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入宫后第二日。】
【纷纷白雪，皑皑天地，北国的冬日总是凌冽，可漫天白雪，与枝头红梅一配，却又成了最骄矜的景色，扑鼻有香，是别的季节得不来的。晨昏定省后，总觉心有郁结，便不着急回永和，冒着雪，在御花园走走。偶遇一轩，上提绛雪二字，笔力遒劲，停住脚步望着。身侧宫女见我伫立，便为我解，说轩前原有海棠树5株，每当花瓣飘落时，宛若雪花片片缤纷而降，遂名绛雪轩。点了点头，低眸一思，笑道】
：冬有天雪，夏得绛雪，季季不同，人们却总能找到些替补的什物……
【喃喃尾音落下，方一抬眸，却见来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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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严冬，皑皑白雪随处可见，蛰伏檐上的走兽都纷纷镀上雪衣，收敛锋芒。御园中的，古树虬枝尽数叫风雪压低了腰身，作尽一副卑敬恭顺模样。雪霁时，甫从檐下而出】
【拾阶过廊，不知是风雪眷顾，或是宫人勤勉，步履所至之处，皆是一派洁净。前头引路的宫人，脚下急缓有序。叫人赏了竹林三友，又不曾错过园中红梅，妥帖至极，不免唏嘘——这四角宫城中的人，或卑或贵，皆是玲珑八面】
【清音顺长风，递入耳中来时，眸光随之偏去，恰见窈窕佳人，立于树下。徐行近身，施以平礼】仪贵人安——漫漫长日，总要寻些乐趣，总不能叫人一昧的等待

：舒贵人——【压身一礼，且看她娇眉乌眸，自远方缓缓而来，步履曼曼，颇得大家闺秀风范。再听说话，短短一句，却解我心思。后宫不缺妙人，独我，一块稚石，并无光彩可言。】
【雪愈加纷纷，沾上乌发，抬起玉臂轻轻一拂，娥眉淡扫，山水画一样立在天地间。只这片刻宁静，也叫人心神安稳，不愿多思，多思时事或是未来。她讲的对，勿论天雪绛雪，皆是人自寻的乐趣，却与雪无干系了，它是干净的，悠悠的，摇摇晃晃来这人间。】
：未贺贵人册封之喜——不知现下在哪一处宫？

【袖炉中的热气氤氲着掌心，暖意随之蔓延至四肢百骸，冷风过时，灵台骤得几分清醒，远目探去，遥岑披身雪衣，恍如天际相接， 时有折竹声，清晰入耳，眸光回寰，复开言】
瞧着这些门框、梁柱，皆是一派朴实淡雅，可几分意思，浑不似紫禁城中的景致
【这恰好是朴实的彩画屋舍，与浓艳烂漫的几树海棠，相得益彰。常引来行人注目观赏，这大抵就是所谓大雅即是大俗，雪地上脚印，蜿蜒不齐】东六宫中的景仁宫，贵人你呢？

希望这次不要吞了TAT

【至于此时，风荡过树梢，藏匿于枝间的银粟也随之坠落，荡去浮于空中的浊气，鼻尖嗅来的是属于隆冬的气息。轻巧一言投掷于耳中，如细石落于山涧，激起涟漪，嗓中如蕴一泓江水般，使得脱口而出音色，带了几分清越】使命——说来也是，这尘间万物，什么都逃脱不得老天爷的掌控
【根扎于地的海棠枝静默无言，这样的沈默却让它看起来，更添几分风骨，不畏朔风凛冽】确实如此，这样的小轩坐落于金碧辉煌的紫廷中，更显得可贵了些，雅俗共赏，也是种本事
【话中两意，轩如此，而人更应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而后闻之永和，远山舒展，沉吟片刻又续上】永和宫后园，可有什么好景？入宫时日浅，十二宫的好景，尚且还没摸透呢

：我也未去过呢，如不嫌弃，约您——过两日便去永和后院看看，再去我阁子里，请贵人吃些我做的小点心？
【才搬去永和，我这样的性子，也是不肯随意走动的，怕迷了路，也怕遇到些什么妃子贵人……我天生嘴拙，怕生出什么事端来。与她共步轩内，有处小亭，两人同坐下。眼前是如絮纷纷，静默的坐在这，竟要比独自在阁子里还令人心静。她是个妙人，话语不多，却让人舒心，毫不设防。】
【伸出手来，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瞬间融在手里，捏住湿润的手，我问她】
：贵人喜欢雪吗？

【一路上走走停停，我亦放慢了步子，与她并肩而行。耳畔流苏相互碰撞作响，偏靥而笑，一壁听她清音道来，一壁点头附和着，眼前之人，眉眼温软，迫而察之，尽是和善可亲】
能一尝仪贵人的手艺，是我的荣幸呢——我又谈何嫌弃呢，倒是贵人你言重了。
【话音甫落，便跟着她的步子，直入亭中，敛裙而坐，两人相对而谈】
雪？我自是喜欢的，可是对它又带着那么些惋惜。我最喜雪的纯白，这纯粹之物，在这世间上便是少之又少，所以我自是欢喜的。可是——雪又是极易消逝，所以不免有点惋惜。
【一顿】
便正如人——人之初，性本善。人的性子本是纯粹的善，可是这个善，又能维持多久呢——

