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nLu┃170609【原创】应免别离愁（抗战背景/甜虐/中长）

【0】
海安市新的市立博物馆剪彩仪式在4月12日上午十点举行。
作为博物馆藏品的主要捐赠者，98岁高龄的鹿晗在众人搀扶下也来到现场见证这一时刻。
仪式结束后，鹿晗第一次踏进这个大半由自己填满的博物馆。原本是想好好看看里头的藏品，奈何年岁已大，老眼昏花也看不清什么。
“不好意思，请问我的那些照片放在哪里？”鹿晗轻声问身边的讲解员
“鹿老，您的照片在近代史展区，我带您过去。”
“多谢多谢，劳烦了。”
旧时代的痕迹在鹿晗身上烙印深刻。就像他今天穿穿的那件玄色长袍，带着的金丝边眼镜般留有浓浓的书卷气。
绕过头三个展区，第四展区一进门就有个小小的玻璃展柜里面放了四五张照片，最当中的那张是个气质温润面色含悲的年轻男子。
因为历经几十年，照片已然泛黄但唯独男子胸口别的胸针穗子散发黯淡红光。
这张照片右面放着的是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军装照。男子面容清瘦刚毅，即使是上个世纪的摄影技术也不能掩盖眉宇间的英气。
仔细看过去两张照片上的人竟还有些相似，可又有些不同。
鹿晗弯下腰靠在柜边久久凝视着这两张照片，半晌后他闭眼喃喃到“这么多年，我这心愿总算是了了。从1937年到2017年，我等了你整整80年。你看你还是当年的样子，我却老的让人认不出
了吧。”鹿晗声音低的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呵，罢了罢了。你总怪我当年长得比你好，如今我且让着你吧。”
讲解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耳尖的听到鹿晗的自言自语便有些不解“鹿老您说什么呢？”
鹿晗直起身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人年纪大就不中用了，没出来多久就有些乏。劳烦姑娘再送我出去吧。”言罢就转身要走，小姑娘赶紧上前扶住。
低头瞬间，她看到鹿晗衣服上别着和照片里一样的胸针。
鹿老年轻时是那样风流俊雅的男子，怎么几十年来没结婚一个人过呢？讲解员小姑娘满心的好奇，可惜她不敢问身边这个老人。
走出展厅已接近正午，鹿晗坐上车前回头重新看了眼博物馆。
海安市一个世纪以来的风云变幻都藏在这栋建筑里，可惜它再大也装不尽所有过往，装不下所有发生在海安里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装不下他的一生。
如果把时间重新退回到1937年，一切是不是就会变得不同？

【1】
1937年不是个太平的年份。
“七七事变”爆发后，中国进入了全民族抗战的阶段。八月淞沪会战开始，虽然最终挫败了日军“三月灭华”的计划，却也把炮火烧得更旺。
此时的华夏犹如热锅浇水，没有一处是安静的。
海城若水河畔上善堂里鹿慕之和吴海平相对而坐，各执黑白对弈。
“鹿兄你输了”吴海平落下黑子后以一目之差赢了对面的鹿慕之“所以还望鹿兄理解吴某的决定。”
“海平你这又是何必？你捐家产我管不到，只是勋儿还年轻你怎么...这前线是个什么地方？那可是一炮下去百十个孤魂野鬼啊！”
“慕之，勋儿已经十七岁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他想做什么就做去吧，况且也不是什么坏事。”
“哎....你啊....”鹿慕之长叹一声终究也没再劝下去。
堂外，鹿晗和吴世勋靠在窗下把父辈们的谈话听个一清二楚。
“你还是决定要参军？”
“嗯”
“堂堂吴家少爷不做，去做炮灰？”
吴世勋被噎的翻了个白眼，扭身往河边走去“谁说我会成炮灰的！鹿晗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况且...况且做少爷有什么意思，我又不喜欢那些金子银子，吴家交给我也是白瞎。”
“那我呢？”鹿晗站在河边随手把一块石子扔进水里“如果说我想让你留下来，你会和我们一起去重庆吗？”
石子激荡出无数波纹，层层推开后撞在岸边消失不见。吴世勋也随手扔了块进去，却没回答鹿晗刚刚的问句。
鹿晗转过头又问一遍“你会和我一起去重庆吗？”
“你知道的，成为一名军人在战场上浴血杀敌是我从小的愿望。如今国难当头，我没办法去过那种苟且偷生的安逸日子。”话甫出口，吴世勋就有些后悔。
