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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表里》【卷三:死地】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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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死地
褚桓将铁架和盘子收拾干净,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把手洗了洗,就轻描淡写地对南山点了个头:“行,你休息吧,我走了。”
他的态度太平静了,仿佛只是闲来无事随便来串个门,串完门拍拍屁股扭头就走了。
南山顿时无从招架,直到褚桓影子都看不见了,他还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褚桓以前懒洋洋的,成天吃饱混天黑,但那并不代表他不会琢磨人,只是一直以来没什么人好让他琢磨的,眼下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南山,总算让他一颗生锈的揣摩之心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他先前担心南山发烧,一天一宿没敢没合,这期间,褚桓除了洗洗涮涮之外也没什么事干,只好一边鸡啄米似的打瞌睡,一边在半睡半醒间处心积虑,算计着他坎坷的情路。
褚桓的思路比较清晰,像南山这种意志格外坚定的人,但凡他决定的事,都很有些“磐石无转移”的决断,别人反对一次,南山大概就会重新坚固一次决心,时间长了,他那想法恐怕就真的坚不可摧了。
还不如先晒着他,用忽冷忽热搭配欲擒故纵,给那固执的族长留出充足的空间,供他胡思乱想。


1楼2017-06-02 18:40回复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尽可能地收集陷落地的信息,万一他真的一个没玩好,不小心死在了陷落地,那再多的策略都是白扯。
    褚桓拎起烧烤架子,打算上山找长者,却在半路上碰到了袁平。
    “哎,那谁,跟我走,我们族长让我来找……”袁平的话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的目光碰到了褚桓手里的烧烤架,当即眼都直了,顿时把正事忘了个干干净净,“**,这是什么?”
    褚桓眼皮都不眨地扯谎说:“自己做的杂物台。”
    袁平愤怒极了:“放屁!油还没刷干净呢!”
    褚桓假装没听见,老神在在地问:“你们族长找我?他在哪?”
    袁平幽幽地看着他:“吃独食者死。”
    褚桓:“在圣泉那边还是在山门上?”
    袁平:“吃独食者孤独终老。”
    褚桓停下脚步,岿然不动地沐浴在袁平怨恨的目光下,终于,袁平那硕果仅存的理智艰难地冒出一个头来,他不情不愿地给褚桓指了路:“山门第一关卡。”
    褚桓掉头就走,健步如飞,那袁平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嘴里嘤嘤嗡嗡如念紧箍咒:“吃独食者会有报应的。”


    2楼2017-06-02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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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桓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袁平灵机一动,脱口说:“吃独食的当心一辈子***!”
      褚桓:“……”
      他就这样领着一只乌云罩顶的袁平,来到了山门最前锋的第一关卡处,鲁格已经等在那里了,守山人那山羊脸的长者也在。
      褚桓正要上前,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嘶嘶”声,他一抬头,险些和一只拳头大的蛇头来个贴面。
      饶是褚桓不怕蛇,脚下也情不自禁地退了半个台阶——那蛇有人手臂那么粗,软绵绵地攀爬在山岩上,像条绳子一样垂下来,三角的脑袋一下一下吐着蛇信。


      3楼2017-06-02 1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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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贱的毒蛇似乎也不多见。


