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他并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出身来历，但从他的出手和受伤后的自我处理上可以看出，他来自唐门。
　　在所有名门正派中跟天香宗最不对付的唐门。
　　这是有原因的。唐门虽然不像五毒教那样诸邪不忌，但也是以毒著称的，这就跟天香宗的医德原则相悖了。同时唐门又是一个暗器宗门，暗器在世人眼里是旁门左道，天香宗则是正宗平和的剑道宗门，自看不上暗器唐门。还有就是，唐门弟子行事全凭喜好，亦正亦邪，天香宗弟子则是根正苗红的正派弟子，这就又对上了。
　　然而问题就是，唐门一直都是一方霸主，且这些年出了好些天才，行走天下，为唐门打下诺大名声。尤其是原来人称毒姬的唐阿柔，后来居然洗心革面成了世人赞不绝口的柔医仙，这简直是在打天香宗的脸。这几十年，来天香宗买药的人都少了，市场全被唐门占住了。毕竟擅毒者亦擅医，唐门的药物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由此天香宗的收入就大为缩水，天香宗的弟子们不得不收紧口袋，少买一些漂亮衣服和首饰。
　　真是岂有此理！
　　天香宗一众小女生趴在院门口看着这位唐门少年在庭院内坐在轮椅上练习暗器，心情非常复杂。
“他……他好帅！”有女生情不自禁地发花痴，其他人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把她按下去。
“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呜呜……”
“他不是受伤了吗？还可以出来练习暗器？”有人提出疑问。
“对啊，还坐着轮椅呢！”
“装的，一定是装的！就是为了接近我们莫佳师姐！”
“哼哼，一个大男人竟然住在我们师姐的院子里，真是居心叵测。师傅她们就没反应吗？”
　　她们正议论地兴起，突然耳边响起一声：“喂！”
“啊——”几个小女生吓得尖叫出声。她们回头一看，莫佳正提着一盒糕点站在她们身后。
“居然在这里偷看，说什么呢？”
　　几个小女生支支吾吾，那个开始发花痴的女生鼓起勇气说：“我们在说为什么他受伤了还可以练习暗器，还有就是为什么他要住在你这里。”
“他主要是伤到了心脉，现在功法流转不通，可以说是修为尽散。身体上的伤倒是其次，我都不用出手，他自己就治得七七八八了。你们没发现他发出的暗器只有纯粹的力道，而没有带内力吗？”莫佳说。“至于他为什么住我这里，不住我这难道住你们那吗？”
“……可以的。”花痴少女小声地回了句。
　　莫佳瞪了她一眼：“你就发发花痴好了。住我这是我要求的，我能更好地照顾他。以他这种程度的伤，指不定哪天暴毙而亡。我修为比你们都高，可以帮他稳定伤情。还有就是我这里更大，还有几个空房间。去你那难道你还要抱着他睡吗？”
“才不会！”小女生俏脸通红。
“师傅师叔她们都没有说话，你们着什么急啊。”莫佳摇头，“都进来吧，你们在这趴了这么久，人家估计早就发现你们了。”
　　众女惊讶：“不会吧？他不是功力尽失吗？”
“你们见过功力尽失的人还可以玩暗器吗？我都是第一次见。”莫佳笑了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钦佩。“他是真正的天才。”

第二章
　　看到莫佳带着人走进院子里，少年也停了下来，向她点头示意。
“嗯，你的早餐来了。”莫佳晃了晃手里的点心，走到轮椅旁递给他。少年低着眉说了声谢谢，接过点心。五个小女生都在那打量着他，他却好似无视了她们的目光，自顾自地拿出点心吃。
　　那个小花痴鼓起勇气走上去说话：“你好，我叫莫音，你叫什么名字？”
“封十一。”少年头也不抬，轻轻地回了一句。
“封十一？”莫音琢磨着这名字的含义，莫佳在一旁说道：“他说他出生那天刚好是十一日，父母懒于起名，于是就随便安了一个名字。”
“这，这也太随便了吧？”莫音目瞪口呆，后面四个小女生早笑得花枝乱颤。莫音看向封十一，他好像没有听到莫佳的解释和她们的笑声，犹自吃着点心。也不知他是在掩饰自己的尴尬，还是他真的这么淡定。莫音张口还想跟封十一说话，可真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她略带求助性地望向大师姐，莫佳笑了笑，说：“他真的就是这么一个话废性格，你想跟他相处可能还得掌握自说自话的能力呢。”
　　封十一还真一点反应都没有，静静地吃着点心。莫音只得悻悻地退回去。莫佳说：“好了，人也见到了，快回去练剑！”
“是。”五个小女生见了这么一个木头人也是没法，真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空虚感。五人离开后，莫佳便静静地看着封十一，封十一也静静地吃着点心。换个人来绝对受不了这么一个气氛，莫佳却觉得很不错。
“你不去练剑吗？”封十一开口打破沉默。莫佳却不感到突兀，她知道封十一肯定会问的。她说：“我等下去。”
　　封十一听了，便不再说。静静地吃完点心。莫佳收拾了点心盒，问他：“要推你出去逛逛吗？”