鹿晗垂下双眸“苟且偷生的安逸日子？在你眼里我们鹿家的选择原来是这么不堪。”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
“罢了罢了，我知道你不是看不起鹿家，你是气那些明知国有难，却发国难财的卑鄙小人。”鹿晗拍拍手上的灰向河岸上边走去“你看这岸上的桂花都开了，可惜现在战事未定，今年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麻嫂酿的桂花酱。”
鹿晗站在香气馥郁的树前，静静赏着桂花。身后有窸窣声响，随后便觉得右手被人握住，是吴世勋站在他旁边。
“会吃到的，等我回来我和你一起吃。”
鹿晗不知道是自己新穿的这件衣服有些厚，还是夕阳烤的有些热，只觉得面皮发烫手心出汗。
海城的晚风吹过若水河，又吹过桂花树。
桂花香混着水汽变得愈发浓郁，浓到让鹿晗又有些头晕。
“不舒服吗？你脸怎么这么红？”甚至连吴世勋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桂花酱那样甜。
“我没事...就是有些...热”鹿晗赶紧甩开两个人相握的右手“那我等你今年给我带桂花酱啊。”
吴世勋伸手摘下一支桂花“以此物为证”
吴海平很快就清点好家中财物，金条首饰银钱这类直接交给了海城政府。吴家下面的金铺和典当行能歇业遣散的都歇业了，不能的也按计划开始逐渐闭店。吴宅的仆人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的在领了赏钱后也都走了。一时间吴家“散尽家产，抗日救国”在海城闹得沸沸扬扬。吴世勋眼看着家里上上下下几十人，最终剩下不过几人，也觉得事情是不是搞得有些大，辛辛苦苦几十年才留下的东西，转眼间就都没了。
吴海平听了只是笑笑端起茶盅“爹是个手艺人，手艺人吃饭靠自己更靠老天爷。要是真到了连国都没有的地步，你觉得咱吴家还能留下来吗？”
吴世勋摇摇头。
“勋儿，你须记得天无绝人之路。只是这路啊怎么走，往哪儿走，走成什么样别人没法替你决定，就得靠自己。爹走的这条路，也许在别人眼里不可理喻但是爹不觉得这是错的。”
吴世勋又点点头。
吴海平刚准备再说点人生道理给儿子听，就见阿明急吼吼的从大门外跑进来。
“老爷！小少爷！信来了！信来了！少爷的信来了！”
吴世勋心中一动，三步两步跑过去拿过阿明手里的信，拆开来看果然是自己的应征入伍信函。
“爹！我真被选上了！我就要去参军了！坐十天后的船！”
吴海平看着儿子满脸欣喜，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只能叹一句孩子终究还是长大了。
吴世勋饭也没顾得上吃，捏着信就直接跑去鹿家。刚跑到鹿宅门口那棵柳树边上，吴世勋突然停下来。想了几秒钟后，往旁边的窄巷里跑去。
窄巷尽头是鹿晗住的院子的后墙，吴世勋从小翻到大简直是熟门熟路。
叼着信纸退开几步距离，吴世勋深吸口气加速跑几步借力扒上墙头，双手一撑就坐上墙。
正巧鹿晗拎着个水壶在给花浇水，两条长腿突然在头顶上冒出来，鹿晗吓得差点就把铜水壶砸过去。
“前头大门你不走，成天就会翻墙。知道的你是我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呢。”
吴世勋笑嘻嘻的把水壶接过去“你哪见过长得这么玉树临风的贼啊！”
鹿晗不想接话，白了一眼就要回屋。吴世勋赶忙撂下水壶拽住他“哎哎别生气啊，我可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什么重要消息？神神秘秘的。”
“喏，你自己看。”
鹿晗接过那两页薄纸，抖开来看竟然是吴世勋要参军的消息。
一行行看过去，视线被最后几行小字吸引。“兹于十日后晨五时一刻携此证明于海城码头集合。”
“我就说我肯定能参军!以后我也是有枪的人了，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去吓唬他们。”吴世勋激动地眉飞色舞
“嗯”鹿晗点点头，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你最厉害”
把信重新折好塞回信封还给吴世勋“但是，那天我恐怕不能去送你了。”
吴世勋瞪大眼睛“为什么啊？”
“我刚拿到车票，十天后我们家就要去重庆了...”
