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夜·血泪盈襟
经过三个小时的抢救,路飞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伙伴们都很疲惫,罗宾给娜美的手上了药,乌索普也用绷带把乔巴的伤口包扎好了。
“去休息一下吧。”乌索普对他们说,“我来就可以了。”
乌索普拿温暖干净的毛巾给路飞擦去脸上的血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脖颈上缠着厚纱布的伤口,路飞安静下来,睡得很熟。
乌索普难得露出一点笑容,趴下来,绕开各种仪器,慢慢地把地板上溅到的黑红血迹擦干净。
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美味的食物,可惜都冷了,山治沉默地把食物拿去加热,拿出精心熬制、鲜美可口的鱼汤。
“给路飞熬的……”山治低声道,“大家都喝点吧。”
伙伴们都呆呆地站着。
“大家……都吃点东西吧。”
他们坐下来,开始动筷子。
乔巴一口一口地把重新热好的午饭扒拉进嘴里。
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乔巴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吃。
娜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平静地吃自己最喜欢的蔬菜沙拉,除了手有些不方便,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娜美,这几天我都会来给你上药。”乔巴一边哭一边说话,“很、很疼吧?”
“没事的。”娜美笑了笑,“只是有点肿,过几天就好啦。”
“娜美,你很没事吧?”罗宾低声道,“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只是控制不了自己。”
娜美浑身一僵,放下碗筷,微笑着说:“我吃饱啦,大家慢慢享用。”就先回测绘室了,大家都有些担忧地看着娜美的背影。
关上测绘室的门,走到自己的工作桌上,却怎么也拿不起桌上的笔。
手在抖。
有水滴掉落在图纸上。
娜美伸手擦去。
又是一滴,落在手背上。
“……怎么了?”
娜美怔了一会儿。
“我这是,怎么了……?”
不经意间,已是泪流满面。
钢笔滚落,没画好的图也被揉成废纸丢在一旁。
天才航海士把自己的脸颊埋在手心下,咬着下唇不发出脆弱的泣音。
这个人……真的是他们的船长吗。
醒过来的是寄宿在他身体里的恶魔吗。
屠戮、鲜血和哀嚎。
悬殊的实力。
明明……好不容易才击败黑胡子。
一瓶又一瓶的药水。
一卷又一卷的绷带。
好不容易……才等到那家伙醒过来。
“笨蛋……”
手腕好痛……痛得像是要断掉了。
心更痛,痛到说不出话来。
——你在画什么?娜美?
——你说这个?是世界地图的一部分……笨蛋!不要乱涂乱画!
——嘻嘻嘻,娜美好厉害!好厉害!会画画!比乌索普画的还要好看!
——啊喂路飞!说什么呢?!声明一下,我只是狙击手!
“我……我才不会和笨蛋一般计较呢。”
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情,船外有不明的海王类在靠近,守船的弗兰奇警惕地拿出了望远镜,那只海王类却只是怯生生地与万里阳光号擦肩而过,往船上丢了一个小小的防水泡泡,就飞快地溜走了。
弗兰奇拿起那个奇怪的泡泡,里面是一朵冰蓝色的花,还有一封信。
这样的平静也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路飞就进入了不眠不休的狂躁期。
病房里,路飞因为神经疼痛打滚,左边的手腕上是弗兰奇特制的海楼石手铐,因为怕磨伤路飞的手腕,弗兰奇还在手铐内层铺了一层柔软的丝绸。海楼石是能力者的克星,可以让路飞浑身无力,但是路飞在片刻的瘫软之后,就继续哀嚎着缓慢打滚,用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地撞着墙,希望用钝一点的疼痛分散脑内翻江倒海的痛楚。
乔巴给路飞检查身体,路飞痛得不行甩开了乔巴的手,乔巴给他注射镇定剂,路飞狂躁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索隆一言不发地陪在他们两个的身边,只有在路飞有伤人和自伤倾向的时候才会动手阻止他。使用武力制服路飞的时候,索隆不免受伤,后背鲜血淋漓,但索隆一声不吭,默默忍受。
只有在路飞无数次因为神经痛想自杀、撕开脖颈的伤口的时候,索隆才低声喝斥他:“……你疯够了没有。”
这样的区别对待,倒显得路飞身上的伤口比他更重要似的,路飞一直哀嚎到发不出声音,伙伴们轮流照顾他,只有索隆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为了保护伙伴们,也为了保护他。
“你们做的决定,他四五十个小时睡不着觉。”索隆冷冷地看着其他伙伴,他的眼睛也因为长时间没休息而充满血丝,“这已经是折磨了吧。”
“我不认为那是傻事——如果那是他的意志的话。”
“如果那是他的决定,你们应该考虑的是给他安乐死,帮他解脱,而不是别的。”
乔巴沉默了一下,半抱住浑身湿透、精疲力竭昏厥过去的路飞。
“如果你愿意活下去,什么都不用做,”乔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你不愿意的话,就按一下我的手吧。”
路飞一定还在昏迷中,不会醒的。
乔巴抱着路飞,尽力安抚他。
那只伤痕累累、还带着镣铐的手轻轻碰了他一下,像是一次不受控制的抽搐。
乔巴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火焰烫到。
手指慢慢地弯曲,用尽力气、坚定地再次触碰他。
乔巴的笑容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