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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灵血印]—〖耀影亲情向〗卸甲(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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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耀哥影姐镇。
  原剧背景。√
  少量私设。√
  感情向确认。√
  * 时间切入点是 超兽武装之勇者无惧 第六十六集。续写 兄妹二人回到第七平行宇宙之后 的故事。
  * 本文废除原剧中 七大平行宇宙只有七天的联通时间 这一时间限制设定。
  * 本文存在少量私设 即 军 啦啦啦和谐 队相关设定 以及 圣界内雪宫等建筑的相关设定。


1楼2017-08-04 10:32回复
    『Ⅰ』
      风影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身在茫茫的雪地里。第七平行宇宙呼啸了千万年的凛冽寒风,夹杂着冰花拍在面上。余辉从错落的山崖间照射过来,勾勒出一道道温柔的金色曲线。
      她横跨十万年的时空而来,来到沉浸在痛苦里十万年的他的身边。
      这里是她的家。尽管轮回里桑田沧海世事无常,但是无论如何变换,这里,都是她最初和最终的归宿。七天前,她才同那穷凶恶极的鬼谷离开这片雪域。她如同一只被冰雪中静静蛰伏着的恶兽所盯上的猎物,在这场预谋了十万年之久的阴谋里,被仔细编织的天罗地网捕获而不自知。一切按照预期计划的内容进行着,她被兜头扣上的罪赃逼得无路可退,最终遭逢了生平一场尽不能忘的噩梦。
      七天里,众族人的怀疑与背叛,亲身经历的死亡与重生,亲生兄长的失去与复得。她几乎将人世间最难过的苦痛与最难得的喜悦全部轮番滚过一遍。然而转念想,却有人在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中,独自将这回忆的苦涩咀嚼了十万年。
      可幸的是,如今杀害父母双亲之血债已经得偿。毁灭整个Baboo家族并且栽赃嫁祸于她,还妄图挑起冥界与圣界之战坐收渔利统治整个世界的恶人,已经被超兽战队的战士们同心协力就地正法。
      思及此处,风影才长吁一口气。她尝试着活动冰冷僵硬的四肢,从松软的雪地里爬起来。双脚陷在冰凉又潮湿的雪中,让她恍惚回到那年,她和风耀一同走出古老繁茂的森林,第一次来到这座建立在广阔雪原上的宫殿外的时候。那时,他还不是白虎族的将军,她,不是他们口中的天经地义的叛徒。年轻强壮的身影总是站在她的前面,或是伸手挡下别人的挑衅与攻击,或是用温润的嗓音温和而谦逊地代她道歉。风影低笑着摇摇头,从回忆里跳脱出来适应这满目耀眼的苍白。她看到离她不远的地方,风耀还横倒在地上。雪飘飘零零落在他的体躯上,转瞬融化。就像那宫里枝头斑斑点点的白梅花,转眼就凋谢了。
      她走过去,将仍昏迷的风耀扶起来倚靠在自己半蹲的腿上。莫约是之前受鬼谷重创的缘故,风耀一时还无法醒过来。风影细心地伸手挑开他落在额前的银白发丝,注视这张相隔十万年的面容。
      剑眉微聚,眼角散出细细的纹路。她记得他笑的模样——赤红的眸子流动着熠熠生辉的光,眼角的纹路便在朗朗的笑声中绽开。挺拔的鼻梁如同他的永远挺直的脊背,再往下,是他从前总是轻轻勾起的嘴角……可如今只平淡地抿成一条线。
      风影沉默着凝视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英俊的容颜经年累月,未见苍老,只是添了几分沧桑。脑海里闪过的,是他笑时飞扬的眉眼,是他怒时扩张的瞳仁,是他激动时微张的唇瓣,是他疲惫时轻叹的气息…… 她记得他所有喜怒哀乐的模样,却无法想象他再醒来面对重生的自己时是何种表情。
      他在那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黑洞里独自挨过了十万年的岁月,在一个没有她也没有爱的世界里,独活了无数个昼夜星辰。风影知道她哥哥的孤独与痛苦,尽管火麟飞和苗条俊已经尽心尽力地转述然而说法极其地不靠谱。
      那人,可是她的哥哥。她又怎会不懂。
      她将人挪到背上背起来。风耀并没有很重,对于长期锻炼的风影来说,背着风耀回家并不算一件很吃力的事情。但她不如风耀高,尽管是背着,风耀的双脚仍然挨在雪面上。于是,风影每走一步,风耀的鞋尖都会在雪地上划拉出浅浅的轨道,贯穿她先前留下的脚印。几番犹豫,风影决定将人先背回雪宫。
      雪宫里有治疗跌打损伤用的上好的膏药。给风耀将胸前背上的瘀青细心地擦过两遍药膏之后,风影也坐在床边打理起自己的伤势来。这些伤,还是几天前在十万年前的第五平行宇宙,为了争夺玄冥之匙,给风耀揍的。她的好哥哥,还真是手下不留情,打得她一身青红紫绿的,险些断了骨头,还没处儿疗伤。还有踩在她背上把她给踹下去的那一脚,害她下巴差点被冥界那比石头还硬的土地给磕碎了。
