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洵玥】

序章 帝业如梦
〔一〕
“陛下，宋贵人临产在即，皇后娘娘遣人来问陛下是否移驾合欢殿。”福安公公小心翼翼的窥着九五之尊的神色，暗自思衬：这宋贵人也是好命，燕王自登基以来就不好女色，宫中包括皇后萧氏在内，皆是为了稳固朝堂纳进的权贵之女，从前楚岚殿的那位是例外，今日这合欢殿又是一个，虽不似那位得宠，却怀上了龙嗣，若是一举得男，便是当今天子唯一的皇子的生母，将来就是太后之尊。
燕洵面色如常，看不出欣喜，只淡淡的吩咐:“太医既在，朕就不必去了，宋氏诞下皇嗣，封为贤妃，赐居含月宫。”
“诺。”虽是纳闷陛下对唯一子嗣的冷淡，但皇帝向来喜怒不定，当初宠冠后宫的楚妃性子刚烈不知如何触怒了皇帝被打入冷宫，宋贵人倒是柔顺，不似从前的楚妃得宠，但命好得了皇嗣，福气倒是比楚妃还大。
合欢殿外，女子分娩的痛苦嘶嚎入耳不绝，皇后萧玉端坐椅上，雍容端庄，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焦急，不知真假的人见了都得赞一句贤德大度。
福安公公前来颁旨，萧玉代刚册封的贤妃宋氏谢旨，恰在此时，一声婴儿啼哭响起，殿中侍候的宫女来报：“禀皇后，是龙子。”闻此，诸人无论真心假意都面带笑容，出言祝贺。今上唯一子嗣，还是龙子，宋贵人可是飞黄腾达了！
萧玉暗叹，燕洵对她相敬如宾，她是南梁公主，大燕皇后，尊贵的身份却换不来枕边人一丝真心，原以为他对宫中妃嫔无情，却冒出个宠冠后宫的楚妃，好在那女人性子刚烈，她不过让人露了些口风，叫她知道她的那些恩宠不过是仗着和青海王妃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性情，她就自己惹怒了陛下。萧玉自认了解燕洵几分，一个替代品，燕洵对其能有多少真心。可这宋氏被幸，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宋氏是南梁被灭后世家献上的，出身名门精通诗书，颇有姿色，气质清冷但性格柔顺，和青海王妃楚乔并无相似之处，虽然燕洵待她不似楚妃，但闲时常到合欢殿坐坐，召幸倒是少见，没曾想她竟能怀上龙种，燕洵后宫空虚，膝下无子，难保宋氏之子不会成为储君。可恨她空有皇后之位，丈夫心里只有别人的王妃（其实并不是↖(^ω^)↗），宋氏诞下皇长子，她的地位也受到威胁，尽管燕洵连宋氏生产都未来看望，可见对宋氏还不如当初的楚妃，只是宋氏当初莫明其妙（亲们猜猜原因）得宠，不知为何入了燕洵的眼，今又得了皇子，不似楚妃那般弱点明显，怕是不好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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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看别人写不觉得，自己写着好费劲，原本计划今天完成序章，最后决定还是分节写，到现在柿子还没重生T_T序章第一节献上， 亲们凑合着看哈。

