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原创小说】无心伤害（清水无图版）

终于夜深，众人尽欢而散。立文带着天韵来到维多利亚港——这里，是他第一次带她回家的地方。此时，心境却大有不同。

 “天韵，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怎么？我们不过相识一年多，你的语气却像在回忆前半生。”天韵俏皮地回答。

 “对我而言，这一年长似一个世纪。”他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写满了温柔。

 天韵迎上他的目光，“立文，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立文仍然肆意温柔。

 “不”，天韵轻轻用手盖住立文的唇，示意他倾听，

 “与你相识已近两年，却很少能说真心话。立文，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十年前，我遇见卓宇，从此一心一意只想嫁给他。两年前，愿望终于实现，却是无尽深渊。”天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倾诉往事，即使心境已经坦然，语气也仍然颤抖。

 立文静待她的下文。

 “我信命，虽然并不愿被那么多枷锁束缚。从小到大，我只是偶有叛逆，从未真正反抗过自己的命运，只因我相信，上天的安排，自有他的道理。遇见卓宇，亦是如此。”天韵的眼中开始有泪光，提起这个男人，仍然令她隐隐心痛。但，终究是要放下了。

 “上天安排我与他相遇，却并不厚待我们的感情，但那又如何？我任性十日，终于还是下不了决心离开。于是继续等待，又是两年。”

 “你可以不必再等待。”立文向前一步，靠近天韵，语气中除了一贯的温柔，竟然也有了些许霸道。

 “立文，我从未想过你会为我付出如此多。”天韵感慨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英俊如往常，深情亦如往常。然而她竟是视而不见了这么久。于是，内疚之情更甚。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男孩。”

 “遇见你之前，我还没有资格长大。”

 “我一度以为，我们不在一个起跑线上。”

 “是，我落后你那么多，可终究追上来。”立文微笑，“我不信命，但信缘份。”

 两人静静地靠在维多利亚港口的护栏边，已有老人出来晨运。

 “你看那边那对老夫妻。”立文指着其中一对白发苍苍的老者，说道：“他们年轻时一定也爱过很多人，伤心过很多次，或伤人过很多次，可是终究还是遇到了对方，并决定托付终身。其间也许有过争执，也许有过失望和后悔，但时间作证，他们坚持下来，直到今天，他搀扶的仍然是她，她信赖的也仍然是他。”

 听着立文的话，天韵的思绪渐渐被牵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正是如此吧？她当然明白立文的意思，他愿意这样陪她走到老。

 言毕，立文也不再说话，表情看似平静，急促的呼吸却出卖了他的紧张。他害怕天韵再次拒绝自己。

 天韵不禁偷笑，转过头故意说道：“可是林爷爷年轻的时候并不了解叶奶奶，就对她穷追不舍。恐怕有点登徒浪子的嫌疑。”

 立文反应极快，回答：“那就判林爷爷终身监禁，为叶奶奶服务。”

 天韵忍不住笑了，“那现在，叶奶奶需要一个肩膀。”

 立文却呆住，终是得了这一刻么？几秒后，他终于将她揽入怀中，仿佛用尽半生气力。

幸福，不经意就降临。

第十一章 爱的跷跷板

（吴氏府邸）

 天韵回到吴家的时候，已经早上八点。吴氏豪宅富丽一如往常，但隔了这一夜，她看它，已经不是那种滋味了。她终是要离开这里了。

 走进客厅，出乎意料的，吴父和卓宇都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韵儿，你回来啦！快过来吃早餐吧。”吴父热情地招呼着，仿佛儿媳并非一夜不归。

 “好的，爹地。”天韵随口答道。她没注意到这一声爹地中，背对着她的卓宇转瞬而过的凄凉表情。

 “韵儿，你的事情已经澄清了，什么时候回公司工作？”吴父装作无意地问道。

 “爸，她的事情刚刚才解决，让她多休息几天吧。”卓宇迅速回答。他是在怕什么？怕天韵会即刻提出离开吴家么？

 吴父不满地看了卓宇一眼，继续同天韵说道：“韵儿，爹地也知道你劳累，不过这几日公司没了你，可乱了阵脚啊！和林氏合作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