【指尖还有雪化作水的湿润润，眼里铺的满满都是玉尘九天而落，簌簌人间。轻飘飘的，悠闲的，矜持的落在地上，树枝上，落在高悬的枝桠上，落在结了冰的河床上。素色红尘，这本就是最纯净的景色，席卷人间，又给人无限的冲击力，像是年年都在提醒着人们什么一样……】
【是勿忘初心，还是人性本善，都不重要了。】
【最不能忘，是我先前与她所说的，人生下来便带着一定的使命，若不完成使命，便是活的潇洒也是表面潇洒，内心总是被沉沉巨石压着的。也因此，她的提问，我早早有解。】
【羽睫轻眨，低顺了眉目，一派安详】：未来是不确定的，善可贯穿一生，可截于一时，并没有准。可我有一件事，是时时刻刻记在心头，不敢忘的。
【顿了顿，侧眸看她】：善恶一事，终是因果循环，有偿有报的。我信佛。

【人于檐下，有片瓦可遮挡零落的雪沫。肘半曲，聆她话时，指尖耐不住闲暇，时而轻叩桌面，字句婉婉道来，先时总觉能于寒天之中，出行观景者，想非是泛泛之辈，如今再深究内里，只觉这人有趣，唇边蕴笑，徐徐道来】
信佛的人，常持一颗菩萨心肠，是不是也常日想着如何积善德，行善举？
【拢了鬓边碎发，忽又笑道】奖善惩恶，乍一听来，确实有几分道理，细究其中，也有几分章法规则，只是贵人有没有想过“人无害虎心，虎却有伤人意”，有些时候有些事，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

【匀匀手上沾着的露水，滴在满是雪的小径。闲居阁中，试图探索人性二字，却发现愈往里钻，愈是纠缠不净，复杂难述，于是吓得一背冷汗，就此作罢。我说，人活在世上，大多都是糊涂一生的，有清楚的，却往往因太过聪明了断了卿卿性命，还不如糊涂着乐呵。】
【闻言笑开，舒眉解颐】
：贵人谬赞我了，我是个最没出息的，能做善举皆是手头事，大事做不成。
【侧眸望她，流苏耳坠泠泠，眉像聚起缠绵的峰，眼里氤氲着水一般的温柔，三两句话，却能用娇柔口音将骇人的道理讲出来，我一叹】：我最是胆小，想想这些事，真是浑然不知所错……

【两厢静坐，身后是茫茫雪天，心境格外舒悦。聆此言，眼波自面上掠过，清音泛起】您又何必自谦，滴水尚且能穿石，细流能汇江海，硅步能至千里，小善可成大德
【这座城太过于宽阔，所能容纳的东西也太多了，不论明刀或是暗箭，总令人不得不备起十二分精神，如临深谷。而后言响于耳畔时，心下一顿，话锋也止于此，不再延续】
【远山舒展，续道】来日方长，这些事贵人总该会懂，瞧我真是不该，好好的景不赏，偏说出这些话吓人，咱们不提这个了
【止了话音，须臾又道】方才听贵人说，会做些小点心，不知道您是哪里人士？

【雪渐渐小了，时不时洒下两三朵，也是疏离，仿佛比起方才簌簌而落的劲头，此刻便是累了，于是想歇一会，悠悠然再看看红尘。梅花枝朵被风一拂，轻轻点头，红润花瓣上沾着莹白的雪，摇摇欲坠在风中。扑鼻梅香雪冽同时盈来，沁人心脾——】
【微笑望她，语气绵润】
：贵人的话，总是轻飘飘的就能正中人心，我瞧您，是个如雪一样剔透的女子。
【宫闱深深，有着天下最珍奇的宝物，藏着各地姹紫嫣红的美眷，各有其艳。而我，不过最质朴的一颗顽石，兴许磨砺久了，亦会摇身一变？我弄不懂了。】
【拂拂衣襟上雪，我答】：我是南方人，南方糕点多，我爱下厨，便是学了两手，不得要领。

【我与她二人相对而坐，支颐而观周遭，白雪纷纷，寒风凛冽，远而观之，似极了一方粉妆玉砌的天地，她清音析出，语调柔软，复观她眉眼，亦是应君之相，眉目可亲。原先来时的愁绪已疏解了不少。如雪一般的女子——闻此言时，眉心微动，复才漾了笑意来】
倘若真能如贵人你所言，我能如雪一般，在这如染缸的紫禁城中，不被浸染其他杂色，倒也是极好的——
【又与她闲聊了一番，知时辰不早，便相携着回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