        4楼2017-06-02 18: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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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桓这才觉出一些眼熟来,他伸手将那条蛇拎在手里仔细打量片刻,从头到尾将它一身的花纹全部阅览完比,才敢下结论,认出这就是那条被他称赞过清秀的小毒蛇。
          这成长速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褚桓忍不住问:“你是趁我不在的时候吃化肥了吧?”
          他离开的时候,小毒蛇还只有指头粗,能不动声色地钻进他的袖子里,盘起来也只有小小的一团,可以当个手链用,谁知这么一转眼的工夫,它居然已经奔着庞然大物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毒蛇没意识到自己如今吨位已经不同了,依然试图缠在褚桓的手腕上,结果悲剧地发现那已经没地方安放它伟岸的身躯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慢吞吞地缠住了褚桓的腰,委屈地将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毒蛇“嘶嘶”地表达着不满,尾巴尖灵活地在他腰侧甩来甩去。
          复读机似的袁平一见那蛇,立刻闭了嘴,小心翼翼地拉开了自己和褚桓的距离。
          山门第一关卡高而险峻,猎猎的山风将人的头发吹得上下翻飞,褚桓走上去,只见此处竟能将整个的一片山域尽收眼底,是个天然绝佳的岗哨。
          鲁格摸了摸蛇头,递给它一只手,让蛇游到自己身上,也没有和褚桓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袁平说,你打算去陷落地。”
          褚桓痛快地一点头:“嗯。”
          山羊脸的长者在旁边冷哼一声:“我看你是打算去找死。”
          褚桓宽大为怀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将“老**”三个字囫囵个地吞进肚子里,没吐出来。
          鲁格则在顿了顿后,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褚桓,问:“这件事南山知道吗?”
          “不知道,不打算让他知道。”
          鲁格似乎有些意外。
          他对外来者从来没什么好感,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念及被前任守山人族长招进来的外来男人,那股锥心泣血般的仇恨仿佛依然历历在目。
          不过……他的目光扫过褚桓的眼睛,心里想:“南山或许比他阿妈的眼光好一些?”
          鲁格指着第一关卡处的小石桌和一圈矮石凳子:“坐。”
          几个人分别围着圆桌坐下,唯有袁平站得远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鲁格身上那蛇,脸色有些发青。
          爬行动物爱好者鲁格大概想象不出,世界上竟还有人怕蛇,他无知无觉地招呼说:“袁平,怎么不过来?”
          袁平闻言,迎着褚桓揶揄的目光,硬着头皮看了他们族长一眼,这才同手同脚地找了个离鲁格最远的角落,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长者用拐杖敲了敲褚桓的大腿,示意他腾个地方,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只见他慢慢腾腾地从那脏兮兮的肚兜里摸出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木头片,目测直径五公分左右,上面刻着不同图案,很可能是某种文字。
          褚桓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并没有贸然伸手碰——他推断这很可能是占卜用具。
          长者一弯腰,又从石桌下面拎出一个巨大的、像是树根的东西,也是十分有年头了,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包浆,“树根”形状甚是曲折,中间是空的,上面开了好几个圆口,长而窄,好像插着几根管子,每一个“管口”上都吊着一个小铃铛,也不知是个什么器物。
          长者就将那些写了字的木片一片一片地塞进长管里,敛目肃容。
          别看他看起来干瘦得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力气却还不小,长者不怎么费力地就将那“根雕”双手举起,一直举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就那么在原地手舞足蹈了起来。
          褚桓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山羊跳大神,一开始只觉得滑稽,然而慢慢的,褚桓感觉自己胸前挂着的核桃仿佛与对方的舞步发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他说不清楚,但就是感觉得到——长者的舞步一步一步地和上了他的心跳的频率。
          只听长者爆喝一声,褚桓悚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5楼2017-06-02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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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风俗?
            褚桓听说过龟甲,听说过六爻——他心说:“这离衣族难不成要用蛇占卜吗?”


