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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风与牧羊人【魔幻】【高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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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患得患失的我
夜空渐渐清澈起来了,站在尼叶孚,我能看到远处灯火点缀的桀寨,还有上空裙带般涌动的极光,它们是亮绿色的、紫红色、还有青蓝色的诡异荧火,火光摇曳,把我带回三年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火灾。
宏伟的尼叶孚还有将近一半被掩藏在浓郁的云层里,我们用绳索彼此相连,手持十字形短镐沿着延伸至天穹的冰墙缓慢攀登。抬头仰望,看上去仿佛拦腰截断一般,据说在这些迷雾中栖居着以吞噬人类恐惧为生的鬼怪。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甚至能感觉到肺里正掀起一阵蓝色的飓风。
云雾当中的地形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我们仿佛垂直行走在陡峭的崖壁上。祭司点起一支蜡烛,幽蓝色的蜡油支持着黑纱般的火苗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驱散了周围非常有限范围内的云雾。我和伊薇牵住彼此的手率先走了进去。行走在乳白色的尘埃里让我回想起那挥之不去的梦魇,不由得攥紧伊薇的手,她轻抚我的手背,用温和的笑容向我传递着一条信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微风钻进屏障,在耳畔用无声的语言向我诉说它们的故事。虽然没法逐字逐句翻译出来,但是我能感受到,它们很悲伤。我已经习惯了与风儿交谈,并且正在努力向伊薇学习如何做一位倾听者。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它们是交织在我脑海里的万千思绪,却没有一条是真正属于我的;有时候即便是在睡梦之中,这些低语也不会停息。这样的情况在我从父亲那里得到得到笛子之后便愈演愈烈,可没有一个人能告诉我其背后的缘由是什么;也是从那时起我发现,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吹响我的笛子了。“我想它已经找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父亲如是说。感谢伊薇,我的内心得以获得安宁,在那片平静之中我找到了与这些低语共同思考的平衡之道。
一个卫兵滑到了。他一脚踩空,身上的绳索在下坠时松动了固定山体的锚钉,迪悟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割断了卫兵同大家连接的绳索,免得他将我们一同带下去。失去重心的身体沿着来时的路径摔了下去。顷刻间风儿而声音变得嘈杂而焦躁,那名士兵的惨叫回荡在空寂的崖壁间,不仅仅是痛苦地回音,还夹杂着哀求与忏悔,很显然,他在面对自己的恐惧。队伍里的所有人都被打乱了阵脚,烛火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无垠的迷雾迅速将我包裹其中,紧接着一阵疾风吹过,伊薇像一片树叶一样飞了起来,风力之大,将她从我的手中挣脱了出去。我向着她最后消失的方位开始狂奔,此前乱石嶙峋的山坡突然间空旷得如同冰湖。耳边的风声彻底变成了癫狂的胡言乱语,快把寂静的空气填满压抑,这一切都与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她的呼救声从每一个方向传来,她的眼睛从每一个角度窥视着我。我闭上眼睛,等待自己的却不是黑暗。我的视觉依旧存在,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一条石梯铺就的小路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只不过这一次我能辨识出来这些遗体的身份了。她们是我,每一个死掉的人都是我,我在死亡中不断探索,每一次死去都让我更进一步。我踏着自己的尸体继续前进,发现总有一个人影抢先行走在自己的前面,那个背影很像伊薇。我追寻着她的身影像追一只断线风筝,每当我向她迈进一步,她便会出现在一个截然不同的地方等待我重新开始。这种过程仿佛要永无止境的循环下去,这时我发现我的头痛依旧存在,我的罗盘依旧有效。没有片刻迟疑,我开始往疼痛消失的方向疾速奔走,走了很久,直到我来到一面峭壁之前。这面悬崖向我伸出手——真的是手!数不尽的手臂披着石灰一样的皮肤将我托举起来,把我拉向悬崖的顶端,就像呵护婴儿一样温柔,在顶点等待我的是我一直在寻找的人。
我欣喜若狂,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伊薇,这一次她没有再逃走。我贪婪地呼吸着她发丝的芬芳,腾腾雾气瘙痒着她的耳根。伊薇的浅笑像柔和的溪流,我多想就这样永远一直抱着她。
“哈~别闹了姬兰~~~”她握住我的手,我们紧贴着彼此。
“你究竟是怎么逃出迷雾的?”我好奇地问道,期待她能给我一个精彩的回答。
“谁说我有逃出来?”
“什...什么?”脸上匪夷所思的表情在此刻僵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之感如今占据了我的全身,伊薇的声音听起来仿佛从数十米开外传来似得,毫不真切:“你已经抛弃了我!还记得吗?就像那时在桀寨里,你赶我走。很好,既然这就是你希望的,那我这就走!”
眨眼间,伴随着我惊恐万分的眼神,细腻的皮肤突然撕裂粉碎瓦解,飘散在虚无的雾气之中;她的血肉在我的眼前蒸发了。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终于浮现在了眼前,无论我尝试何种办法,终究无法阻止伊薇从我身边消失。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眼前化为一具干尸却无能为力,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因为我发现只有自己的尖叫才能够盖过脑海里来自风的哀嚎。唯有在尖叫里我才能保持理智!但是这种理智并没有持续太久,本就已经稀薄无比的空气突然降至临界以下。不一会儿,从我的喉咙里发出的便只剩下濒死野兽一般沙哑低沉的哽咽。
一只细腻的手轻轻搭上我的右肩,心脏仿佛炸裂开来一般疯狂跳动,我像乌鸦一样高高向后跃起,警惕地瞪着来者。
“天哪!姬兰,你的反应就像敏感的猫儿一样夸张...”伊薇来回梳理着我的头发试图让我冷静下来,而我还停留在上一个幻境带来的惶恐之中:“伊薇!伊薇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伊薇把我搂进怀里,低声哼唱着她自己创作的童谣,轻缓拍打着我的背脊仿佛我是一个受惊的孩子;我已经不敢再妄自猜测她是否真的在我身边了:“伊薇...真的是你吗?”