      龇牙咧嘴地胡乱往背上生疼的部位抹过一遍药膏之后,风影便自嘲似的轻声长叹道:“自作孽,不可活呀——”。然后微微侧身,给床榻上依旧沉眠的人轻轻掖好被角。
      十万年来,风耀和雪皇还有她的众部队一直被封印在冥王的玄冥黑洞里。第七平行宇宙的圣界啊,这一空着,便是十万个春秋。当年风影离开雪宫前往第六平行宇宙后不到两日,战事剧变,鬼谷向雪皇请求出征冥界,圣界的全部士兵就跟随雪皇、风耀将军还有鬼谷长老浩浩荡荡地前去第五平行宇宙,讨伐冥王。这圣界的一切,便都还是那号角漫天战歌绕梁时的模样。
      风影环顾四周,饶有兴趣地视察她哥哥的寝宫。尽管房间里一桌一椅都还同十万年前的摆设一般,但风影确实不熟悉这里。自从风耀战功显赫,被雪皇寸寸拔擢直到稳坐将军一位,风耀和她都随着军衔等级升高而更换了无数个寝室。而在风耀当上将军以后,兄妹俩更是少有来往,风耀事务缠身,而风影则习惯独往独行。上朝时兄妹并肩而各怀异心,退朝后更是无同餐共路之时。颇有些“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味道,也可谓是自此分道扬镳。风影也曾经想要到风耀的寝宫里来看看耍耍,却与门口守卫发生争执进而成为斗殴事件的主角。在风耀又一次站在仇视谩骂她的高贵的白虎族士兵身边,严厉地指责她以后,她便再也没有来到过这里。
      风耀的寝宫很整洁。以前听风耀说,父亲和母亲都是很爱整洁的人,从小就教导风耀如何将屋子打理得干干净净。风耀不喜欢复杂而没有意义的摆设,寝宫里的家具便少得真的只能供住而已。所有东西的陈放方式与年幼时居住的小木屋如出一辙,这一点,兄妹俩倒真是不约而同。
      床头的矮柜上,放着一枚小小的鹅卵石。这扁平圆润的石头是漂亮的银灰色,若是将其放在明亮的光线之下,则通体透亮,看不到一丝杂质。若是放在清澈的水中,则隐约可见石头内暗波流动,似是蕴含着某种古老神秘的能量,十分灵动,煞是好看。早年风影年少贪玩,跌宕不羁,在森林里的小溪中发现了它,莫名觉得喜欢,便将其当作是幸运石带在身上。进入部队以后,风耀第一次远征,这枚石头就被她当作护身符送给了哥哥。时逢战乱,狼烟四起,烽火连年。它跟着风耀南征北战久经沙场,辗转数载后也经不住留下不少岁月的刻痕。
      如今,它安然地躺在这里,想必是十万前风耀得到信号,急急忙忙赶往第六平行宇宙时忘了带上它。一想到之后在第六平行宇宙发生的种种,风影便觉得心脏抽疼,身体窒息般地难受。 蓦地回头看,床上躺着的人还未见转醒之象。
      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随后便瞧见一名年轻的士兵站在门口,长戟“噌”地蹬在大理石的地面上,语气轻蔑地冲她喊道: “喂!那边穿黑衣的那个!你——就是风影吧?雪皇召你马上过去,在大殿。” 停顿一下,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喂!你不知道白虎族是崇尚圣白的族群吗?怎么一身黑漆漆的……呸,真是不吉利。”
      空气有几秒钟的凝滞。
      风影抬起下颚,刘海下炯亮的双眼眯起来,直直盯向来人。“现在的士兵都是你这样没规没矩的么?风耀将军的寝宫是你能够随便进出的?你传令是怎么传的?你在军校是怎么毕业的?将军寝宫门口的守卫呢?” 风影的质问语似连珠,声调也节节攀高,咄咄逼人。侧脸上分布诡异的斑纹散射出紫色的幽光。
      “你……你……!” 这士兵显然是新入队的,从前只听得老兵传闻,说部队里曾经有过一个怪胎的女兵,浑身长满了预示不祥的黑斑,甫一出世,便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可就是这样一个孽种,竟然是堂堂白虎族大将军的亲妹妹。她仗着自己兄长是雪皇手下爱将,就胡作非为为非作歹恃强凌弱逞性妄为,最终背叛了雪皇投奔冥界。还好将军大人明事理,不惜忍痛大义灭亲。这孽种死在她哥哥的传世名招之下,仍是死有余辜。如今,雪皇冲破玄冥黑洞的封印盛大归来,这怪胎居然也重现于世,也不知她究竟是神是鬼。倒霉的,刚才年轻士兵巡逻时猝不及防被雪皇叫住,派他过来请风影前去大殿,没曾想,这个风影竟就是传闻之中白虎族千载难得一见的怪胎。年轻的士兵自认武功还是菜鸟级别,还不想在他一名堂堂七尺男儿驰骋沙场义勇杀敌的高远理想还未实现之前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这疯子怪胎手里。于是,他当机立断抓了兵器就马上撒腿跑路,留下身后无形的滚滚烟尘和头上写着无语两个大字的风影。
      “……啧。现在的新兵这都是什么水准,质量一批不如一批,胆子一届小过一届么。得,这还不用等着上战场呢,这些怂货就得先软腿湿裤子了吧。” 风影轻声哼哼着,又看了看风耀紧闭的双眼和皱起的眉头,心下忧喜半掺。
      “……” 俯身附在人耳侧,启唇欲语,却终究没说出话来。风影有些烦躁地拉扯头发,起身站立。
      片刻后,她抓过矮柜上冰凉的鹅卵石,悄然离开。留下一室静谧清冷。
    TBC.