　　封十一略有迟疑，问她：“这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走吧。”莫佳推着他的轮椅往外走。封十一也不再说，由她推着。
　　天香谷还是挺大的，虽不似唐家堡所处的群山那般险峻，但却要秀丽得多。这儿的环境绝对能让居住的人延年益寿。莫佳能感觉到封十一的神经明显放松了下来。莫佳推着他穿过竹海花洋，慢慢来到莫音她们练剑的地方。莫佳又发现封十一的注意力逐渐集中了起来，再看了一会儿，他的右手已不自觉地微微弹动。这人练习暗器都形成身体本能了，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练习状态。莫佳回想起当时封十一出手相救的一幕，不禁心生敬佩。
　　莫音她们练的剑法还能入得了他的眼吗？莫佳有些好奇。她们练的剑法其实就是天香剑法的基本功，这些小招，外界甚至都有手钞本流传，并不十分深奥。莫佳看向那边，惊奇地发现她们的运剑并不像往常一样圆润。开始只是个体现象，不时有一招出现迟滞的现象。慢慢地这样的迟滞越来越多，越来越明显，连带着她们练剑的那位第三代精英弟子都开始有不流畅的现象。莫佳低头看封十一的手，他手上的动作幅度比刚才大了许多，但其实也并不明显。主要是手腕的翻转和手指的弹动。莫佳这时才发现封十一的手着实好看，光洁圆润到绝对能让女生们都嫉妒的那种。
　　难道是封十一手上的动作让她们的运剑出现问题吗？单单用气机牵引便能产生这样的效果，这人也太可怕了吧？
　　封十一并没有继续多久，他的手舞动了一阵就放了下来，还轻轻地摇了摇头。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向莫佳道歉。莫佳挥了挥手，说：“没事没事，你也看得出来，这不是什么精妙的剑法。”
　　那群女孩子终于也发现了莫佳和封十一的到来，停下了练习，凑了过来。那个精英弟子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师姐，刚刚是你在干扰我们吗？”
“你告诉我天香宗有什么手段可以让我隔空干扰到你们？”莫佳摊了摊手。
“难道是他？”精英弟子看向轮椅上的封十一，有些不敢相信。
“除了他还能有谁？”
　　那名精英弟子怔怔地看着封十一，莫音那几个正紧张好不好发生什么事，没想到这位师姐当头行了一个大礼，说道：“前辈！在下莫辰风，请再指点一二！”
　　封十一有些不知所措，莫佳早知道她这位师妹的性格，连忙把她拉起来，说：“你想他教你什么呀，他又不用剑。”
“可是，可是……”莫辰风皱起了眉头，“我刚刚在被他干扰的时候，的确觉得很难受，好像身上无处不是破绽，连剑招都使不流畅。但是，在那之后，我感觉我的剑法进步了很多啊。”
“是吗？”莫佳惊讶。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封十一低着眉说道，“我能够发现你身上所有的破绽，你可以根据我的气机压迫来发现自己的漏洞，从而去弥补它。”
“真的可以吗？”莫佳和莫辰风异口同声。莫辰风是喜出望外，莫佳则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难道这家伙对破绽真的有如此神奇的敏感吗？

第三章
　　莫辰风是真的武痴，自那天见过封十一后，也不顾忌会有什么流言蜚语，天天都往封十一这跑。莫音这几个小女生见有师姐带头，也壮着胆跟过来。封十一每天都很认真地帮助她们练剑。他那天说的真是大实话，多少次莫辰风甚至是莫佳都觉得她的运剑已经很完美，已经天衣无缝了，封十一总能找出新的破绽，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到其气机牵引的压力。这份天赋，莫佳真是叹为观止。莫佳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以她的功力，这几天看封十一帮助莫辰风练剑，收获亦颇丰。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直至一日清晨，莫佳像往常一样去给封十一带早餐，莫辰风则早早来到莫佳的庭院里，迫不及待地在封十一的压力下开始练习。莫辰风还在运剑，封十一的破绽捕捉却停了下来。莫辰风初觉舒畅，而后很快也反应过来，停下了运剑。
“有人来了。”封十一解释说。
　　莫辰风现在实在太信赖封十一了，即使修为尽失的封十一说感知出了她感知不到的事物，她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封十一会有这样反应，来者自然不会是莫佳。她收剑守在封十一身前，下一秒来者便踏入庭院。
“果然不愧是唐门俊彦，这都没避开你的警觉。”来人说道。莫辰风见了，连忙行礼，道了声”师叔”。
”我来只是请你走一趟，宗主想见见你。”她说。
　　封十一点了点头。
　　这位二代弟子带着封十一走，自然不像莫佳那样慢悠悠地推轮椅。她运气一提，把轮椅连人拎在手上，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宗门深处。再一眨眼，二人便已来到一个大堂里，里面早坐了四个女子。她们就是天香宗最核心的那几个决策者了。天香宗主在四人中，也挺好认，其他三人都有隐隐众星拱月的形势，没有怎么隐藏。