“当然是我~傻瓜姬兰~”我看着她的眼睛,十几年来一直用同样温和的目光与我对视,绝对不会有错“我要怎样才能确定呢...”
“好吧...让我想想”伊薇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记得你小的时候不爱扎辫子,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让羊群当成草给吃了.......”
“好啦好啦我相信是你了,别再提这些让人难为情的事了”伊薇与我分别为对方保守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尴尬瞬间,我的脸就不由自主地发烫。“诶?很难为情吗?我倒是觉得,那时候的姬兰可是非常地可爱哦”
“那现在...就...不可爱了吗?”
“啊?...哦呵呵呵呵呵...”伊薇愣了一下,然后捂住嘴巴嗤嗤笑了起来:“姬兰,你刚才是在撒娇嘛?”“哪、哪有...”“嘛,嘛,真不像你...不过我想,我会习惯的。”
她双手环绕着我的脖子,然后亲吻了我的脸颊,温热的鼻息打在脸上,即刻便冻结成霜雾。“如今的姬兰身上,褪下几丝稚嫩,多了一份锐气;能够成熟稳健地处理问题,能够细心观察变化的世界;我想,没有女孩会拒绝将自己托付给你这样的人。”即便置身于严寒之中,我也能够感觉到从耳根到两颊传来灼人的温度,而且我知道这绝不是因为发烧“只可惜,我们没能为哈桑神父做些什么...”
“你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我不得不专注于那个首要的问题:如何活着离开尼叶孚,相互分享走出迷雾的经验变得尤为重要。
“我...记不大清了,我只记得你变得非常焦躁,并且着了魔似得四处乱转。你走得很快,我几乎跟不上你的脚步;我听见你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是无论我如何回应,都无法吸引你的注意,就仿佛我们身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你的言语开始变得越来越混乱,到最后只剩下歇斯底里的尖叫。当我循着尖叫之声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死死抱着一具虚掩在雪地里的干尸哭泣.....”
若不是听完伊薇的话,我大概不会发现在我们两者之间还陈列着一具尸体。凭借我们从死者身边的包裹里找到的文件大概可以判断出,他便是失踪多年的探险家伊莱·麦克雷恩——现在看来,他是所有投身探索尼叶孚奥秘的人里面走得最远的一个。
我们走出来了。我与伊薇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走出来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变得在意死亡?我看到过生命中熟悉的面孔以许多不同的方式离自己远去,远比一个女孩一生中应该看到的次数还要多。但是无论我如何规避,永远逃不开的一件事实是——这就是生活在凯乌拉需要付出的代价。我不能说这些人的死是罪有应得,但是我知道当那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没有人会留下怨言,因为无论生命或长或短,他们都会因自己曾存在过而感到欣慰。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像他们做得一样好,到了神灵的殿上只会受人耻笑。所以我一直拒绝祈祷,拒绝将风神视作自己灵魂的归宿。相比伊薇,我真的没有资格索取咲之的眷顾。


IP属地:云南178楼2017-08-12 1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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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信息量和数量都是满满的一章呢


    IP属地:云南179楼2017-08-12 1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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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9: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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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吧友,周末好啊?


      IP属地:云南180楼2017-08-12 1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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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 杀与被杀
        伊莱·麦克雷恩与他的伙伴们从西方的山坡之城比晞桉出发,历经14个月来到凯乌拉。我必须假设他们全部都加入了攀登尼叶孚的行列,并且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山上。现在我知道了他们在守护一个秘密,就像伊薇守护着我。
        “麦克雷恩宁愿死在一座界碑旁边,也不愿将凯乌拉的秘密带回比晞桉,在我看来这只是徒增了解开这个秘密所带来的成就感。”迪悟与他的一位祭司带着王子陆续走出了迷雾,除此之外再没有后来者。不知他窥探我与伊薇已经有多少时辰了。
        “剩下的人在哪里?”“很遗憾登格尔祭司与亲卫队们没能克服自己的心事,屈服在了风神设下的保护措施之下,现在,我们就是剩下的人。”
        在我们还迷失在无尽的云雾中的时候,尼叶孚的天空已经斗转星移。;老人们常说:踏入云端之上,我们所处的世界就不再属于人间。界碑那头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冰原,真的吗?在云端之上的山岭间竟然隐藏着一座平原?!而在稀虚的原野尽头立着一座不起眼的山丘,山丘之下的洞穴便是传说中女神咲之的栖息之所。
        “你们已经看见女神的宫殿了,接下来的路途一马平川,我已经派不上用场了,可以放我们回家了吗?”空无一物的平原仿佛羊毛编织而成的绒毯,在这里多呆一秒钟,梦中绝望孤寂的景象就越发真实清晰,我向迪悟提出最后的请求。
        迪悟显然不想就这样让我离开,他想要炫耀自己的成功,用证明自己理论的正确性来羞辱我:“哦,别着急走呀,难道你不想亲眼见识一下,你们口口相传的女神的真容嘛?想象一下,是何等圣洁的英姿让伟大的探险家麦克雷恩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来守护?光是想像一下就叫人兴奋不已。”
        “又或许是因为咲之是一个凶狠残暴的怪物,麦克雷恩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损命于祂的手中,才决定留在这里,守住真相......”伊薇随口编织了一个谎言试图吓退迪悟,但是显然她不是一个撒谎的高手,这些危言耸听的话语违背了她所笃行的教条。“小姑娘,你的推理漏洞百出。如果事实真如你所说,为什么伊莱不活着下山亲自告诫世人这一重大发现,而是选择用生命埋葬这个秘密?”
