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真的猛男,敢于直面恐怖的法器,敢于正视淋漓的符咒。这是怎样的山炮者和行为艺术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为庸人设计,以时间的流驶,来洗涤旧迹,仅使留下淡红的血色和微漠的半魂魄。在这淡红的符咒和微漠的法器中,又给鬼魂暂得偷生,维持着这似人非人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样的世界何时是一个尽头!
我们还在这样的世上飘荡着;我也早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离三月十八日也已有两星期,忘却的救主快要降临了罢,我正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
三
在二十余被害的冤魂之中,张君行君是我的鬼友。鬼友云者,我向来这样想,这样说,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我应该对他在讨债之前惨死感到欣慰。他不是“打死也不还钱的我”的鬼友,是为了占便宜而死的中国的怨鬼的代表。
他的姓名第一次为我所见,是在去年夏初冬璐女士做讨命公司老总的时候,开除公司里六个冤魂自治会职员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就是他;但是我不认识。直到后来,也许已经是阿强率领尼姑和和尚,强拖出校之后了,才有人指着一个白痴告诉我,说:这就是张君行。其时我才能将姓名和实体联合起来,心中却暗自诧异。我平素想,能够不为法力所屈,反抗一法力广大的恶鬼的小鬼魂,无论如何,总该是有些桀骜锋利的,但他却常常呵呵傻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偏安于中大,赁屋网聊之后,他才始来看我的视频,于是见面的回数就较多了,也还是始终傻笑着,态度很温和。待到冤鬼路恢复旧观,往日的鬼魂以为责任已尽,准备陆续投胎的时候,我才见他虑及自己的魂魄,黯然至于涕下。此后似乎就不相见。总之,在我的记忆上,那一次就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