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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沈从文:人间话题知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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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12月28日,是沈从文的百年诞辰。据说为了纪念他,有关沈氏的全集、纪念集、研究论著,正陆续出版着。他一生共留下了多少文字,尚不好统计,但那清新的文笔,悠然的语态,透明的境地,给人的感动是久远的。读着他,人们认识了现代文学史的另一天地:不那么剑拔弩张,不那么西崽气和贵族气,像一幅幅灵动的江村图,画着人性的美和人间的幽怨。难怪文学史家司 
马长风说:沈从文的作品“雄浑苍凉,物我古今兼忘于刹那”。汪曾祺、林斤澜等人将其视为心灵的前导,都是迷醉于其作品后的心灵的反射。

  沈从文生于湖南的湘西,十四岁就从军行武,二十岁后来到北京,开始读社会这本大书。未考上过大学的他,后来因小说成就卓著而登上高校讲台,晚年又成了文物专家,确是个奇迹。他一生多厄,一直是个边缘人物。可这边缘的视角和边缘的心态,却造就了一个个迷人的艺术。1988年他逝世的消息传来,文坛一片惋惜。哀悼之声,时断时续。记得巴金、施蛰存、吴小如都写过怀念文章,感人之处颇多。先生的文与人,多年来一直成了文坛的话题。

  1924年,沈从文在《晨报》上发表了第一篇作品。此后一发而不可收,到1929年,他的作品已颇有名气了。1934年左右,是他创作生命的高峰期。那时他已写下了《边城》、《湘行散记》等,不久,苏雪林、刘西渭等都撰文肯定了他的创作,可谓声名鹊起,一时气撼文坛。沈从文的小说写得平静、哀怨,美丽中透着悠长的感伤。他写湘西的乡下人,钟情于未被都市污染的人们,但又对现代文明罩在人性身上的暗影,生出厌倦的情感。《丈夫》、《萧萧》、《三三》写人性的美和生存的无奈,静谧中流动着惊雷。你会感到作者的从容和哀痛,但又并不渲染,好似无声的雨,漫漫渗透着土地,形成股股暗流。沈从文以不痛而表现痛,以不苦而表现苦。在读过了《菜园》、《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灯》、《边城》等文字后,我感到了他的广阔与巨大。他使人们相信了纯情的力量。作者以恬淡、平和之心,拥抱着故国的山水。你读他的书,心会跳动起来,升腾于纯粹的静观之中。自周作人、废名之后,他创造了另一类性灵派的文本。而这文本,隐含的人文情感是多致的。

  汪曾祺生前曾说:“沈先生对文学的社会功能有他自己的看法,认为好的作品除了使人获得‘真美感觉之外,还有一种引人向善的力量……从作品中接触另外一种人生,从这种人生景象中有所启发,对人生或生命能作更深一层的理解’。沈先生的看法‘太深太远’。照我看,这是文学功能的最正确的看法。”汪氏的观点代表了八十年代以来一些文人的普遍观点,后来有许多作家模仿沈从文,走寂寞的路,证明了其不小的感召力。汪曾祺、何立伟、李锐、蔡测海等,似乎都接受了沈从文的某些暗示,他们不以泛道德化的目光打量生活,直面的是人性与历史,以及被流行色遮掩了的真的人生。二十多年来,中国小说创作的转型,沈从文传统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五四前后的小说家,有许多是由学术而艺术的,他们的文本,大抵受到了某种观念和思潮的暗示,有着先验的东西。但沈从文是以人的本然走进文坛,他用来自乡下人的视角看都市,又以都市的眼光打量湘西的山水,便有了两种文明的落差。作者带着梦一般的情感,回味着早期记忆,将山野里的神性、诗性、乃至灵性汇于笔端。而这一切,都不是静止的、古典式的,而是融入了现代人的大的哀凉。沈从文在小说里,常常淡化了时代,像一种人性的实验室,将人间的美丑、苦乐过滤着,清理着。作者处理笔下的人物,不时也隐含着苦楚。凌宇说,其文本有着“走出地狱之门”的辛酸,不是没有道理。以刻骨的感受而描摹记忆,倒给人留下了纯然的精神。它甚至融下了理论无法涵盖的存在,那些想象、意绪,在今天仍然丰富着美学家的世界。