 “爹地，放心吧，下午我就回公司。”她本也没有打算继续休息，如果想要离开吴家，就一定要先处理好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吴父露出满意的笑容，故意怪责卓宇道：“宇儿，韵儿虽是女孩，比你上进得多。作为丈夫，你要好好照顾她啊！昨晚韵儿回娘家，你怎么不陪她一起回去？”

 听到这话，天韵抬头看了看卓宇，难怪爸爸没有怪她一夜未归，原来是他骗爸爸说我回了娘家。


 吃完早餐，天韵回到自己房间。

 卓宇也跟了进来。

 “恭喜你，终于没事。”

 “谢谢。”

 两人无言，卓宇本以为她会主动摊牌，谁知并无动静。沉默十秒后，他泄了气，转身准备离开。

（杂志社）

 逸晴拎起手袋，匆匆走出公司门口，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语泽，心急火燎的她没看清是谁，道了声“sorry”后就走掉了。

 语泽饶有趣味地看着逸晴离去的背影，自语，“丫头最近的行为真古怪啊！”

 来到医院门口，卓宇已经等在那里了。

 逸晴气仍然未消，跑过去骂道：“吴卓宇，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你！”

 卓宇坏笑道：“难道你暗恋我？”

 逸晴惊呼：“少跟我装风流模样！咦？看来卓少今天心情不错嘛。”

 卓宇耸耸肩：“Whynot？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

 逸晴想起那晚立文的深情表白和天韵的感动，她有一种预感，天韵要离开卓宇了。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卓宇，你……”

 卓宇仿佛料到她要说什么，打断道：“走吧，再不进去医生都要走光了。”

 逸晴只得作罢，跟他一起走进医院。

 两个多小时的例行疗程和检查后，已经六点。卓宇整个人仿佛安静了许多。每次来医院，他都十分恐惧，因为他知道，这里将是自己死的地方。但他不想死在这里。

 逸晴知道他心情沉重，不放心扔下他一个人，只得跟着他在街上乱转。两人走了不知道多久，来到维多利亚港前。卓宇坐在港口，看着来来去去的船只发呆。

 “你看那些船，一艘艘地经过这里，可是没有一艘是停留的。”

 “那是因为这里并不是它们停靠的港口。”逸晴随口接道。

 卓宇喃喃重复着她的这句话：“不是它停靠的港口……”

 逸晴见他的神情万分古怪，不禁问道：“卓宇，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从看见你开始就不太对劲。”

 卓宇却并不回答她，继续说道：“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就算上天能明确地告诉我，还剩下多长时间的命，我也许都会好好去爱她一场。可是连上天都不知道，我到底会在什么时候死。我受不了这种被折磨的感觉，不和她在一起，我的心反而更平静些。至少我不用每天担心她没有我会怎么样。小的时候我经常问妈咪，为什么我们两个都要定期去医院接受那些检查，打那些针，妈咪也不能回答我这个问题，她只会抱着我哭。可是她的一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如果有一天妈咪不在了，你记住不要悲伤，要振作，要……时间一天天过去，妈咪仍然好端端地和我们在一起，我一度以为，她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可是有一天，毫无征兆，我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她倒在那里，我拼命地叫，我说妈咪，你醒醒。我以为，她会像以前一样醒过来，可是没有，她永远都不会醒……”卓宇的眼中泛出泪光，那一天是他最害怕去回忆，却又永生难忘的一天。

第十二章 离弦的箭

无心伤害——回忆

很快，一个月又过去，立文和天韵在这一月中，终于将P&E的第一季产品成功上市了。内地的反响出人意料地好。

 而卓宣，成了静曼酒吧的常客。她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老板娘。大多数时候，她会和乐天一起来，也有时候会一个人来喝一杯Love&Lullaby。而她的颜色，渐渐由蓝色，转变成了香橙色。

 这晚，她又来到静曼酒吧。

 “Gillian，我又来打扰你了。”

 “哈，开什么玩笑，我巴不得你来，有钱赚多好。”

 “呵呵，我每次都只喝一两杯L&L，还要缠着你聊天，你亏本了才是真。”

 “倾听是我的责任之一。”静曼若无其事地回答。其实她不想的，她乐于做任何人的倾诉对象，却绝不是卓宣。她会难过，因为她们爱的，是同一个男子。

 
 时代广场旁，一个男孩正追着一个女孩，心急地解释着什么。

 “小希，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呢？”