夜色朦胧，院子里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能听到墙根底下有蟋蟀啾鸣。
“你这么快就要去重庆？我为何不知道？前些天不是还说要再等些时日吗？”
“家父不让往外宣扬，我便不曾和你提起。”
“哐当”吴世勋踹翻了铜水壶，水洒了一地。“也是重庆好山好水，海城这小地方自然是比不过。况且巴渝多美味，吃了好东西估计到时候这小小桂花酱未必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吴世勋冷言冷语刺得鹿晗接不上话，只能呆呆站着。
“既然你把我当成外人，那我们终究殊途，今日就此别过吧。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吴世勋不再多看一眼准备重新翻墙出去，却瞥见墙边架子上有个瓶子里插着那支桂花。
“世勋你别......”鹿晗没来得及阻拦，就只见桂花被扔在地上踩了一脚。
眼看着他身影消失后，鹿晗才走过去拾起残破的花枝回到屋里。
从箱底翻出早些年不用的一个旧荷包小心的把花瓣扯下来放进去，系好带子后挂在床头。又坐在椅子上端量车票半天，结果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刚才吴世勋的脸，鹿晗赶紧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分散注意力。
闭着眼随手选了本唐诗宋词集，翻开来映入眼帘的是杜牧的一首诗。
“门外若无南北路，人间应免别离愁。”
鹿晗啪的合上书。
这世上没有路，就真的不会有离愁吗？

【2】
“鹿晗？鹿晗？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模糊间鹿晗听到有人声音焦急的在喊他名字，想看看是谁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整个人一阵冷一阵热，身上像被千斤坠压住了似的发沉。
隔了会儿感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搭在额头上，还有人在擦拭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鹿晗昏沉间猜测自己多半是受凉得了风寒之症。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再睁开眼的时候窗外天色已是傍晚。拿起放在额头上早被捂热的帕子，鹿晗发现身上的绸衫已经被人换过，不是之前穿的那件竹青色。
这是谁给换的？
鹿家上下都知道鹿晗有十分严重的洁癖，等闲人是不能碰他的衣服和床的。除了老爷和太太，只有从小带他长大的吉婆可以，但是直觉又告诉他这不可能是吉婆换的。
扶着床沿起身慢慢挪到书桌前，那本诗词集依旧摊在桌子上。鹿晗想着也许是那晚开窗坐着太久，才会偶感风寒高烧不退。刚欲把它重新插回书架，重新换一本来读却觉得这书摸起来有些不对劲。
怎么感觉比之前厚了许多？
把书哗啦啦翻开，果然在中间夹了张叠起来的字条。鹿晗还没等拆开，只看背面透过来的笔迹就知道是吴世勋写的。
不是才说的山高水长，各自珍重吗？这小子又闹得是哪一出？
把字条抚平细看，上面是吴世勋力透纸背的行楷。
鹿兄：
昨夜之事是我太过鲁莽万望勿怪。我并非真心生你的气，回家静思后觉得你也有难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海城终究不是什么安全地方，早点离开早做打算也好。
另祝兄长去了重庆后，身体康健，切莫如今日般大病一场让人担心。
看到“鹿兄”二字鹿晗就知道吴世勋是真的伏低做小的认错了。虽然自己年纪较长一岁但吴世勋素日从来不叫他一声哥哥，只有在犯错误惹事情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喊一声“鹿哥”。如今这字条里连“哥”都不用了直接换上文绉绉的“兄”字，到让鹿晗觉得有些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吴少爷何曾这样酸过。
房门被推开，吉婆端着药碗进来就看见坐在桌边面带笑意的鹿晗。
“哎呦我的小少爷，您怎么就这样起来了？赶紧披件衣服把这药喝了罢。”
鹿晗把字条夹回书里，拿过碗仰头饮下。结果烧了一天没吃东西胃口本就空落，如今又被这又苦又酸的药汁刺激，鹿晗差点把药重新呕出来。
吉婆见状赶紧从兜里摸出块纸包着的桂花糖“少爷吃块糖压一压吧。”
“这桂花糖是从哪里来的？我记着家里的早就吃完了吧？”
“少爷您有所不知，这是昨儿个夜里头世勋少爷拎来的，说是专门送给您吃。”
鹿晗就着糯米纸把桂花糖塞到嘴里
“吉婆，这糖不是麻婶儿做的吧。”
“嗐，可不是嘛，这日子还没到麻大姐做桂花糖的时候。估计是吴家从别的地方买来的吧。是不是少爷觉得这味道差了些？麻大姐做桂花的手艺可不是外面那些小作坊能学来的。”
鹿晗点点头又问到“那你可知我这身上的衣裳是谁给换的？昨天我分明记得穿的是那件竹青暗纹，怎么今儿就是这白绸的了？”
吉婆把空碗收好，走过去把南窗敞开才说“是世勋少爷给换的”
“世勋？”
“昨天世勋少爷来的时候您正烧的厉害呢，浑身烫的吓人。老爷太太出去打点生意回来的晚，敢碰您的只有我和世勋少爷。只是我这力气弱得很，最后还是世勋少爷守了您大半天帮着换了衣服才回去。”
吉婆收拾好屋子就掩门离开了。
鹿晗重新把字条拿出来，放到装着花瓣的旧荷包里。看来自己没听错，昨晚一直在喊名字的就是吴世勋。