  沈从文小说延续了知堂、废名作品中超道德化的境界,又开启了性灵小说的先河。汪曾祺晚年的《大淖纪事》、《受戒》等作品,就分明有沈从文的血脉,冯骥才、李锐、阿城的创作,有时不妨也可看成“边城”精神的延续。当代的作家和学者,有许多喜读他的作品,王安忆、赵园、凌宇、汪晖、吴福辉、黄苗子、黄永玉、王晓明等,都写过关于他的评论,有的出语不凡,在文学批评史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朱光潜先生几十年以前,就预言沈从文是世界性的大作家,很有些公正的目光。因为他纯然的文本里,满蕴着东方的智慧,一个个历史的母题,常常在他的小说里被激活。在人们纠缠于概念、理论的年代,他却写出了超于象外的纯粹的美,不仅跨越了时代,且又展示了清洁之魂。对于那些过于物质化的世界而言,他是诗意的太阳,一切丑陋与鄙俗,都在那光泽里消融了。



1楼2005-10-18 14:55回复

      但很久以来,他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他不是一个张扬自我的人物,一生中虽也有过荒谬的选择,可根柢上,还是耐得寂寞的纯正之人。愈到晚年,愈不看重功名,对人间荣辱,有着超然的态度。瑞典的汉学家马悦然说,他再活上半年,那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非他莫属。可这个老人,对此毫无热情的。晚年致荒芜的信说:

      “三十年来,只近于单门独户开个小小的服务店,把时间送走。回想一下,既对不起国家的期许,也对不起个人的生命。年来在国内外得来的赞许,实已超过应得的甚多。懔于孔子所谓‘血气既衰,戒之在得’的名训,一切赞许不免转成一种不祥的负担……世事倏忽多变,持平守常,在人事的风风雨雨中,或可少些麻烦”。

      巴金、常风、邓云乡、张允和等人,都描绘了沈从文不通世故,不善自处的特点,由此推论他的文字之美,恰来自于精神的静观。对外,仅惦念着生民;对内,则本乎良知。因而,那文字便多了静穆高远,处处是明亮之色。除了对人间美的期待外,他已经别无所求。

      沈从文晚年醉心于文物研究,对服饰、瓷器、锦缎丝绸、旧版经文,多有心得。一本《中国古代服饰研究》,林林总总,巍巍大气,像他的小说一样,流动着祥和之美。他的学识来自于苦读后的顿悟,没有书卷气,亦非经院派。他对文物中呈现出的人性的魅力,别有心解,其直觉与理念翕合无间,像他的创作一样天然无伪,自成一格。五十年代起,他的创作之笔被人剥夺了,可是却在历史的隧道里,寻觅到了另一精神墨汁,且写下了考古史上动人的华章。沈从文的存在昭示着一个寓言:美与自由,永远不会被封杀至死,她们总会像涓涓之水,不是在这里喷出,便在别处流淌。而那精魂,将永远滋润着无边的绿色。

      《北京日报》2002年12月30日 

    


    2楼2005-10-18 1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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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方水土一方人。幽致之境,从而文之


      3楼2005-10-18 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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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奇怪,听到这个名字很久,就是不曾翻过于他相干的任何作品,我去找来《边城》看了,再与姐姐讨论他吧