 “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我没有兴趣加入你的爱情游戏。”

 “什么爱情游戏？我从未喜欢过其他的女孩。”陈安霖着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一月中，他和语希相处的很好。他以为她对自己，也一定是有感觉的，所以在生日的这天，他决定鼓起勇气向她表白。谁知结果却是……

 “对不起，安霖，我只是把你当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们不可能的。”语希停下来，对他说道。她没有想到，吴卓宇对她的伤害，仍未消散。她对自己没有信心，安霖帅气，她没有信心再去经营一段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感情。所以，当安霖向她表白的时候，她除了逃离，再无其他办法。

 “为什么不可能？这一个月来，我们相处得很好，为什么不能给对方一个机会？”平常耿直的安霖，此刻倔得就像一头牛。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语希，眼中泛起泪光。

 多年前的一幕再次浮现，吴卓宇追着她，拉住她的手，问道：“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

 安霖看见语希的眼泪，乱了阵脚。“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逼你的。”

 语希强忍着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拦了辆的士离去。惟留一脸沮丧的安霖，这个生日，实在过得太失败了！

 他懊恼地朝家走去，难道自己真的太心急了？可是他对她，真的是真心的啊！从来没有如此喜欢过一个女孩，看见她笑，就开心，她哭，比她更难过。他在心里发誓，会一辈子好好对她。可是刚才，她的泪水刺痛了他。

 坐在出租车里的语希，眼泪仍然不断流下。安霖和卓宇，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为什么自己，仍然如此抗拒？吴卓宇扎在心里的那根刺，实在是太深了。

 一间精致的小公寓内，坐着一个神情恍惚的女孩。她茫然地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甚至连茶几上的杂志，都仍然像离开时那样，摊开在令她触目惊心的一页。那一页上，大红的标题，喜庆地宣示着：“吴氏独子吴卓宇即将迎娶叶氏千金。”她从来不是一个要求多过付出的女孩，自从爸爸妈妈在十几年前的金融风暴中跳楼身亡后，她便一直告诫自己，不是属于自己的，不必苛求。可是，仍然有人这么对她说：“你没有资格要求这么多。”自从两年前几乎是怀着羞愤离开这里后，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很多往事很多感情，随着时间都已变得模糊，她也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颓废沮丧直到老死。反而比最初更加坚强。她一度以为已经忘记这里。可是刚才，当另一个男孩执拗地对她说：“为什么不能给对方一个机会”的时候，她本深埋的记忆竟然开始松动起来。她仍旧不能忘记他，带给她的伤害。

 第一天乔迁进来，他从背后抱住她，亮出一根钥匙，宠爱地说：“这根钥匙就放在门口的文竹下面，防止有人记性不好进不了家门。”

 她反驳：“我从小便自己照顾自己，钥匙忘带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却不由分说：“钥匙会一直摆在那里。”她只得顺从，他对她，总是十分霸道。她没有想到，两年过去了，这座小公寓还在。就连钥匙，都仍然摆放在文竹下面。如果不是今天，记忆被触动，她不会回到这里，更不会知道，原来这个地方，会永远提醒自己过去的存在。沙发上的女孩突然抽泣起来，她不再有属于自己的梦想之家。

无心伤害——误会

逸晴百无聊赖地看着今天的新闻，无意中瞟到一条：《吴叶氏合作即将终止 叶天韵离港散心》。新闻中指出，吴叶氏的利益婚姻已经走到尽头，吴卓宇单方面宣布解除婚姻。 
她吓了一大跳，吴卓宇这家伙，在搞什么鬼！打他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 
她只好抓起手袋，心急火燎地冲出去。为什么每次去找他，都是手忙脚乱的…… 
正好从老板房间走出来的语泽看到逸晴魂不守舍地冲出去，心中的疑云更重。丫头除了我和语希，还有别的朋友吗？为什么最近的行为都怪怪的？ 
他走到逸晴办公桌前，拿起报纸，想看是什么新闻令她如此失魂。

“好了，你肯出来了是吧？” 
“不要再拿天韵威胁我！”卓宇生气地说道。 
“除了她，我想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你。卓宇，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真的宣布解除婚姻了吗？�

“当然没有。”卓宇烦躁地说道，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情，但趁天韵去上海单方面宣布离婚，会对天韵造成莫大的伤害，这样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那就好，我多怕你放弃自己。” 
“我放弃她而已，并非放弃自己。” 
“对你来说，放弃她等于放弃自己。”逸晴立马回道。 
“不，她又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呀，你刚才也看到了。吴氏太子回归单身，立马大把女人送上门。”

逸晴听到这样掩饰虚假的话语，不禁又生气了。她正要反驳，却看见卓宇的双手抖个不停。 
“你的手怎么了？”她抓住他的双手，吃惊地问道。 
“没事，酒喝多了。”卓宇不耐烦地将手抽出来。 
“还说没事，你看你的手抖得这么厉害！” 
“我说了没事了，我警告你不要再跟着我，否则我会以为你喜欢我的。”卓宇暧昧地警告逸晴。

和吴卓宇纠缠了半天，回到杂志社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刚刚坐定，语泽来到身旁，“丫头，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二人来到楼顶的露台上，这里是他们两个不开心时都会来的地方。 
“什么事？师兄。” 
“你刚才去哪里了？” 
“没去哪儿啊，一个朋友有事，我去安慰他。”逸晴躲开语泽咄咄逼人的目光。 
“哪个朋友？是不是吴卓宇？” 
“当然不是了！我跟他又不熟！”她仍然垂死挣扎。 
“丫头，你还记不记得刚入行的第一天，老板要你辅助你师傅写一篇夸大事实的报道，你不愿意写，又怕被老板骂，一个人躲在这里哭。” 
逸晴低着头不敢回答。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曾经对师兄说，要做最有诚信的记者。” 
“师兄，别说了。对，我刚才是去找他了。”她不愿被他看作是没有诚信的人。 
听到逸晴肯定的回答，语泽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情绪。“最近你总是借口出去，你跟他开始了吗？” 
“当然没有！”逸晴惊呼。她没想到，师兄竟然误会了自己。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守候吗？ 
语泽却不置信地看着她，“吴卓宇不是个好人，你最好少接近他！”他没办法不对卓宇怀有成见。当初语希因为他，整整沉迷了半年。而天韵因为他，浪费了两年的婚姻。现在，轮到逸晴了么？等到这一天，他突然发现，逸晴已经不再是屁颠跟在他身后，崇拜他听从他的小丫头了。 
而这一变化，竟会令他感到沮丧！ 
逸晴这一边，却坚定地为卓宇澄清起来：“他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语泽烦躁地打断她的话，“他是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只会伤害别人的人！” 

两人在露台上对立半晌，逸晴终于赌气地下楼去。她不懂，语泽是否真不明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第十四章 与爱共沉沦

