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17.希鸟
【原信.东条希】
[好久不见]
试着用这种轻松口气给你打招呼的咱，现在正处于战火的最前沿。
身边是吵吵嚷嚷来往不绝的笨蛋下属，嚷着前线的战果，摆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白白添了几分惶恐的气氛，真是**一样的存在。
呐，你说是吧？
咱从未想过分别后一次给你写信，会是这样的情形。
虽然说着别人，咱也真是蠢啊。
只是在这个生死关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起的总是你的那双像宝石一样澄澈的眼睛。
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真是的，那个笨蛋老爸，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种愚蠢的聚会啊。]
提着有着繁杂的，庞大的，仿佛能将整个阶梯擦拭干净的裙摆的礼服，穿着不习惯的高跟鞋一瘸一拐的蹩脚地走着，底下的小脸满带着不愿意的神情，暗暗将自己的父亲骂了个遍。
对啊，当时咱就是这样一个娇惯横蛮，丝毫不动社交礼仪为何物的大小姐。
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情有可原的嘛，毕竟当时收到家庭的影响，从小便在万千宠爱中长大，自然是不会在讨好他人的方面费太多心思，总觉得，这个世界便都该让着自己。
就是这样差劲的我，却遇到了你。
满怀着对宴会的无感，暗暗扯了扯束的难受的腰带，望着相谈甚欢的大人，沉重的叹了口气。
[喂，你就是那个没人要的孩子吧。]
什么叫没人要啊！没礼貌的小鬼！老娘马上教你做人信不信。
听到男童稚嫩却带着嘲讽的声音，满腔怒气仿佛有地方发作
[喂,我说......]
准备反驳的同时抬起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讲视线放在自己身上。
什么嘛......真无趣......
视线顺着那个男孩的眼神望去，便紧接着看到了你。
怎么说呢，对你的第一印象，就像看见了精美的布娃娃的那种感情吧。
亚麻色的头发一束被头花绑起，大部分则柔顺乖巧的顺着细小的肩背垂下，身穿带着淡淡绿色的白色礼服，庞大的裙子衬得身体更加瘦小，明明有着花朵一样精致美好的脸庞，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缺失的原因，总觉得太过瘦弱。
面对那个男孩的灼灼逼人，你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商店中最为昂贵的娃娃，美丽却没有一丝灵气。
[喂，我说你啊......非要把女孩子弄哭才行吗？]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出声，引得你和那个男孩都看过来。
糟了，不自觉就出声了。
眉头皱起的瞬间我看见你泪汪汪望向我的眼神，眼中仿佛倒映出了繁花月影。我暗暗笑了笑，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自然是该帮助的。
[你是谁啊，不要多管闲事好嘛？]
那个男孩先发制人，抬起下巴望着我，半挑衅半不屑的问道。
嘁，臭小鬼。
[你呢，别管我是谁，本大爷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
[你怎么样都好，但是呢，这个小姑娘本大爷看上了，所以呢，欺负她就是欺负本大爷，而欺负本大爷的人，下场一般都很惨。]
[如果你不服的话，本大爷的拳头随时奉陪。]
捏着骨头使其发出阵阵响声，将头瞥向一边，看着落荒而逃的小男孩，自以为帅气的说出这一番话的我，现在想起来，真是蠢死了
[好.....好帅气！]
诶？！
转眼便看到你盯着我，大大的眼睛充斥着崇拜的光芒
望着你盯着我的眼睛，我咳了两声，将微微发红的脸瞥向一旁。
[嘛不管怎么说，我反正是救了你啦，我们，大概也该认识一下吧]
[东条希]
将手伸出，依旧不敢看你眼睛的我，感受到了手上你传递来的温度。
[我是南小鸟，请多指教]

然后我便经常去找你。
每一次都是穿着大大的洋裙，翻过自家长着蔷薇的庭院，从没顾忌过蔷薇藤蔓的刺划过裙子和腿上，留下多少岁月的痕迹。
然后你便会小心翼翼的替我缝补裙子，大惊小怪的望着我的伤口，无论我怎样表示不在意，总是一脸严肃认真的替我温柔的将药敷在伤口上，看着我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满脸惊慌得道歉。
更多的时候则是等着纯真无暇的眼睛，听着我讲那些所谓的江湖趣事。
说白了就是那些贵族太太小姐的绯闻，什么这个公爵的四儿子娶了那个伯爵的二女儿之类的，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战争场面的描绘，你对我话中的硝烟纷飞的战场表示了极大程度的震惊。
[果然......小希好厉害！居然知道那么多，我的话，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呢。]
看着你崇拜的眼神，我干笑了两下，心想如果让你知道我讲的所谓战争场面大多是随口胡诌的话，不知道还会不会相信着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
[呐，小希，你去过战场吗？]
[噗——]
正在喝你亲手泡的红茶的我差点喷了出来，看着你期待的眼神，我咬咬牙，趁强的回答。
[没有......]
