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方死亡
天空竞技场库洛洛跟伊路米打了个照面，额头绑着白色绷带的青年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哟。
嗯，面无表情的长发美人冷淡地擦肩而过。
请吉塔喇嘛先生去停尸房等候，请吉塔喇嘛先生去停尸房等候…
广播里冰冷的女声重复着单调的句子，伊路米来给西索收尸。

2. 恨意
停尸房里的尸体不止一具，刚才的战斗想必非常激烈。
眼前的尸体全都血肉模糊不辨面容，伊路米凭着直觉走向并不起眼的角落。
应该就是西索了，伊路米看不到涂着油彩的红发变态，根据身体比例和模糊的身形正确地下了判断，死成这样，你满足了么？
您就是吉塔喇嘛先生么？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伊路米偏头看向身后。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看到伊路米的样子也被吓到，与名字不相称的美丽，没想到西索的家属这样好看。
伊路米并没有给予她太多的注意力，转头继续研究西索身上的伤势。
领路人关西小姐为工作而来，并没有被美人忽视而生气，清清嗓子职业化地向伊路米介绍:
这些手续需要您去办理一下，是针对死者西索先生的相关处理权决定，您需要核实身份并填写相关表格，这是流程图，我会带领您完成这些流程……
天空竞技场规定，战斗前必须签署死亡协议，并在死亡处理一栏里填写移交人。一方死亡，尸体处理及财产处理可以交由家属决定，此栏空白则视为交由天空竞技场自主决定。
西索签署的死亡协议，死亡处理那栏从来是空白的，这次…
真是，明明填在亲友栏手续会更加简便。
家属一栏里龙飞凤舞地写着伊路米的化名，黑色的猎人文字涂写在乳白色的A4纸上，潇洒的笔迹依稀透出那人张狂的模样，伊路米，我们来玩个游戏…
那这个游戏也未免太无聊了。
他
没有动用念针操作办理员，伊路米耐着性子一点点通过繁琐严格的审查程序，玩游戏我可从来不会输…
死者家属接待处，办公室主任憋得满脸通红，把桌子拍得震天响，对面的黑发美人一脸淡定，一副你不信没关系，我们可以讲道理的样子。
凭借多年的职业素养强压住破口大骂的欲望，不想跟面前的美人动粗，主任打算晓之以理——
单看你的长相就知道你是家属？不，我做不到，你必须给我证明………不，不是，这不是我能力不足的问题，你知道规定，必须给我相关证明………不，不，我当然看得出，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等一下，我是说，你的长相跟他是家属相这点我知道，但是，你得有证明………对，我知道家属相，你得………好的，你是家属，但是………对，明知道是家属还要证明的确有些死板，但是规定………是的…规定确实有不合理之处，但是………不，不是……好的，我们会改进的………
最后，没有任何证明的伊路米心满意足地拿走了所有手续…
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出现在西索面前，伊路米并没有感到多么愉快，他还是不太习惯西索这样狼狈的样子。
领路人小姐终于不再盯着自己看开始检查手续表，伊路米瞪着猫瞳，盯着西索出神。
在门口遇到的男人，黑色大氅被侠客抱在怀里，身上的衣服干净整洁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换过；额头重新绑上了绷带，还是记忆里少年的样子；面色平静，呼吸和缓，走路的姿态找不出一丝缝隙……
库洛洛的冷静从容从未变过。
西索，你满足了么？
窗外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听起来像是魔鬼的呜咽。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纸页翻动带出的细微的摩擦声。空气里还是那股讨厌的血腥味。
伊路米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3. 疼痛
别人都说伊路米是个没有感情的孩子，连家里人都这么认为。伊路米并不打算解释。
他也有着充沛的感情，只是太过理智，不论发生什么事，大事或小事，等分析完利弊考虑好应对措施后，表达感情就变得很多余了。
我不是已经完美地处理好了么？
伊路米很困惑。
哭泣，嘶吼，流泪，歇斯底里…
事情真的严重到这种程度，发泄这种情绪的时间来考虑解决措施不是更好么？
比起应对各种不确定的风险，早些察觉到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不是最正确的做法么？
为什么说我可怕？
小时候的伊路米不懂，现在的伊路米好像懂了，又有些不懂。
你懂么？
伊路米看着西索的无名碑，出声问他。
碑上不写名字是伊路米的创意，他很自得，西索仇家不少，万一哪天不在有人来撅骨刨坟的，他还得费劲再把他埋进去。
只有伊路米知道这里埋着西索，最近他闲来没事就来看看他，跟他说会儿话。
天空又在飘雨，细小的雨丝冰冰凉凉，落在身上很舒服，是西索手指的触感。
伊路米好久没有跟人做过了，突然有点想。
等会儿让梧桐帮我安排几个干净的人好了。
你死了也挺麻烦的，毕竟从事高危工作，固定床伴可不太好找，你说呢？
起风了，树叶夹杂着雨丝碰撞在一起。
伊路米很想再听听西索的声音。
两人在一起西索才是话少的那个。总是自己在说，旁边的西索只顾着玩牌，但伊路米知道西索在听，他很认真地在听。
现在他也在听。
哦呀，原来伊路米的感情这么充沛呢~
这种话，应该不会再听到了吧…
这是在西索家里的大床上某次运动结束后，伊路米突然抱住西索时西索说的话。当时这个举动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那个时候，可以用温柔来形容么？西索看着自己的表情。