        “也可能是咲之杀了他...”
        “你在他身上找到任何的伤痕了吗?”
        “她是风啊!想要用风杀死一个人有很多方法...”
        “够了!”仅存的祭司呵斥着伊薇打断了她的借口:“事情的真相,只有亲自验证才会知道”然后他跨越了界碑分割的领地,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幻术屏障——女神咲之为保护自己的清幽不被打扰而设下的最后一道防线。穿过临界点的下一秒,便站在了洞穴的入口前,方才一望无际的荒原在顷刻间被我们抛弃在身后。
        刚刚踏入洞穴,潜藏在其中的黑暗便将所有人吞噬。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宛如静夜,随之感受到的却不是恐慌与痛苦;相反,这是一种重归于混沌的生命之初的状态——平静、温暖,叫人安心。不知不觉间,徘徊在脑海里喋喋不休的风儿闭上了嘴巴;折磨着身心的病痛也离我远去;我舒适地闭上眼睛休养心神,仿佛一夜长眠,而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已经置身于洞穴深处。
        与我一同进入洞中的其他人感受各有不同,但是当他们回复神态,便立刻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数十米见方的拱形大厅,大厅里唯一的物品是一张方正的石桌,就安置在大厅中央,而其余的地方则干净的一尘不染。大厅里没有灯,却充斥着不自然的幽蓝色光照。石桌上面雕刻着密密麻麻的浮雕,花样风格同教堂大门上的纹样如出一辙。桌子上雕刻的,便是人们普遍记忆中女神咲之的形象——神秘、轻浮、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掩藏着自己的美貌。
        祭司在桌子的四角点亮此前庇护我们穿过迷雾的那类黑色蜡烛,然后他毫不迟疑地割开自己的手心,让血液充分流淌进石桌图案的每一处刻痕;随后他拿出一张纸将所有的图案都拓印下来,把印着纹样的纸张付之一炬,还将燃烧后的灰烬均匀地涂抹在桌面的每一个角落。强烈的不适感在我与伊薇的心中蔓延。
        那祭司仅仅说了一个简单的词语,就像按钮一样触发了他精心准备的魔咒。石桌上的女神图案发出惨白的光芒,光线在空气中凝聚成人形,似乎马上就要组合成一具完整的躯体,然而还未等聚首,潜藏在光芒里绸缎般若隐若现的皮肤已经被撕裂成不计其数微乎其微的颗粒飘落厅室的每一个角落;而那些幸免于难的部分则在黑煞的笼罩下,被吸收进了那些昏暗的烛光里。每一寸碎片都宛若鲜活的生命,用抗拒的光芒发出无声的呼救,然后燃尽在寂静中。
        此时的咲之无比虚弱,对自己的逐渐消亡仍旧一无所知。我忽然明白了伊莱·麦克雷恩的意图。他一定意识到了如果自己暴露咲之的存在,那么面对来自黑暗的恶意,女神将没有半点反抗之力。所以他抹除了自己的存在,也一并抹除了安全进入尼叶孚的可能性。
        王子的表情里充满疑惑与震撼,迪悟痴迷地看着祭司的魔法正将女神撕成碎片,他的眼睛里再无法容下任何事物,就连我,也被这难以言喻的诡异景象所深深吸引住了。伊薇紧紧拽着我的袖口,提醒我必须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熄灭蜡烛,阻止仪式!”她指着我的笛子悄悄地说。
        不知道咲之在濒临死亡之际究竟能否响应我的召唤,但我还是拿起笛子试着吹出了一段急促的乐音。我的笛声打断了沉浸在仪式中的众人,却没有招来风。迪悟如梦初醒一般吊诡地看着我,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祭司掌心的伤口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行愈合,一股恶寒从额头传遍了我的全身,生怕自己会落得哈桑神父一样的下场。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伊薇拉近自己的身边,却未曾想就在下一秒,寒风带着一阵沁人心脾的芳香席卷了整座大厅。
        烛火熄灭了,挣扎中的光芒停止了尖叫,但是风却没有停下。来历不明的强劲气流搅动着房间里的每一分空气,跳动的光束中分离出一道飓风将我与伊薇裹挟于其中,就如同一道台风眼,让我们得以置身于风起云涌的世界之外。
        大厅中间石桌那脆弱的支架被狂风轻易折断,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掀到在地。随着桌台的崩损,桌面连同着女神的图案在浑浊的空气里支离破碎。大山似乎在回应这一噩耗,头顶的石壁之后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要扯碎人的脾脏。仪式中的祭司仍不愿放弃近在眼前的胜利,仍以一种奇异的执念伫立在风中,势要坚守至最后一刻——直到他的皮肉开始剥离面颊,露出其下森森的白骨以及纹理分明的肌腱——他加入了世界的怒号,最后化为尘埃,重新遁入轮回。
        风儿疯狂地流窜,想要站稳脚跟似乎已经成为一种奢望。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在随之飞舞,伊薇与我被高高卷起,在疾速旋转的世界里勉强拉住彼此的手。就在我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来给予安慰的时候,我们被一股强大而未知的力量给甩了出去。
        我在空中无助地飞行,穿过夜色一般浓稠的黑暗,一直飞出了洞穴。气氛被凝固了,周遭的视界旋转着融合在了一起;我极力保持身体平衡的动作笨拙而徒劳,我看见自己飞越了青石制成的界碑,然后毫无准备地,我坠下了险峻的山崖。


        IP属地:云南183楼2017-08-13 1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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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云南184楼2017-08-13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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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 糟糕的决定
            坠落,似乎永无止境。
            尼叶孚以女神的神殿为界,从中崩裂开来,仿佛打开一张空前庞大的嘴巴,轻易便可将我吞噬。乱石纷飞,浓尘滚滚,伴随着嘴巴越长越大,空洞的山涧里传来层叠山峦岩壁崩裂的声响震耳欲聋,滔滔不绝。
            我的身边只有秘境中蓝灰色的烟云,而手脚则如同被束缚住一般动弹不得。有时候我与雨水并肩而行,看着它们在尚未落地时便早早冻结成粒。周围石壁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我知道终点将近,但是没人能告诉我什么样的着陆姿势才最得体。远远地透过烟尘,我看到神殿的洞口发出两道幽蓝色的光,那光线贯穿层云仿佛星星制成的锁链,其中一道一路追寻下落的轨迹追上了我,它缠绕在我的腰间,用一种无形之力把我轻轻托住。顷刻间我停止了下坠,向下飞窜的雨水像尖锐的麦芒直扎得脸颊麻木不仁。那条光索在为我的陨落提供缓冲,直到风神所能调动的力量越来越弱,最后仿佛划过夜空的闪电,扑朔几下便消失不见了。我又重新加入了雨的队伍,相信距离着陆已经不远了。
            过程很简单。我能感觉到一块凸出的山岩狠狠撞上了自己的左肩,撕裂大块筋腱的同时还破坏了我的平衡。我像一截枯朽的树桩一样从山坡上滚落,身上裹挟着冰雪;无数次与尖锐的巨石擦身而过,脊背仿佛在循环往复间被砸碎、重新粘合、再砸碎;直到我滚过一块翘起的巨石,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在短暂的滞空之后沉重地砸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姬兰?姬兰你快醒醒...你一定得醒过来,听见了吗...你还欠我一个婚礼......”