[诶......]
望着你黯淡下去的眼睛，我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这种谎言还是不能说呐。
[不过那也没关系！]
[......小鸟？]
[这样我就能和小希一起去了啦！哇，之前还担心小希去过的话会不会陪我啦，不过幸好小希没去过呢，这样我们就能拥有一个共同的'第一次'了呢！然后呢，我们就能......]
我被你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只能呆呆地望着指天画地满脸欣喜的你，时不时点头附和一下。
[......小希？这样可以么？]
[啊哦哦可以，只要你......等等为什么把上战场说的像玩一样啊！那可是一不留神就会出人命的啦！]
望着你一脸哦对哦原来还有这回事的表情，我暗暗扶额，真是服了你了，怎么会有这么天然呆的人。
[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去，不是去玩，我总觉得自己这种什么都用处都没有的人，是应该要为别人做些什么的，所以呢，我想着去前线当个医护人员什么的，那个，你看嘛，我擅长的大概就只有这个来着吧，所以，那个，我觉得这样说不定能帮上什么来着，所以呢，所以我想被人需要的话......诶，小希?
[不许这样说自己啊！什么没有人需要......这样的想法真是太差劲了！]
[明明......我是在你身边的......]
[明明......我是需要你的啊！笨蛋！]
吼出这一番话之后我身体不由自主的抱住了你，像想要紧紧抓住一个随时会消失会破碎的宝物一样，颤抖的声音在我耳中回响。
[......对不起，小希]
望着你推开我而后退几步并低下头的身影，我叹了口气。
[我......明天再来......]

虽然知道你不会再想见我，第二天我还是按照往日的时间到达。
[你来了啊......]
丝毫不意外的语气，仿佛笃定了我的来临。
[我其实，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吸引到了东条希大小姐呢]
......诶?
[刚刚大小姐的父亲已经来过一趟了，向我说明了您的身份以及应该交往的人的身份，所以呢，我决定，暂时，不，永远和大小姐不要再见面了]
[什......什么啊，小鸟，那种笨蛋的话就不要去在意了啦，那个，你如果还在为了昨天的事情生气的话，你看，我给你带了糖果，所以呢，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嗯？]
[大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大小姐还是赶快回去宅邸比较好，免得和我这些俗人纠缠久了，会染上令你们这些贵族人士的恶心的气息。]
你冷冰冰的口气与往常截然不同，我却没有意识到父亲对你说的话的严重性。
[小鸟，那个，你不要一口一个大小姐啦，我们什么关系啦，那个，你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糖果哦，我都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那个，你快......]
装糖果的铁盒落在地上的身影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格外刺耳。
[喂，小鸟，别闹别扭了啦，我可是特地......]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诶?当然是朋，朋友......]
[骗子！]
[一开始！就是骗我的！对我笑！对我温柔以待！让我真的以为你是把我当成朋友！可是我先在才知道，你不过是将我当一个玩偶罢了！高兴的时候就拿来摆弄，看着我露出无知的**神情还向你请教的时候心底暗暗发笑！]
[不对，我......]
否定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来，抱着有趣的想法救她的事实，怎样也无法否认。
[怎么，说不出来话了吗？那么就请回吧，大小姐。]
[不是这样的！小鸟！你听我说！虽然一开始我是......但是，在后面和你相处的时候，我真的是将你当成朋友的！这一点心情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
[骗子骗子大骗子！我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了！走开！走开啊！]
[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那天之后天一直阴阴沉沉的，院子里那些娇生惯养的花朵死了大半，望着父亲焦急的脸色，我感到些许好笑。
这种破坏女儿友谊，还将女儿紧闭起来的男人，居然也会为了几朵花花草草而急切，真是讽刺。
我小心翼翼的望着父亲，确保他没有看过来之后，从二楼的天台一跃而下。
摔倒泥地的我忍痛哼了一声，便拍拍裙子跑来找你。
可是却人去楼空。
[嘛......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
我自嘲地笑笑，虽然早就猜到以你的性格会这样做，走之前却忍不住来这里看一眼。
将纯白的信封放进邮箱，虽然不确定它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却依旧松了口气。
[那，再见了]
冲着你的居所和我的故乡挥手，东条希这个人，消失了。
直到现在咱才和故乡的人联络，父亲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悲喜，仿佛他的女儿离开的不是五年而是五天。
但咱却，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联络。
而现在，咱怕是要死去了呢。
不过咱很高兴，能够死在战场上，而不是一辈子做一个被囚禁的金丝雀。
如果没有遇见你，咱的命运大概是无趣而固定的吧。
所以谢谢你。
还有，我其实一直......
没什么，如果我们能重逢的话，那时咱大概有勇气说出来吧。
咱果然，是个和你一样的笨蛋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