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中秋秋夜月,常时易雨多阴。
难逢此夜更无云。
玉轮飞碧落,银幕换层城。
桂子香浓凝瑞露,中兴气象分明。
酒楼灯市管弦声。
今宵谁肯睡,醉看晓参横。
今年中秋尤其天晴无云,蟾光月色分外清朗,将杨府内华丽的楼台照得如同广寒宫阙,更兼桂子盛开,香风醉人,着实是天上人间好时节。往年中秋之夜,杨朝客必要多备乐工歌姬,携带美酒佳肴,通宵泛舟邀月湖,不醉不归。而今年却有所不同,一想到两日后便要启程离开此地,杨朝客终究还是对自己这经营多年的府第宅园有些不舍,是以中秋当夜,便只在府中赏月。
水盈知道杨朝客一向十分看重官场仕途,如今却是为了自己不得不将十几年的心血经营都付诸东流,见他明明兴致不高,却还是为了自己时时强作欢颜,心下自是十分感动,更吩咐无昔要对杨朝客分外亲近。
杨朝客见无昔向自己频唤“爹爹”,一时向自己敬桂花酒,一时给自己献月饼,竟也有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态,渐渐也心绪大好,将手中的描金折扇展开闲闲摇着,笑说了几个灯谜让水盈和无昔来猜。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无昔更取了灯船到池边点燃,微风过处,池水悠悠簇浪,更映得点点灯火烁烁。
无昔回头笑问:“爹爹,果然还是多几只灯船更好看,幸亏昨日娘昨日叫我再多预备些。”
莹莹灯光波光映在无昔脸上,倒颇有几分杨朝客从未见过的娇俏可爱,他心中一动,不由便说了句:“这丫头的眉眼倒是越发像你了,神情却还是……”忽觉失言,便转而道,“还是不像我。”
水盈是何等精明之人,当下便轻描淡写说道:“我昨日得了消息,林芳伊身上被下了蛊,一旦离开苗疆就是死路一条,可她还是要见秦正杰,上个月死在了九离山,是秦正杰给她下的葬。”
杨朝客陡然而起:“你说什么?”
水盈却混若无事,朝无昔吩咐一声:“无昔,你回屋歇息去罢。”见无昔去远,方起身向杨朝客道:“你到底还是放不下她。”
杨朝客咬牙道:“我放不下她?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怎么说她也生是我杨家的人,死是我杨家的鬼!可恨这林**却是到死都还要将个绿头巾扣在我头上!”
水盈从背后轻轻搂住杨朝客的腰,轻声道:“我知道你必定会生气,本不想告诉你,可……可我还是见不得你想着她。”
杨朝客缓缓转过身来,将水盈搂入自己怀中:“盈盈,林**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根刺,姓秦的才是扎在我心里的一把刀。如今林**已经死了,算她便宜,这两笔账,我无论如何都要跟姓秦的算个清楚。只可惜我仕途中断……”
“杨郎,你还有我,我的阿修罗道,就是你的阿修罗道,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咱们一家三口,什么都有了。”水盈眼波盈盈,脉脉望定杨朝客。
杨朝客此时只觉酒意上头,醺醺将水盈搂得更紧:“盈盈,你说我放不下那林**,说到底,就是你不信我。你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嫁给我,又哪里是什么一家三口?我如今已经是什么都没有了,又哪里还能‘什么都有了’?”他忽然十分颓然,“当年是林**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帮我东山再起,可如今我又仕途折戟,以后只能随你去岛上讨生活,你瞧不上我,我也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