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每段感情新鲜感其实不会持续太久，凭着意志力挣扎再到彻底放弃，整个过程不会造成太大痛苦，但创伤会一直在。
三小时前，洛婕接了通电话，感觉头重脚轻的。这种情况下，不会有比发通起床气更让人舒服，所以她这么做了，一边下床一边开免提：“失忆了？还打电话来。”
光脚踩在某人刚铺的羊绒小地摊上，有一张手写A4纸黏到脚底。
对方咳了声，声音倒是立刻拿捏出一副人面兽心姿态：尚小姐您助理今早另有任务，让我转告一声，司机是11点来接，麻烦您准备起床洗漱，六点红毯，八点颁奖，十一点半庆功宴。
“哦~”她大大张合嘴巴，窝进软沙发，从脚底拽下A4纸扫了一眼协议二字，思考几秒，最后愤愤揉成团子扔进垃囘圾篓。
“起床没？”
“没有。”
“咳。”她都能想象出对方强忍不悦的样子。抬抬眉毛爬起来去厨房觅食，开冰箱居然是空的，又关上:“谁把粮食都吃光了。”
“五分钟了。”
“知——道——了，换衣服呢，老板。”
“嗯~”
“还有什么吩咐吗？”那文娱大咖、青年才俊正思想开小差，说着：“没…进来吧。”手机搁到硬囘物上，有几人寒暄，关键词是新人lemon。尚洛婕心想有的人还真是职场春风得意，自说自话故意酸：可惜情场却是个无药可救的手下败将。
正巧她家猫睡醒了一脸懵逼路过，被瞬间捞起搓脸。猫挣扎，寒暄过半，某人果断提条件，协议可以先签半年，乙方要加一条协助推广新人。还真是狠心起来不是个东西。
这里不妨让我们来还原一下歌手尚洛婕签订下歌坛生涯最惊天动地的一份协议。也就是数日前，在冷战数周后，双方第N次觉得腻味了准备和平终结一段恋情，对象正是原经纪人及现任公司合伙聂柏远。
切断通话。尚洛婕临时有个主意，司机到了家楼下，先送猫去宠物中心洗澡美容，然后便妥妥迟到了。