〔三〕
青海递上国书，愿为大燕附属，结两邦之好，免兵戈之乱。
青海王派心腹重臣来朝，也无人怪罪他未亲自到场，毕竟宇文玥据有青海广阔之地，兵强马壮，位高权重，与燕皇素有仇隙，如今安于青海已是难得，以身犯险实属不智。世人皆知燕皇与青海王有深仇大恨，青海王妃从前还是燕北的秀丽将军，与新皇有旧。真要见了面，不知道会出什么大事。
自此，天下止戈，两邦相安。
又逾七年，青海王宇文玥崩，世子宇文云舟承袭王位，青海王年幼，王太妃纵然悲痛，也只能振作起来，打理后事，辅佐新王。
青海递上国书，消息传到宫中，不过而立之年的皇帝心神恍惚，喃喃自语：
“宇文玥，死了……怎会……”
“胡说八道，朕和他斗了这么多年他还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死的这么痛快？”
声音带着七分痛恨，两分怀疑，还有一分无人觉察的期盼。这二人多年不曾再见，宇文玥在青海与楚乔儿女双全，燕洵坐拥江山享尽孤独，燕洵时时刻刻都想弄死宇文玥，听到宇文玥的死讯反而没有半分喜悦。他想到当年宇文玥受他一箭坠落冰湖，他以为宇文玥必死无疑，在冰天雪地里立了半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骨肉里剥离，整个人没了重量，不是大仇得报的轻快，没有大获全胜的得意，茫然不知所措，好像满心的怨愤无处安放，他想，宇文玥就这么没了，他的仇恨还未解开，痛苦也没有减轻，他以为宇文玥会带着他的仇恨一直活着，任他怎么打压也不会倒下，一直用那副冷然的样子看着他。
他又想，宇文玥命硬，自打娘胎里出来就寒疾缠身，居于青山院不知遭了多少刺杀下毒，再后来身负重伤跌入冰湖，放逐青海苦寒之地，可他还是活了下来，成了青海王，带走了燕洵的阿楚他的星儿。他想宇文玥心思深他看不透，能诈死一次也能炸死第二次，宇文灼也用过这伎俩，宇文家的人当真是一脉相承。
燕洵略带讽刺的笑了，好像这样就能压住他心里隐秘的不安。
传信的太监低下了头，不敢看皇帝奇怪的脸色，都说死的那位和陛下有仇，可看陛下这般表现，怎么也不像他想的那么高兴，当真是帝心难测。
青海王下葬的头一天，青海来了不速之客，燕洵派十万大军驻扎边境，只带了八百亲卫到了青海王城。青海不知来意，人心惶惶，大军压境，青海新丧，没了军神宇文玥，难保皇帝不会乘人之危对青海出手，可一来这样做有损皇帝声誉有失民心，二来他只带八百亲卫进入青海腹地一旦开战必然脱身不得。如此众人反倒猜不出他的意图不敢轻举妄动。
楚乔闻之，安抚好众臣，携长子云舟出城迎驾。
燕洵下马，乌黑的瞳眸直视楚乔，“多年未见，你还好吗？”
岁月对这个女子格外优待，她仍是青春模样，眉眼间坚毅不改又多了几许柔和安宁，只是现在面容苍白憔悴难掩疲惫。他心里涩涩的，宇文玥待她真是极好，从前他爱唤她小野猫，后来她为他披荆斩棘，可在宇文玥面前，她就像个笨手笨脚的小丫鬟，一个会撒娇会任性的女人。
楚乔对他施礼，回他：“蒙圣上恩德，臣妇一切安好，圣上前来吊唁先夫，臣妇谢主隆恩。”
——字字疏离。
燕洵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听得一个清朗带几分稚气的声音，“陛下万安，臣宇文云舟拜见陛下。”
——宇文云舟，阿楚的儿子，宇文玥的，孩子……
他看着那个冷眉冷眼的少年，恍惚间好像看见了青山院的宇文玥。这孩子看起来很康健，不似他父亲那般苍白瘦削。
阿楚的悲痛做不得假，青海新王满身的悲怆也让他不得不相信，宇文玥，是真的死了。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说，“灵柩何处，我、朕去看看他。”
青海王宫中挂满白幡，他走到寒玉棺前，凝视棺中人毫无血色的俊朗容颜，宇文玥安静的躺在棺中，面如冠玉，鼻梁高挺，唇色淡薄，月神赐予他的满身光华未敛，紧闭的双眼让燕洵以为他眠于梦中。他伸出手，想摸摸到底是寒疾发作时的宇文玥冷还是变成尸体的宇文玥冷。
“燕洵，住手！”他一惊，还未触到的手挺住，收了回来。
转头看见楚乔脸色微怒，宇文云舟面色更冷，方知他方才所为不妥，母子二人怕他冒犯遗体，所以动怒，他不解释，青海新王也不能把他如何。其实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鬼迷心窍了，否则怎会生出这样荒唐可笑的念头。想着他又移回视线，状似随意的问：“宇文玥是怎么死的？”他不过也才而立，宇文玥纵然长他几岁，也未至不惑。
“劳圣上挂心，先夫身患寒疾，又曾负伤坠入冰湖，多年征战，自是比不得圣上安康。”言语间已有冷意。燕洵并没有计较她的不敬，说不出话来。

