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二)
不管前一天如何的想逃离这个世界,清晨响起的闹钟仍旧无情地提醒着陈信宏该起床洗脸,准备去赶接下来的通告,还有,收拾心情面对温尚翊。
-今天,又要见到他……,他应该也不想见到我。
-不如不去上通告好了。
伸出手关掉声音的来源,他朦朦胧胧的想翻过身再睡个回笼觉,怎料才翻到一半身下却没了支撑点,「砰!」的一声掉下床跟地板亲密接触。
「痛死我啦!这木质地板也太硬了吧!」陈信宏边抱怨边搓着先着地的手站起来,回过神来定睛瞪着把他摔成狗吃屎的元凶。 「靠!这是什么?」
那张无论他如何左滚右翻都没问题的特大双人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铺着单色床罩的标准单人床;地板也不是他印象中的木质地板,而是清一色的白色地砖。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陈信宏在房间里原地转了一圈。
-收藏着CD和书本的柜子不见了。
-衣橱里的Stay real衣服没了。
-书桌变小了。
-我写好的歌词去哪了! ?
欲哭无泪的陈信宏在心中默默地为歌词悼念一番以后,才想起这个房间的摆设好像很熟悉,撇眼看到的数学习作让他认清一个事实。
「这是高中住的小套房!」
凭着依稀记得的画面陈信宏从课本堆习作堆中翻出被压在底的桌历,上面的年份完完全全证实了他的推测。
-民国81年。
-我在做梦?
-不对,刚才会痛。
-我穿越了!
陈信宏暂时抛开对于做梦还是穿越的纠结,站到全身镜前把自己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十七岁的他拥有一张稚嫩的脸庞,少了一份在演艺圈打滚的沧桑感;常常挂在眼睛下的黑眼圈也不复存在,更别说是那因为水肿而浮起的脸颊;察觉到头上的栗毛已退化成乖巧的黑发,他下意识抬起手去抚平鬓角却发现空空如也,顿时让他感到很不习惯。
再一次响起的闹钟把他拉回现实,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去学校一趟。穿起二十年前的制服,背上以前形影不离的斜肩包,时间上并不允许他悠哉地吃早饭,他随手拿起家里的钥匙便匆匆忙忙的出门了。
-总觉得能在学校找到我来这里的理由呢……
-应该也会找到回去的方法吧。
从小套房所在的巷子走出来,在街口的便利店向左转,再沿着信义路三段往前步行十分钟,就会到达师大附中的校门口。一路上陈信宏都在东张西望,一边沉醉于以前的景色,一边感叹着时光的无情。突然,他感着到有人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反射性地挣脱同时往旁边跳得远远的。
「陈信宏,你见鬼喔?」是把再熟悉不过的嗓声。
-真的见鬼了,还是最不想见到的。
「噢,是……是怪…….怪兽啊。」
眼前的温尚翊也还是少年的模样,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充满阳光的气息。背上依旧背着一把吉他,跟记忆中的没什么差别。
「……」温尚翊有些疑惑地看着陈信宏,过几秒才说「废话,林北就在你面前不是林北会是谁。」
「也对吼……」陈信宏尴尬地摸摸他没有的鬓角。
「吃过早饭没?」
「还没,赶着出门来不及。」
「林北就知道你一定又赖床啦,拿去吧!」温尚翊笑着把手中的袋子递给陈信宏,一打开就发现里面是豆浆和蛋饼。
「这是……」
-这是我最喜欢的豆浆跟蛋饼。
-原来你记得。
「阿信你是女生喔,送你早餐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啊哈哈哈哈哈!」
「才没有咧!」陈信宏转过头迅速地把脸上的眼泪擦掉。
「我看到,你刚刚还在擦喔!」
「干!我是因为某人要踮脚才能勾住我的身高而在同情他啦!」
「陈信宏你是在嘲笑林北的身高吗?」
「没有啊,168好兆头嘛。」
「你死定了!」
在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期间,不知不觉就到了校门口。
「嘿阿信,最后一节溜出去唱片行挖宝好不好?那节上国文好无聊。」
「好啊我又没差。」
「那待会我到你们班上找你啰!」
「嗯。」
「那就这样吧!」
对于高中已经毕业了二十多年的陈信宏,要过回学生时代的生活简直是痛不欲生。虽然为了管理潮牌看过不少有关商业管理和会计的书,但黑板上的数学公式还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最后索性趴在桌子上补补眠,反正他知道他大学联考数学一定会是五分。好不容易终于熬到最后一节,刚被同桌拍醒就有人找的他就看到温尚翊在课室外拼命地向他挥手。陈信宏想起早上的约定,立刻收拾好东西出去跟温尚翊会合,两个人在校园里边走边聊天。
「刚刚上课你又在睡喔。」
「不听课都没差啦。」
「下礼拜就期中考,不及格又要被校长老头子训咧!」
「家常便饭啦,反正数学一定是个位数。」
「要是你这次期中考及格,林北就请你吃花生绵绵冰好不?」
「真的吗!……那请问温副社你为毛怂恿我跷课?」陈信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
「……」
「喂陈信宏。」
「嗯?」
「早上……你为什么叫我怪兽?」
「……那是因为……大家都是这样叫你啊。」
「屁咧!你每天都阿翊前阿翊后的叫林北,装什么不熟吼。」
-想起来,那天以前我都是叫他阿翊的。
「虽然这叫法真是有够娘的。」
「那……我可以继续叫你阿翊吗?」
「随便啦,反正我都习惯了,被那群人渣嘲笑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阿翊。」陈信宏沉默了几秒,再深呼吸一口气才说。
「冲啥?」
「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能再次叫你阿翊。
「你今天真的很奇怪喔。」
「那边那两个!陈信宏温尚翊!给我站住!」远处传来一阵怒吼和哨子声。
「干!是教官,陈信宏快跑!」说完温尚翊就一溜烟地往前跑。
陈信宏站在原地看着温尚翊奔跑的背影,印象中他不记得曾经跟温尚翊有过这一段对话,也许是因为早上他喊的一声怪兽与历史相抵触,产生了蝴蝶效应,才会导致温尚翊说出一句以前不存在的话。
「陈信宏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来?」温尚翊跑了几十米听不到后头有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才发现陈信宏还在原地呆呆的。
「……」
「靠!」看到陈信宏完全没有反应,温尚翊急急忙忙地掉头跑回来,不管前者愿不愿意,径直牵起他的手往前跑。
感觉到手上温暖的触感,陈信宏才惊觉自己正被温尚翊牵着手,下意识想放开但那只手又加大了力度握紧他,让他把注意力再次放在温尚翊上。
-就这样吧……
-这里只有阿翊,没有怪兽。
-他会帮我带早餐,会跟我一起逛唱片行,还会牵着我的手。
-他不会躲着我,不会摆臭脸,更不会把我当透明人。
-只有这里,我们才能够像以前那样相处。
-才能够……重新来过。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