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明代对于火器的发展运用极大地促进了中国古代军事学术的发展
明朝大力发展军事技术特别是火器技术,而火器在作战中的广泛运用,又对军事理论产生了巨大的需求,这种需求成为军事理论发展的动力源泉,推动着人们去探索、追求适合于冷兵器和火器并用时代战争的指导理论。频繁的战争实践反过来又为总结军事理论提供了客观物质基础,正是这种互动作用,促进了明代军事理论的发展。
( 一)提出了趋于近代化的战争制胜观。 在整个古代军事发展过程中,“ 重道轻器”一直占据主流思想地位,多数军事理论家主张以谋取胜,虽然对于武器在战争中的作用持肯定态度,但对于武器装备的更新和发展并未给予足够的重视。到了明代,相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火器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注重“ 器胜”的战争制胜观便开始见诸于当时军事理论家的论述之中。朱棣在论述用兵方略时,除要求统兵将领要善于灵活多变地运用既往的阵法和战法外,特别强调对火器的使用,要以器取胜。戚继光十分重视武器装备的作用,认为“有精兵而无精器以助之,是谓徒强。”(《 纪效新书·手足篇·神器解》)明末的徐光启更是将“ 器胜”观发展到极致。他重视火器,认为“火器者今之时务也”(《 略陈台铳事宜并申愚见疏》,《 徐光启集》卷四),西洋大炮“至猛至烈,无有他器可以逾之”(《钦奉明旨敷陈愚见疏》,《徐光启集》卷六),要想战胜敌人,独有神威大炮一器而已,主张积极引进和制造西洋大炮等火器,其它火器也要与西洋铳炮相称。徐光启关于“ 器胜”的观点,虽有一定的局限性,但在当时是比较先进的主张,对于促进明代后期火器的发展产生了较大影响。徐光启主张“器胜”,但他并不是唯武器论者。他既强调武器的重要性,也重视人的作用,认为“有神器而无精甲利兵,终不可成”,如果没有精兵,“多造利器莫能用”( 《 辽左阽危已甚疏》,《 徐光启集》卷三),“有器无人,则器反为敌有矣”(《 处得不战之势宜求必战必胜之策疏》,《 徐光启集》卷六)。相对传统的战争观来说,明代注重“器胜”以及对于人和武器在战争中辩证关系的认识是处于时代前列的,其积极意义也是显而易见的。
( 二)影响到战略甚至于治国方略。 军事技术的进步改善了明军的战略态势,有可能采取一些相应的战略措施。由于装备了大量火器和适于航海的各种战舰,嘉靖以后,明政府在海上建立了多道防线,实行多层次的海防部署,施行水陆兼防的战略;由于修建了坚固的边墙和建立了车步骑营,才能实施守城与精兵机动相结合的方略,使“驻重兵以当其长驱,而又乘边墙以防其出没”的方略取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火器的使用,改变了“ 骑胜步”的旧观念,步兵利用火器可以有效抗御骑兵的冲击,这使骑兵的战斗威力大大降低,骑兵的地位也逐渐降低。因此,明政府已很少组建和使用大规模的战略骑兵和重装骑兵。
( 三)促使建军思想日趋成熟。 正如马克思所说:“随着新作战工具即射击火器的发明,军队的整个内部组织就必然改变了,各个人借以组成军队并能作为军队行动的那些关系就改变了,各个军队相互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在明代以火器为主的冷热兵器并用时期表现得尤为明显,其建军思想也日趋成熟。一是创建适宜于发挥武器优长的力量编组。结构决定功能,武器装备对军队的组织结构有着客观的影响和制约作用,即:军队的体制编制是以它所拥有的武器装备为前提的,任何一种先进武器装备的出现和大量使用,都会促使军队产生与其相适应的组织结构。 随着火器的新发展和在战争中的普遍应用,引起明代军队内部结构和编制体制的变化,这种变化最明显地表现在明代创建了专门的火器部队。组建神机营,使火器兵逐步从步兵中分离出来,形成了独立的兵种。 神机营的创建,极大地提高了明军的战斗力,同欧洲在16世纪初西班牙创建的火枪兵相比,中国火器部队的创建要早一个世纪左右。组建火器车营,较好地解决了火器的机动作战问题。车营有重车营、轻车营和车步骑营几种编组形式。车营实为火器营。火器既有战车屏蔽,又可因车而便于机动作战。车步骑营作为炮兵、骑兵、步兵诸兵种合成部队的一种形式,是火器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代表着一种新的战斗力,它在中国乃至世界军事历史上都具有重要意义。
火器大量装备部队,也使明军的力量构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明军中火器的编制数额逐年增多,使用冷兵器的人数相对减少,骑兵的地位日益下降。在洪武年间,火器手的人数虽然仅占到军队编制总数的10%,但在全国各地卫所的驻军装备火器的比例一直处于增加的势头。在成化年间,明军步兵中使用火器的士兵,已占到编制总数的三分之一。到嘉靖时期,戚家军中火器的使用已占到50%,到隆庆时更是占到62.5%。在当时的战船上,火器平均拥有量已占到战船战斗人员兵器的70%左右。火器在军队中的大量装备,使火器部队逐渐成为明军战斗力量的主体。
二是武器装备不断得到发展和更新。武器装备是军队战斗力构成的重要因素。战争胜负不完全决定于武器,但武器的优劣对战争进程却有深刻的影响。明代的一些军事家强调火器必须不断更新,要“求精求新”,使之优于敌人。在西方火器传入之后,更加强调火器的重要性。比如,在明嘉靖至万历年间,车载火器和船载火器的创新,较好地解决了重型火器机动作战和车、步、炮、骑协同作战的问题,从而能更充分地发挥火器的威力。在火器的作战运用中,明人也强调各种性能不同的火器相互配合,长短相杂,刺卫兼合,远近兼受,相资为用。火器和冷兵器相配合,大中小船混合编组,攻击性武器与防御性武器相互补充。这些在中国封建军事史上都属创举。
三是军事训练向练“ 精兵”方向发展。由于火器的大量运用,军队的作战能力得到很大提高,故明人主张,兵不贵多,惟贵精练。在训练中, 强调人与武器的结合,因人授器,不同的士兵“皆当因其才力授习不同”的武器,以充分发挥武器的威力。强调灵活使用各种武器, 长兵器要会短用,短兵器要会长用,以充分发挥武器的效能。另外,武器装备的发展必然对军人素质提出更高的要求。明军在后期组建车营,战车作战实际上是车步骑协同作战。比单纯的步兵或骑兵作战要复杂得多,它不仅要求士兵熟练地掌握各种技术,还要求他们熟练地掌握协同作战的战术。车步骑营的指挥也比单纯的步兵或骑兵复杂,对将领的要求更高,这些需求对军事训练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无论兵将,不仅要练技术,也要练阵法。明代强调以练兵和练将为核心的治军思想是很富于时代特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