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
依稀记得那年纷飞的大雪。
我站在喇嘛庙的门廊里，看着院落中层层的积雪，眼前一片白茫茫。我走到院中。尽管尚未完工，全身上下的大致样子已经有了，是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子，手紧握着撑在膝上，低着头，脸部刻得尤为细致，是在哭泣。
没错，哭泣。
虽然印象中没有那人流泪的样子。
我吃力的站起身，对雕像双手合十念了几句经文，又蹒跚离开。
我在这座喇嘛庙呆了三十年了，从二十九岁开始做喇嘛，如今已近花甲。
“早。”新来的喇嘛对我行礼，我回了一礼。
那人俗家名吴邪，是上个月刚来的，法名“归灵”，真是个很奇怪的名字。大喇嘛为何如此称呼他？不过，三十年来的喇嘛生涯早已磨灭了我的好奇心。
“那一年，也是这种天气吗？”身边那人对着天空喃喃道，似是问我，又似是自言自语。
是了，三十年前，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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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
一个神色淡然的人被大喇嘛引着进来，他似乎在找什么。大喇嘛指着一堆石头对那年轻人说了几句话，那人有些讶异，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后来，我偶尔听见年长的喇嘛们在谈论关于“那个人来了”“她快到终结了”什么的，想来是与十年前来喇嘛庙的那个女子有关。确切的说，是与一个被人发现并带回来的女子有关。这也是我听其他几个喇嘛说的。出家人八卦起来也挺无聊的，不是么？呵呵。
听说那女人来的时候就是昏迷不醒的，大喇嘛承诺她儿子会来。大喇嘛每天给那女人送一次药，有一次他亲自去不了，便托我送，我只觉得这味药有股别样的味道，说是苦涩又有一丝甘甜，说好闻，远不及春来时百花的芬芳十分之一说难闻，就更离谱。
多年后，我才知道它叫藏海花。
那年那个男人一直在凿石头，一天也不曾间断。想当初我刚做喇嘛时，每天念几遍经文就烦死，简直无法理解，老喇嘛们为何毅力如此之强……那人呢？除了吃饭打盹，偶尔停下手中活计，发发呆，看看天空，又沉默的开始凿石头。
他的眼睛很特别，嗯，眼神很特别。
我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睛。黑得很纯粹，乍一看很淡漠，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与绝望，这双眼睛告诉世人，主人已经活到以世界没有联系，对一切都不在乎了，或是说因为绝望，所以不在乎。
有多少人能活到与世界没有一丁点联系？
我看向他的眼睛时，总觉得他是知道的，但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更别提开口了，有次我站的离他近了些，也什么都没看见。
终有一天我见他停下手中活计，望天发呆时，上前问道，施主从哪里来，可是在寻找何物？
他像没听见一样，保持着望天的姿势。
我索性陪他望天，我承认年轻时的我，可谓是全庙最懒的一个喇嘛。也就我有这时间陪无聊的人看无聊的天。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打了个激灵，这可不是因为冷，我转头一看，那人竟定定的看着我，见我看过来，眼睛也没有下意识的移往别处。
那双眼睛比我任何一次观察到的都更淡漠，却出奇的干净，澄澈，又给人一种深邃的感觉，我意识到那是一种对世界的绝望。
最后还是我先移开目光。却听的人道，你可知道，什么叫“念想”？
好吧，当时才刚成为喇嘛的我，还没那些老前辈那么彻悟。于是只好选择沉默。
他又一脸淡漠的转过去。喃喃道，我又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施主为何执着于学习“念想”？我问他。
为见母亲，他淡淡答道。
施主可想见令尊？我问。
嗯。
那么，施主可念？
“……”沉默。
后来那人又一言不发的开始，凿石头。
大喇嘛告诉我他尚未学会“念想”，无法见到其母，老喇嘛说，那位施主仍未彻悟。
那么何为念想？何谓彻悟？世间一切皆有佛法。
十几天后，那人忽然又不见了。也不见大喇嘛送药去。终日只听见大喇嘛更为频繁的诵经超度之声。
三天，寺庙比往日更为寂静。三天后，但见那个年轻人从屋里出来。默不作声地蹲在雪地上，神情有着说不出的痛苦。
第二日，庙中所有喇嘛都开始念经超度。
那个男子被老喇嘛赋予资格，主持天葬。
白茫茫的雪山，白茫茫的纷飞的雪。
男子缓缓下跪，对着远处的雪山，神色有种淡淡的哀伤。
后来，就再没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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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大雪纷飞。年近花甲的我，以及身边至多而立之年的新喇嘛。
他看我一眼，转身离开。手中不住地转着念珠，口中诵着经文。
归灵……
归……灵？
我忽然想起，那三十年前的男子，似乎名唤起灵。
张起灵。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THE END——
by十颜
2017.7.8

正文就那么多/摊爪

艾特大军@西柚小站grape @eghhfgv @饕餮殁月 @双子星舞 @卝叻

暖

嗯哼？老污师改行写如此纯洁的短篇了？难以置信

我我我我槽我的沙发！

很棒很棒很有感觉 不过，也很心塞，记得自己第一次看三日静寂的时候，难过到快哭瞎，而且心里特别矛盾，一方面有些欣慰，为小哥终于有强烈的感情流露出来，一方面也心疼，那么痛苦难受的他

来了来了，不好意思，今天是3G流量狗

好棒加油

心疼我小哥
十颜宝宝，注意点，不要在这里和姐姐争，小心咱俩被喷2333你懂的

挺不错的，难以置信十颜文笔这么好

瞬间被虐了一下【扎心脏】，三日静寂不管多久都是最深的伤。唯一的一次流泪，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不过三日静寂……
【又一更钟鼓沉沉，佛前一盏孤灯】
【三日孤寂无声】
【泪水冷凿入石痕，纷纷雪落经纶】
【人生天地间，不过踽踽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