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件事发生了。险些毁掉你们俩的日子。毫无偷闲之意,她带着腹中的你日复一日重复着往常的工作,你们是我的缪斯。到第六个月时,她仍然挺着大肚子奔走于各处公关场合为我的新书做宣传;我对此感到不解,一具贫弱的躯体如何能够撑起如此重担?我忽视了那个最显而易见的答案——她对我坚定不移的支持和爱。我求她停下,她心存侥幸;我们大吵了一架,争吵中我把她推下了椅子。我永远也忘不掉她跌坐在地上看我时,眼里的绝望与恐惧,从那时起,你不再踢她了。我逃出房间,身上除了一瓶浓缩威士忌胶囊以外什么也没带。浓郁的酒香从舌根绽放开来,我含着胶囊在路边的长凳上睡着了,醒来时面对着熟悉的天花板,厨房里有热乎的早餐,是她的手艺。把我搬回家之后,除了做饭,她从不在房子里出现,出于愧疚,我也没有去找她。
分娩的那天,我在产房外心急如焚。你出生的时候遇上了缺氧和胎盘错位。我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也无法否认是我,是我的偏执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你出生后我陪在昏迷的她身旁,你哭,我也跟着哭。悔恨和感激的泪交织在一起——悔恨我的愚蠢和迟钝;感激上帝没有因此将你带走。她醒来后微笑着道歉,我握着她的手哭得更凶了。
此后你的每一个生日我们都带你去布鲁伦纳天文台,去看我们相爱的地方。你喜欢星辰,喜欢看星云骤变,你能记下星系里每颗行星的运行轨迹和公自转周期,我知道你天生属于这里。
你不在时我抽空去了趟旧慕尼黑的遗址,战后重建成果喜人。那里是你出生的地方,我们共同见证过它的覆灭。反对派发动了叛乱,城市被孤立了,凭借着军营里的训练,她带着我,以及襁褓中的你,以断掉右半边锁骨为代价,从工厂的旧维修通道逃了出去。逃离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你爷爷奶奶在巴黎的家,空中轨道已经瘫痪了,地面隧道把我们的时间延长了2个小时。这是你第一次见到他们,也是我们第一次以合法伴侣的身份回去探望他们。战争的阴霾取代了过往的悲痛与纠葛抚平了创伤,我们再一次像家人一般团聚。但我们没有待太久的时间,你爷爷头顶的白发比我们搬去德国时多了将近一倍,无法再担负我和她,还得加上你。最后,我们选择了波士顿,光轨列车只要半小时就能连接两地,难以想象国与国的界限就此淡化了。
伊薇儿每个周末都来看我,她选择了继续进修摄影,就在你入伍一个月之后。她已经长得比你高了,更漂亮了,还总是问起我关于你的事。你还记得你们儿时贪玩定下的婚约吗?你们合力教训了邻居威尔森家歧视同性恋的臭小子汉克,他忘了自己也有两个爸爸。实际上他也曾经来看望过我,尽管你身在军中一无所知。汉克对父亲在第二任婚姻中找了一个男人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在一次狩猎时他的继父为了掩护他逃走而死于棕熊之口,所以他现在也是军人了——在索马里的维和部队,他的亡父曾经待过的地方。
我养了一条狗,喜乐蒂牧羊犬,姜黄色的毛摸起来很舒服就像你小时候的那条一样。是个叫做莱亚的小姑娘,名字和你从前养的那条叫索罗的同样来源于《星球大战》。还记得吗你从米尔顿高中毕业之后我们就去看了重映版的《原力觉醒》——他们用CGI和语音合成技术添加了一些演员与观众互动的桥段——你和她戴着VR眼镜看得不亦乐乎而我却昏昏欲睡。我想就是那时,你开始对太空有了憧憬的吧。不知道为什么,上周我又去看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