卓宇最近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不是因为地中海的体质虚弱，而是手经常无故发抖。尤其当他想起天韵的时候。 
天韵去上海的时候，他其实去送机了的。只是隐藏在柱子后面而已。他好像看见她进闸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仿佛在寻找什么。刚开始的时候他总以为她仍然在寻找自己。可是想得多了，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真的回头过。 
卓宇也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可理喻，整天疑神疑鬼，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就连睡觉时，都紧紧抓住被子。有一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被子竟然因为抓得太紧而烂掉。 
他仍然喝酒，只是很容易就醉了。然后在半夜惊醒。现在他睡在天韵的床上——其实那本来就是他们的双人床。可是从结婚到即将离婚，他还是第一次睡在这张床上。 
他从天韵离开香港的第一天起，就开始睡在这间房里。有时候甚至可以嗅到天韵的气息。就是从这时候起，他发现自己的性格变得更古怪，就像一个心理病态的人，生活在黑暗中，却快要被这绝望逼得发疯。 
是卓宣先发现她的异样的。 
那一天，卓宣回吴家吃晚饭。其实她是想来和弟弟好好谈谈和天韵的婚姻的。因为天韵走之前告诉她，卓宇已经和自己提出了离婚。 
吃饭的时候，卓宣就注意到卓宇吃的很少，眼神也一直游离。以前卓宇虽然沉默，但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何时起，她的弟弟变成另一个人——敏感孤僻。 
吃过饭后，姐弟两个坐在沙发上聊天。 
“宇儿，听天韵说你已经跟她提出离婚？” 
“是的。”卓宇爽快地回答道。 
卓宣看着弟弟无所谓的神情，觉得很失望，“其实，为什么你们会变成这样？当初你们结婚的时候，传媒都说你们只是利益婚姻，走不了太远。可是婚礼当天，对着所有的人，你不是说过，真的爱天韵吗？” 
卓宇心里一震，又想起那场永生难忘的婚礼——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宣告天下，他娶的，是他真正爱的女人。然而只有他和天韵知道，晚上在新房内，他冷漠地告诉尚沉浸在喜悦中的新娘：“如果不是为了应付那些记者，我绝不会说那句话。” 
“其实，你对天韵到底是怎样？”卓宣追问道。她本不会那么八卦。但卓宇是她弟弟，天韵是她最好的朋友和亲人。 
“和其他所有女人一样，换其他人，未必不会比她好。”卓宇回答。 
卓宣气愤，“我真不明白，十年时间，造就的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弟弟！” 
“你十一岁就去加州，我十年的成长又与你何干？” 
卓宇强作冷漠。他意图早点结束这场对话，因为双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卓宣却穷追不舍：“宇，姐姐不想你后悔，你……” 
卓宣说到动情处，握住卓宇的手。卓宇想抽开已来不及。终于被卓宣发现他的不妥。 
“宇儿，你的手怎么了？”卓宣大惊，卓宇趁机抽出双手，正欲离去，卓宣死命拉住。她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卓宇的手上有许许多多齿印，有些已经乌黑，有些已经变浅，而有一些显然是新咬上去的。同时，她发现，卓宇的手抖动得很厉害。 
卓宇知道难以瞒过姐姐，只得改变计划，“医生说我患上酒瘾，如果一段时间内不喝酒就会手抖。” 
卓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我正在努力戒掉它，有时候捱得太辛苦，所以会忍不住咬自己的手。”卓宇说的天衣无缝。 
卓宣缓下神来，语气不再怪责，而是充满了关切：“戒酒是好事情，但不要太勉强自己，要慢慢来。现在抖得这么厉害，怎么办呢？” 
“我上次喝杯酒，过一会儿就好了，都怪自己太心急，反而起到反作用。” 
卓宇说完就上楼了。 
进了房间，他并没有即刻取出柜子里珍藏的酒，因为那对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他颤抖着取出抽屉里和天韵的结婚照，放在桌上，呆呆地凝视着，可是刚才和卓宣的对话仍然刺激着他，双手的颤抖似乎未得到任何缓解。 
此时，原来并未相信卓宇，而尾随他上楼的卓宣从房门的缝隙中看见：卓宇将手放在嘴里，狠狠地咬了下去。

“宇儿，跟我去医院。”卓宣冲进来，阻止卓宇的第二次自残。 
“我不去。”卓宇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揭穿，干脆来个打死不从。 
“如果你不去，我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天韵。”卓宣冷静下来，她似乎已经猜到一切。 
“你们怎么一个二个都这样，全部拿这个来威胁我。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卓宇对姐姐大吼。 
卓宣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她知道，卓宇会跟她去医院，从他刚才失控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这个威胁对他，足以致命。 

“令弟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一番检查后，医生单独向卓宣交待病情。 
“你说什么？”卓宣不相信。 
“你们家人也真是的，病人的体质已经够弱了，还要让他受精神刺激。”医生以为卓宣对病人疏忽照顾。他不知道那个病人，隐瞒了自己的一切。 
“体质弱？怎么会呢？我弟弟身体一向不错。” 
“小姐，你在开玩笑吧？令弟的地中海贫血症是重型，随时可能没命！” 
“我弟弟有地中海贫血症？！”卓宣哭出来。 
“你不会还不知道吧？这个病是遗传的，伴随他已二十六年。”医生惊讶地看着卓宣。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卓宣喃喃自语，她怎么能接受这个事实？她恨自己，原来自己是一个这么不称职的姐姐！她惟一的弟弟，在这二十几年内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这是Doctor. Jonson的名片，他在心理界很权威，应该能帮到你们。”好心的医生要了摇头，叹口气将一张名片放在卓宣手上。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她没有问卓宇任何，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打击太大！但她第一时间带卓宇去找Jonson，她不能再疏忽卓宇了。 
又是一番诊断，卓宣坐在心理诊室外面的长凳上等卓宇。她的脑子很乱，这太可笑了！她是卓宇的姐姐，可是直到今天，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原来身患重疾。她突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死去，她该如何承受这打击？接下来的日子，她又该是如何的自责和悔恨？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卓宣掩面痛哭，他们是两姐弟，可原来她如斯幸福。
“我没事。” 
“没事也可以来聊聊天。”Doctor. Jonson慈眉善目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从他进门的瞬间，他就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心里很压抑。 
“我只想应付一下家姐，钱我会照付，你不必引我说话。” 
“你很怕别人知道你心里的想法。”Jonson微笑着回答。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内心暴露人前。”卓宇冷冷说道。 
“可是你却处于矛盾中。” 
“我没有话对你说。” 
“那么好吧，你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个年轻人很固执，如果强行逼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可能会适得其反。Jonson考虑几秒，决定以退为进。 
心理诊室里陡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墙上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卓宇靠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素雅的房间，觉得很疲惫。他想睡觉了。