            我的高烧在帮助我抵御寒冷;渗出的汗水在衣服内侧冻结成霜,手指已经麻木得无法弯折;身上大概已经找不出哪怕一根好骨头了;说不上来哪种情况更容易让我丧命。但是伊薇的呼唤时刻提醒着自己:我不是一个人在承受。
            伊薇的状况比我好了太多了,至少她还能驱动自己的双腿站稳。随后我习惯性地仰头,看到她洁白如玉的双手与藏于宽松袖口中纤细的手腕...
            我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双臂使不上力“你的...衣服!天哪,伊薇你...”她身上只穿着向我求婚时的那件常服,把自己那件总是显得宽大的棉袄垫在我的身下,就这样握住棉袄的袖子,一路拖拽着我行进。
            我不能再接受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了我而受到伤害了。我的右半边臂膀伤势较轻,所以在翻身的时候承担了大部分的体重。我匍匐在雪地里朝伊薇喊叫,但是每一次空气流经我的肺部,都如同一双无形的手在其中穿针引线般痛苦,最后的最后,发出的声音往往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快把衣服穿回去,你个傻瓜!我们当中不能再有人生病了...”
            有气体流进了错误的地方,我没把气喘匀便开始剧烈咳嗽,舌根干燥发苦,口腔里回荡着铜臭似血腥味。
            “我能怎么做?把你丢下不管吗?那样的话还不如叫我也去死好了。”她跪坐在我身旁,虽然拼命调整呼吸但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如果你不这么做,我们都没法活着回去,我是一个累赘...”
            “别说了...”
            “你得回去告诉大家,安塔克计划杀死咲之,你还要...你还要把消息传回伊莲山谷,告诉他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行...这话你去说...我不懂怎样传递坏消息...”
            “我回不去了...你得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闭嘴!”伊薇的头发在风中凌乱,挡住了她的泪眼,但是我知道她很愤怒,也很无奈;她抬起手想要打我,随即又放下了。是啊,我还能疼到哪去呢?伊薇无力地垂下手臂,拳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砰”声,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诡异的脆响,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暴风雪吹进深谷,愈演愈烈,暴露在这样的天气里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没有了咲之,风的走向不再规律,力道与分寸更无从谈起。我猜我没能成功阻止迪悟。他得逞了。
            崩裂最终在山体当中创造了一条狭窄的长廊。现在已经离开山顶有些距离了,不知道我们是怎样从坠落中幸存下来的,但是家,仍然是一个很遥远的名词。透过风墙,我唯一能观察到的是一面高低错落的崖壁,露出的多余部分看起来像一个梯形。我想要我之前掉下去的地方,在那条冰缝之中其实另有洞天。我在崖壁上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洞窟,足以避开要命的寒风,并且容纳下我和伊薇两个人,我将从队伍里偷来的背囊藏在了这里,而所有人都以为它已经掉进深渊、无影无踪了。我痛苦地抬着脖子试图找到来时留下的线索,但是尼叶孚的裂变永远地破坏了我的判断,除了被伊薇拖曳时留下的一地血痕,我什么也看不出来。
            伊薇拳头点地时带来的脆响仍然没有停止,不仅如此,岩层崩裂时发出敲击竹竿一般空洞的动静听上去越来越近了!我和她面面相觑,两人脸上无一不是写满狐疑。
            我们身下的地面仿佛一块架空的石板突然丧失了一边的支撑,像一道滑梯似得塌陷进了中空的山体。失去平衡的我就像装在破烂麻袋里的土豆,狼狈地滚向一旁;而伊薇仍然跪坐在倾斜的石板上试图稳住身姿。我们仔细斟酌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双目对视的片刻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分秒之后,又一阵崩殂之声从脚下传来,回荡在空旷的的地下洞穴里。没等伊薇站起身,石板便在她身下裂开了,裂缝向着更加深邃的地心蔓延去,一道崭新的峡谷正在我们眼前形成。
            兀地一瞬间,伊薇尖叫着从我眼前消失了...好在我将身子探出崖壁及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我没有多少时间去调整自己的姿势,所以当整个伊薇的体重全部施加在我的左臂上时,清脆的断裂声不绝于耳,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惨叫取代了呼啸的风声。
            伊薇没过多久便恢复了意识,但是她看我的表情却是那么地惊恐。我的左肩乃至整个胸口附近都覆盖有暗红色的淤青;血液渗透了婚纱与大衣并结成了厚厚的血痂;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发际之上的地方顺着脸颊躺下来,血液流经的脸颊擦破了皮,磕破的嘴唇充血发紫。
            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如果遭遇了那么多苦难他早就该死了。可是我还在呼吸,我的神志异常地清醒;身体的每一处伤口带来的痛苦都是那么清晰真切,就仿佛我受的罪还不够多一样。一想到接下来还要拖着这残破的皮囊经受怎样的考验,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三年...三年根本不够...”伊薇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但是她说出的话语逻辑却混乱得可笑。
            “你在说什么?伊薇”