“辛苦三妹了。”宗主向着带封十一过来的那人点了点头。她也应了一声”大姐”，往下首坐去。宗主这才认真打量了封十一一番。她们五人都没有太刻意地隐藏气息，产生的压迫力也是不小的。封十一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开头向几人简单行了一礼后，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文静的跟天香宗的女孩一样。宗主虽未说话，却先有了一分好印象。
“少侠还请原谅我呼来之无理。”宗主开口了，”这些日子，在天香宗还算习惯？”
“挺好的。”封十一轻声答道。
“觉得天香宗如何？”
“嗯…很漂亮，很舒服。”
“我们天香宗的姑娘们如何？”
“很可爱，很体贴。”
　　宗主觉得有趣，这小子还真是不爱说话，问一句才答一句。像以往她与外人问话，第一个问题就把后面那些话都问出来了。她接着问：“你只说她们体贴可爱，她们天赋又如何？”
“嗯……”封十一看起来有些为难，”都挺好的。”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莫佳很厉害。”
　　其他四人有两人都面露不豫，另外两人却又有点想笑的样子。宗主都知道她们的心思，也知道封十一是什么意思，真的觉得这小子太耿直了。以他的天赋当然不会觉得他这些天碰到的小女生多么天才，但又想顾及一下场面，于是就出现这样蹩脚的演技。她笑了笑，说：“这些天指导辰风她们真是辛苦了。”她等了一下，结果封十一也没话说，只好直接进入正题：”不过你作为一位唐门弟子，又是一个男人，总待着我们天香宗也不太妥当。我今日找你来，就是想送你离开的。”
　　她也知道这挺不近人情的，眼神里也是带着点歉意。好在封十一似乎没什么情绪，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再问了一句：”你的东西需要回去收拾一下吗？”封十一摇头。她便看向刚刚那位老三，说：”三妹，你送他过来，就再幸苦一下，送他出山吧。”
　　师叔带走了封十一，莫辰风心下也遗憾，但没办法，教的人都不在，她只得回去。一路上还一心想着剑，想着封十一那无孔不入的气机压力。正沉迷呢，听到有人喊她。
“辰风！”
　　莫辰风这才从回过神来，抬头看到莫佳。
“你怎么就回去了？不练了吗？”
“三师叔刚刚找他，他去见宗主了。”莫辰风说。
　　只是见宗主吗？莫佳想，大概也猜到是怎么回事，也不回庭院，直往宗门深处的天香阁赶去，正好撞上准备离开的三师叔和封十一。封十一看到她来了，只是微微浅笑了一下，轻声道了声“再见”。那声音真的轻，若不是莫佳看到他的嘴也跟着张合，还真不知他想说什么。
　　这三师叔见她来，脸色却很冷，问她：“你想拦我？”
　　莫佳抿了抿嘴，说：“不敢，佳儿只是特来送行。”她望向封十一，开口却无言。封十一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说：“谢谢你这些天的收留，是该走了。”
“你伤还没好呢。”
“你知道的，没有大碍。”
　　两人沉默下去。封十一本来就是一个话废，莫佳比较健谈，可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师叔等得不耐烦，说：“告别的话说完，我就带走了。”
“等等！”莫佳制止，想了想，解下了身上的佩剑，上前递给封十一，“我的剑给你，你现在行动不便，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就以剑示人。想来这天下的名门大派，都还会卖天香宗一个面子。”
　　封十一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莫佳要送，他也就接了过来，又轻声道了句“谢谢”。那三师叔看着这一幕，也没有制止。只是眯起了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样吧。再见，后会有期。”莫佳深吸一口气，退了开来，转身走近宗主的房间了。三师叔则提着轮椅，施起轻功，向山门外走去。宗主几人在房间里还没走呢，听得外面的动静，早等着莫佳进来。见了她，都有些几分喜爱的神色。看来那三师叔倒是异类，莫佳在天香宗里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是不是有些舍不得？”宗主问她。
　　莫佳点了点头，说：“他人真的，很好的。而且，他现在还带着那么重的内伤……”
“行了行了，这些就不用跟我们说了，我们又不是看不出。”宗主笑道。“就是没看出来你这么看重这个人，连天香令剑都送出去了。”
“我刚刚在外面也说了，他伤重未愈，这大概可以给他一些帮助。而且，天香宗历史上不是也有把令剑送出去的例子吗？”莫佳说。她这还真没说错，就拿最近的例子，她眼前这位宗主很久以前也把她的令剑送给了外人。那人就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人封天剑神。宗主送出去的时候剑神还只是小有名气，也可见宗主眼光之独到。