“小韵，你去哪里？”卓宇焦急地拉着天韵的手，可她却毫无反应地继续朝前走着。远处，另一个挺拔的身影在等着她。 
“小韵，不要走。”卓宇紧张得就快要哭出来。他想抱住她，却扑了空——有人拉开自己。他恼怒地转过头，正准备骂那个人，却惊讶地发现，他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你不是一直想她走的吗？现在就差一步了，你想功亏一篑？” 
“不，我不想她走，我想和她在一起。” 
“你说谎！你对她那么冷漠那么绝情，她早就不爱你了。何况你病入膏肓之躯，如何能给她幸福？”另一个卓宇犀利地教训他。 
“我…我…可是…” 
“别可是了，最后一步了，熬过去就好了。她以后会幸福的，这不是你真正想要的结果吗？” 
听到这里，卓宇无力地放下手，眼看着天韵一步步走向远处的那个男人。 

“不要，不要啊！”他从梦中惊醒。周围的环境很陌生。 
“这是哪里？” 
“我的诊疗室。”Doctor. Jonson和善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卓宇站起身。他不要留在这里，这什么鬼地方。 
“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应该和你家姐谈谈，不然她会担心。” 
卓宇想想，回答道：“嗯。” 

“吴小姐，令弟患有强迫症。” 
“这是什么病？严重吗？” 
“令弟心里很多郁结，可能已经累积多年，而且得不到抒发。再加上最近受到刺激，郁结更加严重。他心里一直有两个想法，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表现出来的。当他长时间强迫自己伪装自己后，就引发了强迫症。” 
“他的手是因为这个而发抖的吗？” 
“对，每当他撒谎或伪装自己时，就会发抖。因为他内心一直在做斗争。如果这种情况得不到改善，令弟的性格和精神状况可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那，这个病能治好吗？” 
“要想治病，首先要引导他表现真正的情感。可据我对他的观察，这很难，他似乎非常反感别人了解他。我想他首先需要家人的关心。刚才我听见他在梦中叫“天韵”这个名字，我想这个人应该是他的症结所在。” 
卓宣默默地点了点头。 

卓宣载着卓宇回家。一路无言。 
她从后视镜中看自己的弟弟。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他是那样的英俊，棱角分明。若不是眼神黯淡，脸色苍白。她压根看不出来，这是一个疾病缠身的男子。 
卓宇没有注意到姐姐的泪水，他还在想这那个梦。不，不是梦，是现实。他的小韵正一步步地朝立文靠近，他想呼喊，却言而无声。 
他没有资格继续爱她！他就像一个鸵鸟，生活在沙漠，看不见绿洲。遇到危险时，就知道把头埋在沙子里。他的小韵，怎么能过这样的生活？！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他更知道自己正朝着一条不归路走下去。然而他又能改变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对她的爱，继续沉沦！

第十八章 相爱抑或是相守

“喂，老公。”卓宣拨通乐天电话，想让他晚上过来吴宅吃饭。 
“宣，有什么事吗？”乐天急急问道，看来正忙。 
“想要你晚上过来爹地家吃饭，我有事想同你商量。” 
“这样啊…好吧！我尽量赶过去。不和你多说，非常忙。”说完乐天就挂了电话。 

