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军官握着茶杯的手是紧了再紧,但却始终没有将茶杯弄碎。年轻人的那句话出口之后,牢房重归于寂静,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表面看起来悠闲喝茶的人,还有内心里胆战心惊的人,实则注意力全在刑架上的年轻人身上。直等到最后一滴茶也消失在茶杯中,军官才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过帽子扣在脑袋上,转身向牢房外面走去。当他经过看守牢门的士兵时,声音平淡的吩咐道:“继续审吧,但如果十天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就归还他的一切物品,给他把伤口处理好,送他离开。”
刑架上的年轻人意识模糊的听到有人说话,想要努力的去听,但是他刚刚把头抬起来,对面的声音就停止了,在他看来简直短到令人质疑。军官推开牢房的大门,突如其来的阳光刺的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等待适应,这期间他又听到了回荡于长廊中鞭子划开皮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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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府的书房终于迎来了清晨的阳光,柔和的洒在房内的每一个角落,经过了一个夜晚的暴雨,空气有些许潮湿。在张启山的面前站着,管家的背微微弯曲,以此来表示所带有的恭敬,但是不可忽略的是在外人看来他身上还是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虽不及作为军人的张启山——让人只想敬而远之。管家手里端着张启山今天的早餐,正当他想劝劝佛爷再吃点饭时,门口传来了一声略显焦急的通报声让他不得不收回快要出口的话。喊报告的人就站在门外,身子笔直,身着军服,但却面色忧虑,双眉紧蹙。
“说。”张启山继续忙碌着手中的工作,随口应下了门口之人的请求。“佛爷,今早亲兵例行巡查时,在城南的桃林里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核对了身份,就是离其不远的南街那家小酒楼的老板和伙计。”张启山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人,随手口了笔盖儿,身子向后靠了靠,陷进宽大的办公椅。他记得原先有时张副官在过节的时候会被手下的兄弟们拽着去那儿喝酒,求个清净,也图个热闹。
“不必查死因了,通知家属,归还尸身,你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下去吧。”三人沉默良久,终究是张启山打破了寂静,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用不大的声音吩咐道。管家将张启山的动作尽收眼底,他知道椅子上的人是有些累了,犹豫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饭菜,累了是应该休息,可是也不能不吃饭啊。正想着突然感觉手上一轻,就见张启山夹着煎鸡蛋就要往嘴里送,正赶上门外的军官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就在管家的纠结着要不要将饭热一下的过程中张启山吃完了,他松了口气,端着盘子就退出房间,顺便帮张启山带上了房门。他看了一眼军官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知故人何处去,徒留新人绕身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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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启山于你是上司,是长官,你可以为他付出一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于他而言,又算什么?他甚至都没有派人去找你,你这样做值得吗?”牢房的看守之人都有点同情这个刑架上的年轻人了,换做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同情这个感情不知所踪的人吧。昏暗的牢房内早已多出一个人,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不去打扰那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他的笑依旧那么灿烂,给牢房带来了些许阳光般的温暖。同时让人感觉仿佛此刻被绑在刑架上的人不是他,被酷刑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不是他,被那个冷漠的长沙布防官身边新的副官替换掉的人也不是他。
“放他走。”良久,军官开口了。他听到了四个字,从一个虚弱的人口中说出,却在进入他的耳朵时给他了巨大的震撼,他听到他说:他不需要。军官忽然有一种敬佩之情,这几个字在他看来,字字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