　　宗主倒也明白，她说：“这小家伙的能量我也很看好。只是，你确定这是给他一些帮助，而不是麻烦？”
　　莫佳看向宗主的眼睛，带着微微感谢和感动，却很肯定地说：“对他来说，一定是帮助。”
　　在场的几位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宗主和莫佳都相信这对于封十一来说不会有什么麻烦，这倒让其他几位有些惊讶。她们也不搭话，只是默默地等待事情的发展。
　　这件事关系到天香宗未来权力的走向。

第四章
　　这位三当家带着封十一出山，一路无言，很快便出了西山门——这个方向正是去唐门的方向，宗主早交代过了。待得脚踏实地，三当家松开了手。封十一轻声道了谢，刚要摆着轮椅走，三当家却拦住了他。
　　封十一抬头看她。她说：“佳儿不懂事，那令剑是天香宗极重要的东西，断不可外送他人。更何况你是唐门的弟子，本不在中原正派的圈子内，若让世人看到你手上拿着天香宗的令剑，怕会引起诸多口舌。还请把令剑交给我，我带回宗门。”
　　封十一听三当家说完，却没有什么反应。三当家皱眉，说：“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明事理懂分寸的人，难道你要趁着佳儿的胡闹顺走天香宗的令剑吗？”她顿了顿，又继续说：“况且这剑对你真的没用，一则你不会用剑，二则佳儿所说的护身作用在你身上也难显，毕竟你是唐门弟子，众所周知，唐门与天香宗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可能人家还会以为你用什么方法窃取了令剑，想帮我们夺回来而对你出手。所以这根本就不是方便，而是麻烦。还希望你不要太目光短浅贪一时之利了。”
　　三当家看到封十一终于皱起了眉头，以为真的说动他了。怎想他开口说道：“听你叫佳儿真别扭。”
　　三当家的微笑有些僵硬了。封十一又问了一句：“你拿回去后是还给莫佳吗？”
“当然，这本来就是她的嘛。”
“我还有个疑问。”封十一说，“她把这令剑给了我，她怎么办？如果你不问我要回去的话，她就没有了。”
“哦，这把令剑是宗门赐予她象征身份的。不过她现在身份已确切，本不用什么身份象征，反而可以用她自己的特殊物品来表示如其亲临。所以她用她自己的佩剑就可以了。”三当家解释道。其实听到封十一这样问，她反而松了口气，觉得稳了。心里还想着这小孩还真有些耿直。结果她这边还在胡思乱想，封十一却说道：“那我就不还给你了。”
“为什么？”三当家很生气，她觉得封十一是在戏弄她。正是柳眉倒竖时，封十一答道：“因为你刚刚在说谎。”
“我说谎？”
“你根本就是想拿回去自己用的，并不是还给莫佳的。”
　　三当家眯起了眼睛：“是你不想还吧？小子，你凭什么说我说谎？”
　　封十一又皱了皱眉头，好像很难描述的样子，最后终于放弃了，说：“反正是在说谎。”(作者：很难描述是因为封少侠并没有存这么多词汇来描述一件事，所以在此叮嘱大家要好好读书，不要做一个跟封十一一样的文盲。封十一：靠，明明是你偷懒不想写吧？)
　　三当家气极反笑：“那就不要怪我来抢了。”
　　她刚想动手，封十一却抢先出手了。在这一瞬间，她甚至想笑。封十一的出手竟然是出剑!一个不会用剑的唐门弟子，向一个专精剑术的天香宗三当家出剑！
　　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地躲开吗？她刚兴起这个念头，然后就僵住了。莫佳的那把令剑，此时的剑尖赫然顶在了她的喉咙上。
“你”三当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她又看到了封十一的眼睛，依旧是那么平静那么淡然，似乎这一切都没发生过。她丝毫不怀疑，这把剑从她的脖子后面穿出来的时候他也会是这样的平静。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三当家感到恐惧。她突然想起来，自她见到封十一到现在，他好像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即使在刚才宗主问话时，也是这么一副模样。她当时还觉得这是他不亢不卑的表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不亢不卑啊，人家根本就没在乎过！
　　似乎也就在碰到莫佳的时候眼神里浮现过一丝温柔吧？其余时候一直是这种平静的眼神。三当家想到。这时封十一已悄然收回了剑，摆着轮椅准备离开。三当家呆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刚刚自己想问什么。
“你怎么会用剑！”
“你破绽太大了。”封十一的回答有些答非所问的嫌疑，但他已渐渐走远了。这位三当家想追上去问清楚一点，却回想起刚才那一瞬的恐惧，又没敢妄动。终于只得目送他离去。
　　真的是我破绽太大了吗？三当家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