警署内，乐天神色凝重。 
几日前破获的一宗毒品交易案引出一个国际犯罪集团，涉及毒品、军火等大型交易，上头下了命令，要乘胜追击，将整个团伙一网打尽。 
“据毒品案中逮捕的嫌犯交待，这个犯罪集团一直在香港、大陆、泰国、马来西亚等地活动，早在十几年已经成立。” 
“这些年来很多案子都和他们有关，可惜每回都只将一些无关痛痒的人入罪，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幕后还有黑手！”一个督察愤怒地说道。 
“别急，现在发现端倪不算太晚。”乐天镇静地安慰手足。 
“乐天，你有什么高见？”警司询问道。 
“现在引出一只兔子，我们只能顺着他给的线索继续跟查下去，但不能太急，被他们察觉，必定功亏一篑，这个犯罪团伙极其狡猾，一旦隐匿起来想要追查就更难。” 
“对，如果那只兔子给的料属实，下周五他们的军火交易，我们直捣黄龙。” 

天韵见完立文，和卓宣一起拜访Doc. Jonson. 
“这位是叶天韵小姐。” 
“这位是Doc. Jonson。”卓宣为二人介绍对方。 
“你好，我想知道卓宇的强迫症有多严重，怎样才能治好他？” 
“看来你很关心他。” Jonson会心地笑了笑，“上次他来我处，并不愿意让人窥探他内心。” 
“他总想保护内心的秘密。”天韵凄然一笑。 
“当时他困极，就在这张沙发上睡着，梦中叫着你的名字。看得出他很挣扎，内心有两个思想在左右他，当真正的渴望被打败时，他会出现手抖的症状。” 
“那我该如何做？” 
“引导他表达真正的情感。压抑太久，无处发泄，所以患上强迫症。” 
“我弟弟是一个相当固执的人。”卓宣叹口气。 
“所以要更加有耐心，有时候，比他更倔强也许能取得好的效果。”Jonson停顿半刻，“他是一个严重缺乏安全感的人。” 
“我会说服他前来复诊的。”天韵坚定地说道，“多谢你，Jonson医生。” 

“作为宇儿的姐姐，我真的觉得十分惭愧。”走出心理诊所，卓宣和天韵去取车。 
“大姐。”天韵轻按卓宣的肩膀，以示安慰。 
“难以想象他这么多年是如何撑过来的。”卓宣叹口气，“我却还误会他沉迷酒色，冷淡你。” 
“他隐藏至深，我们都被拒之门外。”天韵也悲伤起来，“但其实并非毫无端倪，那次商业盗窃案，他坚定地对记者说，永远信任我的妻子；还有我去上海之前，他为我点了最喜欢的鲑鱼慕丝。都怪自己放弃得太早。” 
“但最重要的是以后。”两人竟异口同声说到。随即相视一笑。 
“我们一起撑过去，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踽踽独行。”两个女人握紧对方的双手。这将是一场持久战。经过数年酒水浸淫和精神困扰，卓宇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 

今晚吴宅准备了一顿丰富大餐。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两个男人回来。 
天韵料到卓宇会逃避，并不十分失望。但卓宣就沉不住气了。 
她打乐天手机，没人接。再打时，被转到留言信箱。“每次都这个样子。”卓宣气恼地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可能警局有事，不要生气。” 
“可他答应我晚上过来吃饭的。”此时的卓宣就像一个初涉爱河的小女孩，为恋人的失约发脾气。 
天韵忍不住笑了，“什么时候生个宝宝，牢牢拴住他。” 
卓宣面色一红，“我们都是事业型的人，暂时还没想过生孩子。” 
“那可不是，他在忙他的事业，也是为了你能在吴家好过些。何苦和他生这些小气？” 
“可是我俩都太忙了，难得能在一起吃饭。今晚本想和他商量我暂时搬到吴家照顾宇儿的。以后见面的机会会更少。”卓宣仍然难解惆怅。 
“有没有想过放下吴氏，做一个贤妻良母？” 
“不可能。”卓宣一口否定，“如果不知道宇儿的病，也许我会考虑。但现在，吴家不能没有我。” 
“为什么世上的事总是两难！”天韵叹口气，“那么乐天有没有可能放弃自己的事业？” 
“更不可能。他最大的心愿好不容易得以实现，我如何能阻碍他？” 
“看看看，始终为他着想。”天韵笑道。 
 “唉，也许你说得对！既然不能妨碍他事业，何苦自己生这些小气?看来今晚两个男人不会回来吃饭了。我们先吃吧！”

