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子。楚欢(秦淮披)
楚女是真真儿活在工笔画中的绝色,这当儿又从画中出来,却与那些仙儿不同,她不是裹着烟斜雾横的缥缈,不同于驾鹤乘紫烟的清高。
她面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像那三月里的春风卷过心尖儿,吹进骨里肺里却带着些寒意。
她指尖从明珠翠羽略过,堪堪引得玉钗停伫,衬得明丽,半分清高。
款款袅袅,软腰慢摇。海珠的殿中依旧充斥着香,香得腻,最怕是欲盖弥彰。
楚女的唇畔泛起了笑,一如平日的温旭与她,吐出的话儿却像鲜红的蛇信子,撕破了面皮撕破了伪装。
“渔家女与黄鹂,只当是海里的鱼儿学了唱,吐出来的仍是泡沫与虚妄。”
选侍。海珠(梅仙披)
尤记初次遇你,海珠捧杯殷勤劝酒频举玉盅,海珠的温柔和多情,终是葬死在您的温柔乡里。
我的《关雎》啊,又埋葬了我多少的梦,又牵走了我对您多少的魂。妙音、妙音、是妙还是音?怕是局中人,只解了个音,抛了妙。
那美好的相逢,如今已经是烟消云散:“您啊,要是记得我一点好,海珠也落不到这般田地。”海珠是做梦都梦到了您,您却要将我与您再相逢,扣留在梦中?
这遭罪,海珠挨得甘愿,可这海珠的路,走的坎坷。这拦路人,谁敢?纵使楚氏嚣张,我海珠也有过。只不过,今朝,海珠是阶下之囚,可海珠依旧是副孤傲的模样:“虚妄?你且瞧好了”
海珠的香海珠是喜欢极了,她独有的,偷不走的,音提了些:“该粉褪花残的是你楚欢,怎会是我海珠?”
八子。楚欢
“海珠好啊,纵火燃衍庆,一把火烧得妙,生生搅了龙王殿,叫那黄鹂跌下梧桐枝。我该记得的,不是?”
楚欢的情尽数匀给了帝,尚未留两分给自己,何况海珠?
她居高临下,神情倨傲:“虚实真假,魑魅魍魉,自有陛下与我一同瞧。”
楚欢觉得有些冷,伸手紧了大氅,这才发现下起了雪,零星几片雪花落在睫扇上,恍了她的神,眨眼的功夫间又掉下。有的没入土地,有的在飞扬中隐了身形。
她一步步走向海珠,踩着些枯叶,窸窸窣窣:“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面上是些疑惑神色,“如何解?”
选侍。海珠
世事炎凉,风雪也笑我多情。
冷极了,现在的海珠哪里有锦衣覆身。风雪吹干了海珠的泪痕,海珠心底从未明白,曲儿只留下夜夜笙歌,从未触碰您的心底。多想向您您来看看,恐只是难、难、难。
冷得直哆嗦,听了楚欢的话心中再生一层寒意。在楚欢面前任刻着一副得宠的臭模样:“没烧着你,不算妙。”
海珠硬撑着,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儿:“楚欢,你是呛昏了头吧?” 海珠不会是虚假的春天,她的枕下还藏着春秋大梦:“我海珠一日得志,定烧你个千百回,叫你同阎王说理。” 楚欢一步一步走近,海珠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天色又暗了几分。解?海珠哪里会解,只能垂了鸦睫遮了海珠心里的无知,又生生地下了个马威:“楚欢,你也就是八子,成不了娘娘”
八子。楚欢
“风月无情,海珠多情,我该怜得,还是笑?”
楚欢骨子里总该是裹着几分傲气的,不说她的美,就是那帝王的几番流连,也足够撑她的底,那美得绚丽的容颜也托得起她的傲。
她扬起瘦削的下巴,语气是与面皮不相称的冷冽:“但现在,你海珠不过是楚欢脚下一只蝼蚁,便踩碎了教你同阎王讲,讲楚欢勾走了你的魂,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
眉头一动,春山横挑,哼一声,“那又如何?楚欢、”
倏地扬起一抹笑,笑得快意,笑得张扬。一字一顿:“从不信鬼神。”
接着来的,是短暂的静默,楚欢似乎听到了雪落下的声音,可其实是没有的,因为它们来得那样静,纵使积起雪层,等到雪化时,它们也同样走得静,暗自消弥。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形成又散去,不过一息之间她又开了口,眼神沉稳,指甲却暗暗掐着掌心的肉:“娘娘……你怕是看不见那一天了。”
松开指甲对手掌的压迫,面上仍是一分不动,简短的几字从檀口吐出,却分外有力,“《关雎》绕梁,孤芳自赏。”
眼里蕴着笑,楚欢就这样定定的望着她。
选侍。海珠
雪很缓慢地落了下去,像是突然凭空出现,从眼睛里跌出来,缓慢地、缓慢的落入庭院中,终究是太过寂寞。
眼里只能看到雪的苍凉:“曲子能博得夜夜笙歌,何来孤芳自赏”定定地望着楚欢,把所有的不甘都显得淋漓尽致:“我海珠承恩时,你又能在何处承恩宠?”
梅仙的生命里有比卷轴中更灵动的色彩,精心策划勾勒出的焰火,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喧腾。此时此刻,梅仙是别人抛弃的,虽眼里装得下绚丽的色彩,也只能感受冬的悲凉,也只能是悲凉。
梅仙笑了,笑得痴:”信与不信归你,黄泉路上有你,也不算孤单”突然觉得有些冷,搓着手腕,口中吹出的白气模糊了双眼。
海珠终究是败了,败在了愚蠢,败在了自以为是。眉山里藏得万分忧愁,玉簪里蕴着荣华:“赶紧滚,这里可留不得你”转了身,沉静了许久才出声,叫了奴子:“送客”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