正拿着荷包发呆，突然远远的传来声巨响，地也跟着抖了几抖。
“地震了？”鹿晗心里有些慌，顾不上身子还虚就跑出门去。
前院里鹿慕之神色凝重的坐在堂前，面色铁青。
“爹，刚才是地震了吗？怎么那么大一声响？
“不是地震…是炮弹。”
“炮弹？”鹿晗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的巨响是日本人扔的炮弹，扔在惠山脚下。这海城…真的是待不下去了……”
惠山？
鹿晗心中一紧，吴世勋经常在傍晚去惠山附近跑步美其名曰强身健体。不知道今天……
“爹我出去一趟！”
“你刚退烧这是要去哪儿？”
桂花糖的味道还留在舌尖上，鹿晗一边跑一边想：吴世勋你可得给我说清楚，你是在哪找的这么苦这么难吃的糖。
跑跑停停终于到了吴宅，结果偌大的宅子里除了三四个下人就只有阿明蹲在门口。
“阿明，吴叔叔呢？”
“老爷一听到惠山那面出事就带着东西赶过去了，说是救人要紧。”
“那世勋呢？世勋今天有没有去惠山？”
“少爷倒是挺早之前就出去了，不过他没说去哪儿。我现在也急得慌，少爷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鹿晗眼前一黑，好歹靠在墙上才堪堪稳住心神。
“鹿少爷您看您这脸色煞白的，还是先进来坐着歇会儿吧，小的去给您倒杯水。”阿明刚提脚要走，却被鹿晗拽住。
“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他回来。”然后一撩衣服，人就在大门口坐下了。
阿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一跺脚还是先进去倒了杯水端出来，陪着鹿晗一起坐着。
残阳如血，远处的惠山轮廓也被晕染成血色，倒映在瞳孔里，仿佛一团小小的火焰。
前几天刚刚过了立秋节气，暑气消退，海城晚上温度也低了些。
鹿晗出来的急身上除了白绸衫就披了件薄外套，此时露水渐重又是大病初愈，等的时间久了就不自觉的收紧手臂抱膝取暖。
吴世勋你到底去哪儿了...眼看着太阳最后一缕光亮隐匿在惠山后，鹿晗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鹿少爷要不您就先回去吧，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等少爷回来小的立马去通知您，您看行不行？”
鹿晗站起来活动下坐麻的脚“不成，我还是去惠山那里看看吧，不看到他本人我不放心。”
阿明一听就差给眼前的祖宗跪下了“鹿少爷您就放过小的吧，这太阳都下山了您怎么走啊！”
一个非要走一个偏要留，两个人就这样在吴宅大门口拉拉扯扯。
“你们俩在大门口干嘛呢？”吴世勋拎着个袋子站在不远处，鹿晗闻声赶紧跑过去上下打量“你没事儿吧？啊？一下午跑去哪儿了？我都要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吴世勋握住鹿晗的手“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顿了顿又接着说“你手怎么这么凉？刚退烧就这么胡闹，快点进去暖和暖和。”然后就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了鹿晗身上，顿时一股子清香的
桂花味儿传来。
鹿晗头一次觉得这桂花香这么好闻，也头一次觉得吴世勋的手这么热。
进了屋，吴世勋倒了杯茶塞到鹿晗手里，就再没搭理他，一个人低头一直捣鼓袋子里的东西。
“那袋子里有什么宝贝东西啊？让我也开开眼呗。”鹿晗被晾的莫名其妙，就吹着杯上的热气儿调侃吴世勋两句。
“不是什么好东西。”结果话音刚落袋子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抢走，吴世勋无奈的看着笑得正欢的鹿晗“你属猫吗？走路都不带出声的？”
“本少爷属马，十二生肖里可没猫这个属相。”鹿晗笑着把袋子打开，下一秒那笑就凝固在脸上。
袋子里全部都是桂花，没有树枝的，完整的，一朵朵桂花。
吴世勋有些尴尬的挠挠鼻子“我就说没什么好看的吧。”
鹿晗翻了两下花复又抬头笑着问到“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这么费心巴力的去摘花儿?”
“我没看上什么姑娘”吴世勋伸手拿过袋子“这花是要留着自己用的。”
原来吴世勋今天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惠山，而是去了若水河畔摘桂花。因为要保持桂花花朵完整，吴世勋足足摘了一下午才摘了这小半兜子。
“看你刚刚那么着急的样子”吴世勋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吹着“不生我的气了？”
“我只求吴大少爷别再乱发少爷脾气才好。”鹿晗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还有你昨天送来的是哪家的桂花糖？”
“我家的，怎么了？”
“你家的？这不对啊！麻嫂没做过苦味的桂花糖吧。”
吴世勋刚喝下去的茶水呛在嗓子里，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吓得鹿晗赶紧给他拍背顺气儿。
“不管你信不信那桂花糖都是我做的...”缓过来后吴世勋接着说“你没看包糖的糖纸吗？”
“没...没啊...”