            6楼2017-06-07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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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人的视线全都盯在了那“根雕”上,听着那蛇在里面偶尔发出的窸窣动静,唯独长者闭着眼睛,干瘦的脸颊上有种沧桑的苦相,默不作声地听天由命。
              良久,根雕里传来第二声铃铛响,某个端口的系着的铃铛被触碰了,长者睁开眼,只见蛇从“根雕”上的一个出口游了出来,嘴里衔着一块木头片。
              鲁格轻轻地捏住蛇头:“小绿,吐出来。”
              可是清秀蛇却突然灵巧地摆动了一下那柔若无骨的身体,挣脱了鲁格的手,将自己团成一团,把头也埋了进去,不肯出来了。
              鲁格十分诧异,那长者却拖着长音发了话:“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要发生的事就在前面等着你,假装不知道就能躲过吗?你这条不开化的蠢蛇!”
              小毒蛇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长者这么一说,它又在原地跟自己纠缠了一阵,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游向褚桓,张嘴将那块衔在嘴里的木头片吐到了褚桓面前。
              褚桓接过来掀开,只见木片后面刻着一个诡异的图形,很有些中国古代象形文字的风韵,他怀疑这才是守山人一族真正的文字,转向长者问:“这是什么?”
              长者看了一眼,一时没说话,眉目间耸动了一下。
              鲁格在旁边解释说:“意思是‘死地’。”
              一言出口,几个人都静默了下来。
              袁平甚至一时忘了他对蛇的恐惧,微微往前凑了一点,问:“族长,死地是什么意思?”
              长者的脸颊抽动了几下,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还有这么蠢的守门人,连这么直白的话都听不懂,他伸出拐杖在袁平的腿上敲了一下,冷冷地说:“‘死地’是什么意思?死地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人一去不回的地方!”
              袁平皱皱眉,瞥了褚桓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褚桓却伸手将木片捉在手心里把玩了片刻,而后洒然一笑:“也有道理啊,陷落地可不就是死地么?这块牌子我能收着吗?”
              长者正色了些,问褚桓:“知道这结果,你还是要去?”
              褚桓笑而不语,意思不言而喻。
              在这里,长者和守门人族长鲁格并没有劝褚桓的立场,唯一能说几句话的,也就是袁平,然而他和褚桓斗了那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他了,一见褚桓那笑而不语的模样,袁平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浪费口舌。
              他最终没有浪费口舌,只是重重地往后一仰,心想:“这小子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这么看来,褚桓跟他那守山人族长还真是天生一对。袁平忽然间有些唏嘘,没想到褚桓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长者沉吟了片刻:“你即便是要去,也不可能避开南山的耳目。”
              关于这个,褚桓早就想好了,他说:“这个好办,你们的山门不是还会再转回去吗?到时候你替我拖住他,我就能趁机留在这里。”
              长者冲他吹胡子瞪眼:“蠢材!”
              鲁格叹了口气,在一边沉声解释说:“没有那么简单——你知道圣山为什么叫做圣山,山门又为什么每年自动倒转两次吗?”
              这个问题褚桓早就思考过。
              这边的生活环境极端恶劣,以南山的脾气,他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每年在固定的时间把守门人们扔在这里,自己转到那一边过安稳日子。
              那么也就是说,山门对于守山人而言,一定有某种不可抗拒的制约因素,就好比守山人过河以后不能离开聚居地太远一样,这个未知的因素会制约着他们在那个时刻来临的时候,必须要通过山门。
              “因为‘生气’。”长者说,“山门倒转的时候,我族必须随山门一同转回山门另一端,那一头河水连着外面的世界,一年两次倒转,守山人才能将生气传递到这边——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守山人的血脉才能沟通圣泉,我们守山人本身是联通生死的那一座桥,因此山门倒转的时候,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会被送回去。”
              如果将陷落地比喻成被污染的水域,那么只有这座山上有一条通往其他世界的口子,有清泉活水会源源不断地流进来。
              褚桓不明所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长者鹰爪般枯瘦的手扣住褚桓的肩膀,一双眼睛锐利地盯住他:“小子,你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一点‘冻结’的迹象,你还相信自己只是因为被穆塔伊咬了一口,又喝了两口血那么简单么?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身上无论以什么形式,肯定有守山人的血。”
              话说到这,褚桓还没言语,袁平却先叫了起来:“这就更不可能了吧?我是看着他长这么大的,他身份证上还写着民族‘汉’呢。”
              他一番话嚷嚷完,才发现褚桓若有所思,并没有搭腔。
              袁平顿时愣住,他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有些不确定地问:“不……不会是真的吧?”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褚桓低声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不是褚爱国亲生的。”
              “但你身上守山人的血要么很少,要么是出了别的变故。”长者说着,挑剔地打量了褚桓一番。
              褚桓的身体素质比守山人差太远了,不但体现在伤口愈合速度上,光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他虽然自以为身材不错,但是远没有守山人那么结实而富有生命力。
              最重要的是,他那山门那一边,好像并不受任何边界的束缚。
              长者:“真到了那时候,你知道你会不会被山门强行送走?”
              褚桓沉吟不语。
              长者想了想,又说:“何况如果你要去陷落地,我打算做主给你换血,南山反正一直偏袒你,肯定不会不同意。”
              他说完,看了鲁格一眼:“鲁格族长,你没有意见吧?”
              鲁格当然没意见,三个人六只眼睛一同望向褚桓。
              褚桓刚想开口说话,忽然,他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可理喻的念头——不。
              为什么不?
              褚桓一顿,于情于理,他都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因此只能断定,这绝不是他本人的想法。
              褚桓没有回答,低头握住垂在胸口的小核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那核桃又在微微发热。
              褚桓:“不……”
              长者大吃一惊,没想到褚桓长得人模狗样,脑子里竟然有坑!
              连鲁格也诧异地挑挑眉。
              褚桓将核桃摘下来,丢给长者:“这是你们的圣物说的——长者,你给我的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7楼2017-06-07 1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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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死地
                这天褚桓跟长者和鲁格的一番谈话,双方非但没有拨云见日,反而更加云里雾里。
                特别是当褚桓提到“核桃”有意识的时候,年老脆弱的长者明显受到了惊吓。
                “圣火”作为守山人两大圣物之一,在一辈又一辈的族人手里已经流传了不知多少代,从没听说过还有成精的潜质。可是呢,话又说回来,这圣火身份如此不凡,这么多年却一直是沉寂,除了烧不着和吸火以外,一直也没表现出和普通核桃有什么不同,因此仿佛有一点自己的意识也算合情合理。
                长者在“褚桓有毛病”和“圣火有毛病”这两个结论中摇摇摆摆,最后依然是举棋不定,晃晃悠悠地走了,褚桓连忙叫住他:“等等长者!我以后有空能不能向你请教守山人文字?”
                长者远远地冲他挥挥手,留给他一个心力交瘁的背影。
                关于换血的话题也暂时这样不了了之。
                这“核桃”究竟是个什么神物?能有什么用?