            “我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姬兰...”她的眼睛空洞呆滞,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IP属地:云南186楼2017-08-14 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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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薇的话
              在我的认知里“神使”是一项历史悠久的祭祀活动。每逢难以预测的劫难降临的时候,人们总是会挑选出一位最为虔诚的信徒,并且将他的灵魂奉献给当地信奉的神灵,以祈求女神的庇佑与赦免,而相传这名被献祭的信徒,将会作为女神的使者而重获新生。
              传言说道:每一位献祭者都必须凭借自己的意愿参与祭祀,并且通过重重刁钻严格的考验,方可成为神的代言者。然而这些所谓考验的具体形式,已经伴随着仪式的改易而被一同埋葬了,包括那个传言所遗漏的最为重要的部分。
              三年前那个狂风肆虐的日子,你独自下山放牧,向我保证过你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在耐心地等待。我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你的消息,直到风暴终于结束,下山的商队发现大雪封锁了所有的道路。你所经过的那条路情况尤其严重,积雪压垮脆弱的山体,引发了一场空前巨大的雪崩,凯乌拉山脚下方圆数千米,包括老松林在内的所有地方,都被掩埋了。
              村里的长老们组织人手寻找你的遗体找了很久,最后都无功而返。但是你的家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挖开堆积的冰雪,而当他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怀里还死死护着那只小羊,那是“星期一”
              你的葬礼预计举办在一周之后,从那时起每时每刻我都坐在你的旁边,好奇为什么你没有遵守诺言。就是那时候我第一次听年长一点的孩子们提到“神使”这一概念。
              虽然天命教对教义进行改革之后已经抛弃了公众祭祀的习俗,但是在民间一直流传有一些禁忌的仪式号称能够重塑人的灵魂。我总是在半夜祈祷,天阵地希望神灵能够感受到我们之间的羁绊,这样她就会让你成为神使起死回生,回到我身边。为了证明我们对你还有对女神的忠诚,我做了很多荒唐的事,远在常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外,最终却往往是徒劳无功...我无时无刻不处在崩溃的边缘,心想着如果尝试就此失败,我就陪伴你一同追随死亡脚步。然而就在我彻底放弃希望的那天晚上,天空中罕见地出现了一枚血色的月亮,那阴森的月光仿佛能够映照出人的心智,我的注意力被完全的吸引住了。这样在一种完全没有神志的情况下,独自一个人在深夜登上了尼叶孚。
              我在村外的小路上被人发现昏睡在一株小树旁,关于自己如何上山、如何下山的,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是当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我做梦了。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试图举荐过他人成为神使,这等行为将被认作是违背戒律的自私之举——现在看来这是我注定要背负终生的罪业。所以我做出了一些选择,与咲之达成协定,用自己的虔诚以及...其他的一些东西做担保,以证明你的复生不会是一介无用之举。
              三年。咲之在梦里找到了我——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因为我能认出那声音当中空灵而富有威严的气质。她对我诉说了很多,多到以当时年轻的我的思维完全无法理解。我只知道她想向我传达一条信息:我有三年时间去验证我们之间的情感。三年期满的时候你将不得不离开村庄,去行使作为神使的职责。
              你妈妈的尖叫传遍了村庄的大街小巷。所有人看来你的复活都是一个奇迹,除了你的哥哥,他认为只要风神顺意,她本可以在第一时间避免你的死亡,仿佛将杀死你当做了嵌入某个巨大计划的一环,牵涉着无数无为人知的秘密。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并且一直在私下调查着;我想他一定认为发现了什么,以至于如今他开始痛恨,甚至试图推翻所有的神。那段时间在你的记忆里或许只保留了短短几天,但实际上中间发生的事情远超你的想象。
              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决定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珍惜和享受与你在一起的时光。现在看来我是贪婪的,因为我总是嫌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够多,总是奢望女神的期限能够再延长一点。我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又岂止短短三年?
              你的父亲不知怎么地,猜到了我的所作所为。我本来害怕他会因此而责怪我,但是恰恰相反他的心态无比释然,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犯过很多追悔莫及的错误,但是那天打了你是最令自己后悔的一次。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都在思考,我明白你这么做都是为了保护我。我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实在不甘心就在这个时候放弃。所以我决定趁还来得及的时候向你求婚,尽可能地利用所剩的时间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回忆,也就是在那时风神向你发出了召唤。
              我没有对你的感受加以考虑就自私地把你带回这个世界,时至今日你所承受的所有苦难皆因我一个人而起。每天晚上,我都在经受良知的问责;可是当我们相处的时候,你都是那么的快乐。所以我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错的,不敢告诉你真相。
              现在,自食其果的时候到了。
              对不起,姬兰...


