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帝令人除了宫中其他花木，载满了红萼海棠。艳压压的开了一大片，满宫春光，那红萼海棠独占了一片天，艳，太艳，简直艳到了骨子里，张扬的令人挪不开目，却又有些刺眼。
真真是像极了承佳殿那位极爱海棠的佳妃。
帝后亦忍不住掂花而叹，“本是本宫最爱的牡丹盛开时节，眼下，只能独赏海棠了。
那佳妃张扬的不知收敛，对着一片海棠花海只是冷笑“这红萼海棠不过如此。”此言一放，宫女跪了一地，这红萼海棠是海棠极品，长在高山之中，是悦帝费了极大的人力财力耗尽了心机，才采到了几朵，由宫中最好的花匠静心侍弄，才成就了一片海棠花海。佳妃此言，无疑太不识好歹。一传十，十传百，这张扬话不知如何就传到了民间。百姓皆愤愤不平。为了这几朵海棠花，不少壮年男子从高山之上活活摔死，现在这妖妃眼里，竟成了不过如此。从此，这佳妃被冠上了妖妃的名头，连那无辜的海棠，亦成了妖花不祥。
朝堂之上，亦有臣子直言请悦帝杀了次妃以平民愤。许太傅甚至在朝阳殿前跪了三天三夜。却没有等到悦帝，是佳妃，佳妃语调轻轻，似是在开玩笑。
“许太傅，本宫觉得这海棠花不够艳红，不如，以太傅的血，再染一遍色吧。”
有人报与悦帝时，悦帝神色如常，身旁磨墨的帝后冷汗直淋的跪了下来，“帝君，佳妃此举，臣妾倍觉太过狠毒……”悦帝亲自扶了她起来，只是一句“罢了，随她。”帝后黯然，“若是惠妃在，帝君兴许能听她几句。”悦帝脸色一沉“惠妃失德，已去寺中修行，提她做什么，朕的后宫，往后只有你与佳妃二人。”
帝后垂牟“是。”悦帝放下了脸色，柔声道“今日不去承佳殿了，去你那吧。”
悦宁四年，海棠花妖娆的开了满宫，悦帝大摆宴席，邀请众皇族子弟赏花。帝后盛装出席，那张扬的佳妃却告了病不便前来。
悦帝受了平南王敬的一杯酒，只觉脚下无力，那酒一入口中，他便一阵眩晕。帝后心惊，扶了悦帝坐下，喝到“平南王，你给帝君喝了什么！”
无数御林军拔剑直指悦帝，平南王朗声到“斩昏君，灭妖妃！”
悦帝冷笑“你忍了四年，终于找到了谋权篡位的借口？
平南王扬眉“还要多谢皇兄与那佳妃成全了臣弟。”
悦帝直直向他看去，“其实朕，也等了四年，等你露出那狐狸尾巴！”
平南王一声号令“杀！斩昏君头颅者，封万户侯！”
可御林军的剑，却突然转向，直指平南王。
人群，有人一身戎装冲悦帝跪下，“臣，救驾来迟。”
是佳妃。
眼神交汇间，她冲他浅笑，“臣的妖妃演的好不好？”悦帝颔首“自是惟妙惟肖。”

帝后从荷包中拿出解药，喂了悦帝服下，“帝君也不夸夸臣妾这个贤后演技超群？”悦帝轻笑“你们两个倒是旗鼓相当。”
悦帝长叹一声“平南王谋权篡位，朕顾及手足之情，恕死罪，囚禁一生。”
“皇弟，你可知父皇为何传位与朕？那是因为父皇知道，你赢了，朕必定会死，而朕赢了，你一定会活下去……”
悦宁五年，修行多年的惠妃被悦帝迎回了宫。正是暖春，海棠花又艳压压的开了一大片。
惠妃靠在悦帝肩头浅笑“臣妾终于等到帝君羽翼丰满的这一天。”
悦帝拥着她，“当初送你出宫修行，朕便下定决心，待朕真正掌了皇权，便以满宫你最喜海棠为礼，迎你回宫这满宫海棠，皆为你绽放。”
不远处，站着帝后与佳妃，不，不能说是佳妃了，佳妃早已病卒，如今这人，是悦帝的女臣义妹，佳德长公主。帝后叹道“今日，便向帝君告辞了？”佳德点头“是。”帝后看她一眼“那你保重吧。”
史官记载了佳德长公主请辞悦帝驻守边关之时的情景，不过寥寥几言。
帝曰“吾妹必走无疑？”佳德曰“是。”帝曰“卿若执意保重而而。”佳德曰“不负皇恩。”
那是悦帝与她此生最后的几句话，她去边关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悦帝的青史只有二妃留名。一是牡丹帝后，帝为其建了牡丹阁，供她春赏牡丹，赞其端淑如牡丹。一是海棠惠妃，帝为其建了海棠花海，赞起惠质兰心。
那妖姬佳妃如一抹尘沙，消逝在了宫墙之中。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倒是佳德长公主，为悦帝驻守边关一生，忠义两全，世人皆赞其巾帼不让须眉。
很久很久，他与她便约定好了。他与她，是君臣，是兄妹，是知己，是故交，但绝不会是帝与妃。她助他稳固江山，他予她一世富贵。他是明君，她是忠臣。他是兄，她是妹。他道寡称孤，江山在手，挚爱在侧。她驻守边关，兵戈戎马，风月为伴。
可她骑马在荒芜的草原上奔驰时，面对边关枯草风沙，还是会记起满宫海棠，她还是佳妃时，立足于满地海棠花海中，曾真以为，自己，是他的佳妃。这满宫海棠，真是为她而种。
手下的副将问她，“主帅，你喜欢什么花？”她脱口而出“海棠。”随即又摇了摇头，轻笑道“开个玩笑，我是一军主帅，那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像个小丫头一般？
”
“我，什么花都不喜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