    2楼2017-08-04 1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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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Ⅱ』
      圣界高墙内,白虎族的精锐部队早已集合列队。整齐划一的方阵似是一张编织精良的巨毯,从殿内向外铺陈开来,淌下高阶, 穿过庄严肃穆的圣界大门, 一直延伸到城堡十几里外的雪域。不少居住在雪域边疆森林里的白虎族平民,闻风纷纷不远千里前来朝圣,驻足在军队后方,呐喊欢唱的歌声挟着千万年的倾慕赞颂与信仰直达凌霄,回响激荡在天地之间的漫天飞雪里,隆重欢迎圣界雪皇的归来。圣界那座阴森森的古堡仿佛也随着雪皇的回归镀上一层鲜活的金辉色泽,雪原上暖意升腾,冷清了十万年的第七平行宇宙一时间竟又欢腾热闹起来。
        风影身着夺目的黑金铠甲,步伐稳健地踏上大殿外的白玉高阶,穿过方阵间的夹道,通往大殿最深处的白雪圣坛。大殿白石铺地,金石盖顶,顶上吊着数不尽的水晶明灯,将殿中照耀得亮堂无比。此时此刻,万众拥戴的雪皇正襟危坐于圣坛宝座之上,美丽而又端庄。
        “属下风影,参见雪皇。”
        雪皇微微颔首,示意风影平身。 “风影,欢迎你,再次回到我们的部队。” 她从宝座之上站起,身姿优雅地一步步缓慢走下圣坛。 “风影,我今日传你过来,是要代表圣界全部士兵,向你道歉。对不起。”
        风影闻言一怔,心底滋生出不好的预感。战栗的虫爬上四肢百骸,口中阵阵苦涩,心下拔凉拔凉。
        “十万年前,我因听信鬼谷谗言,误将你当作反叛者——以为你,为了争夺玄冥之棺,残忍杀害了整个善良无辜的Baboo家族。你的哥哥也被鬼谷的谎言所蒙蔽,更是提出……要代你以死谢罪。” 雪皇垂眼,悲悯之余,谨慎地考虑接下来的话要如何表述。稍稍停顿后她才继续道:“是我的昏庸不明,使得你……在圣界部队中,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因为我的武断,你的名誉曾经一度受损严重。我感到非常抱歉。如今鬼谷的阴谋诡计已经败露,罪魁祸首以及他所带领的邪恶势力也已经被你们超兽战士合力歼灭。终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我想,该是时候还你公道了。”
        被汗水浸湿的双手紧握成拳,风影的身躯以众人察觉不到的幅度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经受什么难以承受之痛楚。尽管事情发展的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可雪皇真正承认过错并且慎重道歉时,她却觉得格外难以接受。她知道雪皇的道歉意味着什么。她早已无所谓清白,更不在乎什么道歉。她沉默不语,静静等待雪皇接下来要说的话。
        “今天,我在这里宣布——风影无罪。从今天起,圣界各个部队所有士兵,不得再污蔑、诽谤风影是圣界叛徒。违军令者,罚。” 雪皇高声宣读,底下鸦雀无声。迟几秒,士兵们才集体响应,“是!——”
        澎湃起伏的声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风影握拳咯吱作响的声音淹没。
        让众人意外的是,风影竟未下跪谢恩,也不做任何表态,仅仅只是沉默着。士兵们暗自怒道风影的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雪皇这般低声下气地公开向她道歉,替她解释辟谣,挽回她的名声,她竟还如此傲慢无礼,无所回应。
        反观雪皇,却似乎未觉得有一丝尴尬,毫无介意地从容踱步。“风影。圣界需要你这样的超兽战士,来维护宇宙的和平。我希望,你能够释尽前嫌,继续由衷地为我圣界部队效力。你——愿意吗?” 雪皇伸出手,扶在她仍战栗的肩甲上。
        “……当然愿意。” 风影不动声色地后退,行跪礼。她向来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哪怕这人是受万众景仰的圣界统帅雪皇也不例外。
        雪皇欣慰地看着风影又低下去的头颅与再一次臣服在她面前的姿态,暗地里稍稍松了口气,满意地点点头,又重新缓步踱回圣坛宝座,端坐下来。“风耀前日为了护驾,独自对抗鬼王,实力悬殊之下仍负隅顽抗,身受重伤。这些日子里,就劳你多多照看他了。只是,风耀身为白虎族大将,不宜长时间告假。现在,元正长老已为平定战乱在第三平行宇宙牺牲,鬼谷也——” 雪皇摇头,不愿再谈及此事,只叹气道,“二位长老的位置恐怕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圣界,不能再失去风耀了。”
        攥紧的拳头松开,掌心上四道弯月形的指甲印渗出血渍。风影深呼吸,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四平八稳,不会显得过于激动。“属下明白了。风影——告退。”
        时值深夜,穿堂风冷嗖嗖地肆虐寝宫,风耀便在阵阵头痛中醒来。四周一片漆黑,无人点灯。迷茫间,瞅见连廊里昏昏暗暗摇曳的烛光,他才猛地察觉身在久违七平的雪宫里。“嘶——” 他刚试图挪动肢体,便感到全身肌肉超负荷运动后的酸麻,前胸心脏往右三寸的位置也能觉钝痛。夜风从他敞开的衣领灌入前襟,肌肤一片冰凉凉的,好像被涂抹了某种掺了薄荷的药物。风耀用力地摇摇头,迟钝地回忆昏迷前发生了什么。
        记忆中……似乎是……风影回来了?怎么可能!风耀冷笑一声,自顾自地想。莫不是最近打架打疯了,害得神志不清……就怪冥界的人像阴魂不散的野狗子一样,到处狂吠,吠得人心烦,真得斩草除根了世界才得以安宁。不过……我怎么在这里?……
        风耀神情恍惚地盘坐在床榻上,略显费劲地推敲着脑海中这些零碎记忆片段的可能性与真实性,以及这些片段与梦境的差别。“谁?!” 门外有人轻轻踢踏着脚步走来。尽管声音细微难察,却逃不过风耀在冰天雪地里练就的敏锐双耳。
        完全融入黑暗里的人影随着逐渐增强的脚步声逐渐显现出来,风耀认出来正是他所极熟悉的身影。“哥哥。是我。” 风影无奈于风耀比十万年前更甚的超强警惕性,率先开口。“哥哥,你醒了。”
        空气中隐约混杂着尴尬。风影移开视线,去关了窗,又将桌上银质的雕花烛台点亮,最后过去他身旁坐下。
        一时相顾无言。
        烛光跳跃着,将风耀瞠目结舌的呆滞表情映入风影的双眼。风影敛去笑容中的无奈与苦涩,故作轻松地伸出一根手指,轻一下重一下地戳着自家兄长结实的肱二头肌。“还酸不?”