“劳圣上挂心，先夫身患寒疾，又曾负伤坠入冰湖，多年征战，自是比不得圣上安康。”言语间已有冷意。燕洵并没有计较她的不敬，说不出话来。
青海臣民原以为燕皇前来吊唁来者不善，不管是觊觎青海土地，还是对先王遗孀有意，都不是好事，却没料燕皇真的去了灵前见了故人便匆忙离去，好似这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
燕皇即位三十余载，临终传位皇长子燕泓，新皇尊嫡母萧氏为孝元皇太后，生母宋氏为惠娴皇太后，分居两宫。
燕洵在龙床上闭上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处，好似有俊秀青年，白衣乌发，银甲寒剑，翩然而至。耳边响起那日灵前楚乔的话：
“燕洵，宇文玥一直都是那个冷公子，只是从前我不懂，而今你不愿懂。”
——他从来都是一身清冷，青山院如是，九幽台如是，千丈湖如是。
“我知你恨他，但我信他。”
——我该恨他，九幽台上尽是燕家人的血，而你爱他，就连荆家临惜死在他手上你也可以放下。
“他背负太多，我知他不负责任，不负情义。”
——那我呢？我燕家灭门之仇又要谁来背负。寒冰箭射出，我们的兄弟情谊已经不在了。
宇文玥，宇文玥，黄泉相见，我们再来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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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楼主水了那么久，燕柿子终于死去重生了。有生之年系列……乾杯 []~（￣▽￣）~*

卷一 长安忆
【第一话】独夜忆秦关，听钟未眠客（上）
官道上，一队黑甲兵士护卫着一辆简单不失华贵的马车赶路。一个打扮英气的少女持马鞭坐在车前，右边坐着一个蓝衣的少年，少年还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张小脸摆出严肃郑重的表情惹人发笑，他身旁赶车的少女只比他大上五六岁，却流露出军旅之人特有的干练。
少女熟练的赶着马车，目不斜视。而绷着脸装大人的蓝衣少年坚持了一会，就忍不住偏头去听车内的动静，忧心忡忡的问少女：“羽姑娘，世子现在还没醒，是不是病还没养好？”
名唤仲羽的少女皱了皱眉，安慰他，“世子一向身体康健，出发前大夫说了世子的病已然痊愈，你不必担心。”
风眠听后安定了些，继续问道，“那咱们还有多久能到最近的城镇啊？世子也能休息的好点儿。”他实在是心疼他家小世子，小小年纪就要离开家乡远去长安，成为寄人篱下的质子。风眠不敢责怪侯爷狠心，他知道侯爷对圣上忠心耿耿，圣上下旨令藩王送质子入长安，定北侯二话没说就把最宠爱的小儿子送去，别的藩王哪个不是推三阻四不情不愿。可侯爷与今上既然是过命的兄弟，怎么就不能求个恩典推了圣旨呢，以圣上对侯爷的信任，哪还需要让小世子背井离乡证明忠心。
可惜风眠不明白，帝王的猜疑永远不会停止，燕北越是势力强大越容易遭忌讳。现在的风眠不明白，前世这个时候的燕洵也不算彻底明白，而现在的燕洵，比谁都明白，帝王的多疑。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不一样了。
燕洵再次睁开眼时就愣住了，眼前陌生的床幕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这不是他以为的阴曹地府，却也不是他的寝殿，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还没想好自己的处境，就听到妇人惊喜的声音，“洵儿，你终于醒了！”
燕洵一顿，身体僵住了，这个声音，是——娘？？？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守在床前的美丽妇人，声音颤抖，“娘？”
唤完又是一惊，这不是他的声音，至少不是六十岁的燕洵，这分明是个孩子的声音。
“洵儿好生躺着，你刚退烧，再多休息一会儿，娘去叫大夫来。”白笙温柔的探了探他的额头，替他掖好被角，转身去唤人。
燕洵尤自惊疑不定，他原以为他已经死了，可眼前的娘亲分明比九幽台死去时更为年轻，而他自己——燕洵伸出左手放在眼前，瞳孔一缩——短小的手看起来属于十岁幼童，小指完好。
他视线扫过屋子，隐约觉得有些像他久远模糊的记忆里燕北的卧房。
——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想明白，白笙和他记忆里的父亲领着一个老大夫来到床前。大夫把脉后，恭敬的地向定北侯夫妇报告，“世子这病虽来得凶险，现已无碍，静养两日便可恢复元气。”
白笙感激地对老大夫道谢：“多谢大夫救我儿性命。”
“不敢当，不敢当，侯爷肯让在下为世子诊治是看得起在下，夫人莫要折煞在下了。”大夫连连摆手，惶恐告退。
室中除了满心疑惑的燕洵，只剩定北侯夫妇。燕世城叹了口气，眼带愧疚地看着自己最喜爱的小儿子，“洵儿，是父亲不好，只是圣旨不可违抗，待你身子好些，就该启程去长安了。”
圣旨，长安？燕洵忽然有了一个荒诞又合乎推理的猜测。