第五章
　　看到三当家好像有些神志不清似的回来，众人也大致知道了什么情况，都很佩服宗主和莫佳的判断。三当家跟莫佳不对付，想为她这一支的弟子争取权力，她们都知道，也不会太多去干涉。这是每一个宗门里都很寻常的权力竞争，只要不是太过分，都是可以接受的。反而各派系弟子在一种良性竞争中会得到全方面的锻炼和提升。看到三当家如此，她们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草草小结了一下这段时间里弟子们的修炼情况便散了。
　　平静的日子过了十天半个月，莫佳也有找人打听封十一的去向。可奇怪的是，封十一没有回唐门，也没有了踪迹，整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到最后莫佳也只得放弃。像封十一这么厉害的角色，居然一直在江湖上默默无闻，肯定也不是她们用寻常手段可以打听到的。只是莫佳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她真的很怕哪一天封十一暴毙在荒郊野岭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过，封十一的去向没打听到，莫佳倒听说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几个月前三国中的北齐和东吴之间产生了一场大战，战况十分惨烈。北齐最精锐的天弓营几乎被打散了建制，连他们的营长，有天下第一神箭之称的那个男人，都在这场战争中死去；东吴就更惨了，他们国力本来就不如北齐，开战不久就被天弓营带领的北齐军连破几城。幸而天弓营长在一次野外的遭遇战中被击杀，军心大震，加上一群英雄好汉集结起来组成独立军，方才稳定住局面。这就要提到剑仙唐煌，他是封天剑神的弟子，天弓营长正是他击杀的，独立军也是他一力组建起来的。唐煌那糅合了天山快剑和封天神剑的华丽天剑，更是使快剑成为当下的潮流。然而令人非常惋惜的是，他爱上了天弓营长的妹妹，最后二人为情所困，殉情而死。这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各方势力齐齐出面进行调解，连封天剑神也亲自出山。这场战争也因此结束。
　　这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但莫佳早就知道故事的始末，此次也不是去实地考察。只是，在这场给两个国家都带来巨大创伤的战争之后，有一些不安定因素在蠢蠢欲动。
　　太行山贼。
　　莫佳惊奇地发现，原本挺安静的太行山贼最近好像变得特别活跃。只是暂时也捕捉不到他们想干什么，他们也的确还没干什么。莫佳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事发生，只是让人多注意一下他们。
　　直到这一天，平静的日子终于要打破了。
　　这天，天香宗的宗主像往常一样召集二代弟子总结众弟子的修炼情况。突然莫佳便闯了进来。众人也是惊讶，她们从没见过莫佳这么慌慌张张毛毛躁躁的。然后她们听到了一个如图晴天霹雳般惊悚的消息。
　　北齐被灭了！
　　说北齐被灭可能还是夸大了事实，但基本可以等同之了。北齐的京城被攻破，北齐皇帝以及他的太子与另外两位皇子全部被杀。皇后和两位公主在后宫听到动静后，都在她们的房间里自尽。只有皇帝的小女儿，当时正准备找几位哥哥玩，在往宫里走的时候被入宫靖难的天弓营战士发现，提前护卫出城。几位天弓营战士在掩护小公主出城时被敌人发现，只得拼了命给小公主提供逃离京城的机会。只是他们最终也难逃全军覆没的命运。也就是说，北齐皇家的血脉，包括最精锐的那支军队，基本已湮灭殆尽了。
　　而制造了这一系列变故的，正是那太行山贼。
　　这实在有些让人匪夷所思。区区一群山贼，居然有杀入一国京城的能力，甚至让整个都城陷入瘫痪状态，占领了皇宫，屠杀了皇室，歼灭了精兵。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北齐国内很多忠于皇室的军队也纷纷回援京城，将这群可恶的山贼围在城中。太行山贼们的应对也着实出人意料，几大山寨头目齐齐出手，将围军的将领们接连斩杀。围在京城的军队顿时大乱，太行山贼的危机也就此化解了。
“太行山贼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宗主大人也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得够呛。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么多年，唯一有做到这一点的就是当初的剑仙唐煌，那家伙的剑道境界可高了去了。这些山贼头目这么一个斩首行动，那实力就算不如剑仙唐煌，也不是她们可以小觑的。天香宗若想作为中原正派出手惩戒一番，那就得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这一变故必须要纳入宗门日常议事的范围里面。而在数日之后，名门正派终于有人要出手了。天山派三代大弟子陈邘带领一众天山派的青年弟子，要往北齐京城讨伐太行山贼。陈邘的功力可不比他们的掌门大人差多少，此番出山，也着实是气势汹汹。其他门派都在为天山派此举摇旗喝彩，大赞天山派替天行道。却不想，几天之后，结果出来了。
