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近来东北的天回暖，不至于将风寒引上身来。同老九一路北上，方至乌苏里时，自得当地协领引路，素闻东珠皆出于此，亦因难求，故而朝廷更设专职官职于此处以近御用，其中甄选之繁琐自不在话下。依协领的安排，今日第一件事便是往江边观采珠，旧日只知是蚌生珠，旧日不食海味，更不知这珠子如何来的，对于取珠难免疑窦丛生。】

【陆上跑马，不如水上行船。由南境北上，自松花江顺流至三江平原处，跑马只须半日，便可至乌苏里。而吉林统巡乃是多个协领按处划分，各不相干。甫至乌苏里，负责统巡此地之协领就已来迎，因时逢采珠之季，自然由协领引路，我与老五同去江边观打牲乌拉总管衙门的采珠活动。】

【珠难求，正应尊贵身份，江上一览无虞的江景尽收眼底，却看得清何为秋景，京中秋景变化忒快，危及落叶显深秋，那雪便已不期而至，东非北则不然，一待三秋，却将这四季之景如数分辨。】
【一方观采珠，一方听着禀报今岁贡物进项数额。其字里行间，皆不曾提过民人发俸事。】敢问将军，今岁采参进展可顺，民人俸禄几何

【吉林产物良多，人参、鹿茸、貂皮、东珠、靰鞡草，样样皆是珍品。是以，朝廷于此特设打牲乌拉总管衙门，专司管理吉林山水中所产之珍品，并每年纳贡。皇父命我等检阅边疆，也有查实打牲乌拉总管衙门情况之意。刚至江口，就见采珠人来返水岸，岸边更生了火，再看他们一个个乌青脸色，嘴唇发紫，就知面前这水有多冷了。听总管禀报数目，扬眉打断道】
若我没记错，单东珠一项，每年须贡五百二十八颗。
【声音不大，未让其他同观采珠的官吏听见，笑道】
依我看来，今年能贡一千颗。

【方一出口，便见采珠人来返水岸，火堆燃得正旺，那才珠人脸上更是一脸乌青，可想而知水深之地待久却比岸上冷了多少去。】
【那官员微是一愣，低了头，也只称是，那采珠人端了新得的所谓上品上来以供观瞻，东珠不同于南珠拿个儿，却称得上一句珍惜，物以稀为贵，今日一见，方知此珍惜之物如何得来。】
照着今年的速度——【一顿。】看来是了，对吧大人。

【采珠不易，一是东珠本就极少，一年五百余颗已然勉强。二是采珠人采集困难，从如今情形可知八九。三是贡品东珠，对大小品质皆有严格要求。往往采出的东珠，符合者五中存一。今年皇父东巡，若东珠能达一千颗，亦是下瑞一桩。能为总管者，大抵都是聪明人。我话一出口，他已心知如何去办。何况增加贡数，原本苦的就不是他，只不过须费心操持。】
帝驾如今尚在吉林，总管再多催促几日，就可将此喜事报至御前——江中东珠受龙气滋润，产出一千余颗。

【我原以为存仁是好事，可如今又觉得未必是好事，为博万岁青眼劳碌边民，自己只管坐等其成领功问赏，一应看在眼里，却不能开口，又见那往返的采珠工人面色不佳，必是入水太久所伤。】
万岁祭祖若得吉兆，必是总管贡珠有功，可对？
【他那一句不敢当，让我看得实在恶心，为私利而劳民，说着携众人领赏，实际上究竟如何，却也无从得知。又因场面如此，只能顺势去提。】
若是不成，万岁也不会怪罪，只是可惜了——

【朝代更迭，人心不变。千百年间，凡帝王出巡或钦差临门，地方都免不得要粉饰太平。沿途驿站、驿路，翻修一新。州府内房屋也要刷上新粉。官吏驱赶流民乞丐更是常事。若说关心民生，不如说是关心头上的官帽何时能换个更精贵的顶子。眼前总管如何，我与老五皆心知肚明，不须再多费唇舌。】
东珠得瑞，百姓也要感恩圣德，万不可出什么乱子。

【民人何辜——】
【我虽这般想过，却没得理由执着于此道一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无那心狠之辈，又哪里来的祥瑞之兆，万岁爷又哪里看得到所谓的海晏河清，夜不闭户之景？】
【记下了，自当为皇上效力，谢贝勒爷指点。他脸上挂着的是虚假的笑，说的又是虚假的恭维话，殊不知那边冻得青紫的又要吃多少苦头。】
待会儿还要去别处，总管自便。

【我此番为总管指了一条高升之路，既是为我能得巡边得利之名，又是希冀他能知恩图报，投桃报李。只要今年一千颗东珠贡上，皇父必然顺应天意，以此下瑞，表我大清先祖之功、大清国祚之正。看他频频颔首称是，一笑道】
此事你去办，我与五哥就等着听你处的好消息了。
【看罢采珠，就与老五随此地协领统巡乌苏里御边之备及军政，翌日又赶往德克登吉，不误寸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