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学度过了平静而又孤独的两年后,在我八岁那年(我是10月份生日,所以我故事里的年龄就一律按照整岁来计算,而不是按照新年来算。若按新年来算,大多数时候我都要比现在所讲的年龄大一岁)在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有人给我讲解了重点学校的概念,我开始变得越发自卑,因而也更加敏感、更加发愤图强;另一件事是我遇到了喜羊羊,而我的“媒人”是冤屈。
那年,我妈妈单位组织职工及其子女去桂林旅游。我的父母带上我,我妈在单位最好的朋友也带来了自己的女儿。她比我大一岁,我叫她阳阳姐姐。在火车上,我跟阳阳姐姐坐在上铺剪纸,大人们则一起在下铺打牌。剪着剪着我们两个就烦了。阳阳姐姐于是提议我们一起恶作剧一下,把剪下来的纸往下面扔,让大人来捡。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也还是答应了,因为觉得那样会很好玩儿。可是假如我当时拒绝,也许就不会遇见喜羊羊了呢。
几张纸扔下去,妈妈气急败坏地抬起头来,问道:“谁扔的?”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阳阳姐姐一根纤纤玉指已经指着我的鼻子,道:“都是她。我没扔。”我怔在原地,妈妈已经三下五除二把我拖下卧铺,让我在车厢里罚站反思。那个时候,中国的铁路交通还没有今天这么发达,这么舒适。火车晃来晃去,根本站不稳。所以,当我收到师大二附录取通知书那年,妈妈提议奖励我,我们全家坐高铁去旅游,我得知高铁上不允许任何人站着的时候,顿时松了口气。虽然那个时候,阳阳姐姐在中考的时候已经因为分数不够的原因被师大二附拒绝,不可能自讨没趣跟着一起来,可是我的心理阴影还是这样留下了。只是还没等妈妈报好旅行社,我就病倒了。考重点学校消耗了我太多体力。
我抬头,看见阳阳姐姐在上面舒舒服服地坐着,一时气急败坏,大声说道:“妈妈,其实阳阳姐姐也扔了。而且扔纸其实是她的主意啊!”阳阳姐姐无辜地抬起眼睛,娇滴滴道:“我没有啊。”因为阳阳姐姐听话乖巧,又有好多朋友,大家大都相信她的话,倒反过来指责我冤枉好人了。所以,我最恨的就是口蜜腹剑的人。
有一位慈眉善目的叔叔叹着气对我说:“你知道你阳阳姐姐上的是什么小学吗?”我说我不知道。他说那叫重点小学,都是选拔出来很优秀的孩子才可能进得去的学校。你看姐姐多听话多乖多努力啊。你要是再听话一点儿的话,说不定现在也是重点小学的孩子了呢。我羡慕地问;“那如果我现在开始改,我以后还有希望上重点中学、重点大学吗?”其他几个坐在下铺的姐姐不屑地瞟着我,说:“就你这身体,一辈子也别想上重点学校。你先保证不生病再说吧。”是的,我从小体弱多病。阳阳姐姐在上铺发出咯咯的笑声,我真想割了她的舌头!那是我第一次憎恨人。多年后,我跟着家里人一起去电影院看《疯狂动物城》,看到女主角Judy从小立志要当警察,可是周围的人都对她的梦想不屑一顾,他们说:“就你这只兔子,一辈子也别想当警察!安心种你的萝卜吧。”但是Judy却终于凭自己的执着刻苦,以优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成为一名警察。当她乘火车前往动物城的时候,电影主题曲的音乐响起,身披师大二附的校服坐在座位上的我,不知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
我恨阳阳姐姐,于是在下火车的时候找准机会踢了她一脚。阳阳姐姐疼得大叫,叫声招来了我的母亲。她让我向姐姐道歉,我不从。我觉得真正的受害者是我才对。在到达宾馆之后,妈妈和爸爸一起把我推到阳阳姐姐他们家住的套间里,让我去道歉。阳阳姐姐在客厅里,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她在看动画片。我悄悄站到她身后,不觉间瞥了一眼电视屏幕。我看到电视里的白衣少年,胸前挂着金黄色的小铃铛,一次一次与大灰狼勇敢战斗,守护羊村的安宁、和谐。那是我与喜羊羊的第一次相遇,由于时隔太久,我已经不记得那天的具体日期。我当时也没问阳阳姐姐那部动画片的名字,因为我不想理她。我只听羊羊同伴们都唤他做,喜羊羊。
我看得出神,竟然忘记了自己被冤枉这件事。我不禁幻想着自己和羊羊们一起生活在青青草原上,羊村里。那里没有偏见,没有重点学校,没有“别人家小孩”,只有平等和友谊。那里只有一所学校——大肥羊学校。你可以叫它重点学校,也可以不叫。慈祥而睿智的村长兼任校长和老师,传授给我们宝贵的知识。我们努力学习,努力劳作,无聊的时候不时跟大灰狼斗智斗勇,而最终总是我们获胜。我幻想着喜羊羊骑着白马,腰上佩着宝剑,来到人世间将我迎娶回村。我们会在离青青草原不远的海边有一所小房子,一个温馨的小家,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想上重点学校了。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幻想着英雄救美,王子娶公主——他是智慧的王子,而我是不幸落难到人间的公主。虽然我长得并不漂亮,但是或许喜羊羊会欣赏我的独特魅力。
这当,阳阳姐姐在沙发上翻了一个身,猛然间把我从幸福的幻境中拖回现实。紧接着我又看到喜羊羊嘴角勾起美丽的弧度,他在对同伴说自己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能把懒羊羊从大灰狼口中救回来。而在我看来,他似乎在勾着嘴角,对我说:“为你,千千万万遍!”,然后一闪身,跑入深渊,闯入危险的狼堡。那个时候我刚刚读完人生中的第一本长篇小说——美国作家胡塞尼的《追风筝的人》,虽然对这本书要表达的内涵没有完全理解,不过我知道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可以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日落星辰,沧海桑田。我幻想着喜羊羊对我做出了那样的承诺。电光火石,一见钟情,说的大概就是这种相遇吧?
妈妈催着我跟阳阳姐姐道歉,说不该打她。这把我彻底拉回到了现实世界中。我照做了。因为动画片里的喜羊羊总是那么听话,我也要听话。可是妈妈没有让我道歉说不该冤枉她。我想,或许在我哭着反复解释的时候,妈妈还是相信了我的话,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拆穿阳阳姐姐罢了。
待从阳阳姐姐家的套房出去后,我的心中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都是喜悦和幸福。那个夏天,我遇到了喜羊羊,喜羊羊遇到了我。他化解过羊村的危机,他有促狭的嘴角和坏坏的笑容。他看着我受冤枉,看着我犯错误被逼着道歉,陪我度过最尴尬的成长。那一刻,我多想手中有一支笔,把那个挺拔的俊影用文字刻画下来,永远留存在记忆中!因为我怕,我们或许会终成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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