“里面一共十盒糖，你自己回去看完再来找我吧。”
吴世勋亲自把他送到大门外“夜里冷衣服你就披着，日后再还回来就好。”
回到家，鹿晗问吉婆桂花糖放在哪。吉婆缝着衣服头都没抬“全家就少爷你最爱吃桂花糖，我刚刚就把剩下的搁在你屋里了。”
果然屋当中的桌上摆着只拆了一块的桂花糖包。
鹿晗把糖都倒出来展开糖纸，每张糖纸折痕的中心都有几行字。或是一句话，或是两句诗，不管写的是什么都是吴世勋的字。
每张纸吴世勋都标上了数字，从一到十。
十张纸很快就看完一遍，但鹿晗翻来覆去的看了四五次依旧不能相信这纸上汉字所表达的意思。
灯火映照下，第九张纸上写的是“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第十张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鹿晗重新剥了块桂花糖放进嘴里，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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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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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个图，这是开头提到的那张照片

【3】
鹿晗没敢去找吴世勋。
他不是害怕，而是有些怂。
其实说明白点就是他自己也喜欢吴世勋，但他不敢说。
这世上关于暗恋最玄妙的一点，就是怕对方知道，怕对方不知道，又怕对方知道而装作不知道。
鹿晗之前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现在自己藏着掖着多少年的小心思一朝被人戳破，还是被喜欢的人抢先挑明，他在惊喜之后又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即使如今早就不是前清统治天下，洋思想也渐渐传进来，但断袖之癖仍是令这个社会恐惧的洪水猛兽。
几年前城东头的戏园子里有个唱旦角的就是因为留了个写着所谓“艳词”的帕子给听曲儿的客人，就被认为是断袖。戏园老板在隆冬的大雪天里把旦角赶出戏园子，按在墙角里狠狠打了一顿就甩手走人。
鹿晗当时碰巧下学回家，远远的就看见那旦角窝在雪堆里抽搐，身下是满地的红。
暗暗计较了会儿，鹿晗还是决定上去看看旦角。他不是不知道戏园断袖的事传的满城风雨大家避之不及，只觉得这旦角被打成这样也太可怜些。
好不容易把人从雪里扶起来，旦角清秀的脸早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失了原本的样子。血沫从嘴角簌簌流下，额头被利器划开口子也直往外淌血，有一滴落在眼角看起来像颗血泪。
旦角勉力睁开眼见是鹿晗便挣扎着要他放手“鹿少爷……不要管我…快…走罢。”
“雪下的这样大，我不管你你就要死了！”
旦角咳了一大口血出来，惨笑道“这命不要也罢，我算是…算是受够了…谁稀罕肖宝金这个**养的…”
鹿晗想起来，那听曲儿的客人便是城里人称“肖无赖”的肖宝金。
雪逐渐停了，旦角的眼神也开始飘忽，可他仍强撑着一口气“鹿少爷…求你…扶我去墙边…”
把人靠在戏园外的白墙边上，鹿晗寻摸着要不要去找人搭把手。旦角摇摇头把脑袋偏向一边，顺着目光望去，眼神竟落在戏园的牌子上。
鹿晗疑惑，这戏园老板待他如此为何这旦角临死前还念念不忘。
旦角翕动两下嘴唇念出个名字“福翰…”
戏园主人，本命就叫马福翰。
鹿晗顿时懂了旦角眼里的情绪，默默鞠了一躬后便转身离去。第二天旦角果然死在戏园墙外，白墙上还留着一个血手印。马福翰嫌晦气，立刻找人涂掉了。
后来每每发现自己对吴世勋有不一样的情愫时，鹿晗眼前都会掠过旦角那张带血的脸。
旦角曾说过“我不怕死，生死本就一瞬间。我最怕爱错人，那可是一辈子的生不如死。
鹿晗怕自己会落得和旦角一样的下场。
但如今看着眼前这十张纸，他又觉得或许自己并没有错。吴世勋与马福翰，并不是一类人。
身上仍穿着吴世勋的外套，因为略肥大，坐着的时候衣服下摆会蹭到地。鹿晗小心把衣服脱下对着灯细看，果然边上粘了些灰尘，轻轻用手拍掉可还是留了点印子在上头。
在屋里转了圈没发现称手的东西，鹿晗就拿过自己平时用的手帕蘸着杯中水小心擦拭衣服上的痕迹。
刚擦了没几下他突然想起来，这杯里的不是白水是泡的红茶。光线不足，杯子又是红棕色一时间竟然没看清。
于是赶紧扔了帕子看衣服，布料被水浸湿倒也看不出什么好坏。
想着还是不要“雪上加霜”为好，鹿晗把衣服端端正正挂在架子上，心里头祈祷可别留下茶渍。
把东西都收拾好，桌上的表晃悠悠的转到了九点一刻。
往常鹿晗这时候早就躺下准备入睡，结果他今天傍晚才醒，此时神思清明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便换了件厚衣服穿上推门而出。
海城遍栽桂花，每到九月份全城都飘着桂花香。如今正是深夜，那幽幽暗香更是沁入心脾。