那个时候，可以用珍惜来形容么？西索把自己搂在怀里的动作。
缠绵悱恻的吻。
西索温热的胸膛和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心脏，以及，伊路米你真是个迟钝的孩子，吐在自己耳边的话语。
是梦么？
不是么？
声音怎么远去了呢？
雨变大了。风在喧嚣。灰色的雨幕笼罩天地，偶尔夹杂着电闪雷鸣。
西索。世上净是些烦闷无趣的事情。
生命的意义原来在于脆弱。
原来伊路米的感情这么充沛呢～
耳边的雨声可以将世界吞没。墓碑在视线里渐渐模糊。
你真是个迟钝的孩子~
伊路米弯腰捂住心脏，他开始觉得疼了。

4. 牵扯
伊路米跟西索在酒店里玩纸牌游戏，两人在比赛搭扑克牌，谁搭得高谁赢，比赛结果决定床上位置。
真是一个科学又亲切的比赛方式！
大家凭实力取胜，赢者满意，输者也不会有怨言，下次还有翻盘的机会。此外，扑克牌可以就人取材，充分体现了cp特色，可谓是好处多多，乐趣满满。
什么！猜拳？不，那太草率了！伊路米跟西索不会用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方式，他觉得只有弟弟那个年龄的人才会这么干。
伊路米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现在，这个成熟的大人马上就要输了。
事实上，搭纸牌游戏伊路米从来没赢过，输了几次后伊路米发现西索伺候得挺舒服的，也就懒得再跟他比了，一般来了就直接做，完事了就干脆利落的走。
这次可能是无聊了，想再比一把。
比之前伊路米就知道这次的结果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西索也是这么想的。然而没想到天公作美，就在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西索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把西索的牌塔给震倒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嘛，没办法哟，我可是很讲信誉的呢，我先洗好了～
该沮丧的人满脸笑意地甚至迫不及待地样浴室走去，该高兴的伊路米也没有想象中兴奋，反而奇怪地瞪了西索一眼。
特别关注呢西索，谁的消息？
一个未熟的苹果而已，我们赶紧做正事吧~
库洛洛么？
呃，哈哈，不是哟，可以给你看哦~
不了。
哦呀，伊路米这么信任我~
反正你也会用奇怪的念能力改成别的什么。
……怎么是奇怪的念能力，明明有很好听的名字，叫轻薄的假象啦~当初在流星街我还请你吃过呢！
西索，我没在流星街见过你，你请的库洛洛吧。
哦呀，那是我记错了呢~
……
空气直坠冰点，气温陡降，西索仿佛看见了空气里凝结的冰渣。
伊路米没有看他。
他没有念能力了，找你应该有什么要紧事，你先看看。
伊路米，你担心他。
那人没有回答，慢慢站了起来，柔顺的长发垂在腰上，本该在床上的两人，现在隔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西索，你真的只是想跟他战斗么？
想了这么久的苹果不能破坏，多无趣~
西索玩世不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等着伊路米做出选择。
那人拢了拢长发，走向门口，他打开门，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夜风阵阵，伊路米的尾音在冷风里飘散。
西索，那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5. 与爱无关
最近伊路米老往天空竞技场跑，没办法，谁让傻弟弟跟那个愣头青跑了呢，伊路米急得一个头两个大，要不是念针还在，他一定立马把奇犽带回来，哪怕跟父亲对着干。
这不，听说奇犽要去200层了，不方便露面的伊路米赶紧挟了西索来帮忙。
“你的苹果要烂了。”
“嗯？”
滚蛋，你自己的苹果不好好看着还敢跟我'嗯'！
“他们要去200层了，你爱来不来。”
说完这句伊路米转身就走，坚决不给西索反应的机会。
“哦呀～这可不行，太早了…”
听到西索用专属的欠抽语气说着话，伊路米感到身后果然有人跟上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有了西索好办事，这种红脸角色让他来再好不过了！
…………
好一番折腾，总算是把念基础搞定了。可是弟控伊路米还是没舍得走，他还不放心让奇犽跟念能力者交手。
暗中观察的这几天，伊路米理所应当地霸占了西索的房间，还有那张大床。
“我要在这里住几天，没问题吧，西索。”
“哦呀，伊路米我可是随时欢迎哦~”
“那可太好了，你没事就出去吧。”
“……”
西索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石化的时间没有持续太久，实际上只有短短一瞬，他感觉不能让伊路米牵着鼻子走，不然以后他的威严就提不起来了。
他沉默了一会。
陡然安静的气氛让伊路米有点紧张。
他只是开个玩笑，自认西索不是个没有幽默感的人才会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没想到冷场了…
……居然冷场了
伊路米瞬间感到挫败…他本以为自己很有搞笑天赋的…
他默默打量着坐在床边的西索。
西索嘴角上不见了常年挂着的坏笑，一同不见的还有他那总是莫名其妙的好心情。那种非常特别的好心情一度让伊路米认为西索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难道我说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话吗？
