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霜和霾影在林间走着,潮湿而闷热的空气让点霜感到许些不适。
“知道吗,我很喜欢你,点霜。”点霜听到霾影轻微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当然,”她打着哈哈,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只能直视着前方,盯着远处一颗在树上摇摆的松子,“我当然也很喜欢你啦,我们的感情好到就像......就像同窝的手足一样。话说,我还记得毛团时的模样呢......要不然我们去树林吧,说不定那里罂粟会比较多.....”
她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搜刮着词语,前后不着调地一股脑儿说出。
霾影沉默地凝视着点霜装傻,似乎早已看穿了她刻意扭转话题的粗笨的伎俩。
他叹了一口气,那声气息就像微风吹进静谧树林撩起了叶子,扰乱了点霜的心绪。
“看着我。”他略微提起了一点声调。点霜惊讶地扭过头,对上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是灰色的,灰得就像后面那块框住他身形的天空。
怎么会有这么明亮的灰眼睛呢,点霜想。就像透过灰黑乌云的一道光,他本身就是一道光,让她感到相形见绌。
然而接下来的话根本容不得她再胡思乱想起来。
“我爱你,是想让你做我伴侣的那种爱。”
轰。
点霜感到脑袋中嗡得一声。思绪条理什么的根本就 不再存在。
是的,霾影在刚刚,就在刚刚,说他爱她。
她试图再次装傻躲过这一劫,但她立刻发现装傻没有用了,霾影灼热的灰色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这让她嘴巴干涩,丝毫发不出声音。
点霜再笨也不可能察觉不了霾影对她的心意,只是她一直装傻,不愿知道罢了。虽然她比霾影大不了多少,但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霾影是她的弟弟,她一直在享受着姐姐的这个身份,尽管是霾影一直在照顾她。她在刚刚已经想出了无数个借口,可现在,对着霾影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霾影为什么会爱上她?点霜陷入混乱。
论机敏勇敢捕猎打斗,她比不上朱雀羽。论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她比不上石榴歌。论外貌身姿,她又比不上雨步。她很普通很普通,甚至有些低微,有些傻气。她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在族猫梦想着成为族长时,她只想着怎么过好每一天。和朋友打闹,和长老唠叨唠叨,和学徒幼崽炫耀炫耀,傻兮兮地笑着,这就足够了。
而霾影呢,他是那么与众不同,成熟聪慧,懂得人情世故,在打斗捕猎和领导方面是一个天才。他在族群中很受欢迎,年纪轻轻却已受到族猫们的尊重,自然有许多母猫仰慕着他。
他为何要来自己这儿碰一鼻子灰呢?是啊,眼前的他太过闪亮,她只不过是光芒后阴影下的一粒灰罢了,自己根本配不上他。
颓废和自卑感铺天盖地地涌过来,蒙得她喘不过气来,这让她自惭形秽,在霾影的灼灼目光下的银白色皮毛如针扎般刺痛。
真奇怪,之前点霜根本不会想这种问题,可在霾影透露心声后,觉得自己低微的想法就立刻冒了出来。
霾影根本不知道点霜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世界,他看到对方地低下了头,不由得有些紧张。
“我一直把你当作弟弟......”良久,终于传来一阵细若蚊吟的声音,这声音沙哑,让点霜感到这不是她发出来的。
她看到霾影眼里希望的火苗熄灭了,这让她不禁一阵慌乱,她张了张嘴,想尝试着解释。
“我的心意已经很明确地说了,我对你的心意以前不变,以后也不会变,”霾影的音色中透露着疲惫,“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把我当作一个并肩作战的族猫,而不是把我当作弟弟。”
这句话把点霜原本想脱口而出的“我们可以一直做好友啊”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想我们都要思考一下。”霾影难得地温柔,他深深看了点霜一眼,独自往他们原本前行的相反方向走去。
好啦,现在连朋友也最不成了。
深深的悲苦感侵袭了点霜,她连自己的想法都搞不清楚,怎么回应霾影?她头一次为自己惭愧,为接下来而忧虑,再也不只是单纯地想明天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天阴沉沉的,黏稠的乌云像长满在巢穴中的蜘蛛网。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营地,环顾四周,霾影早已不见踪影,只有石榴歌和协助她的朱雀羽在打理着草药。
也好,让她暂时放下这件事吧。
点霜不像以往一样神经大条地冲上去就跟好友打趣,这副诡异的模样就连朱雀羽也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细心的石榴歌连忙迎上去,她小声地询问,“我刚才看到霾影先回来了,你们怎么没有结伴?”
眼前银白色母猫心事重重的样子让石榴歌意识到点霜肯定和霾影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来吧,”石榴歌放柔了声音,“跟我到巫医巢穴来。”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朱雀羽大声问道,“怎么跟蔫了吧叽的老鼠一样?”
石榴歌回头狠狠地刮了她一眼。朱雀羽也意识到了问题,她难得听话地跟上他们走向巫医巢穴。
像朱雀羽说得那样,我现在肯定很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