鹿晗负手站在院中刚深吸几口气，脑海中吴世勋的脸就浮现出来，指尖也蓦地热起来连带着脸也有些发烫。
“当真是魔怔了”
摸摸额头确认自己没有再次发烧，鹿晗就拎着水壶准备再给花浇浇水。昨天被吴世勋一闹，总共也没浇几盆花。虽说这些花草不能跟着自己去重庆，但能侍弄好一日便是一日。
浇到墙边那排时，墙外的树“呼啦”一声响。
“世勋？”墙上空无一人。
鹿晗苦笑着放下壶，这一病竟然连幻觉都病出来了。
可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不是脑子的问题，是自己的心出了问题。

在屋外待到觉得冷了，鹿晗才进屋歇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梦里竟然也全都是吴世勋。
小时候的，长大后的，哭着的，笑着的，喊鹿晗的，喊哥哥的，最后都凝成现在的吴世勋。
他拿着桂花糖声线温和的说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鹿晗，以后让我做桂花给你吃好不好？”
从梦中醒来，看天色也不过是刚日出。鹿晗又坐在桌边翻出那十张糖纸盯着看。明明早都烂熟于心的话，却仍把每个字都看的仔细。
第一张写的是：糖好吃吗？
第二张写的是：这是专门给你的，别分给旁人
第三张写的是：我可是学了好久才学会
第四张写的是：还记得十岁时我在五安桥上说的话吗？
第五张写的是：现在找到答案了
第六张写的是：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你
第七张写的是：如今分别在即只怕再不说就没机会
第八张写的是：鹿晗，下面两张纸你可得看好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鹿晗轻轻念着纸上的诗。
“那就和他赌一把吧，在下赌注的事上我可从来没输过。”
好容易捱到天大亮，估摸着吴世勋也起来后鹿晗拿着他的外套又往吴宅去了。
阿明正拿着笤帚在扫地，看见鹿晗来了还没等问就直接表明“少爷跟着老爷一大早去惠山那边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那我进去等他。”
吴家虽然是靠金银生意起家，但吴世勋的屋子并没有多奢华，反而有一面墙的书架子看起来倒像个书香世家。
但是鹿晗知道，那架子上放的摆件、瓶罐随便哪一个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有几个甚至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内造。
大爷似的坐在吴世勋惯常坐的椅子上，桌边落了一摞他日常练字的草纸。随手翻了翻大多都是在摹写碑帖，只有最底下一张是用钢笔写的。
人间不应有离恨
像是某首诗，但鹿晗想破了头也没想出来这是谁写的。“不会是这小子自己写的吧？”
想着反正都是写过的废纸，鹿晗便提起笔在下面续上一句“西窗红烛照月圆”，然后原模原样的放回去。
直到把草纸上的碑帖都读完一遍，吴世勋也没个人影，鹿晗却饿得前胸贴后背。早上出来的时候，以为左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就跟吉婆说不用给他准备饭了。现下这屋里一口吃的都没有，鹿晗又是个极要脸的人，不好意思出去找下人们要，只能抱着水壶猛喝水图个水饱。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终于听到有脚步声。鹿晗赶紧拿了两本书垫在头下装作睡着的样子，想逗逗吴世勋。
门被人推开后轻轻合上，吴世勋放慢动作走到鹿晗边上“就这么睡着了，也不怕又发烧。”然后拿过鹿晗带来的外套，又披在他身上。
鹿晗憋着笑等着吴世勋转过身的时候吓他一下，但是这人就杵在边上不动弹，只能听见呼吸声。
装作胳膊被压麻，鹿晗转过头直接正脸对着吴世勋，顺便眯着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等看清吴世勋的声音就传过来“别装了，我都看出来了。”
“要不是我转头你肯定不会发现”鹿晗从桌上爬起来“是是是，你演的最好。”
“你来找我做什么？”
鹿晗一脸堂皇“不是你说的糖纸看完让我来找你吗？”
“哦？”吴世勋拿过茶杯喝了口水“我还以为你会过几天来，看来想得挺快。”
“你还说有脸说呢！每次都是我等你，上次等的天都黑了，这次我都快把水喝干了。再有下次我肯定不会这么傻等着，我......”
话还没说完吴世勋一把拽过鹿晗搂到怀里“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这样等我了。”
那些还没说出口的话，突然就被这一腔温柔给融化的黏在嘴里讲不出。
“吴世勋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放开，被人看见怎么办？”
鹿晗越挣扎吴世勋的胳膊就收的越紧“我怕我一松手你就跑了”
“我来都来了，还能跑哪儿去？你还是先松手。而且...”鹿晗眼一闭，大不了这鹿少爷的脸皮不要了！“而且我想去解手...”