伊路米仰头做思考状，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摊开双手，伊路米反思后还是感觉这不是自己的错。
嗯…一定是西索出了什么问题…
相比之下西索就没想太多，他只是在思索如何保住自己威严的屋主身份，想得太入迷了一时没做好表情管理。
然后，西索得出了结论。
长相帅气的红发男人一把将床上的美人搂进怀里，借着惯性双双倒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大床上。
没有了往日的油彩遮面，西索红色的发丝垂落在伊路米脸上，痒痒的，伊路米瞪着漆黑的眼睛眨了两下，老实地待在原地，没有用力突破西索强势的怀抱。
墨染的发丝散开像绸缎一样铺在身下，伊路米柔顺乖巧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张可以为所欲为的许可证。
西索看着身下美丽的伊路米，他确实被勾起兴致，而且伊路米这么乖顺的样子可不多见…怎么看都不应该放过这个机会，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西索想，有个苹果熟了，差不多要去摘了他…
然后事情总算又回到正轨，西索本来就是打算洗完澡后出门办点小事，就算再微小，一切无关要紧的杂事都可以往后拖，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罢了……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西索并不在意这些。
他在意的是更值得在意的东西。
伊路米看着西索不管不顾地穿上衣服走了出去，好像挺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分出时间去做个发型，化个妆…
伊路米挺好奇西索出门要做什么，可眼下他实在分不出心。
刚挑起欲念就被放鸽子的滋味真的不怎么好受，尤其对伊路米这种禁欲系的人来说。他感觉自己肚子里被人放了一把火，烧得五脏六腑都焦躁起来。
喉咙干渴得难受，他从床上爬起来倒了一杯水，透明的玻璃杯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的光。
水是凉的，杯子也是凉的，伊路米握着杯子的手也一片冰凉，他一连喝了好几杯，停下来看着手里的杯子发呆。
房间里冷冷的，窗子开着吹进冷风来，淡蓝色的窗帘轻轻地飘。
伊路米打算去见一见老朋友。
………

西索到达目的地后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时机把握得刚好，两人一拍即合，甩下一脸气愤被放了鸽子的第三人，马上去柜台签署了协议书。
“西索，原来你这么想被我打败啊——”
“哦呀~看到你如此自信我就放心了，可不要让我无趣~”
“哼，等你死的时候，一定非常有趣——”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西索笑着挑他一眼，摆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从他身旁走过，步伐轻快了不少。
怎么办？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西索拿出扑克牌熟练地摊开、收回，他好想现在就把苹果捣烂，捅碎了生吞下去，这个苹果他可是等了好几年才找到最好的时机去摘取。
何况，他斜眼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板，这场战斗还可以成为促使另一个苹果快速成长的营养素，效果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再打一场——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西索沉浸在异样的快感中向房间走去。
房间里的人已经不见了，西索为伊路米留了门还有窗，他坐在床上玩着扑克牌。空气被冷风吹得像是秋天一样，温度在晚上降得很低，伊路米还是没有来。
“那么——”
西索收了扑克牌看了一眼泛白的天空，黎明时分的光景，天色半黑不白，朦朦胧胧还挺有意境，心情也会受些影响。
他想起跟伊路米一起度过的那些黎明。
那时候房间里是温热的，因为有两个人。
两个人的体温和味道，交杂在一起就变成他从未拥有过也不想去拥有的东西，一种会让他从暴虐中冷静、从狂热中舒缓、从半漂浮的位置安稳落下来的东西，那是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创造出来的。
它比“人活着就要呼吸”还要执拗，比“不吃饭就无法生存”还要不讲道理，就连上帝也无法改变——
必须要两个人才行。
西索对这种没道理的事情完全没办法，他连伊路米的歪理都对付不了，他只能缴械投降。
活动着身体走出房间，西索的骨头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他拉开门，伊路米刚好下了电梯走向门口，他让开门，面无表情的伊路米侧身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
伊路米置若罔闻，四处转着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上面的楼层里有你认识的人，你是从上面下来的？”
几乎是以肯定的语气说出来，伊路米不理，只顾简单地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