        “嗯。” 风耀点点头,怔怔地盯着她的眼睛和她面颊上的斑纹。纵使对面的人是他的亲妹妹,也实在难以抵挡这迫切火热的目光。“那就证明我是真的。哥哥,你不是在做梦。是我,风影,是我回来了。” 风影巧笑着张开双臂将人拥入怀中,下颚垫在他肩上,两颗脑袋蹭在一起,似是要耳鬓厮磨出再不分离的誓言。方才的一切,她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委屈的心事冒出来在眼里溜一弯儿,就化成心血在眼眶里汇聚,最后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从小就不爱哭,此时却止不住无声抽咽。泪水浸入他肩上一小块儿布料,晕开暗色的花——风影希望他能感受不到才好。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捱过无数漆黑的夜晚,在辗转难眠中独自对抗恐惧的恶兽。过度紧张的神经不断地消耗他的精力,乖张暴戾的梦魇纠缠着回忆,争先恐后地肆虐他逐渐衰弱的心。仇恨化成浓烟迷了他澄澈的双眼,从此他所看到的世界一片腥红。
        多少年,他身边再无同他并肩作战之人。他总是一个人,以身为剑,背负拖拽着别人看不到的沉重枷锁在风霜中磨砺得锋锐,极尽寒芒地对抗眼前成群结队的敌手。
        所有的一切,风影她都明白。她怨,怨她哥哥宁可以极招相对也不肯信她。她恨,恨她自已曾经竟狠心作出如此抉择待他。她痛,痛她哥哥十万年来身心受苦。她怜,怜自己终其一生都再无法逃脱出不被信任的绝望。明明两人血脉相接性命相连,命运却注定他们灵魂离散,在无尽的汪洋里羁绊挣扎。
        直到温暖的胸膛再一次向她敞开。
        那双有着鼓鼓肌肉的小臂终于爬上她的肩头,穿过她如瀑的黑色发丝,揽住她的瘦削单薄的肩背。风影能感受到对方胸腔下鼓动的心跳,热切地将所有滚烫的思绪全全倾付于她。呼之欲出的话哽咽在喉头,只默默收紧双臂,付之将要骨血相溶的力度。
        他们都相信,即便是在时空狂澜中分别经历过无数疾风骤浪,他们由始至终默默期许的归岸,都永远存在于对方心无芥蒂的怀抱里。如果可以,他们都希望能够长久地停驻此间,并且继续相依为命。正如此刻,脱掉茧壳紧紧相拥的他们。
        待到呼吸也平静下来,风影松开手,静静地笑着,紫眸流光。
      TBC.