        4楼2005-10-18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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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一天比一天大了,无意中提到什么时会红脸了。时间在成长她,似乎正催促她,使她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负点儿责。她欢喜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欢喜说到关于新嫁娘的故事,欢喜把野花戴到头上去,还欢喜听人唱歌。茶峒人的歌声,缠绵处她已领略得出。她有时仿佛孤独了一点,爱坐在岩石上去,向天空一起云一颗星凝眸。祖父若问:“翠翠,想什么?”她便带着点儿害羞情绪,轻轻的说:“在看水鸭子打架!”照当地习惯意思就是“翠翠不想什么”。但在心里却同时又自问:“翠翠,你真在想什么?”同是自己也在心里答着:“我想的很远,很多。可是我不知想些什么。”她的确在想,又的确连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5楼2005-10-18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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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老不能逼迫翠翠回去,到后便各自走开了。翠翠到河下时,小小心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分明的东西。是烦恼吧,不是!是忧愁吧,不是!是快乐吧,不,有什么事情使这个女孩子快乐呢?是生气了吧,——是的,她当真仿佛觉得自己是在生一个人的气,又象是在生自己的气


            6楼2005-10-18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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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呢,正从山中黄鸟杜鹃叫声里,以及山谷中伐竹人唦唦一下一下的砍伐竹子声音里,想到许多事情。老虎咬人的故事,与人对骂时四句头的山歌,造纸作坊中的方坑,铁工厂熔铁炉里泄出的铁汁……耳朵听来的,眼睛看到的,她似乎都要去温习温习。她其所以这样作,又似乎全只为了希望忘掉眼前的一桩事而起。


              7楼2005-10-18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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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有点忧愁,因为他忽然觉得翠翠一切全象那个母亲,而且隐隐约约便感觉到这母女二人共同的命运。一堆过去的事情蜂拥而来,不能再睡下去了,一个人便跑出门外,到那临溪高崖上去,望天上的星辰,听河边纺织娘以及一切虫类如雨的声音,许久许久还不睡觉


                8楼2005-10-18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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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女孩子日里尽管玩着,工作着,也同时为一些很神秘的东西驰骋她那颗小小的心,但一到夜里,却甜甜的睡眠了


                  9楼2005-10-18 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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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走回家里去,在房门边摸着了那个芦管,拿出来在月光下自己吹着。觉吹得不好,又递给祖父要祖父吹。老船夫把那个芦管竖在嘴边,吹了个长长的曲子,翠翠的心被吹柔软了。

                     翠翠依傍祖父坐着,问祖父:

                     “爷爷,谁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

                     “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可又象是个最不快乐的人作的,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


                    10楼2005-10-18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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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走回家里去,在房门边摸着了那个芦管,拿出来在月光下自己吹着。觉吹得不好,又递给祖父要祖父吹。老船夫把那个芦管竖在嘴边,吹了个长长的曲子,翠翠的心被吹柔软了。

                       翠翠依傍祖父坐着,问祖父:

                       “爷爷,谁是第一个做这个小管子的人?”

                       “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可又象是个最不快乐的人作的,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


                      11楼2005-10-18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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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城改编的电影,拍的也不错的。
                        很多画面和我阅读是想象的差不多,呵呵


                        12楼2005-10-18 2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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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我来说,也曾读过从文先的文字,当时心里就是一种静静的美的享受,就象一篇散文,读过以后就忘了,不觉中可能许多东西会无意识地联想一些,画面模糊而又遥远,就象迷漫着一层薄雾,在城市生活的越久,那雾也就越浓。尽管如此,她在我心灵静谧的深处重来就牢牢地占着一席之地,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乡土情怀,这对于从来就没有生活在乡下的城市人是很难体味的,尽管作为人都有一种很原始的共性----质朴。


                          13楼2005-10-18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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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颜妹妹,你也在读啊


                            14楼2005-10-18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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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马兵便幽幽的说道:“不要哭了!不要哭了!你爷爷也难过咧,眼睛哭胀喉咙哭嘶有什么好处。听我说,爷爷的心事我全都知道,一切有我。我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对得起你爷爷。我会安排,什么事都会。我要一个爷爷欢喜你也欢喜的人来接收这渡船!不能如我们的意,我老虽老,还能拿镰刀同他们拼命。翠翠,你放心,一切有我!……”


                              15楼2005-10-18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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