“你在谁那里住了一晚？”
伊路米四处打量着，看看还有什么遗漏，他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在小小的背包里有序地排列着。
“你要去哪？”
西索从来不会问伊路米要去哪，现在他在伊路米的行为中隐约察觉到某些自己往日疏忽的东西，因为不去注意就没有深入去想。
西索敢肯定，那绝对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他感到有点焦躁。
“你认识的人是谁？谁在这里？伊路米，回答我——”
“与你无关——”
伊路米终于开口，他冷静地将西索一连串的提问打发掉。
他看着表情复杂的西索又重复一遍。
“与你无关——”

6.到死都没能说出口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在爬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山。
路很难走，山又高，前方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也完全不清楚。也许永远不会登顶，也许登顶后的风景并不美丽，可就算这样我还是不停歇地往上行进，一点点，一步步，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来。
为什么呢？
并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非要给个答案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冲动吧，从尚还温热的血液里传达过来，身体下意识跟随指令行动，这是人类无法抛却的，活着的理由和意义。
周日下午一点。
「呵呵，小哥是特意来爬山的？」
一脸慈爱笑容的白发老人对着靠窗而座的年轻人问道，此时由枯枯戮山通往市区的旅游巴士正在启动，听到问话后伊路米从窗外开始旋转后移的树木上收回视线，对焦在身旁瘦削苍老但精神矍铄的老人身上。
「是啊，只是没想到从山脚开始就已经是揍敌客的私人领土，结果白跑一趟」
「哈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枯枯戮山本就是他们世代居住的地方，很少有人为爬山而来，来到这里的都是想看看"那些人"的好奇分子，你可以看看，是不是只有小哥你背着这么大的登山包」
伊路米睁着漆黑的猫眼很捧场地四处看了看，车上的游客看起来都是没有危害的普通市民，适逢周末他们便携家带口来这里游玩；还有很多特地赶来的外地人，看起来也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现在是安全的，这个认知让伊路米暂时放下心来。
「确实是啊，大家只是带着普通的旅行包而已，像我这种连帐篷和登山棍都备好的奇葩就我这一朵啦」
「哈哈，你这个小伙子真有趣啊，是外地的吧，不嫌弃的话下车后跟老头子我去喝一杯怎么样？你可别看我人老就认为我没用了，多年的阅历可不是白长的，不是我吹，这一带没有比我更熟的了，什么店好吃不贵，什么旅馆干净价廉，嘿嘿，门儿清」
「您说的哪里的话，我可是求之不得……」
大概是谈得来吧，自称无所不知的老人越说越兴奋，伊路米都不太好意思打断他了，好在后排新加入话题的青年人吸引了老人的注意，两人相见恨晚地谈天说地，暂时把伊路米忘在脑后。

【收件人:红发变态
遇到了麻烦，见面详谈，来✘✘✘，刚被介绍的新店，地点未知，自己找来，不见不散。】
编辑好短信，伊路米按下"确认"键，等"信息已发送"出现又消失后，他迷茫地看着手机渐渐出神。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一家人聚在一起商讨的结果，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之后得出的结果，果然是这样吧，被诅咒了。
——特殊的念能力者的诅咒。
不单是失去念能力的问题，显然要比这严重的多，体力、耐力、野性嗅觉以及身手灵敏度全部受到影响——被神秘力量所诅咒的揍敌客，现在只是没有半点武力值的普通人而已。
脆弱，无力，任人宰割……啊，已经跟鱼肉没有区别了。
伊路米心血来潮给西索追加了一条信息，他每一个字都打得非常缓慢，好像在筹建一座艰难的工程。
【西索，我跟鱼肉没有区别了】
犹豫着按下确认键，伊路米睁着无神的黑瞳看向车窗。透明的玻璃后面是受车速影响连成一片的树影，那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很快被前进的汽车甩在后面，它们在污浊的尾气中呼吸，遵循着身体里的冲动无辜地把枝叶伸向天空。
「伊路米，现在只能拜托你了」
「找到亚路嘉，他的力量是最后的希望」
「是你的话，一定躲过奇犽在亚路嘉身上留下可以联系到你的东西，尽快找到他」
「这件事情如果传出去，揍敌客必会遭到血洗，单依靠管家们的力量是不行的，这座山很快会被攻陷。没想到立场完全颠倒过来，我们揍敌客会处在明处，伊路米，行事务必小心」
「身受诅咒的好像只有处于枯枯戮山的我们，柯特大概是被旅团保护着，完全联系不上，到底有没有出事就不清楚了；奇犽好像没事也可能出了大事，不然那个离家出走的肯定得打电话回来，现在也完全联系不上；要是…要是那个怪物也中招了，我们揍敌客可能要……大哥，只能拜托你了」
所以，就变成这样了。
伊路米头疼地揉揉眉心，心里忍不住开启吐槽模式。
没想到我一个早被定性的反面人物也能扮演"拯救角色"的大英雄，这种麻烦的事情不应该由弟弟或者他那个笨蛋朋友担纲，让我来真的没关系？