　　天山派大败，陈邘战死，其余弟子仓皇逃出。
　　这下众门派终于开始慌了。太行山贼，这是要吃人啊！

第六章
“怎么办啊，听说连陈邘都死在那群山贼手上了。”
　　少女推着轮椅，语气中透露出一丝绝望。
“我们是不是没有机会了？天山派都败了，天香宗不是更没机会了？”
“天山派没败。”坐在轮椅上的封十一说。
“怎么没败，陈邘不是都战死了吗？”
　　封十一皱了皱眉，像是在努力地措辞着。“陈邘是三代的。”
　　女孩跟他相处了几天，也知道他是多么的不善言辞。不过她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你是说，天山派只是派出了三代弟子，真正的精锐还没出手？”
　　封十一点头。女孩刚振奋起来，又颓然道：“可他们不是说，陈邘的功力不比天山掌门差多少吗，陈邘都死了，换个人来又能怎样？”
　　封十一想了想，也有理，便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女孩又开始难过起来：“这么说，我们是不是，报不了仇了？”
　　女孩没有再说话，但封十一细细听着，能听到她轻轻抽泣的声音，只得干巴巴的说：“别哭了。”
　　女孩没有回应。封十一真的不会说话，只好放弃安慰。他思考了一下，跟女孩说：“前面往东走。”
“你不回家了吗？”女孩虽在哭泣，却也还没糊涂，不禁有些疑惑。不过她还是依言照做，往东去了。
　　天香宗议事堂里，众高层正紧急商讨着如何处理这一事件。在这些天里，北齐的军队以及天山派的援军相继溃败，北齐已经沦为一盘散沙，是真正亡国了。曾经北齐的不同势力占地为王，群雄割据，着实是一番乱象。这就容不得各大门派再视若无睹了。
“天山派有什么反应？”宗主大人提问。二当家是管情报的，不慌不忙地答道：“自从陈邘死在太行山贼手上后，天山派一直没什么反应，可能是想先弄清楚陈邘是怎么死的。那些其他的三代弟子最近好像已经回到天山派，据说是败在身法上的。”
“身法？什么意思？”
“据说，陈邘的剑招被对方用身法尽数躲掉，然后被一拳轰中胸口，直接震碎了心脉。”二当家说道，同时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其他人。显然她对自己说的话都有些信不过。天山派最出名的是什么？就是天山快剑。天山派大弟子的快剑居然被人用身法躲掉了，这不是说笑吗。
　　但陈邘是真死了，就不容她们不信。她们必须把这个说法当作是真的考虑进去:太行山贼掌握着一种非凡的身法。
“我们天香宗就不是强于身法的了。那么其他宗门的话，有谁是擅长身法的呢？”宗主问。
“唐门。”莫佳脱口而出。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天香宗向来与唐门不对付，她这一说，不是给大家心里添堵吗。她连忙改口：“还有少林寺。”
“少林寺的轻功速度不错，但要说可以辅以战斗的身法，自然还是首推唐门的身法。”宗主倒是很客观地分析了一下，“不过唐门大概是不会出手掺和这世间事，只能看他们有没有弟子愿意出山了。唐门就不用考虑了。”
　　宗主的分析是很在理的，其他人倒没就这个问题再说话。只是这个问题陷入了僵局。天山派擅快剑，身法本已不错。要找比他们身法更好的宗门，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正在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消息，说太行山贼又有行动了。
　　这个消息来得实在太突然，让人一时手足无措。宗主在震惊的同时，又确认了一遍：“你是说，浣花剑派被灭了？”
“千真万确！已经有二十多位浣花剑派的弟子来我们这寻求庇护了！”那个送消息过来的三代弟子说道。
“太行山贼这么强啊？”宗主喃喃道。
“对了，他们还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
“太行山贼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天香宗，太行山贼的头目想要娶莫佳师姐回去做压寨夫人！”
“什么！”宗主猛的站起来，却又摇摇晃晃想倒下一般。莫佳连忙上前扶住宗主，一脸无措地看着她，看到她脸上慢慢堆满了杀气。
　　她轻声说：“放心吧，天香宗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弟子。”她坐下，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从容。她环顾四周，将众人不同的神情收入眼中，她说：“诸位，检验我们天香宗这么多年经营成果的时候到了。你们快去布置吧，我现在去请几位师叔出来。”