第十九章 唇齿相依的爱

“叶小姐，外间传你即将与吴卓宇先生离婚，请问是否属实？” 
“叶小姐，听说吴先生沉迷声色场所……” 
“吴太太，之前你一直声称自己是叶小姐，是否暗示和吴先生并无夫妻之实？” 
…… 
这天早上，天韵刚走出吴宅大门，就被一群记者包围。 
“各位记者朋友，不要急，有什么问题一个个问好吗？”她笑盈盈地说道。 
记者们见她态度温和，并有意接受访问，迅速安静下来，默契地站成一排。吴宅门口立刻形成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 
“叶小姐……” 
“请叫我吴太太。”天韵微笑着打断。 
“吴太太，早前有新闻说吴先生单方面宣布离婚，请问是否属实？” 
“绝无此事，我们不会离婚。” 
“可是很多人看见吴先生经常上夜店，你们的感情真的没有问题吗？” 
“其实我有时也会泡吧，夜店也只是一个happy hour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大惊小怪呢？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问题。” 
“今天吴太太第一次主动要求我们称呼您为吴太太，为什么？” 
“我一直是吴太太，只是之前太过要强，总认为女随夫姓是对女性的歧视。但现在我不这么想，我一直爱我丈夫。” 
“咦？那不是吴卓宇先生吗？”眼尖的记者看见不远处驶近吴宅的跑车，里面正是吴卓宇。 
记者蜂拥而至。 
“吴先生，请问你有没有单方面宣布结束和吴太太的婚姻？” 
吴卓宇停好车，径直走向吴宅大门，无视了记者的问题。 
天韵笑盈盈地迎上去，挽起他的手，唤道：“老公，你回来了。”卓宇一震，想要挣开，却被她死死缠住，又低声说道：“卓宇哥哥不会让我难堪的吧？” 
记者很快围上来，“吴先生，请您对婚变一事发表看法。” 
“吴先生，请问您与贵夫人的关系是否已经破灭？” 
吴卓宇终于按捺不住，转身面无表情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我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的传闻，如果再有人恶意中伤，我会采取法律手段。” 
“那这么说，吴先生与太太的感情甚好？” 
“我们的私事没有必要向你交待。”卓宇瞪了记者一眼，拉着天韵走进家门。 

“你想干什么？”卓宇抓住天韵的手，“明知道外面有记者，还要出来。” 
“我只是想亲口说明事实。”天韵回答，“我知道那则宣布解除婚姻关系的新闻是假的。” 
卓宇不再说话。 
“今天该去医院治疗了。”天韵轻声叮嘱他。 
卓宇烦躁地推开她，“我的事不要你管。” 
天韵毫不退让，拉住他胳膊：“我想和你心平气和地谈谈。” 

二楼房间内。卓宇冷冷问道：“想谈什么？” 
“可否不要再欺骗自己？” 
“我的事你明白多少？无须你的指责。” 
“如果之前对我冷淡，是因为不想我因为失去你而绝望。那么现在我知道真相，你仍拒我于门外，是想令我一辈子不能安寝么？” 
卓宇沉默，他知道她对他的爱不曾消逝，也知道她会坚持和他在一起，更知道如果他继续拒绝她，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但他仍然过不了自己的一关——对她好一分，他走的时候，应该会更伤心一分吧？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真的，不能坦然和你相处。”卓宇心中混乱，抱头坐在床上。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这样的爱，多一天，我便会开心一天。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天韵忍不住流泪。 
卓宇抬起头，抚摸天韵的面颊。这是他渴望了一生的爱人，可为什么不能对她说“我爱你”。 
“我真的很绝望。”他再次开口，语气不再冷淡。心中万千思绪，他觉得脑袋像要爆掉。 
他触摸天韵的唇角，昨天的伤口已然结疤。“很疼吧？” 
“不疼。”天韵不敢多说话，她怕破坏这难得的温柔。 
卓宇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喃喃低语，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你要我怎么办呢？你要我怎么办呢？”

第二十二章 最后的那支舞
他们开怀歌唱，他们纵情共舞 
往日情谊，旧时伤害 
怎敌得过时间，怎敌得过未来 
在这欢情的时刻，却永远不会有人去猜 
究竟谁与谁，跳尽了生命中最后的那支舞 
——舞姿灼灼，其华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