他转念一想，救一个揍敌客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于非命，这样算来，他伊路米手上还应该是布满血腥。
「是不是啊，小哥？」
「是啊，您说得一点没错…」
鹤发童颜的老人精气神十足，跟后排的青年人聊开了还不忘时不时回头照顾一下伊路米，巴士里的气氛被三人带动，在午后温暖的艳阳中大家其乐融融往市区驶去。
融入人群跟游客一起行动来模糊行踪。伊路米打算先以这种方式混进市区，再借西索之力找到亚路嘉。只身一人离开铁桶一般的大本营，看似他的行动是最危险的，可伊路米很明白，留在枯枯戮山担任诱饵角色的家人所面临的危险并不比自己少一分。
四处受敌，退无可退。
——绝路。
恐怕揍敌客的历史就要结束了，伊路米脑子里突然蹦出这种泄气的念头，它支配着伊路米的不安，妄图使他沦为恐惧的奴隶。
在此之前至少保证奇犽活着，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也没关系，至少他要活下去才行。为此，伊路米早就准备好牺牲自己的全部。
——TBC——

本来事情比较多，说实话这个坑都快被我忘了（惭愧），被催更的话不写点什么又过意不去（论开坑人的自我修养），这次的文写得长了点，要分两次或者三次更完，我会尽快赶出来

下午三点四十分。
日头开始偏西，阳光早就不再闪出耀眼的白光，可蝉鸣未止，迎面吹来的微风清新怡人。
伊路米按照老人的建议将巨大的登山包寄存，之后便跟在他的身后向传说中的高雅酒吧进发。稍稍有些变装的伊路米把头发绑在后面，留下很长的马尾，现在随着他轻快的步伐马尾在身后微微摇摆，加上他穿着普通的运动衣裤，看起来就像一个刚刚步入社会的稚嫩青年。
「小哥平日喜欢喝点什么？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呀？」
「我这人什么都爱吃，喝酒但是不常喝，同学聚会的时候都是酒精饮料什么的随便喝点，不敢喝多，怕醉」
「哈哈，看小哥的长相就知道在那种场合肯定很受欢迎，怕是有不少女孩子想着把你灌醉吧」
「呀咧呀咧，只是女孩子就好了，乖巧可爱的女生怎么忍心拒绝，倒是那些男生也拼命过来劝酒，好像不喝就不给面子一样，让人头痛」
「可不是，这世道男人也不安全了，小哥你可得多留点心」
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老人回过头来给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伊路米瞬间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老人家您如此通透，有些人的酒确实不能喝，尤其是某些恶趣味的变态给你倒的酒。这种一开始就没有安好心的人满脑子都是黄色系废渣，他们在做出行动的时候，想的不是把你榨干就是要你把他榨干。
伊路米忙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一边跟着精瘦强健的老人在狭小曲折的胡同小巷里七拐八拐再八拐七拐，最后总算见到了传说本尊。
这种位置还真是出乎意料，那西索到底能不能找来？
伊路米感觉自己的前途迷雾重重，忍不住开始感叹前方的任重道远。
那家伙只要不被苹果引去注意力，找到这里只是时间的问题，在这之前，我得想办法在这里多留一会儿，伊路米心下想定，还是让热情好客的老人亲自挽留才好。
「来来来，小哥我帮你介绍，这里可是会员制的，一般人不能随便进来，等会让你沾沾老头子的光吧」
「那就一切拜托您了」
「哪里的话，我跟你喝酒我高兴，不喝到天黑可不算完，等会聊开了可不会让你轻易跑掉，做好觉悟吧小子」
「哎呀呀，还没开始喝就直接变成"小子"了吗，您的性格还真是说变就变」
「哈哈哈，你真是太有趣了」
下午四点五十分。
酒吧里人并不太多，格局正如老人所言，高档雅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店里还有驻唱乐队，演奏的曲目并不是劲爆的重金属或者流行歌曲，在温馨的氛围里缓慢流淌的是轻柔的民谣，略带沙哑的嗓音一直在耳边萦绕。
精神过度饱满的老人几杯酒下肚整个人都开始飘起来，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连话也少了很多，像变了一个人。伊路米喝下店长推荐的招牌鸡尾酒，度数不高，品质一流，水果的香味喝完后一直留在齿间舌畔，回味无穷。
现在伊路米并没有心思享受，他看着摆在面前的大大小小的由其他客人赠送过来的各类品种的酒，忍不住又开始头痛。
是太长时间没见到新面孔了吗？还是人以群分，这里的人都像老人一样热情过度？
伊路米礼貌地向赠送酒品的人一一点头致意。紧迫的时间在如梦似幻的酒吧里慢慢逝去，随着桌子上的酒越来越多，他的心越发焦躁起来。
怎么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就算人没有来，至少消息是要回的。他最好不是又要摘什么苹果来破坏气氛，如果不能好好看清场合的话，我一定要丢垃圾一样把他丢进焚烧炉里去。
伊路米思及此处实在气不过，抬起手边的几杯颜色艳丽的鸡尾酒一饮而尽，高脚玻璃杯啪的一声拍回桌面，把围绕在伊路米周围的想要过来搭讪的男男女女通通吓了回去。

下午七点三十分。
距离短信发出已过了六个多小时，西索没有半点回应。
酒吧外面渐渐下起迷蒙的小雨，天色昏暗，街头的几盏街灯泛出迷离的灯光，在水汽的折射下晕成暖黄的一团。
「嘟——嘟——」
电话声持续响起却未接听，伊路米漠然地听着电话另一端传来苍白的忙音，直到时间到头通话被机器自然切断。那声短促的断音在耳边不断放大，一同被截断的还有伊路米勉强维系的最后耐心。
那个**！
伊路米紧咬齿根，额头的青筋根根凸显，内心的愤怒喷涌而出无处发泄，他宛如困兽一般焦灼痛苦却找不到可以安心的落脚点，攥紧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