                8楼2017-06-0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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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桓他本人究竟是从哪被褚爱国捡回来的?
                  以及该怎么在不让南山干涉的情况下,成功溜去陷落地?
                  这成了盘踞在褚桓心头的三大无解谜题,第一个看来压根没人知道,第二个知情人已经作古。
                  第三个……
                  如果山门倒转,整个守山人聚居地被转回另一个世界的时候,褚桓也不能留下,那么他以前的一切计划都要作废,他的行动时间恐怕就得提早到这个冬天。
                  其实可以的话,褚桓是不想瞒着南山的,谁替自己爱的人做一些事,心里其实都是希望对方知道的,哪怕当时不好意思说,也希望事后他能通过其他人或者其他的渠道,自己发现这种默默的付出。


                  9楼2017-06-07 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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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切迫在眉睫,南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挠,褚桓只能藏着掖着。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一片雾气中,摸索一个狭窄的通途。
                    前途渺茫,眼下对于褚桓而言,唯一能比较确定的,就是那清秀蛇的体重是板上钉钉的直线上升。


                    10楼2017-06-07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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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毒蛇长成了肥头大耳的大蛇,智力却并未跟上身体,早已经将和褚桓的新仇旧恨忘了个干净,眼下见他回来,又毫无芥蒂地凑上来,粘着他撒娇。


                      11楼2017-06-07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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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褚桓每天天不亮的时候,都会被越来越粗的大蛇给活活压醒过来,他就骂骂咧咧、披星戴月地爬起来,拿一盆山中水,把自己浇一个晶晶亮透心凉来醒盹,期间还要和百折不挠地试图往他脖子上缠的“小绿”大战三百回合。


                        12楼2017-06-07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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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胖子毫无一条毒蛇应有的高冷矜持,褚桓感觉自己都快被它坠出颈椎病来了。
                          因此,褚桓秉承着“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良好传统,自己起来以后,就会带上膀大腰圆的毒蛇“小绿”前往袁平处,让袁平也能在每天一睁眼的时候,就沐浴在大蛇友好鲜红的蛇信之下。
                          这样,褚桓就会如愿以偿地被袁平愤怒地追杀一个多小时,真刀真枪地在山林中来一次卓有成效的晨间训练。
                          等袁平气冲冲地要去守山门的时候,褚桓就爬到山顶的守山人聚居处,找长者学写字。
                          长者住处简陋,没有教学设备,只拿了一块长条形的石板给他,褚桓每每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缩起两条放不下的长腿,半跪半坐在地上,死记硬背地学守山人的天书,彻底从支教老师沦落成被体罚的学生。
                          老山羊长者一开头就和褚桓说:“陷落地是死地,南山族长死都不会让你去,但我们对你不加劝阻,反而帮你瞒着他,这其实是在利用你,你知道吗?”
                          褚桓:“别废话了,快教吧。”
                          长者就找出了一根足有半尺长的钉子,每天往一打旧羊皮上一钉,钉子从头钉到尾,扎出厚厚一打,扎了多少,当天褚桓就要背下多少。
                          其中,守山人平时说的日常用语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绝大多数是褚桓闻所未闻的祭祀和各种仪式用语。万一念错写错了,老山羊就会当空糊他一板子,褚桓如今也老大不小了,骤然被当成了旧社会穿开裆裤小学徒,当然对这种毫无自尊的棍棒教学忍无可忍。
                          就在他准备抛弃尊老爱幼的道德规范,拍案而起的时候,那老山羊也不吹胡子,也不瞪眼,只是慢条斯理地嚼着不知从哪拔的甘草,阴阳怪气地来那么一句:“唉,外人就是外人,信誓旦旦说什么为了我们族长——都是嘴上说得好听。”
                          褚桓顿时就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委委屈屈地重新坐回来,忍辱负重地继续他不靠谱的外语学习。
                          这样下来,一两天还算了,接连几天他忙得面也不露,南山当然会产生怀疑,派了几个族人来盯褚桓的梢,可惜随着褚桓的状态在和袁平的切磋中逐渐恢复,他们逐渐连个人影都没跟到,就把人追丢了。
                          有一天褚桓在长者家里补习外语的时候,正好碰见南山有事来找长者商量,长者匆忙间把褚桓塞进了后院的柴房里。
                          褚桓顶着一身干柴稻草,竖着耳朵紧张兮兮地听隔壁的动静,事后越想越觉得这个事有哪里不对——这完全就是被捉奸的节奏!
                          南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三言两语地跟长者交代完正事,准备告辞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了一句:“长者,褚桓最近到你这里来过吗?”
                          长者睁着眼睛说瞎话,理直气壮:“来我这?那个河那边的小白脸来我这干什么?找骂么?”
                          南山思量了片刻,没说什么,点了个头要走。就在这时,他无意中低头扫了一眼一边的木桌,动作忽然一顿。
                          那四脚不一样高的木桌角上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小孔,有深有浅,是长钉子扎出来的。
                          南山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瞥了长者一眼,老山羊的脸皮连忙一绷,撂下眼皮,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起来。