              IP属地:云南187楼2017-08-14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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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云南188楼2017-08-14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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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8:5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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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一直拥有的
                  “所以你才会一再强调,你已经失去过我一次了。”
                  伊薇没作回复,只是掩面叹息。
                  我们面对面靠在洞窟的两侧,借着头顶洞口渗进来的日光端详着彼此的脸。我感到精疲力尽,对自己的迟钝与无能为力感到厌烦;厌倦了亲眼目睹我爱的人为了我而受伤。这是我永远摆脱不掉的诅咒,伴随着我成长的每一步都变得更加强大,挤压着我的心肺,使我窒息。倘若这便是成长的本质那我宁可自己永远不要长大。
                  太阳已经躲到了尼叶孚的背后,幽深的洞窟里所剩无几的天光也要伴随着希望一同离我而去了。头顶传来的剧痛失去了指向性,没有咲之,我完全变成了迷途的羔羊。温热的泪水涌上眼眶,再也掩不住鼻尖的酸楚,我放声大哭起来。从前当黑夜降临,我会选择闭上眼睛视而不见,然而如今逃避再也无法为我提供心灵的庇护了。因为周遭的黑暗是如此地沉重,我惊叹——自己竟连闭上眼睛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我的视线贪婪地捕捉着,生怕下一秒的微光便不足以照亮伊薇的脸庞,届时世界将变成我一个人与无尽孤独的炼狱。
                  不!不要!我不要孤独!孤独就像一把闪烁着刺骨寒光的利刃,将我的血肉与筋骨一点一点从身上剥离,只留下一颗漆黑的心,与之作伴的是无垠的虚空...
                  我不会再欺骗自己的眼泪了...哭泣是每个女孩子的权利。在经历过那么多蹉跎与折磨之后,我只祈求上苍——无论哪一位全知全能的神明——赐予我一丝喘息的机会,好让我在熟悉的人生中多流连片刻,在那之后,无论被带向任何地方,我都不会留下半句怨言...
                  内心的想法在我精神沉沦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知道伊薇一定照单全收了。天哪...伊薇...我想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坚强的人。
                  “和我一起,你后悔吗?”我向阴影里的伊薇问道。幻痛仍旧折磨着我的身心,但是这一切不应该同她牵连在一起,我已经亏欠她太多了。她是我不配拥有的美好,。
                  “我从不为自己爱上一个人而感到后悔。”
                  我再一次哭得像个孩子,啜泣声在狭长的石窟里回荡,传到很远的地方,回转、交叠、最后扭曲成难以理解的呜咽。当你哭泣的时候,空气会变得粘稠,使呼吸感到困难而局促,为了维持生存,你必须用尽浑身解数努力汲取空气,直到头脑因疲惫而麻木,精神恍惚。实际上在一番自怨自艾过后,我的心率不再紊乱,嗅到的气息清新湿润,就仿佛长久以来蒙蔽在双眼之前的困惑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将心里的疑虑与想法——不论是真理还是臆断——全部倾囊相告,让我能够冷静下来分析思考自己的诉求;为什么这样的感受对我来说如此新奇?或许我所需的只是一个倾听者。我听到伊薇衣裳上的布料相互摩擦发出的滋滋声,知道自己会被她环入温暖的臂弯里,到那时,我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暂且忘掉等待着我们去拯救的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去想,不去看,不去听...


                  IP属地:云南191楼2017-08-15 1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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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章只是过渡和划水,就不艾特了连着两晚修仙有点撑不住


                    IP属地:云南192楼2017-08-1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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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 觉悟之吻——怯懦的吻
                      “姬兰,醒醒!姬兰。”
                      伊薇美妙的声音像回声一样萦绕在耳畔,我惊奇地发现自己又能看见她的脸了!不止如此,在我们身后的洞穴里到处充斥着柔和的白光,这些光线从石窟墙壁上的裂缝中渗透进来,细如血丝的裂痕爬满了整个通道,黑白灰之间交织变幻,形成一张惹眼的网。
                      “你看!”她轻托我的脊背好让我把视线放平,好好观察整个空间。“这是不是意味着...”她抛砖引玉似得诱导我注意到那个事实:“尼叶孚还没死......咲之没死!”
                      细小的光点从缝隙中析出,飘散在空气里,与皮肤接触时带来冰凉的刺痛,就像雪花。它们用自己的语言演奏着无声的合唱,一齐向洞穴深处的黑暗飘去。“你想跟上去看一看吗?”我问伊薇,她注视着我肩上的瘀血犹豫了一会儿,说:“你去,我就去。”