复古的门窗外面雨声连连，酒吧里气氛正浓，身穿各色服装的人们分成无数个小圈子表情亲昵地或说或笑，空气里溢满甜香，偶尔夹杂着淡淡的香烟味道，心情不好的伊路米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厌倦。
「小哥不太舒服吗？」
从半醉后就一直自斟自饮很少开口的老人突然出声，把伊路米吓了一跳。想到自己的脸色竟然难看到能被他人一眼发现，伊路米禁不住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顺嘴回道
「是啊，好像有点喝多了」
「要不出去透口气，老在里面闷着会更难受，唉，才这么几杯就不行了，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真是差劲」
「那就先失陪了」
「啊，去吧」
透过浮着花纹的着色玻璃，一眼就能看出酒吧的正门外没有任何避雨的空间，伊路米看着不大不小的细雨，略一思索还是推开门打算出去。
「从后门走吧」
「店长？」
「后门通达的小巷虽然阴仄，但是有一小块遮雨的雨蓬，透气的话，那里再合适不过了」
「好…好的，那就麻烦您带路了」
突然出现的店长还有店长的话，惊讶之余伊路米不知该如何回答，迷迷糊糊间已经顺口答应了下来。
管理酒吧的店长已步入中年，双鬓微微有些白发，可体格健壮丝毫不见老态，他迈出的步子强健有力，每一步都扎扎实实。伊路米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绕过凌乱的沙发座椅，穿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后厨，很快就来到那扇偏僻的门前。
「请吧」
店长亲自将门打开，动作彬彬有礼，这种对客人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伊路米有点难以适应，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点头道谢后抬脚就钻进雨里。
——TBC——

「店长，那个雨蓬……」
伊路米疑惑间回头询问，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一脸阴狠表情的店长站在身后正死死地瞪着自己，那张脸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
看来我对危险的直觉还未完全失去，伊路米快速分析目前的身体状态，冷静问道
「终于要出手了吗？」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被看穿也没有半点惊慌的店长意外的从容，明明只是个不知杀人为何物的普通人，伊路米心想，却带着杀人的觉悟。他不明白店长这种等同于赴死的行为，或者说，他搞不懂这个平凡的店长是如何参与到对揍敌客的诅咒中的。
诅咒显然不是这个没有念能力的中年大叔所做，本想放长线钓鱼，伊路米现在却没了章法。麻烦了，他忍不住扶额叹惋，这种情况就像中学生无端卷入了黑帮斗争里，搞不清楚状况的店长就是那个倒霉的中学生，伊路米甚至觉得跟随自己仅剩的直觉来到这里，结果很可能是完全搞错了方向——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跟揍敌客的诅咒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不是太偏，现在还可以修正，伊路米思索着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抱着试一下也无妨的心态冷声道
「给你一次机会，说出幕后的主使人，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些」
「死得轻松？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阴郁的店长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他把嘴开到最大，仰起头没有半分形象地大笑起来。这笑来得反复、冲撞、跌宕，他不可控制地笑个不停，笑得如此突兀、如此疯狂，好像全世界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东西了。
笑声持续的太久，到最后反而带出几丝悲凉，双鬓染上白霜的中年男人摆正脸庞，眼里早就盛满泪水，那隐藏在喉咙里的呜咽，伴随着冰冷的雨水透出难以言喻的哀伤意味。
「主使人无非我们两个而已，有人比我还想要你死」
「什么？」
咚——
后脑遭受到猛烈的重击，伊路米完全没察觉到背后有人出现，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重重地摔倒在肮脏的水泥路面上。
「怎么是你」
出现在伊路米背后的正是那个瘦削的老人，他沉寂地立在黑暗里，满头的白发在微弱的光亮中泛出诡异的银光。
「那孩子……久美子……是无辜的」
沙哑的嗓音艰难地传过来，老人开口，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伊路米头痛得要死，他捂住不断流血的伤口，挣扎着想从路面的脏水里爬起来。
「她从小就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父母，我一点点把她养大，怕她没有爸爸会受欺负，怕她没有妈妈会委屈，可是啊……她……她……」