      4楼2017-08-07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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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Ⅲ』
        从那夜起,两人便开始心照不宣,不再提及过去之事,假装什么糟心的事儿都没有发生过。风影谨遵雪皇之令,一如十万年前每次战后,将风耀照顾得无微不至。风耀也难得地暂放下手头的事务,乖乖接受妹妹的悉心照料。他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贪婪地渴求着来自妹妹的一切,默默品味这份求之不易的幸福。兄妹俩俨然一副相亲相爱的模样,好似一切回归正轨。
          然而恪尽职守如风耀,才休养三天,他便执意回到部队里继续工作。风影虽担心他身体还未完全恢复,战斗时难免行动受制,但她相信以哥哥的实力,在圣界的领地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难事。便索性由着他去了。
        打理完寝宫的事务,风影心情不错地褪了铠甲,准备抄近道去雪宫后殿外围的雪山巡一圈遛遛。谁知,刚出殿,便撞着六七个巡逻兵从迎面而来。风影嗅着这股来者不善的气息,心下戒备地走过去。
          “你!站住!” 闪着寒光的长戢横在风影面前。风影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目不斜视。
          一名士兵凑近来瞅着风影的侧脸,看清楚后便撑着兵器仰头大笑。“哟~这不是雪皇特下召令不许咱们诽谤的那个女兵嘛?脸蛋儿生得还不错,只可惜,被这黑斑给毁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另外一名士兵接话道:“可不是嘛。瞧她这一副清高模样,啧啧。她不是挺嚣张的嘛?那天雪皇在集会上公开跟她道歉,她还摆架子来着。这么一个怪胎……”
          话音未落,结实的拳头便挟着风声招呼到他脸上。几名士兵没想到这女子会先动起手来,拔了兵器就瞄准风影刺去。风影一脚蹬在地上提起膝来,另一脚便抵住一点,旋身闪避寒芒。膝盖顺势顶出,狠狠撞上一士兵小腹,腿借力反弹,迅猛利落地将另一人踢出几米开外。不待身后偷袭之人出手,她又流畅转身,一掌击在士兵胸口。在盔甲清脆的碎裂声中,士兵骤然倒下。不到半分钟,方才还谈笑风生的几人就被全部搁倒在地。
          风影收势站定,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你们,说够了吗?” 被重击的士兵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内腑传来剧烈的疼痛,致使他们咿咿呀呀地叫唤。
          风影冷笑,抬腿绕过他们形同死尸的躯体,径直向后山走去。“妹妹小心!——” 只闻得一声高喝,风影侧身便见到白色的身影以迅雷之势出现在她身前,截下的迎面飞来的长戢。浑厚的异能量化作星子点缀在空中,无声寂灭。风耀收起头盔,挥手将戢掷向远处一块巨石,皲裂的纹路瞬间布满整个石块,瞬间,巨石轰然碎成粉尘。
          风耀愤然伸手,指向背后偷袭的士兵,又移动几许,指着那些正在踉跄爬起的人。“你们,不许欺负我妹妹!” 他声音低沉,压抑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怒目圆睁,原本赤红的眸子更像是已然充血。他的身后,风影被他挡得严严实实。风影无言注视他的背影,光线羽化了轮廓,铠甲的棱角闪耀着点点星芒。心里百感交集的同时,仿佛世界都弥漫起薄薄的雾气。
          “……将……将军……是……是她先动手的!” “对!就是……就是她先动手的!” 士兵们捂着受伤的部位,一边趔趄着一边向冷面将军控诉着凶手的恶行。
          风耀微抬下颚,反手摊开,示意身后的人:“我妹妹风影,素来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为原则。若非你们先出言不逊,她又怎会动手打人?” 他回头,看着矮他半个脑袋的风影,若有若无地勾起嘴角轻笑。他继续道:“圣界范围内不许私斗,你们是不懂规矩吗?都给我起来!去刑罚处领罚!” “哥哥——” 风影猛然呼道,捉住风耀的腰侧。然而风耀并没有回应她,反而更加拔高了音调吼道:“去!”
          士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暴怒吼声惊吓到,连忙捡起兵器连滚带爬,慌慌张张离开。站在城堡高台上的人,戴着雪白的面纱,静默地看着一切,无奈地阖眼摇头。
        待士兵走远,风影便迫不及待地担心道:“哥哥——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先动手的人,是我。” 风影避开风耀渐转冷静的目光,望着他唰亮的银白色腿甲。“哥哥……这样罚,他们会不服的。”
          风耀上前一步,揽住她,沉默地盯着妹妹长长的睫毛,看着它们扑闪扑闪,往下,半掩的眸子似乎有暗流隐动。风耀出了神,好一会儿,久到风影以为他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他才严肃道:“妹妹,从今以后,我会继续保护你。我绝不允许你再有任何闪失。” 说罢,他突然拉住了风影冰凉的右手。“妹妹,答应我,你不会再离开我。”
          风影身体一僵,霎时就觉得眼前的雾气无比讨厌——她看不清世界,也看不清哥哥了。当下与过往相重叠,可实际上却又是那样迥乎不同。风耀的情况比她所想象的要糟糕得多——她想要改变被过去影响的他,却难以磨灭那漫长岁月雕琢的深深刻痕。
          风影自嘲着,无奈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也许她早该意识到,十万年的时光,风耀,早已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哥哥了。他早已淹没在仇海之中,仇恨,蒙蔽了他的双眼。
          只是这样想着,朦胧里,热泪就簌簌流下面庞。
          风影张开了干燥乌红的两片唇瓣,最终在失声痛哭前选择闭口不言。右手被人用力握紧,直到快要觉得骨头碎裂的疼痛,附加在上的力道才蓦然消失。
          “妹妹。难道,你还想要再离开我一次吗?” 冰冷的声音,仿佛几日来的温存全然不存在。风耀失了温柔的神态,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十万年前那个高高在上面若冰霜的白虎将军。暴动的情绪使得异能量也躁动着倾泻而出,在周身噼噼啪啪炸开。
          “妹妹。你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来看我有多落魄?还是仅仅只是为了拯救冥王?” 疑心搅乱了他的思绪,质问冲口而出,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甚至贪心地想要更多。“妹妹!我需要你的答案,和你的保证!”
