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荆高/现代战争AU】暮光与黎明
高渐离收到荆轲死讯的那一天，恰好是战争胜利的那一日。
那是个傍晚，天边如血浸染的火烧云点燃了地平线以上的天空，战争最终宣告胜利的喜讯如熊熊烽火快速燃遍全城。原本死寂的街道忽然沸腾起来了，和平带来的欢悦涌动在接头巷尾。
绚烂的晚霞从窗口溢入略有几分昏暗的病房，照在高渐离苍白的侧脸上。夕阳勾勒出了他清俊而瘦削的侧影，将他的面色染得绯红。他的唇角挂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垂下的眼帘半遮住眸子，挡住了他眼睛里闪烁的不安。
他在离胜利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被迫退出了战场。
外面的喧闹告诉他，这场长达七年之久最终胜利了，他们的国家仍然完整、独立，这个古老的民族仍可以傲然挺立千秋，免于湮灭在侵略和战火的灼烧之下。
但胜利总是流血换来的，军人的血将会流到战争结束前的最后一秒。
这是他离开战场的第二十八天，也是荆轲杳无音信的第二十一天。
四十五天前，蓟北战线的敌人集中兵力火力开始进行最后一次反扑，困兽之斗极为凶猛。当时敌军连夜调集兵力和物资，将主力从原本的要塞古北口转移到了防守薄弱的蓟北关。情报传来时已经迟了，敌军已经集结完毕，而蓟北中将指挥官荆轲手下的兵力只有敌方的七分之一，而且前番方历大战不久，弹药粮草补给缺乏，军队还没有修整过来。后方友军恐怕也来不及支援，眼下南方主战场战局尚未尘埃落定，总司令燕丹明确回电，在南方战局获得全面胜利之前不会冒着局势逆转的风险增兵支援蓟北，他们必须坚守蓟北关要地至少四十日。
胜算何等渺茫。
荆轲看到情报人员传递回来的电报时就明白，这将是一场苦战，也将是这场战争中的最后一场苦战。
而自己和这支军队，也许就将成为黎明前的最后一注热血。
——大概是要成为这场战争中“牺牲的军衔最高者”而被载入史册了，他之前还真没想过这个头衔会落在自己身上。
荆轲扭头去看身边的高渐离，比他小几岁的清秀青年紧抿着唇，眼中神色冷冽如刀，令人望而生寒。
“小高。”他重重地咬字，“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必须守住这道防线，直到南方稳定后援军赶到。”
“我明白。”清冽的嗓音道出三个字，没有情绪起伏。
荆轲抬起手，在高渐离肩头拍了拍，然后紧紧按住他的肩膀，直视他的眼眸。
年仅二十八岁的少将高参，从军前在名牌大学接受过极优质的教育，军功卓著。若不是因为这场九死一生的变故，他将来在和平时期必然前途无量。
荆轲最终放下手，顿了顿，露出一个与他的身份有几分不合的顽皮笑容：“好好活着，这是军令。记住了没？”
高渐离的双唇忽然抖了一下，然后立正敬了个军礼：“记住了。”
“你总是这么一本正经。这么多年的兄弟私底下还跟我这样见外，大哥可是要伤心的。”强烈的不安在荆轲胸口翻涌，他忽然有点心慌，于是若无其事地调笑了几句来遮掩内心的波澜起伏。
高渐离低声道：“大哥——我——”
在他还是个毛头学生的时候，荆轲就从枪口下救过他的命，从此这个号称他“大哥”的男人就成为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荆轲走到地图前面，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使得他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了腰间配枪上。枪还上着保险，于是他泄愤似的猛扣了一下扳机。
“小高，你来看，”语调仍然平静、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要跟朋友商量一下晚餐吃什么，“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战略部署，我们应该留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高渐离生平部署战略战策从未失误，只有这最后一次他做出了一个令他自己后悔终生的决定：他过早地亲自上了前线，并且没有保护好自己。
否则他至少是有机会和荆轲一起死的。
高渐离执意要求荆轲同意让他率领第一队亲上阵线完成奇袭，这固执里有七分自信和三分意气。荆轲知道他的本事，但他并不认为这个行动有七成以上的成功率，这第一波袭击本来就有一点先锋敢死队的意味，所以荆轲一开始是不同意高渐离冒这个风险的。
高渐离反驳他说：“生死存亡之际，固守关隘并非上策，只有以攻为守，打乱敌军阵脚，才有可能为我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眼下敌我双方势力悬殊，虽然大家都有以身殉国的准备，但毕竟斗志消沉、缺乏胜念。兵法有云，为将者，当披坚执锐，身先士卒，临难不顾，攻城拔寨，如此方能于劣势搏胜机。”
疯了，简直是疯了！荆轲捏了捏拳头，厉声道：“阵前折将散军心，这道理你不懂吗？”
“我懂，可谁的命不是命呢。”高渐离抓住他发抖的手腕，“我能做的事情你都可以做，这支军队还有你。这第一仗输不得，我上阵还可以随时调整战术，起码能再添一成胜算。”
荆轲摆脱他的手，红着眼睛低声吼道：“高渐离，你想清楚！”
高渐离面如古井不波，声音平和而坚定：“大哥，我想得很清楚。”