等到两个人都客客气气坐下，反而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衣服我给你带来了，下面好像留上些茶渍，要是不急着穿我就带回去洗好了再送过来。”
“衣服而已不用这么麻烦，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你...你那个..我要赌一场”
“赌？赌什么？”
“赌你是个好人”话说出来，鹿晗的心顿时静了。
吴世勋被这个回答弄得哑然失笑“我平常不是个好人吗？”
“我这个赌是要和自己赌，赌你是个不会负我的‘好人’”鹿晗站起来走到窗边“很久以前有人和我说过，若是爱错了人便会痛苦一生。我怕痛苦，但我更想试一下。”
“吴世勋”鹿晗转过头笑了笑“我可是把我自己所有的注都压在你身上了，别让我输得太惨。”
“放心，我不会是你人生中的错误。”

给自己顶一顶……

放一个窗前表白的鹿少爷

【4】
鹿晗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闹得脸色通红，看吴世勋还欲讲下去他赶紧岔开话题，生怕这人又蹦出些什么肉麻的酸话。
“你糖纸上写的话我都看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我都只说这一次。”
“桂花糖有点苦还特别粘牙，但因为是你做的，我都会吃掉。”
“你十岁在桥上说的话我还记得。那天你硬拽着我逃学，后来跑不动了就在桥上休息。你当时说以后要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
“从此若水河映一双人，五安桥上盼五安。”吴世勋淡淡把话接过来。
“你真的想好了吗？即使被人发现，被人厌弃，也要生生世世与我共盼五安吗？”
吴世勋站到窗边，找到鹿晗藏在衣袖里的手握住。然后把自己的小手指别在他的虎口处翻开。
“你看我们的掌纹，我的姻缘线和你的生命线连在一起。鹿晗，你就是我要护一生一世的人。”
鹿晗似是不信的把手举起来，果然两条线完美无缺的相接。
吴世勋反手重新紧紧握住他的手指，熟悉的温度以指尖为始顺着血管蜿蜒而上，缓缓注入胸腔。
“即使你是个错误我也不怕了，大不了一错到底。”鹿晗的声音轻飘飘的“我只是难过为什么你不能够和我一道去重庆...”
“五安的第一安就是国安，如今国不安怎求剩下四安？你放，心等到把日本人赶出去我就去找你，绝不耽搁！”
鹿晗知道吴世勋一旦决定什么是个八头牛都拽不回来的主，儿女情长与家国大义孰轻孰重他也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两个人心里其实都不好受。
就这么牵着手在窗前静静站了会儿，“我都要去前线了，你不送我点什么东西作纪念吗？”吴世勋突然出声。
“纪念物？你想要什么东西？”鹿晗又是一脸的堂皇，吴世勋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我都给你做糖吃了，不然你也给我个糖吧。”
“好啊，什么糖？但凡我能买到的都买给你。”
吴世勋勾起个促狭的笑“这糖啊，只有你有。”然后低下头吻上了正在发愣的鹿晗的唇，两只相握的手顺势变成十指紧扣。
眼前人被吻得一个退步，吴世勋顺手往前一拽亲的更深。
“这混球，才互通心意就立马亲上...”鹿晗被亲的迷瞪时还不忘思考下时间问题。
吴世勋没在唇上停留多久，浅尝辄止后就把人放开，末了还评价一句“比桂花糖甜”
“你流氓！”
“那你也是流氓。”
被占了便宜嘴上还没讨好，鹿晗脸又红得跟灯笼似的，赌气的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少喝点，别一会儿又去解手。”
“你闭嘴！”
很快到了晌午，吴世勋非留鹿晗在家里吃饭。反正在哪儿也都是吃，鹿晗老老实实跟着去了饭厅。
饭桌上吴海平谈到昨天惠山的事情。
日军炮弹没落在山脚下的村子里，而是稍微偏了点在田里炸了。虽说没伤到多少人，但却毁了大部分的田地。
“现在惠山那面的情形很不好，大半百姓没有吃食。我们吴家做的是金银生意，想帮忙但实在有些爱莫能助。晗儿，还烦你回去问问鹿兄可否相助调些粮食过去。吴某先在这里替惠山百姓们
谢谢鹿家了。”
“吴叔叔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回去就去问，一有消息就差人告诉您。”

一顿饭吃完，吴世勋说有些吃多了要和鹿晗一同去鹿家转转。
“你就瞎扯吧”
“还不是为了和你多待一会儿”
回去的路上俩人没走大道，反而绕了条远路从五安桥那里过。走到桥中间，吴世勋指着个石栏杆说当年他就是在这里发的誓。
“你怎么会记得如此清楚？”
“你看这里”吴世勋指着栏杆内侧“当年我用小刀在这儿刻了个字”
过了七年，字迹早就有些模糊。但鹿晗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安”字。