          保护与伤害总是仅在一念之间,所以,伤害常常会来得猝不及防。风影震惊地抬头,望着他愤怒的表情,紫眸中尽是不可置信:“哥哥?!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要逼我?难道,你到现在,还认为我是白虎族的叛徒吗?难道,我重新站在你面前,还不能证明我对雪皇的忠诚与对你的感情吗?难道,你的妹妹,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为什么?为什么要怀疑我?为什么,为什么哥哥你总是要逼我?为什么?!——” 风影突然握紧拳头触发了召唤闪驰的开关,突突马达声中乌漆发亮的黑豹闪驰破空而来,披着冷漠的日光,冲碎僵硬的对峙与猜疑,停在风影身边。
          风影扭头迅速骑上闪驰,几乎是毫不停留地转动把手,飞弹出去。她几乎不敢相信,她的哥哥,竟然仍在怀疑她。凛冽厉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先前泪痕也被风干,两眼干涩地胀痛着。
          风耀孤零零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妹妹越来越远。黑色的身影逐渐缩小,化成斑白天地间一个微渺的黑点,最后在视野尽头的一个下坡处从地平线上消失。
          他没有出声喊住风影,甚至都没有尝试张口。一切似乎都在预料里,在情理中。他好像灵魂出了窍,站在高处旁观着无能懦弱的自己放任妹妹再一次离开他的身边。他冷漠地想要放声仰天大笑,却颤抖地伸出双手捂住了通红的双眼。身体还未恢复,肌肉抽搐着,肩甲就像折断的双翅那样颤动。
          他知道他错了,错得厉害。他本不该再怀疑他的妹妹,却不能抑制地终日惶恐,害怕她会再次离开。他好不容易才求得一日重逢,又怎么允许她再次离开。他绝对,不允许。他知道,他大言不惭地说要保护妹妹,可他早在十万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资格。他借以保护之名,宣泄自己压抑了十万年的仇恨,也借此跟踪自己的亲妹妹,确保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不是一个好哥哥——是他,在十万年前,亲手将她杀死,又在十万年后,亲口逼她离开。
          快要撑不住了。迟早有一天,他的心神会连同他的肉体全部垮掉。是仇恨,是无穷无尽仇恨将他扭曲,使他变得暴躁易怒,喜怒无常;是仇恨,将他拽下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世不得翻身。他花了千百年来习惯孤独,把所有不该习惯的都习惯下来。他不再是曾经的风耀,风影也不再会是曾经的风影。风影长大了,不再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孩儿了,不再愿意站在他的身后,仰头凝望自己的后背了。她已经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足够成为一名顶天立地的战士。所谓的保护,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这些他都知道。在潮湿阴暗的角落待得太久,渴望的光明也变得可怕起来。它来得迅猛,带着盈满心腔的欢喜,暗藏数不清的恐怖针芒。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惧,与过往噩梦翻搅浮起的尘埃一同侵蚀他荒芜的内心,他没有一刻不在忏悔着自己的罪行,却又几乎是下意识再一次将风影逼到绝处,抵抗已经陌生的光明。
          太累了。与其这般无**制地伤害自己最爱的人,他宁可风影不曾回来。
          风耀疲惫地眯眼,转身走回圣界城堡。
        一种悲哀,两番绝望。
          苍白的雪地里一望无际,就像是那日的闪灵诀,将生命都篡改得耀眼而绝望。黑豹闪驰便在这狂风肆虐的雪原上飙飞。她曾以为,伤口只要不去触碰,就会自然痊愈不再剧痛;她曾以为,只要他们都心照不宣假装没有发生过,过去就会被遗忘在喜悦里。然而现实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重温那些美好且遥远的年少记忆,又时常强迫她再将现实的残酷牢记得刻骨铭心。她预料不到什么时候会因似曾相识的场面触景伤情默然泪下,更预料不到下一秒会因怎样大相径庭的变化惊觉悲哀。
          她曾经一度大放厥词扬言道:“没有人,可以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 可事实上,她已经一次又一次为了她哥哥做尽她不愿做的事。十万年前,心里那一点点的光明支撑着她如同风中残烛的信念,她也曾从善如流地以此**自己,将所有的不情愿尽数抹杀,一夜夜催眠自己是心甘情愿的。直到最后那撑天的信念崩塌,风耀一手为她建立起的王国,被他亲手摧毁成一片废墟,满目疮痍。
          风影,她太累了。
          她不想要再这样继续下去。她疲于生活在虚幻的安好之中,倦于应付这些无法改变的事实而作无意义的抵抗。她想要离开这里,离开她所恼火厌恶又难以忍受的一切,丢掉心头上繁复且沉重的包袱,将所有痛苦与回忆都忘却,去一块儿属于她的净土,然后偏安一隅,终了一生。如果可以,她愿意自行革职,卸甲归林,回到年少时居住的小木屋里,不问世事,隐姓埋名安安静静过完一辈子。
          “自从厌倦于追寻,我已学会一觅即中;自从一股逆风袭来,我已能抵御八面来风,架舟而行。只有经过七重的孤独,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我们的世界也由此而生。” 冥王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风影调转龙头,径直往雪宫而去。
        TBC.