荆轲张了张口，半晌没有吐出来一个字，最后只点了点头，对他说：“记住我的军令。”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高渐离提出的亲上阵线对战局一定是利大于弊的，但是那时候他忽然怕了，他怕自己兄弟死在自己前面，而自己没有任何能力为他报仇。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
在生命的最后，他无比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决定。

白天的厮杀很惨烈，高渐离能听见伤兵营里一阵阵的呻吟，也能看到地上来不及清理的成片血迹和残骸灰烬，以及废墟上正穿过夜空的硝烟。
奇袭队全副武装集结完毕，踏上一条也许是不归路的险路。荆轲看着高渐离的背影渐渐隐入夜空，他手中冲锋枪黑亮亮的枪管朝自己这边晃了晃。
荆轲知道，他在向自己告别。
或许是永诀。
高渐离出发之前想过两种结局，一种是粉身碎骨一死全忠，也许首级还要被挂起来示众；另一种是大获全胜凯旋而归，跟荆轲为关口暂时的安全庆祝一番，然后继续投入接下来的部署指挥工作。
确切地说他没怎么考虑过他自己的结局，他当时只考虑到了战局。因为莫名的紧张而有些发昏的头脑令他忽略了第三种可能，也是概率最大的一种可能。
从敌军的混乱可以看出来，奇袭效果显著，非常成功。但至于高渐离本人，则是在半昏迷的状态中被手下士兵扛回来的。
左腿小腿中了两枪，其中一颗子弹射透了胫骨，右肩贯穿伤，胸口还有一颗狙击枪子弹擦过的痕迹。
荆轲听着军医的诊断听出了一身冷汗，只差一点点那个狙击手就可以要了高渐离的性命。扛他回来的士兵看起来只有二十上下的年纪，彼时他哭着跪在床前，眼泪交错在扑着烟灰的脸上。他对荆轲说：“荆将军，请您惩罚我！高将军是为了我……为了救我……”
荆轲还没答话，高渐离忽然半睁开眼睛，轻轻挥了挥手，一向冷冽的声音柔和下来：“与你无关，多少一枪的事情，有什么分别……快去睡吧，你们辛苦了……今天……你们很好……很好……”
荆轲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声音和有点痛苦的喘息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使个眼色叫身边亲兵送这小士兵回营帐休息。高渐离看那小士兵出去，伸手按在右肩的伤处，眉间一蹙，眯起眼睛低低哼了一声。
军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神色越发严肃：“很可能是感染了。高参谋，我建议您立即撤离前线，回后方医院治疗，否则有可能会危及性命。”
“……不行，我不能离开……你给我处理一下就可以了。这几处都没有伤到要害……我撑得住。”高渐离缓了几口气，用力想要坐起来，却被荆轲拦住。
“小高，不要胡闹！”荆轲嘶哑着声音说，“你这是不要命了！”
高渐离抓住他的手腕，很用力地捏住：“大哥，我说过，我想的很清楚……让我留下来！”
“我也说过要你好好活着！”荆轲不敢使力挣脱他的手，音调却越发高了，“这是我下的军令，军令如山！你是军人，你应该懂得服从！”
“大哥——”
“闭嘴！”荆轲厉声喝止他，略顿了顿，才继续道，“你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这是你说过的！况且你本来就是参谋官，阵上交火不是你的本职工作，你已经够恪尽职守的了！你听我的，战争就快要胜利了，你已经给我争取到了时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未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没必要这么搭上性命，不值当的，你懂吗？”
“值当。”高渐离的眼神因为伤痛有一些涣散，但是荆轲能看出来他很认真，“你不是跟我说过……说过……胜利……是鲜血浇铸出来的吗？”
“够了！”荆轲甩开他的手，冷脸看着他吃痛地把眉毛蹙得更紧，“伤兵是要送回后方的，你也不例外。”
高渐离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后颈忽然一痛，努力维持的清醒骤然消失，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荆轲收回手，吩咐军医道：“我马上致电总部汇报情况，你立刻给高渐离注射麻醉剂，一个小时之后趁天还没亮赶紧把他送走。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回燕城，这是军令！”
留下来一定没有活路。如果要留下来一个人赴死，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他为战争而生，也应当为战争而死。高渐离在和平年代还有用武之地，而自己倘若离开了战争，除了混吃等死了却残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不如在这最后一战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到了九泉之下也有面目去见牺牲在敌军炮火下的妻子公孙丽。
