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我其实真的很聪明，在家时就有很多人夸我，学什么都很快，一点就通。族中亲戚长辈，就没有不欢喜我的。
（下颚抵在案上，忆及他们的脸，或和蔼或慈祥，就连从小与我攀比的三堂妹，此事想来也觉得面目可爱了起来。幽幽一叹）
哎~~我入宫来，再没回去过，不知道我阿玛额娘，该怎么思念我呢。

终归是回不去。
（摇摇头，举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故作轻松地一饮而尽）
（此时一轮圆月高悬在穹顶之上，月华倾泻如瀑，洒在她身上，映得她通身好似沐了一层银辉，我眯了眼看去，却觉得比座中那艳红更摄人心魄些。怪不得，怪不得——皇上喜欢乌那希姐姐）
其实宫里挺好的，有姐姐和如俏，我们三人为伴，互相扶持，日子也不寂寞无聊。若能再进一步呢，那是时运命数，若不能，我也尽力啦~其实你看，全国秀女那么多，咱们那一拨统共只留下了二十来人，我已经，很厉害啦。

（我虽有壮志雄心，拳拳之意，可向来心思极浅，只求尽力而为）
（絮叨叨说了这些话，台上又敲锣打鼓演起了戏来，宫廷戏目，不过老几样，万事都不能出格，是而一点儿不新鲜，除了排场气势足些，尚没有宫外的小戏本好看。看的无趣，又问她）
哎？姐姐方才是不是说，分山进宫来了。我可听说，那孩子跟皮猴子似的，往后是跟着立邺？

哎呦，这可当真？
（我跟着她的描述，去想那副场景，忍俊不禁。立邺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分山出生时我虽已入宫，到底血脉至亲，又是小一辈的孩子，言语间总带着几分宠溺）
这也太顽劣了些。
（又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笑道）
姐姐这样温柔一个人，怎么竟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话至此，眉眼俱含笑）
说起来，我嫂嫂也是顶斯文的一个人。
（犹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这般铺天盖地的红，便是她嫁过来的那一日。那日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八抬大轿跟着十里红妆入了府。我躲在廊后，远远瞧见哥哥擒着大红礼花的一头，另一头，便牵进了她，从此入族谱，冠夫姓。相夫教子，终此一生）
（那日的红与今日的红并无分别，正室嫡妻，原都是一样的）
（可——分明又不一样。一边是高高在上受万民景仰，一边是芸芸众生的烟火气息。不一样的）

（这些思绪不过一瞬，来不及细想，又道）
可家中偶有书信来，提到几句分山，都说这孩子顽劣得很。
（知她不过笑谈，也不当真，男孩子嘛，小时候顽皮些，总是因机灵聪敏，穆儿亦是如此）
也好，他两以后倒算寻着了伴儿，只怕姐姐那儿，要闹翻天了。
（我族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入宫了，他们不愿意再进这天下至贵之地。若非我在宫中，分山，也未必就会送进来。个中缘由一定有许多，可于我而言，离家数年，而今知有亲族在不远处，总是一份牵念。）

也是。
（点点头。人有千种，或谦恭、或儒雅、或顽皮，对男孩儿来说，私心里，我也更喜欢调皮一些的，因为他们大多聪颖异常，才会玩会闹）
（没生孩子前，我也曾期望未来我的孩儿聪颖伶俐，抛却天家身份，他的相貌、品行、谋略亦能堪称一句人中龙凤。可，真当他来了，第一眼见他皱巴巴的小样子，我所有的希望，便都成了只要他平安顺遂就好）

我听你说，就觉得他俩一定合得来，只怕是“棋逢敌手、酒逢知己、臭味相投”呢！只是姐姐，你这当额娘的可得小心些，别让他俩把屋子给拆了。
（说的是玩笑话，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孩子不懂事，难免要犯错。可转念一想，皇上欢喜乌那希姐姐，也宝贝立邺，虽说一视同仁，手心手背肉还不一样厚呢，总是要比别人，更多些宽忍）

（这么一想，便想到我的穆儿。好在，他也争气，小小年纪已出宫开牙立府了。又听她问，便道）
这倒没有，朝中诸事我也不大懂的，也给不了他什么好提议。倒听他说想多历练历练，可我觉得他年纪还小，不急一时。
（唇角不自觉上扬）
他却说，除了顶上两位哥哥，以他为长，总得他来先给弟弟们起个头才是。
（想着他用尚有些稚嫩的嗓音说出这番话的样子，不禁笑弯了眉）

我哪里教了他什么，全靠他自己。
（嘴上谦虚地应着，心里也委实有些为他骄傲，我的儿子年纪虽小，已隐隐长成了丰神俊朗的少年模样）
（想起他素日所为，又补一句）
其实呀，别瞧他这话说得好听，顽皮起来也是拦都拦不住的。
（听乌那希姐姐夸穆儿，比夸我自己更高兴。他当然不输那两个哥哥，在我眼里，他谁都比不上）

（又听提起分山，我心里琢磨着，鄂卓家远离紫禁城这么些年，这回把分山送进来，大约也是解了心结，要他建功立业一番的。立邺这孩子，瞧着也出息，儿时伴读伴玩，情分不必寻常，若能长久跟在他身边，将来，也是仕途上的一番助力）
姐姐都这样说了，我先替我家分山谢过姐姐。我本还担心他当不好这差事，有你护着，我可无虞了。能有立邺这样的知己，是他的福分。

（我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如俏的位置上空空如也，不免奇道）
咦——她去哪儿了？
（又笑）该不会是不胜酒力了吧？（这甜酒微醺，却也远不至醉，想到什么，附到她耳畔，轻声道）我猜，她是嫌这儿闹哄哄的，借着酒醉溜走了呢。
（唤了身后芝兰）你过去问问，顺嫔哪儿去了。

（见她不忘拿披风给芝兰）还是姐姐想得周到。
（这夜风中，能有人想着为你添一件披风，也是幸事一桩吧。方才她说人生难得一知己，我和她、如俏，入宫来的种种，不也正如此吗？便再添酒举杯）
姐姐，这杯酒，敬知己。愿——年年如今日，有酒有知己。（仰首，一杯入喉，颇为享受得抿了抿嘴）啊，可惜，如俏不在。

（又似自问自答般）哎，下回，下回补上。我又新得了一坛好酒，回头请你们来喝。
（此时席已过半，宫娥们仍在陆续传菜，园子里的宫灯连成了串儿，将夜色点缀的亮如白昼。忽见她耳畔一直坠着的耳坠缺了一只，怕是酒意迷花了眼，忙伸手去摸，边问）
姐姐的耳坠儿呢？
（知她顶喜欢这一对，忙要弯腰去寻）
别是落在脚底下了。

（却被她拦了，又听青川所言，大抵是落在别处了，恐真丢了他不开心，又宽慰）
也好，等宴散了吧，总能找得着。便是真丢了，也不是什么金贵物件，照着样子再打一对儿就是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钦天监千挑万选的日子是极好的，白日里是晴空万里，到了夜里也有漫天星辰，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不知道今夜会不会放烟火？
（话音才落，便听一声响，一朵大烟花儿绽放在身后，知道宴近高潮了。而后随众人一道匍匐跪拜，称颂）
恭贺皇上万岁，恭迎皇后娘娘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