“是！”众人应诺。没有人会怀疑，天香宗生死存亡的关头到了。
　　赵平很得意，他一出山就能闯出这赫赫的威名，不能不得意。他觉得自己这名字太土了，得换一个。他想着，自己没出山之前，低调平凡，所以没有名气；现在他一出山就不平凡了，就名声大噪了，于是他改了个名字，叫赵则鸣，取不平则鸣的意思。
　　自从击退了天山派，并亲手杀死了陈邘后，赵则鸣就经常把自己跟那剑仙唐煌作对比。他认为唐煌之前能那么威风，是自己不出山的缘故。不过他本着尊重死人的原则，也不太贬低唐煌，只是一定要把自己跟唐煌齐名才行。比如说唐煌人称剑仙，他自己呢，不怎么爱用武器，全靠一双巴掌打人；于是他换了个思路，自己是太行山出来的人，不能让别人再叫自己山贼，得叫好听点的，叫山神，山神赵则鸣。嗨呀这名头真威风。
　　还有唐煌的剑法，叫天剑。赵则鸣他身法好，他认为这不能比天剑差，于是也给自己的身法取了个名字，叫天行。所谓天行健嘛，全天下人都知道的意象。赵则鸣得意啊，谁说山贼没文化的？你看自己多有文化！
　　赵则鸣又想啊，你看这历来的大人物，都有一位心心相印的神仙伴侣。像那鼎鼎大名的封天剑神，就有一位天山派的大小姐安宁姑娘为妻，实在是羡煞世人。他也想找个神仙伴侣。赵则鸣自问是很有原则的一个人，他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绝不拆散任何对恩爱的有情人。就算他属下出山后去欺男霸女，他也管着，绝不能强抢有情之人；抢到手的女子呢，要对她负责，不能糟蹋人家。他给自己算了算，天山派这些年好像没再出安宁这样的奇女子了；浣花剑派嘛，他打下来后发现这里还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左想右想，看到浣花剑派有人往天香宗逃去，不禁抚掌大笑。对啊，这年头名气最盛的不正是天香宗的莫佳大小姐吗？他连忙找了几个浣花剑派的小女孩帮忙传话，要迎娶天香莫佳。为了让对方感受到他的诚意，他决定亲自去天香宗成婚。时间呢，就定在一个月后。也得给人家女孩子一些心里准备的时间嘛。
　　赵则鸣也是听闻过莫佳闭月羞花的容貌和大家闺秀的气质，虽暂时身不能往，但每日心向往之。正在他做着洞房花烛夜的美梦时，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说他们有一个堂被偷袭了，连堂主在内近二十人全军覆没。他不禁勃然大怒。他这些兄弟虽然一个两个都糙得不行，但都是有真感情在里面的。居然有人在自己最威风的时候捋虎须，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下去吧，报仇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倒要看看，谁能跑得过我的天行身法！”赵则鸣一拍桌，立刻腾空而起，那一瞬间连他们自己人都看花了。再一看，赵则鸣早离开了这房间。

第七章
　　姜婴很害怕，她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当她推着封十一撞上那一群太行山贼时，她大脑都空白了。她以为他们要完了。但下一刻，她看到封十一胸前划过数十道模糊的气流，紧接着，那十几个人就全倒下了。
　　都死了。
　　然后她隐隐约约听到封十一说：“走吧，前面再转。”她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她只凭着身体的感觉动作，不知哪里是前哪里是后，也不知自己到底转了没有。
　　封十一没有再说话了吧？就是说自己没走错了？那是继续走吗？姜婴还是神思恍惚的，慢慢终于缓过劲来，才想起他们正在做什么事。
她这么多天来梦寐以求但又以为此生定做不到的事，报仇。找太行山贼报仇！
　　她是北齐皇族唯一的血脉，是北齐当下最尊贵的小公主，是承担着国仇家恨的唯一之人。但她没有权力，也没有实力，甚至被迫流落街头，风餐露宿，还一直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总感觉有一天会劈下来。她从没有想过，她有能报仇的一天。
　　这一天来了。她从一开始的害怕，慢慢变成现在的兴奋。她感激地看着轮椅上的封十一。这些天他指挥她一路偏移他回家的轨道，原来就是要回来帮她报仇。
　　也不知多久，他们又撞进一处营寨，里面大概也有二十来人，还有两个浣花剑派的女孩跪在地上屈辱地为那些山贼斟酒。封十一刚闯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出手，瞬间栽倒了一片。那几个浣花剑派的弟子也反应过来，立时配合起来，将剩下几个幸存的山贼一并击毙。姜婴想起封十一之前说过，他现在深受重伤，修为尽废。可现在看来，他哪里修为尽废啊。在姜婴眼里，他简直就是无敌的象征。
　　浣花剑派是在北齐境内的一个门派，这几个弟子都认得姜婴，连忙向她行礼并致谢。姜婴有些感慨，她对于这些弟子，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北齐被灭了，浣花剑派也被灭了。她刚想出言安抚，却看到封十一脸上凝重的表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以为是刚才的出手牵动了封十一的伤势，紧张地问道。封十一却摇了摇头，说：“来了个很厉害的人。”
