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过了几日,那男子身影只当梦一场,忽地闻得坊中姐妹偶的提起“无骨惊弦,素手清颜”传言,其中一人道:“……想来必是我们高师叔更为出众,那被称为‘素手清颜’的万花名士,可不正在坊中求见高师叔?听说,他仿是雨中连夜赶来,来时头发衣服全湿了,滴滴答答到处都是水……”
“噗——”的一声嗤笑,另一人道:“这又算什么,高师叔自成名来,求见之人有如过江之鲫,莫说他是万花名士,便是皇亲贵胄,等上几日也合该!”
几人深以为然。
不多时,门外又是莺歌燕舞。
她恍然觉得手心微痛,几何时握着栏杆的手,指尖直刺入手掌心,恍若如此方能保得一时冷静。
他,是万花名士,雨夜求访,若非有意,何至于斯?
他,眼眸深沉,有这样的人(脑中闪过那些年那一张张沾血的脸庞,他们大多已是七秀弟子剑下亡魂)……恐非善类。
……
他眼中只有我——他,大约是不同的,与其他人都不同。
雷填填兮雨冥冥,猿啾啾兮狖夜鸣。镜中映照的女子,年轻而窈窕,一颦一笑是如此美好。心神略安。
昏沉间,她早已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睁眼对上萧白胭昔日娇艳的面容布上焦急与懊恼写就的苍白。
“当初,我真不该安排你们见面!”
“白胭,我无事,只是有些累了,便贪睡了些。”略哑的嗓音。高绛婷极少唤她姐姐,一如这最初的几个姐妹总比旁的亲近些。
这一句“只是”,便引得女子潸然泪下。
“可疼?”
“不疼。”
“我心疼……”萧白胭小心翼翼地伏在高绛婷身上,侧脸贴着颈间,一行泪珠自颈项滑落。
“白胭,绛婷想家了。”
“好,待你好些我们便回家、回秀坊。”
“白胭,绛婷想坊中姐妹,想听她们唱歌,想看她们跳舞。”
“好,待你好些我们可以一起唱、一起跳。绛婷的舞自是极好的。”
“白胭,绛婷想念师父,想念和师父走过的山山水水……”
“好……(哽咽)待你好些,届时多带些人……”
“白胭,绛婷想……”
这般,那般,她细数了十多条,末了道:“白胭,你瞧,绛婷还有这么多事儿没做呢?我会好好的,回到七秀坊时,定是个完完整整的高绛婷。你可别哭了,把枕头都弄脏了(嫌弃)。”
萧白胭一时气结,起身((╯‵□′)╯︵┻━┻我软萌萌的师妹呢?康雪烛,跟你没完!),静静拭去脸上泪痕,又为屋中病号捻好被角,目光落在两边包扎好的双手,一声长叹,几分愁。
此后,在万花的日子,她再也没有梦见高的过往,只不过,偶尔会想起,她在这儿,她并不是她,那样坚强的女子,到底魂归何处?
昔日荧幕前。
药王孙思邈:“高姑娘,你手伤初愈,若执意练箜篌绝技,恐怕会留下病根。”
“绛婷心意已决。”泠泠的声音已不同往常。
待白骨生出血肉,指尖再一次按上琴弦,生涩的指法割得女子双手鲜血淋漓。她从未如此钦佩过一个人,如果没有痛觉关闭,如果没有系统指导,便是终此一生,终此一生也生不出个琴魔来。
“高姑娘,你手伤初愈,若执意练箜篌绝技,恐怕会留下病根。”再一次从老者口中听到这一声劝诫。
“绛婷心意已决。”嗓音轻愁淡倦,带着不可忽视的笃定,一低眸将仓惶掩藏。
世间,从来只有一个高绛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