【第一话】独夜忆秦关，听钟未眠客（下）
燕洵醒来几天后，终于弄明白，他不知为何回到了初至长安以前，一切都是记忆里的样子，温柔的母亲，看起来严厉实际对他再纵容不过的父亲，没点女孩样的姐姐和少年模样的哥哥，那是他自九幽台后做梦都不曾奢求的过往，而今鲜活的在他眼前，仿佛前生不过一场噩梦，梦中他失去的一切，醒来后上天又都归还。
只是他原本就不信神佛，燕家灭门后他只信自己。
他从不曾向上苍祈愿让亲人回到身边，那是软弱，他那时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站在至尊之位上讨还血债。他一片赤诚的曾经，神明不曾善待他，待到后来满身鲜血，座下枯骨累累，竟又让他回到一切开始之前，何其讽刺。
不同的是，前世并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他满心忐忑地进了长安那个虎狼之地。今生病愈后，燕小世子的躯壳里装了冷酷帝王的魂。他仍是按照前世的轨迹重回长安，却带着未曾了结的前尘旧怨。狗皇帝，几大门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还有，他最好的“兄弟”，最大的对手——宇，文，玥。
这场奇怪的病只是一个重生的契机，燕洵很快就养好了身体，辞别“多年未见”的亲人家乡，踏上赴京的路。仲羽护送他到长安再回燕北复命，这一路上他都很沉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已是多活了一世的人，还没习惯做一个顽劣孩童，另一部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仲羽，对复生的父母亲人，他是惊喜的，可仲羽，前世是死在他的手里，他从前可以毫不后悔，如今再见到“死”在他手上的人却免不了心情复杂。
就好像他不能告诉父亲他的皇帝好兄弟会无端灭他满门，母亲也只当他是病了一场又要背井离乡才那般寡言黏人。他也不会对一个活着的仲羽说：对不起，害死了你和你的乌道涯。一切还没有发生，故事中的人还未相遇重逢，而他，还不认识青山院那个冰冷的少年。
不过，宇文玥，我们很快，就会重逢……在隔了生与死的二十年后。
燕洵把心里那点对长安的期待理解为在命运之初逆转未来的意图，长安城有太多故人，宇文玥，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他偶尔闭眼，梦中是少年时在长安斗鹰走马的经历，又都变成九幽台上的血色炼狱，最后，是宇文玥坠入千丈湖时那个幽深如古井无波的眼神，将他困在其中，无法挣脱，觉醒浑身冷汗，湿了里衣。风眠问他是不是病没养好所以精神不济，他摇摇头，在心里说，是一个不相识的故人——明明都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扒骨，厌憎如此，却偏要梦中纠缠，让人不得安眠。他又歪头想了想，方又觉得自己可笑，他恨宇文玥入骨是真的，宇文玥倒是一直一副死人脸，他指责他的背叛时，他找他报仇时，他却还是那一派清冷从容的贵公子姿态，当真令人恨极。燕洵最讨厌宇文玥的故作姿态，他死后这种讨厌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宇文玥就死了，全力出拳一击却打在空气上，所谓郁闷不过如此，重活一世这种讨厌和郁闷也没消减半分，宇文玥倒好，索性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他的那些怨啊恨啊，在宇文玥眼里也许就成了没来由的胡闹。
思及此，燕洵脸上就带了几分郁郁之色，就连仲羽都来安慰他，“世子到了长安，皇上和太后会照拂你，侯爷和夫人也会时常送来家书，长安繁华，世子不必过度哀伤。”看着仲羽真诚的脸，燕洵的心情更复杂了几分——算了，等见到了那个死了二十年的冰坨子，再来考虑怎么把那些郁闷找回来。

