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最后只挤出来一句皮笑肉不笑的夸赞。
“你跟谁动手啦?”高泰明觉得奇怪,“什么高手能让你都‘内力大耗’?这可不得了,若是敌人,留着绝对是个祸害。倘使这人不是什么善类,臣请命即刻调神策军——”
“诶,泰明哥且慢,我什么时候说我跟人打架去了?”段誉见他一副摩拳擦掌即将剑拔弩张的模样,哭笑不得,“根本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祸害、敌人,你们安心盯着三十七部就够了。”
“那么请陛下给臣解释一下,”朱丹臣神色肃穆,甚至带了一点强迫的意思,“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损耗?”
段誉皱起眉头,加重了语气:“四哥,你这是在审我吗?”
“臣不敢。”感受到他身上很少有的压迫感,朱丹臣心里一跳,稍微低下眼睛,“文安帝遗命,令臣全力护陛下周全,臣不敢不从,以是不敢不问。”
段誉听他说到段正淳,心里泛酸,最后摆了摆手:“罢了,两位哥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说与你们听也无妨,只请你们万万不要告诉他人,尤其不能传到太后耳朵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十八)
高渐离午后时分醒来神清气爽,经脉里盘根错结的寒气尽皆消融,内力安安分分地收归丹田,不似往日那般四散缠绕。一道柔和的暖意留在他的奇经八脉之中潺潺流转,慢慢温养那些陈年的损伤。
他伸出手,内力凝于他的掌心,细碎的冰晶如风雪缭绕,却再无隐痛随那寒意十分的内息相伴而生。
他呼出一口气,难得的轻松快意。但他深知这样连端木蓉也无法根治的顽疾必然不是反掌之间便可治愈的,昨夜段誉虽然没说,他也猜到这其中的艰辛了。
沉吟片刻,他抱起琴,往段誉寝宫的方向去了,连脚步都比平日轻疾了许多。
小宫女叽叽喳喳地议论,高先生有日子没出琴阁了,今日一见,仿佛与先前已有些不同了。另一个小宫女掩口笑说,听说先生前些日子患了寒症,如今想是好了,你瞧瞧,这我见犹怜之态是少了几分,可你说他是不是更勾人了?
高渐离听见“勾人”二字眉头一跳,脚下一转,自来便未用过的轻功使将出来,迅速离开了是非之地,引了一片哗然出来。
原来高先生还是会武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