老人哽咽着说不下去，他捂住心脏大口呼吸，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
「比起为自己失去的感到痛苦，她更担心的是失去亲人后变得孤独的爷爷……我只是个没用的老头子，我……让她担心，从小就用自己的方式为我担心……出门一定要牵着我的手…跟我说爷爷不要走丢……外出打零工回家晚上一定灯火通明……她是怕我找不到回家的路……长大了过生日的时候不是跟朋友一起……却留在家里……她那么担心我一个人会感到寂寞……去店里遇到好吃的一定……要给我带一份……不管被怎么为难总是对我做出笑脸……遇见喜欢的人……喜欢的人……结婚……要结婚……因为要跟爷爷一起住……而分手……有三……三次……说……要一辈子陪着我……最后啊……开心地跟我说要结婚了……说要把未婚夫带来给我看……说一起……一起过下去……一辈子在一起……我……毕生所愿不过是看她穿上婚纱……把她送到能照顾她的男人怀里……这样我死也能瞑目……可……是……被你——被你——我可怜的久美子——我的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人断断续续地诉说着，那张写满了痛苦的脸上老泪纵横，从那双刻着恨意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在雨水的掩盖下早就分辨不清。被悲伤和愤怒吞噬的老人就像是一只保护幼崽被激怒的野兽，他操起手里的木棍，在伊路米勉强支撑爬起的时候，照着他的胸口全力击下。
刚被打中的后脑仍然流血不止，从脑后不断传来的尖锐的疼痛让已沦为普通人的伊路米无可招架。他双眼微微眯起，模糊的意识却看不清对面人攻击的动作，只感到胸口一痛，随即被身前的大力击退数步，直往酒吧后门方向摔去。

店长不知何时已拿出了准备好的铁棍，他身上溢满无可抵挡的暴虐气息，衣袖半挽，露出结实的手臂线条，肌肉紧绷，蓄势待发，他死死地瞪着被击打过来的瘦长身影，手上的青筋爆出，咚——沉闷的声响过后，伊路米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更为巨大的力量击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已经飞扑出去重重砸到湿冷的路面上。
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肋骨已经断了三根。
店长活动着手腕，操着不急不缓的速度款款走来。伊路米趴在地上，因疼痛而意识涣散，朦胧间清晰地听到了从身后传来嗒嗒的皮鞋踏地声。他因为剧痛而思考不能，所有的神经都在接受刀片的凌迟，断掉的肋骨好像扎进了肺里，每呼吸一次都能从嘴里喷出血沫。脑袋昏昏沉沉又痛得要命，他强忍疼痛艰难问道
「你们两个……做不到……还有谁」
「还有谁？」店长低声喃喃重复一遍，他抡起棍子摸黑重重砸下去，伊路米仿佛听到了自己腿骨折断的声音，他张嘴又溢出几口鲜血，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店长迷茫轻飘的低语「有的话，也无非是想要你们死去的可怜人罢了，坏事做尽，死在这里，是你咎由自取」
「我可怜的久美子…呜呜……我的好孩子……呜…还给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一个人沉浸在浓重的悲伤里，老人瘦削单薄的身影在黑暗里弯成月钩状，他把脸埋在苍老的手掌上无助地哭泣，四处乞求，期盼自己宝贝的孩子能回到身边，然而一切都是枉然。
「她女儿的结婚对象就是我儿子，跟那个可怜的老家伙一样，我也在家里等待着，等我的孩子把中意的女孩子领给我看，等着等着，等来了警察的死亡通知书」
他放任老人在一边哭到抽搐，自己一个人也拼命举起棍子砸下去，他看着伊路米挣扎了几次再也爬不起来，血水混着雨水一直流淌到远方路口处。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停下来仰天深深地呼吸，继续用缅怀的语气诉说着，然而伊路米在接连收到头部重击后，已经很难听清了。
「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这种话骗不了我，他也不信，我跟他散尽家财寻找凶手，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们什么也不怕……」
机械地挥舞着手里的铁棒，雨水打在地上噼里啪啦作响，雨越下越大，澎湃的雨声遮掩伊路米骨头陆续折断的声响，血水被雨水一再稀释，沉积在肮脏的泥土里，看不清原本的罪恶色彩。
「你知道吗？」高强度的持续挥棒，即使是身体强健的店长也渐渐感到后力不足，他把铁棍支在地上，弯着腰大口喘气，他迷茫地看着前方，好像在跟看不见的人对话。
「有多少人想要你们死？我也被吓了一跳，但那都不关我的事，只要给儿子报仇就好了，他们要做什么都无所谓……也许吧，我们两个被利用了，可那又如何……只要你死就好了，除此之外你的家人会怎样，那些人会怎么做，这都无所谓……」
「那个老家伙啊，在来这里之前还开心地打来电话，明明每次从枯枯戮山回来都会一脸阴郁地不说不笑，可是却很开心的样子」
店长回头看了一眼哭泣的老人，那个苍老瘦削的背影隐没在黑暗中留下一个佝偻的剪影。他顿了顿，怀着沉痛的声音继续道
「在电话说好像久美子又活过来了，有个人想带过来给我看，说自己的孙女回来了，那么开心地笑着……」
「所以，杀手先生，你在杀人之前也是这样迷惑他人的吗？在别人放松警惕的时候取走性命，就像取走寄存的货物那样，没有任何迷茫和犹豫吗？」
「你也是人之子，也会成为人之父，你当真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人性吗？」