                      我的腰上仿佛绑着千斤重的沙袋,没走几步便要扶墙歇息,而这些如管道般错综复杂的洞穴却怎么走也看不到头。“这些隧道通向哪里?”我不禁好奇,“不知道,我舅舅曾经告诉我整座凯乌拉的内部其实都是中空的,里面是神怪的住所...”伊薇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的目光一直在这些石洞之间游走。“你害怕吗?”我的提问吓得她为之一颤,但是随即便振奋精神,开始赶路:“我不能害怕。我们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我得把你活着带回...”话音未落,惊恐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我循着伊薇的视线看去,并没有发现值得注意的东西。“怎么了?”“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你知道,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和我说,没必要自己吓自己的...”“是真的!我真的看到东西了...”“好吧,你看到什么了?”“白色的身影,泛着渗人的光,不像缝隙里发出的光...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们开始像小时候那样拌嘴。片刻之后我意识到:凭我对伊薇的了解,她不是会在紧要关头开玩笑的那种人。“好吧,我相信你,下次如果再看见那东西,请一定要跟我说。”
                      随着我们越走越深,洞穴内干燥的空气开始流动了。我能感觉到睫毛被撩拨,于是问伊薇:“好像开始变冷了...”“你感染的症状加重了?需要休息吗姬兰...”我急忙打断她:“不,是风!”越来越多急促的气流摩擦着我的脸颊涌进前方的隧道之中,我知道这意味着附近一定用通向外界的出口。
                      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不过是些破碎模糊的只言片语,毫无逻辑却吵的人心烦,然而就在我试着清理思绪的时候,却听到了异样的响动。那是一种低沉的咆哮,伴随着些许齿间的摩擦和撕扯布料时发出的声音,不由得让我回想起童年时期经常从大人们口中听说的,潜藏在深山里的冰雪女妖,只不过这些女妖可不像伊薇编撰的故事里那么温柔善良。她们用花言巧语迷惑落单的孩童,用幻术阻断他们回家的去路,一步一步残害他们的心智,最后将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的尸骸啃噬殆尽;她们身着破碎的白纱,头顶乱蓬的白发,双眼无神面目狰狞...大人们极尽凶恶之词将她们塑造成所有孩子们临睡前的惊悸与入梦后的恶魇,不过是为了让小孩子安分守己地待在家里,却从未想过这些亦真亦幻的言论会对一个尚未成熟的灵魂造成多大的影响;我也永远不会想到即使在多年之后,这样的想法仍然会左右自己的恐惧。
                      身上的伤痛在恐惧的压迫下开始加剧,与此同时伊薇也驻足聆听,我知道自己没疯。“你听见了吗?”她的语调里充满犹豫,仿佛已然亲眼目睹了女妖食人的瞬间。我决定勇敢一点前去探明真相,而不是任由自己的想象扰乱内心的判断,毕竟时至今日我们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懵懂无知的童年了;倘若不能亲自越过这道坎,我们又有何资格将整个桀寨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呢?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到文明世界,警告人们已经发生的,以及即将发生的一切。
                      所以我循声走去,伊薇攥紧我的手跟在身后。我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直到靴下的地面传来柔软的质感以及——尖利的嚎叫。原来我们都因为紧绷着神经警惕地盯住前方而忘记审视脚下的路径,直到敏感的情绪在巧合的催化之下一触即发。我和伊薇同时失声尖叫起来,沙哑的嗓音饱含泪水与绝望在光滑的石壁上混响、反弹、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我猛然向后跃起,撞上伊薇的胸口,然后狼狈地跌坐在她怀里;而那个不幸被我踩中的东西:浓密的白色毛发尖端蘸着乌溜溜的烟尘,打结、分叉,粘结在一起难以分割,此时正一边蹲坐在地上舔舐着腿上的伤口,一边用极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我。它的眼睛同伊薇的有几分相似。
                      “一只小狐狸...”伊薇破涕为笑,轻轻将我从身上推开,欣赏着那神奇的生物;我则对它后肢上不大不小的一块赭红色血污耿耿于怀,思量着:“这不会是我干的吧?”
                      “可怜的小东西,”伊薇蹲在狐狸身边梳理它的皮毛,灰色的小生灵顺从地眯着眼睛,发出“呼噜”的喘息“它一定是和我们一样从上面掉下来了。”
                      “你之前看到的东西就是它么?”
                      “我想是的,”她望着我尴尬地笑了“很抱歉让你担心了,姬兰”
                      “这没什么。倘若有东西困扰到你,我们就应该合力解决它”
                      仿佛感受到风中传来的异动,狐狸扇动几下短小的耳朵,猛地从伊薇手里窜了出去,叼着一只与它体型极不相称,散乱在一旁的粗麻布袋子,拖着伤腿向气流消失的方向逃窜。
                      “嘿!那是我们的袋子!”正是我藏在崖壁上的天然洞窟里的背囊。小狐狸跛着脚逃得更快了,最后不得不抛下袋子独自仓皇跑掉了。我也迈开步子准备尽快赶路却被伊薇拦了下来。
                      “我们得走了。”我说,伊薇却坚称:“让我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势,否则的话你可走不了多远。”她拾起背囊一顿翻找,脸上浮出失望的神情:“食物和药剂都被偷走了...”奈何不了酸痛的筋骨,我再一次倚着墙壁坐下来:“我没事,别担心”
                      未曾想就在我将背脊贴着岩壁一路滑坐到地上的同时,浸透衣料的血渍也在身后留下了一道笔直的污痕。“你怎么可能没事!”颈肩传来钻心的刺痛让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伊薇显然被吓到了,因为她仓促地后退几步,双手捂住嘴巴失声咆哮起来,眼眶里盘转着泪水:“无论你再怎么试图去做一个坚强的人,这一切也已经太过分了。就算我确实向女神许愿让你重回人间,但这不意味着你就应当承受那么多苦难,不论对谁而言,都太多了。我根本不该听信你的保证,放任你去冒险,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在这样担惊受怕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在受到那么多伤害之后仍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你让我的关心变得可笑而又廉价!我真是搞不懂你,姬兰。为什么?”
                      我咽了口带血的唾沫,心想着如何平复伊薇的愤怒,她还不擅长对付这样负面的情绪,而我也不擅长对付这样的她。“你想要个理由?”
