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融雪,百鸟争鸣,百花斗艳。穿过桃林的寒风从东方袭来,可谓正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这新桃未开,反倒被吹落叶来。
院里顾言和林予秋小姐各自面前摆了茶盏正谈论着这北平的战事。
这乡间风和日丽,显得那硝云弹雨的战争仿佛十分遥远,又被蒙上了一层似真似幻的纱。要不是顾言从那逃出来时亲眼目睹城市被轰炸的惨案,他可能现在还觉得天下太平,这哪有什么战争呐——
这骇人的听闻,桃叶也打了个激灵,巧巧地落在了茶盏之中。
顾言便朝屋里喊道:“小方——给我换上新的好茶来!“
“您是伤了腿,又不是断了腿,为何不自己来?”屋内人答道。
“腿脚不便,更应该让你有个报答为师的机会。“
从屋里走出个学生模样的女孩,靠在门框上,反驳道:“您别教个国文,真把自己当孔子。别人都是育人子弟,您这是误人子弟。我还真不当这个颜回了。”
看着方梨无动于衷,顾老师也急了,“反正你也做不到这个颜回,算是我没有福气!“
看了俩人又该吵起来,林小姐只好打合着:“好了好了,我来替你沏茶。“
看着林小姐进屋的背影,顾言又朝方梨叨叨:“还是人林小姐温文尔雅,学着点,以后好嫁人。”
“林姐姐,安大哥来了——”萧瑾瑜带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头回来了。
这散花镇北邻大岐山,一条潺潺的叶洋溪绕过,使得山脚下临溪的土壤疏松透气、凉爽而又湿润,非常适合土豆的生长。这里世代的人,也靠种植土豆发家致富。
可是,半年前镇子里的年轻男人都被抓了壮丁,其中就包括林姐姐的未婚夫。本来,这春天雨水充沛,最适合土豆生长,也不用人的介入。可今年豆苗们却一个个病恹恹的,迟迟不开花。所以,要叫雇工来帮忙照顾地里的土豆的。
这名雇工,姓安,名也,原来是镇子里出了名的大闲人一个。嗜酒,喝起酒来也没有节制。
有一次与独住在山脚下茅草屋里的“神医”喝到昏天暗地,带着酒劲在夜归的半路中不小心跌倒,便在林子里睡了一夜,直到日上三竿才浑浑噩噩地起来。好不容易回到镇子,发现老人和女人们都哭哭啼啼的,小孩们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一问才了解到镇子里所有的壮年男子都被征走了,自己逃过了一劫。
于是安也从一个大闲人,开始为那些独居的老人或女人帮忙做地里的活儿,逐渐成为了人人夸赞勤劳能干的雇工。
瑾瑜搀扶着腿脚不便的顾言要去给镇上的小娃娃们代课。予秋领着安也去自己家的土豆地,方梨也提着一大桶衣服跟去溪边洗。待安排好雇工,予秋就回家张罗午饭。
一般地里的活,只要干一上午。安也看活不打重,举手之劳的事情,就摆摆手拒绝报酬了。所以予秋硬要留安也在家里吃饭,犒劳一下。
午饭过后,下午没课的顾言和闲着的安也在院子里下起棋来,其他三人都在打扫屋子,顺便等“神医”于大夫来给顾言复诊。
于神医身着灰衣布兜兜,背着个药箱,一瘸一拐地来了。
安也起身给神医让位。于神医坐下后让顾言挽起大袖,装模作样地把了下脉,大花眼镜下俩眼珠子一瞪,问道:“你这又走了远路了吧?”
顾言如实点了点头。
这时瑾瑜和予秋闻声也出屋子来了,站在门口,瑾瑜对林姐姐小声说道:“今早我偶然瞥见他在药房买药,他准是看见我们俩了。”
于相春从医药箱里掏出一瓶褐色的液体,说是这药水是祖传秘方,包治百病。你这腿,还得服用天然之精华混合成的药水才能根治。
“这……治腿?……能有效吗?”顾言问。
于神医拍了拍胸,打包票道:“嘿——你瞧瞧,你朝外头打听打听,大夫我人称华佗再世,医术高妙,怎会用土人那种又费时间又费金钱的法子给你治呢?这药可便宜了,只需要……“于相春说着比了个数。
“您还华佗再世呢?您连自个儿的腿还治不好,还给治别人的。我看呐——华佗在世也得被你给气死,”方梨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面前,把顾言手上的药水塞回给于神医,便下了逐客令,“您去别处招摇撞骗,我们都是土人!”
终于支走了死皮赖脸地还说着能打八折再卖的于神医之后,安也说次日请隔壁镇上的赵大夫。
治腿的事算是有了着落,而且安也的棋艺也能和顾言一决高下,顾言心里高兴,就叫林小姐也让安也留在家里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