《海城志略》上记载，五安桥初名五孔桥，修建于明中期。明末清初农民起义时，海城曾遭三次战火城中大部分建筑都损毁，唯有五孔桥完好如初。时人皆称此桥有神明庇佑，为求吉祥安定遂改五孔桥为五安桥，以表国安、家安、人安、事安、心安之意。
坊间有传言，只要在五安桥上刻下“安”字所许之愿都会灵验。原来鹿晗对这种说法都是一笑而过，如今眼看着斑驳的“安”字就在眼前，也不得不相信这传言或许是真的。
“鹿晗等我回来，我用余生和你家安、人安、事安、心安。”
“好”
鹿慕之听到要调粮食过去，面上似有些为难，沉吟许久也不见答应。
鹿晗有些急刚欲开口再劝，吴世勋却扯扯衣服袖子示意他别说话，让鹿慕之再想一会儿。
又等了片刻鹿慕之才开口道“鹿家现在下面大部分店都关了，只剩下祥平堂一家大的。这样吧，我一会儿亲自去趟看看有多少粮食，有多少我送多少过去。”
“多谢鹿叔叔”
“谢谢爹”
鹿慕之叹了口气“谢什么，我这也算是报恩啊。当年我和海平从北边逃难过来就住在惠山脚下，要不是那里的村民心善留口饭给我们吃哪还有今天？不过勋儿你回去告诉海平，这调粮食只能解决一时，海城现在终究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鹿晗和吴世勋互相递了个眼神，没有接话。大家都能感受到，有了这次袭击就会有下一次。惠山只是个预告，海城多半又要卷入战火之中。
吴世勋得了消息就匆匆离开，鹿晗被鹿慕之留在堂上说是有事情要跟他讲。
“你哥哥要回来了”
“晖哥要回来？什么时候？是暂时回来还是准备长住？”
“还得一个多月鹿晖才能到中国，这次回来就不再回英国了。而且…我准备让晖儿和你逐渐接手鹿家的事务。”
“从海城到重庆说是举家内迁哪有那么容易？为父年纪也老了精力大不如前，鹿家能不能在重庆立住脚还是得看你们两兄弟啊。”
鹿晗听到这个消息是又惊喜又惊讶。
喜的是留洋多年的大哥终于能学成回国主持家业，讶的是没想到父亲会让自己也跟着大哥做事，他本想着是在重庆等到战争结束后回海城。
“爹，我…我不行…我从来没管过家里生意…”
“胡话！哪有什么行不行的！你爹我当年身无分文在海城里摸爬滚打的时候还没你大，我都行你为何就不行？”
“这不一样，我……”
“没什么不一样”鹿慕之言语强硬“孩子，不是爹对你狠心，是这世道容不得人心软啊！”

乱世乱人心。
鹿晗坐在门口的老柳树下折着一根柳条玩，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别无二样但他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海城，重庆，鹿家，吴世勋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挤在脑子里转个不停。
玩了半天最后还是把手里断成几节的柳条往地上一扔，鹿晗像是下定决心般对自己说到“姑且一试吧”
海城除了近郊有惠山，再远处还有一山叫苍山。
《志略》上对苍山也有记载：苍山，因其终年草木苍翠而得名。其高不可估量，上唯有古寺一座名曰善觉寺。据庙内石碑记载，善觉寺原为百年前皇家寺庙之一，后因故废弃。
鹿晗费劲的爬完通往善觉寺的三千六百级台阶，只觉得半条命都要累没了。
暮野四合，山色霭霭。
善觉寺作为曾经的皇家圣寺宝相庄严，意境深阔，在门口古柏苍翠的掩映下透露出千年古刹的沧桑凝重。鹿晗喘着气站在寺庙门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冲动，怎么就脑子一热想来庙里抽签。
平日来寺里的人本就不多，现在又是黄昏时刻更是杳无人迹。鹿晗稍微收拾好形容，便提步进了善觉寺。
佛堂孤灯长明，暗烛哔啵作响，一尊明晃晃的镀金大佛安然坐在台上，慈眉善目，翻手为莲。鹿晗跪在软垫上磕了头三个头，双手合十潜心拜了一拜。然后起身径直走向佛像边的签筒，摇了几摇掉出一支签子来。
对着烛火细看，上面用蝇头小字写到“红颜相去，旧人莫忘”。鹿晗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把签子揣进兜里就从堂里推门出来。
外面云霞翻涌，竟是难得一见的“善觉落霞”，寺院内的菩提树也被镀上一层红光。
树杈上被系了很多红布和木牌，大多是来这里祈福还愿的人做的。鹿晗站在树下简单看了几个，大都是祈求平安健康，姻缘美满之类的寻常愿望。
视线逐渐下移，最下面有块牌子的主人好像是要求的太多，不但写了牌子还在上面绑了红布。
把牌子翻过来，上面写着
“人间不应有离恨，浮尘一世伴白头”
再看红布上写的是“求神明保佑重庆无战火”
“傻子，都不替自己求一求”鹿晗握着木牌眼中有水汽腾起“没有你还要什么伴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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