刚进化妆室慧慧忙迎上来，表情特紧张:小尚姐，你可来了。
聂柏远也在，端坐着浏览流程，头都没抬。慧慧说：“你去哪儿了，肚子饿不饿，我带了低脂沙拉还有鲜榨果汁，一会化妆师就来，你要不要先吃点？”瞄了眼那边，一圈恐怖低气压。
聂生样样都好，就是对小尚姐要求严苛，在她看来，最近小尚姐还真像被囘逼坏了脑壳坏，走到聂柏远旁边那张化妆椅上坐下，愉快说道：“刚送猫去宠物中心，路上顺便吃了陈记牛腩面，菠萝包，鱼蛋，烧鸡。”
“你你你……居然开荤了？”
“可不是嘛，突然就想开了。”镜子里有人眉头一直紧着，不小心弄皱了文件。洛婕偏偏反坐过来扶着椅背说：“慧慧，你不是说把贵宾放你朋友那儿养了吗？跟你说，我家猫就上礼拜寄养别人那儿才几天，回来简直跟被人虐囘待了一样你知道嘛？”
聂柏远读着油墨清晰细腻到极致，交杂严谨的Times New Roman和 宋体，洛婕取隐囘形眼镜，撑开眼皮，正好吸住眼球。其实人和人之间也就这么一回事，怕是以后也不敢再过工作私生活含糊不清的日子。共有财产清算弄完那天还剩宠物猫抚养权，聂生说要，尚洛婕坚持除非他手头一半股权拿来交换，洛婕胜券在握，知道他不会答应却猜不透聂生真正盘算什么，最后聂生起草了分手协议，然后就像这样把纸按在了桌上。
一纸写着，越野车和日本买的手办外其他共有财产都归她，股权转让百分二十，宠物猫每周轮流扶养。一纸写着，7:50尚洛婕演出，歌单减半，一首老歌一首翻唱，10:30压轴Lemon少年团，他说:这活动早上我和策划团队沟通囘过了，按这样调整安排，你先看看。
尚洛婕有小情绪，她不想中了某人圈套，所以拿到协议一直未签，今早借起床气，索性当废纸扔了。
聂生起身嘱咐慧慧：“一会去买盒消食片。”
“哦～”
“神囘经啊，买什么消食片。”
“艺人吃坏肚子，砸了合作单位给的演出怎么办？”
尚洛婕在心里吐槽这人还真以为自己领囘导派头很足：“您多操心了，聂老板。”
他拍拍她肩：“放心，你肯定比lemon那孩子麻烦得多。”说完，看了一眼镜子，“女艺人第一忌讳暴饮暴食，身材走样，可别不自量力”。便径直出门走了。
这个夏天已经够热了，尚洛婕坚持每个星期给宠物猫做毛发护理实在折煞耐心，这会儿突然想干脆给剔成个无囘毛和尚，放过彼此。
下午聂生坐在第一排盯lemon走台，扭头看见她戴上墨镜，慧慧陪着出去。刚彩排，她把安排好的歌单全推囘翻了，自己做主选了第一张专辑的时候悦耳而又不能给别人留下深印象的Immortals。发短信给慧慧让马上和化妆造型沟通彩排情况，把原本定的妆发换点。收到回囘复：太没吃荤食，胃疼，吐了，就是没吐出来。
拨手囘机给慧慧，没接，还有一堆重要的事要盯着就没再继续回拨。八年，聂生了如指掌，她多倔。以前做专职经纪的时候跟前跟后操不完心，到这个位置，更是。只是掌舵者，不适合细嗅蔷薇。
红毯下来带Lemon走各个休息室跟前辈们送EP打招呼，见业内人囘士，最后领回大本营。小孩路过师囘姐房门口说要去问好，得到应允推门进去。化妆师正给尚洛婕补妆，已经换上晚上演出的横竖黑条纹丝绸白衬衫，只松开一颗扣子，外搭无扣小黑西装，衬了条A字黑短裙。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漆皮，高得危险。
聂生想，是他该偷吁口气庆幸这猴子已经没力气闹天庭了，赞助商要求上镜的礼服和新一季走秀款才躲过一劫没被也换下。
聂柏远看着她的背脊莫名其妙出神。小孩儿说要和小尚姐自囘拍拿来发微博，慧慧站在他旁边悄悄说:专囘业还是专囘业，急性肠胃炎一点药没吃，彩排，上妆，媒体群访，红地毯没停，一直忍到现在。
聂生看不出表情，看向某个方向：“你盯着她些，一会必须吃点药，不然撑不到晚上演出。今天这个活动很重要，一点错不能出。”
如此白描，曲中平调。聂柏远明白Lemon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障碍要扫，所以多小的机会都要被视为莫大的转折对待，而这方面经验积累与沉淀，全部是由一个人那儿来的，唱了十几年，摸爬滚打才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尚洛婕。
他还有很多事做，沉着脸从房间退出去。开场前和主办打好招呼，入席与几个业内大佬同座。推杯换盏，亲切交流，侧面咨询前辈们对lenmon未来发展的看法，再聊聊公囘司主打艺人宣囘传规划。正好尚洛婕上台，聚光灯打在身上，又被她的短发和衬衣约约反射。他能听出来观众并不喜欢这首歌，可是也不讨厌。
一首歌，总是要告诉别人什么的。这就是一首歌的意义。
“We could be immortal.”
平平淡淡终结，收获不多不少的掌声，然后不紧不慢淡定地走下囘台。一人笑问：“这种规格的活动您没安排小尚唱之前HN台大热那首歌。”
聂生了然，报以薄而真诚的虚笑：“唱多了怕唱不出新意了。”
“这丫头还跟那时候参加选秀一样有个性呐。”
“您还看过小尚比赛呢？”
“怎么不，我那时候在海选区做评委，就觉得这小孩天赋潜质都有，是参加真人秀的好苗子，只是脾气硬了点做大流行的全民偶像难，想不到……哈哈哈。”
他便借此与前辈咬耳朵：“改天请老囘师来我们公囘司参观，给晚辈多多提出宝贵意见啊。”
尚洛婕的高跟鞋终于落在厚软地摊上，没有声音。慧慧过来帮尚洛婕稍稍整理一番，取下耳麦后把她领到她的座位，第三排外沿倒数第三个，用一张纸大大的打印了她的名字，贴在上面。左右的艺人都不熟，她只好盯着舞台，却下意识偷瞄四周。
好像已经过了很多个节目了，间或插上几次颁奖，药效慢慢开始丧失，尚洛婕有点后悔今天意气用事怒吃一堆食物，也不知赌气给谁看呢？又没人想看。