来了

所以是三人行吗😄，副cp什么意思

加油啊

玥是受？

【第二话】飞鸿踏雪泥，经年还识君（上）
燕洵离开燕北的时候，家乡寒意未消，可到了长安，渭水两岸已是草长莺飞，无限芳菲，来之前，母亲安慰他，长安繁华，她与他父亲生于斯长于斯，燕洵此去长安，也算代她和他父亲回故乡了一份牵挂。他自然知晓长安是何等恢宏富庶，不算上幽禁莺歌小院的三年，前世他困于此地十年，一朝血洗长安，亲手将它化为炼狱。离别时，他听着母亲回忆长安的亭台楼阁长街九市，心中酸涩——母亲，你会想到有一天我燕家亡于长安，父亲和你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回到故乡吗？也许你猜不到，而燕洵绝不会让你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对于白笙和燕世城，长安是他们的故乡，燕北是他们的归宿，对于燕洵而言，燕北是他的故乡，长安是他的囚笼，而他征战四方，纵然长安燕北尽皆归属于他，可哪里都不是他的归宿，燕皇是一个失去过往的人，而大燕的未来他交给了他的皇子和臣子，他崩逝的时候，就明白，大燕没了他燕洵囯祚可续，阿楚没了他燕洵还有宇文玥留下的儿女基业，他富有四海无处栖息。
心中转过万千思绪，面对这熟悉的城门，燕洵也只是像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那样，四处打量。
不过魏帝的确重视他这个燕北来的世子，宫中大监手持圣旨亲自来迎，禁军校尉没按规矩将他和其他侯王的质子一样先安顿在驿馆，而是直接护送他到崭新的世子府，他刚落脚，宫中太后贵妃的赏赐就接连而至，这样大的手笔给足了燕北面子，燕洵心中冷笑，难怪前世他傻傻地以为只要燕北忠心耿耿，皇室就不会举起屠刀，魏帝对父亲，好一个“兄弟情深”。
…………
“燕洵，回燕北去吧，长安不是你久留之地。”
“树大招风，燕世子当早日归去。”
“燕洵，我暗示过你。”
那人话里带着无奈和哀凉，可声音却还是平静淡漠得让人难以窥探心思。
…………
该死，怎么又想起了那个冰坨子！

燕洵揉了揉额头，把宇文玥那张死人脸甩出脑子，重新用目光丈量这座他曾住了十年的府邸，亭台楼阁，飞梁画栋，比不上各大门阀的宅邸，却比朝中多数大臣的府第华贵，一草一木看得出费了少府工匠不少心思，许是考虑到他是定北侯燕世城之子，后院还开辟了一片演武场，至于这世子府后院是一条小巷，宇文府长房青山院的后院与他的世子府只隔了一条窄巷，两方围墙。
燕洵安顿了三日，便带着仲羽进宫赴宴，他母亲是太后养女，父亲和今上义结金兰，这次宫宴是为了给他这个燕北来的质子接风洗尘，算是家宴，但除了皇室成员，朝中门阀贵族的年轻一代那些小辈也来了不少，圣上言燕世子远离故土，未免思乡情苦，特令贵族子弟与他相伴。不过燕洵自然明白，门阀子弟岂可交心，利益之下真情难得，这点他不是早在宇文玥身上体会到了吗？何况他一个诸侯质子，若和门阀中人关系莫逆，圣金宫的天子就该坐不住了。
从前他何等天真，自以为聪明地和权贵子弟酒肉之交，唯一一个真心朋友竟选了掌管谍纸天眼的宇文玥，且不说后来的灭族之祸，光是窥伺谍纸机密就能成为魏帝忌惮燕北的理由，虽然前世他是真心把宇文玥当兄弟，对谍纸天眼没有半分企图，但今世不妨看看，一个式微的长房，宇文灼不良于行，宇文玥还未长成，他在这里面也许可以做些文章，总不至于重蹈前生覆辙，再次被“好兄弟”暗算，成为宇文家和其他几个门阀的踏脚石。
想到这里，燕洵露出小孩子般天真灿烂的笑，左右，他才十岁，还有的是时间筹谋。

坐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