                      她苦笑着跪坐到我面前,额头贴紧我的额头,两人的鼻尖若即若离:“你要是敢用平日里用来恭维我的甜言蜜语随随便便搪塞过去的话,我一定会把你打昏,再自己把你背回桀寨去。”
                      如她所愿,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以及一直以来自己所处的位置,我思索的越多,通往明天的道路便越明朗,最后当我叩响小路尽头的门扉时,我会发现——那个自己长久以来苦苦寻找的,能够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顿悟了!一直围绕着我的身边的悲惨与苦痛,并非源自诅咒,它们是一场精心设下的局,一场为我准备的考试,一次考验。
                      我想我必须上路了,只有在不断行进的途中我才能感受到成长与感召——趁自己还没有搞砸一切。于是我说“因为我想弥补这一切。”伊薇抿了抿嘴唇,瞪大泪盈盈的眼睛与我目光相接,仔细倾听。“自你我诞生之初,在你认知内外的整段时期里,我都是那痛苦的根源。因为我的存在,迪悟在家庭中的定位遭受打击,这直接改变了他的人格;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死亡让他的神性就此动摇,他便不会走上离经叛道之路;倘若不是我,你不会成为他对神明嘲讽的牺牲品,你的人生本可以完好无损。事态之所以发展到如此悲凉的境地,全部都是因为我。”
                      “强词夺理!”随着怒火在累积,伊薇的额头开始将我的后脑死死的固定在冰冷的岩壁上,她的眼眸映照着我的眼睛,我发现自己的目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浑浊和涣散,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你这根本是在妄自菲薄...你无法决定将要发生的一切,也无法预料将要带来的后果,这根本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姬兰,未来是由我们所有人的选择汇聚而成的。”
                      “但是你无法否认,如果没有我——无论有意识或是无意识的——作为导火索从中作梗的话,当这些选择相互串联相互影响的时候,完全可能创造出一种全新的可能性,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你的背不会受到伤害;迪悟不会试图杀掉咲之;凯乌拉仍然还会完好如初...还有更多你能够想象得出的完整的人生”过于激动,我的头皮变得麻木,太阳穴胀痛不已;额头的伤口又一次汩汩流血。
                      伊薇拼命摇着头:“我要怎么去面对没有你的未来呢?”
                      “你无从选择,真相自会找上对它视而不见的人。实际上,我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记忆里。”
                      “可是你不应该...你不能...你...”我知道伊薇佯装出来的强硬不过是为了说服我把她留在身边,或许她还在幻想着保护我洗脱命运的罪责。现在她知道了,我们从来只能承担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她的嘴唇开始颤抖,说出的话语无伦次:“你不能因为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而责怪自己...”讽刺的是就在数分钟前,伊薇仍然对自己擅自请求风神复活我的事情感到懊悔不已,显然她也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出的话语毫无分量,所以她怅然若失地坐下,眼神中尽是我熟悉的柔美。“说什么我也阻止不了你了是吗?”
                      “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我说,“重要的是我不能再让自己继续错下去了!不论怎么做,我都必须阻止迪悟、还有更多像他一样迷失心智的人摧毁我们的家园,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仅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我必须回到事件开始的地方,回到桀寨,去告诫所有人。
                      “曾经的我也许会感到迷惘和手足无措,但是如今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或许并不是全无意义的,我们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对彼此的忠贞,咲之一定早就能够看得出来。她此刻一定更希望我能利用三年来在路上所认识到的一切来弥补我对你,以及所有爱着我的人们造成的伤害。她比任何人都能够看得更远。所以我越发地相信:自己的这趟雪山之行早已经是命中注定的,并且只有与你一起结伴而行,才能让我坚定地走完。正因为如此,我感激你的耐心与慷慨,虽无以为报,却仍然只有辜负你的好意继续走下去,因为这条生命已经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它重要得多;就像是咲之给予我的第二次机会,指引着我去实现自己的价值。我想这才是咲之赋予我的使命;这才是...我的宿命。”
                      我试探着将身子向前倾,盘算着如何为这场对话加上一个合适的结尾。“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够为你做的...”当我颤动唇舌结束自己的陈词,头脑当中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她赌气似得转过瞳眸斜视一旁,欲拒还迎一般。我飞快的凑近她的脸颊,嘴巴在她朱玉般莹润的唇齿间淡淡点一下。即若这便是天寒地冻的时刻,两腮间流动的血液依旧沸腾。


                      IP属地:云南193楼2017-08-16 1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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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有大惊喜呀!【捂脸】


                        IP属地:云南194楼2017-08-16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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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云南195楼2017-08-16 1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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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新闻诶!KISS了哎!为什么没人


                            IP属地:云南197楼2017-08-16 1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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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8:5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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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过渡——准备工作
                              “你确定这样有用吗?”伊薇站在边缘处探出头来向我问道。
                              “相信我,没事的。”我悬在半空随风飘荡,望着身下深不见底的坑洞。不一会儿之前我和伊薇发现了这里,穿过洞穴的气流便是从这个坑洞溜走的;我认为这条路能够把我们重新带回外面的世界,然而实际上亲吻伊薇已经花费了我所有的底气,好在她始终尊重我的选择。
                              由于伤病,我的手臂使不上力气,只能请伊薇将我从洞口上吊到坑底。用的绳索是从寻回的背囊里找到的,我们同时还找到了一枚抓钩和足够固定和支撑两人体重的锚钉。我们将绳索的一头固定在一根石柱上,然后将绳子放至坑底,在下降的过程中每隔两个人的高度便往崖壁里钉一颗锚钉,用来测算距离,时而用来休息。
                              将我用绳索固定好之后,伊薇沿洞口往下爬,将剩余的绳子拢好紧握在手中,开始一点接一点地将绳子下放。我们每个人身上都缠绕了保险绳,并且由以为手里的一个简易的机械控制阀控制绳索的速度,这个控制阀由铁和黄铜制成;已经锈损严重了。所以我们不得不对它进行了一些改装——简单来说,控制阀里的卡销可以在需要时夹紧绳索使其不致于松动,唯一不便之处在于你必须一直握紧把手,控制阀才能生效,对于瘦弱的伊薇来说这无疑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尽管不能止步,但这不意味着我不感到惭愧,同时心里也因为没有考虑到伊薇的感受便擅自亲吻她而惴惴不安,生怕这样节外生枝的举动会再一次把事情变的更糟“嘿...我想让你知道,我很抱歉...”
                              “关于什么?”
                              “你知道的...就是——那个...搞砸婚礼...害死咲之...还有吻你...所有事情......”
                              “谢谢你,姬兰”
                              “诶?关于什么的?”
                              “所有事情......”


                              IP属地:云南199楼2017-08-17 1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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