          


        6楼2017-08-15 1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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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Ⅳ』结局·上
          这是第七平行宇宙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全城都在准备着迎来最强劲的暴风雪。“黑豹”在这空无一人的大雪里风驰电掣,直往雪皇所在的宫殿。闪驰尾部排气管口的火苗苗蹿动跳跃着,将火星弥留在空中,和着车轮飞转掀起一地冰滓,寂然落地。狂豹闪驰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清晰的车辙痕迹。她又一次抓紧了把手用力转动,伏低身子抵御更加猛烈的狂风,粗砺如同沙子的冰花打在面颊上,她却已麻木到无法体会疼痛。
            到圣殿外的连廊处,风影猛地急转,从闪驰上纵身跃起,行云流水地腾身落地。她按下异能锁上光亮鲜红的半球形按钮,闪驰便灵动地摆摆尾,呼啸而去。
            走入殿内,雪皇正站在高大的落地玻璃前,独自仰望。她双手优雅搭扣在腹部,被窗格切割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光线经由玻璃滤成缤纷的色彩,投影在雪皇一袭胜雪白衣上。往下可见白皙的双腿与精致的皓腕,足踏金色高跟鞋,鞋跟相抵更显稳重。风影颔首,伸手敲了敲殿内的石柱。
            雪皇从容转身看过来,平静的双眼没有任何波澜与涟漪,望着风影毫无惊愕。风影走过去,行跪礼。“属下有一事相求,恳请雪皇准许。”
            “风影,你站起来说吧。”
            风影沉默几秒,没有起身,只垂下眼帘继续道:“属下……本已无心效力于白虎族,却答应您永远保卫圣界,此乃欺君之罪,罪无可赦。加之我身份敏感,仗兄长庇佑,时常扰乱军中纪律,逞性妄为。恳请雪皇处我以革职,原籍遣返贫民森林。” 字字掷地有声,在宽敞的殿内隐隐回响,平稳的音调仿佛早已深思熟虑过。
            雪皇注视风影俯首恳求时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似乎想要确认风影的决心。殿内静悄悄,她甚至能够听到风影轻浅的呼吸。两人一动不动,静止着无声地对峙。
            一场静默的对抗。
            风影抬头,直直凝望雪皇湛蓝的双眸。无数话语,无数祈求,尽在不言之中。在她仰起的脸颊上,乌色流纹便如同倾泻的墨迹从眼角淌下。
            直到她几近绝望。
            直到她的头颅再次垂下,如瀑的发丝掩住面庞,雪皇才轻叹一口气。“……风影,如果这是你的选择,那……好吧——”
            话音未落,宫殿石门轰然碎裂倒塌,风影立即警戒起身,疾步上前挡在雪皇前面,却在看清楚来人之后瞠目结舌。身着白银铠甲的人站在门口,灰尘落了一身。随着来人的步步迈近,空气中肆意流动的尘埃都仿佛被限制了行动,即使相隔几米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炽热的怒火,与他身上暴动流窜的异能量所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风影!你为什么要革职?为什么说无心效力白虎族?难道当初你对我说过的,一起为雪皇效忠的话,都是骗我的吗?我是你的哥哥,难道我不应该保护你吗?是他们欺负你,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逞性妄为?为什么?!为什么你说啊!” 风耀上前一步,双眼暴突,赤红的眸中似乎带上了超出愤怒的仇恨与敌意,仿佛再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掐住风影的咽喉。
            殿内在升温。渐进炎热的空气逼得风影额角滑下豆大的汗珠。无形的怒火仿佛燃尽了空中的氧气,强烈的窒息感与危机感汹涌而至。
            风影怔呆了,望着眼前近乎咆哮的人,只觉无比陌生。甚至是在她的记忆里,也从来没有过如何应对“哥哥的咆哮”这样的案例。对方的毫无预警的闯入以及再一次突然爆发的怒火冲散她流转的思绪,敏感脆弱的心意被生生阻隔,脑海里一片空白。短暂的沉默后,风影才愕然反问:“……哥哥?你跟踪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风影身旁的雪皇,也闻声色变。刚才还一触即发的炽烈气场恍若被她一语道破,瞬间消散殆尽。随之填满胸腔的,便是夹杂着森森寒意的湿润气息。
            面对妹妹的质问,风耀未给出答案。听到妹妹对雪皇的请求的确是偶然。他只是恰巧回宫,在连廊看见风影进入宫殿,心下觉得奇怪,便跟随其后,站在圣殿门口听到了这让他怒发冲冠的对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此之前,风耀他的确跟踪了风影。否则,他就不会在风影与士兵发生矛盾时出现在那里,替风影挡下那一偷袭。风耀是问心有愧,便只一声不吭地继续瞋视风影。
          “……哥哥,你真的不相信我的话吗。”
            哀莫大于心死。
            几天前,风影才说过一遍。如今,却又被逼回那个退无可退的山崖。再往后,便是粉身碎骨。
            风影深呼吸,绝望时一切杂乱无章的臆想都沉寂于脑海中一片荒墟,耳中聒噪嘈杂的声响也骤然销声匿迹,理智回归迅速做出反应,将风耀的话一句句梳理下来。过往那些悄然滋生的情绪与那微不足道的心思,也瞬间破闸涌上心头。