店长沉闷的声音混杂在凌乱的雨声里听不真切，伊路米的意识渐去渐远，他全身酸痛，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浮在空气里忽上忽下。
这下真是麻烦了。
已经产生幻觉了。
再不动起来的话，真的要在这里结束了。

这样想着，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甚至连仅剩的意识也要散去，他的思绪控制不住地越飘越远。
「仇恨可以使人类变成魔鬼」
席巴突然对小伊路米说道，那时候基糜还没有出生，他们宛如一对普通父子，假日野餐一般坐在翠绿的草地上，庭院里的苹果树开满了白花，他是席巴唯一的儿子。
「那爸爸，我要怎么对抗魔鬼」
「力量，伊路米，变强吧，力量可以碾压一切」
父亲宽大的手掌伸过来，在小伊路米的头上揉了几下，算不上温柔的力道，小伊路米被那个粗暴的摸头方式推得东倒西歪，把想要说得话吞进了肚子里。
「没有力量的时候，我要怎么办」
他没有问出口，也没有任何人来回答他。时间像流水一样逝去，伊路米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直到
「没有力量的伊路米呢~好想看~」
那人带着一如既往的轻挑语调，没有半分正经地敷衍道。
还真是没有任何变化——伊路米对这种不上不下的答案感到不满，他有点后悔问西索这种问题了。
「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那人笑成眯眯眼，挨过来把伊路米圈进怀里。
「我可是正在追求你的关系，英雄救美好像也很不错的样子~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收起调笑的表情，用严肃认真的语气又重复一遍
「让我来保护你」
伊路米第一次尝试这种被人保护的姿态，他安全地待在西索结实的臂弯里，静静听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回荡。伊路米的脸色不受控制地慢慢升温，那声音仿若有一股魔力，让他的心跳在这种缠绵的温度中渐渐地加快，加快……
「我也是」
伊路米回头给他一个柔软缱绻的深吻，轻声回应道
「我也会保护你」
场景再次切换，转眼就来到了那座荒山。
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在爬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山。
那山是一座荒山，到处都是裸露的黄土和赭石，在这里几乎看不见树木，绿色少得可怜，就连脚下的野草也只有干枯的黄色。
时间永远都是正午，烈日当空，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我只是漠然地迈步前进，体力渐渐流失，山顶却总是遥不可及。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停下来，甚至一声抱怨都不曾有过，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一种冲动吧，从尚还温热的血液里传达过来，身体下意识跟随指令行动，这是我无法抛却的，活着的理由和意义。
「我爬不动了」
「什么？」
殴打的动作一滞，感觉好像听到什么声音的店长稍稍停下动作。
雨声，轰隆的雷声，老人悲痛的哭声，棍棒掉在地上尖锐的金属声，隔着几个胡同的街道上汽车飞速驶过的摩擦声，微弱的鸣笛声，发动机的轰鸣声，酒吧里的音乐，谈笑声，杯碟碰撞声……伊路米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背景里。
「我说你啊」
店长弯腰把铁棍捡起来，金属的一端敲在地上，当啷——在小巷里清脆的响了一下。
「资料里说是抗毒体质，我还不信，在里面加料加了不少，说起来你真是命大……不过……很痛吧，应该会痛得想把肝脏都呕出来……知道为什么要用棍子吗？」
他用手里的铁棍使劲碾压着伊路米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的手臂，狠声继续道
「你知道厨房里刀子有多少吗？不行啊，刀子是不行的，你必须深刻地体会这种痛苦才行，我跟他啊，可是日日夜夜忍耐着比这痛一百倍的苦楚咬牙挺过来的，这份痛你给我原原本本地吞下去——」
店长抡起胳膊，手中的武器在空中划出半圆的弧线，金属棒带着强大的力道打在伊路米身侧，顺着惯性，他整个人从地上飞起来，结结实实地撞在左侧的墙壁上，咚的一声巨响后，他迅速地掉下来，砸在酒吧放置的破旧木椅上，木椅应声碎裂，伊路米重重摔回地面。
【我爬不动了】
伊路米很想跟西索说这句话。
其实什么都不说也好，他只想再听一听西索的声音。
他大概想明白了，揍敌客真的迎来了结束。
那些联络不上的人，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
柯特也好，奇犽也好，还有留在枯枯戮山的人，大概已经没有活口了吧。
那西索呢？
是我害了你吗？
你已经死去了吗？
「我跟他，还有无数被你所害的无辜人，不，被你们——被你们这些刽子手所害的无辜人，是依靠什么活到今天的？」
原来你已经死掉了啊。
「因为恨啊——」
饱含恨意的最后一击，捶打在受伤最为严重的头部，店长用尽身上最后的力气，力道大到恨不能将伊路米的头骨敲碎。
结束了。
什么都结束了。
伊路米在最后的最后看到了西索的幻象。
「我说啊~差不多也要把关系定下来喽~」
「这样好不好？」
「如果我把伊路米好好保护起来的话，伊路米就跟我告白好了~」
想告诉你的，真正想告诉你的。
「跟我告白吧~」
好啊。
「跟我告白吧~~」
是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