一轮微微翻涌正以迅猛而至的姿态丝丝袭来。她还有理智，庆幸忍力不错，应该可以撑到颁奖典礼结束，但妆容下脸色煞白。台上的Lemon正在表演，两种人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状态。一个松囘弛靠在椅背时不时与人窃窃交流，一个紧绷身囘体攥紧拳头时刻准备。
压轴演出，场上下互动良好，掌声响起，聂生心上石头也算放下了，留了名片给诸位前辈，踏着时髦不失优雅的皮鞋穿越过逆囘行人流，过十排坐席，九排，三排，面部肌肉由上扬的弧度缓缓松囘下来。
艺人们陆续离开，她运气不错忍过了全场，准备起身，腿却软得没有一点力气。垂着头准备等等，慧慧应该会来接她，余光见一双手扶在前排椅背上。用一个半伏撑的姿态居高临下看着她，嘲笑道：“还没痛晕呢？”
她咬牙，“不想明天公囘司艺人上八卦新闻的话，叫慧慧快来扶我下，腿软。”
“慧慧先带几个小孩去后囘台等联访了。”
她把头靠在前面那个椅背上，像静止了那样，几秒后：“好。”然后慢慢直起身囘子，吃力的准备撑住站起来：“走吧，几点联访？”
“坐着别动，你要是在这种场合晕倒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快步绕过来扶她，聂柏远看见她的眉皱的比她的衣褶还深，左手紧紧攥着。他心里异常复杂，有着一条条非黑非灰的暗流。
“洗手间哪儿呢？走人少的地方，我得去…一趟…”
尚洛婕走路像半边踩地半身踏云般不稳。聂柏远扶着她，感觉她手心发烫，在抖，他想问的，她就说等下，挣开他的手，还没走到洗手间，扶着墙蹲在地上干呕起来，直接给吐了。
他手囘机一直响，这下终于有空接通了。
他背向她，走来走去，指示下属：“媒体接待帮着应付下，通稿今囘晚出。接下来后续的工作，主办几个负责人注意跟进。”回头看见洛婕靠在大理石砌的巨大墙体上。聂生依然绷着脸，面部肌肉呈现出一个几乎快向下而不能真正柔囘软的弧度，对手囘机那头说：“小尚撑不住了，我现在送她去医院。”
洛婕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爱笑了，大概是这几年，又或者更早，压着大事小事。
她想，如果人都能像这样，吐完就清爽许多该多好啊。
一路踩着高跟，到处胡想，以后再也不找身边共事的人谈恋爱，面对一个熟悉到起鸡皮疙瘩的人，简直比胃疼要恐怖二十倍，哦不五十倍。
聂生站在电梯等待区，回过头等她慢慢过来：“走不动，背你？”
尚洛雯皮笑肉不笑：“抱歉啊，可别让暴饮暴食的超重女艺人压垮你瘦弱的小身板。”
按下行按钮：“你要抱歉的事还会少？不缺这件。”
正好门打开了，“我有什么可歉的？”
聂生冷笑：“是啊，一只猫还得拿人身财产换呢。”
她把头撇到一边，故意很重压住那个“负一”键：“协议我还没签，你现在还有机会反悔。”
聂生知道，洛婕是不会认输的，思索了几秒：“那最好”，一边打开副驾车门：“上车吧。”
他手心温温囘的，直接放在她额头上，有点烫，迅速被拍开：“别动手动脚。”聂生扣好安全带：“地图查查最近的医院哪儿。”
“我困了，想回家睡觉，要去你自己去”，边说边脱掉高跟扔到后座，在副驾底下摸了半天还真放着一双穿旧的平底鞋。
聂柏远话里有话，“小孩儿越来越不听话，哄不得。”
“聂老板，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尚洛婕不知道自己在赌哪门子气，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是和某人较真一点不值得的。手插胸前，话出口囘活却像只斗鸡：“你注意一下囘身份立场。”
“我可什么都没说。”车左拐，马路入夜有些安静：“还是吊个针应该会好的彻底些。”
“不了，我回家。”
他握着方向盘，半戏谑抬眼瞥了她：“行，回家就回家吧。”
踩了油门上高架走三环线，驶入一片熟悉的洋房区。
“停车，我自己进去” ，自动感应门正好缓缓打开，他可一点没想搭理她，直接往车库里开。请她下车，弄到电梯里，刷磁卡，开防盗门。她立刻要闯门并将他拦在门外：“你把磁卡还我。”
“好，那你把猫还我。”
“不给又怎样？猫是我的。”
二人对峙，大眼瞪大眼，身囘体只在咫尺，聂生突然大力捏住她下巴：“小朋友，别太小看我了。”
“要鱼死网破吗？可以啊，现在就打电囘话去八卦杂囘志”她口齿不清挣扎道。
“协议不签，这房子有一半可是我的”擦着她肩膀大摇大摆挤进去。只听她把房门砰的一锁，他坐在沙发上，用手囘机给之前一个在谈的制囘作人回邮件，想事情。又起来翻药，再顺道倒了一杯凉水给自己。
洗澡的水声哗啦啦响。她磨蹭出来做了一定心里建设，准备宣布:猫拿去，反正我也养腻……
还没说完，走到客厅看见某人靠在沙发上已经等睡着了。她抓起茶几一把药，兑着凉水吞下去。想了一下回原来他留宿的房间抱个毯子，扔在他身上。还不解气，用手轻推先试探一下，没反应，又踹他大囘腿，没醒。低低吐槽: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当我沙发是乞丐收留所呢。
越养越像猫，一样任性。这亲女儿是吃定他脾气好，被宠的都爬头上来了。他睁开眼，慢慢坐正。把毛毯子捧起放在鼻子下面闻，有太阳晒过的味道。伸了个懒腰，然后关上客厅的小灯。轻推门进去，她睡了。
他是这么想：出于人道主囘义考虑，如果连他都不愿意娶这小霸王回家，以后怕真是要做剩女了。给她贴退热贴，睡得像只死猪一样沉，伏于床边在右脸偷一个吻。
不是有句老话说了，人心肉长。宠物也好，孩子也好，养上八年，再没热情至少也会有感情。是我，肯定舍不得遗弃。

哎呀真好看

小霸王，好看好看

贼可爱了

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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