高渐离对荆轲最后的记忆就是他打晕了自己。他不知道荆轲目送他离开军营的时候低声重复着让他“好好活着”的军令，他不知道荆轲转身回营时那个背影的苍凉和悲寂，更不知道那天傍晚一支稚拙的口琴曲《送别》和一颗被暮光染成金色的男儿泪。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燕城的陆军医院里了。他的直属上官，陆军参谋长盖聂，当时正坐在他床边看下级送来的战报。
“盖参谋长……”
“醒了？”盖聂放下战报，起身，“你等着，我去叫端木大夫过来。”
“稍等一下……”高渐离伸出手来，想要拉住他，但他的手最终无力地垂下来，伴了几声轻咳和喘息。
“别乱动。”盖聂重新坐回来，低沉的嗓音放轻了一些，“你可是这七年来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敢带敢死队上前线的参谋，你怎么这么不要命？”
高渐离没有回答他，只是急问道：“我想知道……荆轲，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盖聂摇了摇头，“他的最后一封电报是昨天上午发过来的，内容是敌军发起了第二轮猛攻，这之后我们就联系不上他了。”
这意味着什么？即使盖聂没有明说，高渐离也心知肚明。
对于参谋官来说，这足够让他们确信荆轲已经陷入了苦战绝境，甚至是已经身亡。
高渐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谢谢。”

这之后每隔一两天盖聂就会给他带来一些前线的消息，但都是南方战局的情况，一直没有荆轲的消息。
高渐离不知道他想不想听到荆轲的消息。他急于知道荆轲的情况，但是他也怕他等来的最终是个噩耗。
而且一个优秀高参的理智告诉他，他只能等来噩耗。
在他回到后方的第二十三天傍晚，盖聂告诉他南方战局已经稳定。盖聂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明显的情绪起伏。
四十天了，上面下的命令，四十天，已经到了。
——荆轲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军队整顿之后立即开拔，两天之内就可以到蓟北战线。”盖聂说，“这几天应该就会有荆轲的消息了。”
高渐离点了点头，半垂下眼睛，手指抓住床单绞成一团，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盖聂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你好好休息，要听大夫的医嘱。”
医嘱是什么来着？对了，端木蓉是让他放松心情静养的。
……可他的心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后来几天盖聂忙于战后善后工作都没有来，但是他派了身边两个亲兵守在病房门口，不让高渐离离开半步，美其名曰“照顾”。
高渐离知道他是怕自己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但他深深记得荆轲给自己下的最后一个军令。
——好好活着。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他怎么能违抗军令呢？
五天后盖聂踩着战争胜利的喜讯来了。他推开门，看到高渐离坐得笔直，正扭头看着窗外的夕阳和喧嚣。
血红色的晚霞剪出一个带有几分凄寂的侧影，尽管他脸上带了一点笑意。
“终于胜利了。”盖聂轻声开口，“不枉七年峥嵘浴血。”
高渐离回头，露出了一个淡笑，语音平静：“他回不来了，对吗？”
盖聂沉默片刻，递去一张染着暗红色血迹和一些灰尘的信笺：“荆轲留下的，我想这应该是给你的。”
高渐离伸手接过，展开，指尖有点轻微的颤抖。
一行潦草的字跳入他的视线，这熟悉的字体令他的脸色愈加苍白，他几乎抓不住那张纸了。
“吾去也，莫牵挂，万安！不悔。珍重。兄 荆轲绝笔。”
蹈死不顾。
早料到了这个结局，但真真切切地看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濒临崩溃了。
脸上有一点湿润，有一些流入了嘴角，似乎还是咸涩的，他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活下来……
大哥，你看啊，这是最后的暮色了，黎明就要到了。
大哥，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等一等我……
右肩的伤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高渐离吃痛地抽了口气，这才恍然惊起，盖聂的脸在他眼前骤然放大：“你听着，荆轲是为了今天的胜利而死的！既然你活了下来，就要连同他那一份活下去，你明白吗？”
“我……明白……明白……”高渐离捂住半张脸，竭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盖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失态的高渐离。在他的印象中这个青年永远是冷静、淡漠的，任何危难之际他都是极其沉稳从容的，唯独这一次，他像发了疯一样，目光呆滞、泪流不止、冷汗津津，盖聂甚至觉得他的眼神痛苦得吓人。
“我可以……去见见他吗？”