            当初进入部队的不情愿,尽数被满心愿与兄长同行的一往无悔埋没。直到那层亲情的外壳蜕下,徒留她一人在寒冷的冰霜中瑟瑟发抖,那些苦恼才又全部冒出头来,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折磨她的身心。懵懂如她,一次次的摸爬滚打后,才意识到伪善的圣洁藏污纳垢,圣界的部队也不过金絮其外败絮其中——最高统治者的意图在层层传递下达时扭曲,最后仅剩下身而为人的劣质本性与被喜厌嗔痴的欲望所支配的罪行。排斥歧视乃至公然辱骂斗殴成为日常,憎恨与暴戾充斥满她不够广阔的心腔;恶毒的咒骂与恶意的诽谤如难缠的梦魇一般阴魂不散。冥王的恩情也像扯不清的丝缕,将她层层捆绑束缚在歉疚的道德囚笼里。这么多年,她待在这个不欢迎也无法包容下她的白虎族里,心里没有一刻不想要离开这里,逃脱这里的一切。是她自己执意忽略掉心底最深处的呐喊,任由自己在这茫茫苦海里跌宕沉浮,最终被现实当头棒喝,认清自己本不属于此的事实……
            风影清晰地记起那些数不尽的细枝末节的思绪,仿若将死之人回光返照一般,将此生经历的坎坷重新滚过一遍。一直以来,她都在催眠着自己,必须留下来,不能辜负兄长的期望,不能够丢下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举目无亲。可是到最后,却是自己被丢了下来。她原以为最坚不可破的盾甲,其实不过是她曾经天真幼稚的空想而已。
            风耀看着沉默不语的风影,最终难以遏制地上前,用力攥住她的肩膀,五指几乎掐进肉里,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风影!你说话呀!” 被转过来的人只是平静地缓缓抬头看他,眸光暗淡,仿佛失了生气的一潭死水。朱唇皓齿里吐出来的一字一句都不再富有原应存在的情感,平淡无奇却更胜语夹刀枪。 “哥哥。十万年前,在第六平行宇宙的火山山洞里,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地全心托付,赌上性命质问天命之所在。”
            闻言风耀竟一时语塞。趁着这个空档,风影拂开握住自己肩膀的手掌,径自向着那巨大的玻璃走动几步,抬头看着那被削弱得所剩无几五彩的光。
            “我得到了我一直想要寻找的答案。也知晓了造化弄人,而我,应该何去何从。 天命注定我本不属于白虎族。而那些事情,那一切,不是你的错。 ”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她再转身,却只看到风耀紧闭的双眼与皱起的眉,咧开的乌白唇瓣间可见他紧咬的牙关。她知道,是最后一根理智的丝线正勉强地控制住他的喉舌,制止他再一次出口伤人。他从来都舍不得打自己,伤害也非他本心。这些风影她都明白。两人自小相依为命,哥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妹妹好好留在他的身边,平安无事。经过十万年前那场噩梦,他也只是……害怕再次失去。这些,风影她都明白。
            但是,她累了。太累了。偶然思及,愈发觉得能理解冥王。就如同狼族最终放弃了寻找与其他族群和平共处的方法,转而与其他所有族群为敌,四处征战一样。她也疲倦于寻求生存于白虎族之中与其他白虎族人和睦相处的方法,想要转而离开这里。她生来就注定是来自黑暗地狱的使者,而非圣洁高尚的贤士。
            风影心思百转,却最终没有说出口。事到如今,多说无益,徒增裂痕罢了。
            风耀是打心底地不愿再与风影争辩,两人前日心意相通的温暖仍犹未散,又何必再亲手倒下一瓢冷水,浇透这份余温,但…… 雪皇也沉默着,无言凝视着风耀的挣扎,面纱随呼吸轻轻晃动。
            风影轻声道:“哥哥。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元正长老就教导我们,‘生命的目的,不是在于活着,而是在于燃烧。燃烧才会有光亮,哪怕只有一瞬的光亮也好。’ 这些话,哥哥一直将其奉为圭臬,我也早已谨记在心。可是今天,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所求的,不是那一瞬间的光亮,而是你我长久地存活着。燃烧,便总会被灼伤得鲜血淋漓体无完肤,便总有一天消耗殆尽,掩于灰烬,埋于尘土。” 曾在十万年前,她选择了燃烧,却换来哥哥十万年的痛苦。是她怯懦地不愿再次面对残酷的现实,宁可退居深谷,也不愿再以紧紧相拥的方式扎刺彼此本不坚强的心。
            风影走近风耀所站的位置,直到两人仅隔一步之遥。她抬头,以近乎乞求的眼神,直直地仰视风耀的双眼。
            她想要从这里拨开那重重乌云,突破那扇关闭许久的窗——想要直接闯进他封闭已久的心,把解脱的光倾洒满地。
            哥哥。你听得到吗?我求求你,听一听我的声音好吗?求求你,相信我好吗?
            “哥哥,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也放你自己一条生路吧。” 最终声泪俱下。
            话音落地,风耀的身躯也骤然跪倒,肉体连同心防一齐坍塌。双手支撑在冰凉的地上,指尖微微抽搐着。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被剥夺呼吸权利的人重新获得吸收新鲜氧气的自由一般。风影也跪下来,与他面对面。短短几日,她仿佛流尽了一生的泪,曾经那般倔强,如今却变得这般软弱。人们都说,人是因为有了珍惜的事物,才会仍由它成为自己的软肋。如果这句话在此适用的话,那这根软肋一定就是他们想要小心翼翼维持的温情。
            雪皇缓缓走过来,轻轻将手搭在风耀的结实的肩膀上。风耀体内失去控制疾速窜流的异能量在雪皇的调控下渐渐平息下来。他微微抬头,双眼迷茫地看着前方,涣散的目光越过面前风影,望向更加遥远而不知何处的地方。
            “风耀,是时候放下了。听你内心的声音,爱,才能让你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TBC.
            


          14楼2017-09-27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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