                          13楼2017-06-0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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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山伸手在那钉子坑上摸了摸:“长者最近在教哪个孩子读书吗?”
                            隔墙有耳的褚桓心里一紧——感情拿钉子钉书的填鸭式教学方法是老传统了!这**老山羊。
                            长者装傻:“呃……啊?嗯,花骨朵那个丫头偶尔过来。”
                            南山眼神一沉,默默地盯了长者几分钟。他当族长当得时间长了,早不是当年那个由长者手把手教导的小男孩了,那目光如同有重量,压得长者几乎有些抬不起头来,只好僵着细长的脖子,硬着头皮迎着南山的端详。
                            一阵难熬的沉默过后,南山的眉梢微微颤动了一下,语气十分耐人寻味:“哦,麻烦长者照顾了,不过她年纪还小,慢一点教吧,别逼得她太紧了。”
                            长者无言以对,只好干笑。
                            好不容易送走了南山,长者大概是为了舒缓压力,闯入柴房,拿着板子劈头盖脸地将褚桓削了一顿:“你就不知道拿石头挡一下,废……”
                            他话还没骂完,就被褚桓一把按住,大逆不道地夹在了胳肢窝下面。
                            褚桓死死地捂住了老山羊的嘴,将他往墙角一按。
                            果然,片刻后,南山的声音悠悠地从外面传来:“对了,长者,我刚才还忘了一件事。”
                            长者出了一身白毛汗,接着,他就觉得按住自己的手一轻,再一回头,褚桓的人影从他一侧的墙头上一翻而过,燕子似的,转眼就踪影无觅……此人机敏起来,真是一把临阵脱逃的好手。
                            长者正了正肚兜,人模狗样地给南山开了门,耐着性子问:“族长还有什么事?”
                            南山不由分说地让过他直接闯进院子,目光在长者的地盘上扫了一圈,恨不能连墙角的蜘蛛网都没放过,他偏过头来,温良地冲长者一笑:“对了,我刚才听见您说话,是不是谁家孩子偷偷翻进来捣乱了?”
                            长者:“……”
                            既然派出去的人都盯不上褚桓,第二天,南山终于腾出一天的时间,亲自上阵了,他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褚桓只好跟他打起了游击。
                            南山是熟悉地形的地头蛇,褚桓的隐蔽与反追踪技能受过专业训练,算上天时地利等等因素,俩人应该算是半斤八两,褚桓直到临近太阳快下山,才感觉自己甩开了南山的视线。
                            褚桓正松了口气,打算绕路去长者那,才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他刚到离衣族时经常躲清闲的小树林里。


                            14楼2017-06-0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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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褚桓听见什么一阵“噗”“噗”的撞击声,刚开始频率很高,接近乱砍一通,后来可能是脱力了,声音越发杂乱无章起来。
                              褚桓脚步一顿,没想上前打扰,正想原路绕回去,刚要走,就听见“呛啷”一声,似乎是金属的东西落到了地上,而后,一阵细细的哭声从沙沙的树叶下传出来。
                              是个小孩?
                              天已经晚了,就算守门人守卫森严,山顶上没有怪物,可也保不齐有个把猛兽出没,褚桓迟疑了片刻,还是转身拨开密林,循着声音走了进去。
                              他看见了小秃头。
                              小秃头脚下躺着一根铁棒,铁棒尖端有尖刺,闪着幽幽的寒光,这东西无论是长度重量还是杀伤力,都明显不是做来给这种肉球似的小豆丁玩的……应该是一件成年男子的武器。


                              15楼2017-06-07 1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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