“他们只带回了荆轲的骨灰，明天清晨下葬。燕司令说，要让他看到黎明。”盖聂转过身，似乎轻描淡写地抛下一句话，“你去送送他吧。”
高渐离倚在床头没有答话，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了。
黑夜既短暂又漫长。红日在地平线上初生，翻白了天际，染红了层云。
沉闷的军号低低地呜咽叹息，却震山撼岳，如巍峨之崩。枪声响彻云霄，呼啸在千里大地之上。
燕丹捧着荆轲的骨灰，小小的黑色匣子被放置在墓碑顶端，里面装着七年之战里牺牲的最后一位将军。
高渐离在第一排，离荆轲很近的地方。他坐在轮椅上出神地凝望着那个小盒子，觉得自己心中从未如此空寂。他几乎已经没有一滴眼泪可以流了。
他不知道燕丹的悼词里都说了些什么，他甚至疑心自己听见荆轲在说话。
“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怎么样，是不是要感谢一下救命之恩？”
“不错嘛，这小曲儿叫什么？真好听。”
“小高，胜利是用鲜血浇铸出来的，将军难免阵上亡。扛了这杆枪，就要做好随时殉国的准备。”
“弟兄们，这位是参谋部给我们派来的高参，高渐离少将，我铁哥们儿。”
“把你的背后交给我，相信我，好吗？”
“暮光与黎明，只是一夜之隔。”
“……好好活着，千万……别死啊。”
“军令如山，你要服从！”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又落下了一滴眼泪，直到又一声军号嘶鸣于长空，燕丹沉郁顿挫的嗓音炸响在他耳畔：“黎明已至，君可安息！”
荆轲的骨灰被放入墓穴，漆黑的石板封住了小小的洞口，数百人敬礼致意，肃穆如朝圣。
高渐离忍住肩上的疼痛，缓缓抬起右手，绷紧的指尖贴在额角，送别荆轲，他的大哥，他曾经的信仰和他一生的敬意。
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千秋巍峨，如他所愿！
“荆轲将军的血洒在蓟北，洒在易水之畔，身既死兮……神以灵，万古不灭。”燕丹向荆轲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良久起身，继续道，“现在，我想请另一位将军讲一讲我们的英雄。”

他走到高渐离面前，半俯下身子：“高渐离少将，荆轲将军最亲密的战友，让蓟北关四十日固守得以实现的功臣，可否答应燕某人的请求？”
“燕司令，抱歉，我……”高渐离想要婉拒，他不知道该怎么“讲一讲”荆轲，但是燕丹已经把他推到了荆轲的墓碑前，又叫人调低了话筒的高度。
他无法拒绝，即便泪痕未干，他也只能尽量用一种平稳低沉的语气开口。
“我不认为我是什么功臣，因为我还活着，而大哥……荆将军，已经永远留在了蓟北关口。我决定冲在最前面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最后苟且偷生活下来的，竟然是我。”
片刻的沉默，似乎是在平复情绪。
再开口时，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一些，底子里有点虚弱：“他是一个凡人，但他是我半生的信仰。我知道他有七情六欲，他也会害怕，虽然他总愿意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跟他并肩作战六年，我们诀别过很多次，所幸苍天眷顾，那些诀别都没有成真。但这一次，明明是我向他诀别，最后殉国的却是他。军医当时要求我立刻离开前线，我不同意，大哥竟然一掌砍昏了我，滥用他指挥官的权力，下军令让人把我送回了燕城。”
他似乎开始有一些激动，苍白的脸上微微泛起病态的潮红：“他要我好好活着，他说这是军令。但他没有好好活着，因为我不能给他这个指挥官下令。军人最不能出口的承诺，就是‘活着’，诸位应该都感同身受——这是一个多么荒唐可笑的命令啊！”
“他留给我的遗书上说，‘吾去也，莫牵挂’，他说‘不悔’。“他顿了顿，抑制住发疼的喉咙里的哽咽，长出一口浊气，”我不知道他当时是否有过畏惧，但我相信他不悔——故人长绝，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正奔向未来的黎明。我为他而悲，也为他而喜，因为他毕生夙愿已竟。从今而后，四海安康，天下太平！诸位，难道我们不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现在，他的墓碑，被黎明的天光镀上辉煌的金色，普世元元，谁不同悲，谁不同庆！”
“荆轲，他从未离开，我坚信。”
数息的静默，而后是掌声如雷，映着霞光挥彩的绚烂天空。
高渐离说得太急，不由得剧烈地喘息起来。他有几分吃力地转动轮椅，转身面对着那个仿佛镀金的高大墓碑。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触及霞光，在“荆”字上描摹了一遍，又缓缓离开，最终他放下手来。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看，我还活着，我来向你交令了。”
朝霞笼罩在他身上，笼罩在万里江山之上，笼罩在每一个人的灵魂高处。
END

好看的

厉害了
继续，别停下，楼下你说是不是
.
◎
谁能助你知晓秦时的天下事？
.
答案就在“秦时分析文吧”
　　　--各路英雄、分析高手等你去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