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昔强撑起无力的脖颈,拼尽全力地摇头,想让自己摆脱开眼前的幻象,但此时她被寅卯丹折磨得身魂都极度虚弱,哪里还能抵抗,恍惚中只让那双含笑的眼睛离她更近,甚至能觉出他手中折扇轻轻点在脸颊上带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耳边还传来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轻轻说出:“反正你也要死了。”
饶是这回无昔已经知晓在寅卯丹反噬之时,自己会见到零星散乱的幻象,甚至无昔已经知道那必定是有关于风儿的幻象,但此时却还是不可自制地惊恐万分。也许,是极度的疼痛和虚弱让无昔的神智恍惚,就如同去兴宁王府取哨子的那一晚一般。
水盈虽说已派她单独出来做事,却是一时一刻都有人记录她的一举一动,为了能避开水盈和水盈的耳目明里暗里的监视,去到兴宁王府拿到水盈死前留下的信物,无昔着实是费了一番脑筋。思来想去,也只好冒险在与太初派掌门韩从一交手之时当众受伤,借着自己受伤休养之际才有机会避过监视。却未曾料到这姓韩的老家伙年过七旬老而弥坚,一套两仪四象掌竟是那般内力深厚,纵然无昔在故意露出破绽之时还是暗地里拼尽自己的内力与之相抗,却不料自家修为太浅,竟如同以卵击石。若非无昔临时机变陡然使出暗藏的噬绝剑偷袭,只怕那当时已被逼入绝路的韩从一难保不会取了无昔的性命。韩从一没能逃出性命,但无昔自己也是内伤甚重,一连数日不住呕血咳血,昏沉沉不能起身。
那夜月明星稀,天清气朗,并不是一个月黑风高、适合到王府里随便溜达的好日子,可惜内伤颇重的无昔只图能避开身边的监视,着实是等不得挑三拣四地选日子。
无昔多疑,不敢全然信任水灵留下的寅卯丹,犹豫再三只敢服下半颗。反正那兴宁王府倒也并非什么龙潭虎穴,无昔自觉只要能勉强暂时恢复了二、三成功力便足以应对。服下之后,无昔顿觉神清气爽行动无碍,便以为是自己身小体轻,故而半颗足矣。可那奇药寅卯丹却并非如同无昔所预料,在翻越过王府的高大院墙之后,无昔便觉脚下开始有些软,呼吸也渐觉不畅,显然是药力不足。此番能避开水盈耳目已是颇为不易,无昔自然不肯放弃,便加快脚步,循着上回的路线,从西墙进入,想着经过一处僻静花园,便是无人居住的西院,前面不远就应该是当时水灵所居的正院东跨院。
天上一轮孤月明亮异常,洒下满地清辉,照得花园之中的屋瓦和山石上的零星残雪反出熠熠的银光,益发显得阴暗处黑洞洞的,无昔益发小心,四下里不住顾盼,她此番身体虚弱,带累得精神都有些不济,只好小心翼翼蹑足潜踪,一路只在暗影中躲避前行,全不似上回那般超然悠闲。
走过一处水榭之时,无昔忽觉心口一阵发闷,只得停步避在一处山子石暗影里稍稍歇息一下,用力喘了两口气,抬起头来无意间瞟了一眼那水榭,无昔顿觉心口之中陡然狠狠跳了两跳,眼前一阵模糊,竟然一刹那恍惚间仿佛自己就坐在那水榭里,再一愣怔,却又仍旧是背靠在阴冷的山子石上。无昔揉揉眼睛,心中迷迷糊糊还是觉得此处有些眼熟,难道是上回来这王府里捉拿水灵之时也路过此处的缘故?不,不止是路过,方才那一刹那的恍惚之中,那感觉倒仿佛是自己就在这花园子里住着一般,而且……而且自己似乎还在等着什么人。
稍一追想,无昔愈发觉得心绪不宁,气息愈发烦乱,也就愈发觉得身子虚弱,一想到若是这药撑不过三个时辰的后果,无昔赶忙狠狠一咬牙,平定一下心神,双手用力揉揉太阳穴,拔脚就朝前而去。
咬牙纵身跃上花园的云墙,见那西院之中仍是全无人气的一片荒凉景象,无昔便放心翻身而下。不料就在落地的一刹那,无昔胸口里猛然一阵气血翻涌,只得背靠着院墙忍了忍,却最终还是抗它不过,喉中涌上一股甜腥,知道是内伤又要呕出血来,给她强忍着将血又咽了下去。也就在此时,无昔眼前又是一阵模糊,忽觉身边有个影子,赶忙转头望去,竟然是个穿着荷叶青色比甲的圆脸小丫头,正憨憨呆呆地望着她,无昔还没看清她的长相,转瞬便又不见了踪影。无昔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却又忽然听见有个男子的懒散声音在背后传来:“大哥可在屋中么?”无昔大惊,猛地回头瞧去,可自己背后分明便是白粉花墙,哪里有半个人影?
无昔素来不信神鬼之说,便是那被水盈弄得神秘非常的什么阿修罗道,在无昔眼中也不过都只是些唬人的幌子而已。此时所见所闻让无昔又惊又疑,缓缓抽出随身的噬绝剑在手,咬牙暗道:“凭你是谁,胆敢惹我烦恼,便都统统杀个干净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