“谁？”
“是我，山神赵则鸣！”来人携着无比的气势进场，实在是威风。姜婴却很鄙夷地叫破他的名字：“赵平！别以为你换了个马甲人家就不知道你是个山贼！”
　　姜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赵则鸣现在最讨厌别人叫他原来的名字，结果自己那帮兄弟没文化，只认他是赵平，就不叫赵则鸣；在家里郁闷就算了，出山入世威风吧，结果刚出场就被人叫破名字，真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的赵则鸣认真打量了一番姜婴，也认出了她，冷冷一笑，说：“这不是亡了国丧了家的北齐小公主吗，怎么？仰慕我的威名，想给我做丫鬟？”
　　姜婴很生气：“哼，赵平，我们今天来就是找你报仇的！”
　　赵则鸣又认真打量了一番他们的人员配置，不禁大笑：“就凭你们几个？咳——”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一丝危机，连忙动起来。几道寒光早飞来，封死了他躲闪的空间。但赵则鸣可也不是吃素的，众人只见一番闪动，赵则鸣已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
　　虽然是躲开了，赵则鸣心里还是有些虚的。他四顾一番，想看一看是谁让他这么狼狈。很快，他把目光锁定在封十一身上。
“是你？”赵则鸣轻眯双眼，“是你杀死我这些兄弟的？”
“哼哼，怕了没？”姜婴向他挑衅。
　　赵则鸣轻蔑一笑：“在我天行身法面前，他算得了什么？”他话音刚落，又有几道寒光从几个莫名的地方飞向他。他这次可早有准备，直接动了起来，向封十一扑来，一瞬间就来到封十一面前，看到封十一那平静的眼神，还有一道光。
　　下一瞬，他就被这道光劈了出去。
　　几个女孩子对这一串兔起鹘落的动作实在是看不清，看到赵则鸣莫名其妙又弹了出去，更是一脸茫然。赵则鸣刚才鬼魅一般的身形早把她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本以为封十一死定了，心里正开始被绝望蔓延。结果再一看，封十一仍定定地坐在轮椅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赵则鸣的脸上却写满了恐惧，喃喃道：“你是，你是——”他没有说下去，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到赵则鸣这般反应，姜婴更是觉得莫名，看向封十一，问道：“你是？你不是十一哥哥吗？”
“走。”封十一这次没有回应她。姜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依言从之。两名浣花剑派的弟子无处可去，便也跟上了他们。这样无言地走了有一刻钟，姜婴看着封十一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心里也越来越紧张。终于封十一好像忍不住了，噗的一下喷出一口血。
“十一哥哥！”姜婴连忙扶住想要从轮椅上倒下的封十一。封十一气若游丝，轻轻地说：“找个地方让我调养一下。”说完，他便倚在姜婴怀里昏了过去。

第八章
　　赵则鸣说的一月之期慢慢靠近。太行山贼的势力很神奇的从浣花剑派的势力范围内缩了回去。据他们的说法，说是要好好地准备一下给莫佳大小姐的诚意。对于这个说法，天香宗是非常紧张的。天香宗本来与浣花剑派就是半斤八两的实力，这太行山贼还要“认真准备”一下，那得多厉害？她们只得向各大门派寻求帮助，以期能度过危机。整个天香宗，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而原本平静的天香宗周围，也开始热闹起来。除了预备来帮助天香宗的英雄好汉外，更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莫佳是当今最负盛名的女子，而那赵则鸣是近来风头最劲的人物。关于这个人，这段时间争议颇大。一方面他亲手摧毁了北齐和浣花剑派，使天下大乱；另一方面他又颇有侠风，并没有做什么违背伦理天道的事，打下北齐和浣花剑派，也是堂堂正正地攻打，堂堂正正地接仇，让人不仅对他的实力服气，还对他的人格服气。只是还有一点，赵则鸣是山贼出身。
　　这就很有趣了，在很多人眼里这就是一个经典的癞□□想吃天鹅肉。问题是，这癞□□显现出他的确很优秀，除了出身外，没有比不上莫佳的地方。但天香宗不允许这样的说法出现，各大门派也不允许这样的说法出现。他们不想看到这么个 “低端玩家”就这样闯入他们的游戏中。更何况，在很多大门派眼里，莫佳早已是他们的人，只不过时间问题罢了。
　　一月之期的正午，赵则鸣如约来到天香宗门前。他只带了二十多人，但其实太行山贼已经集结在附近不远的地方，随时可以向天香宗开进。天香谷着实不小，赵则鸣二十多人站在外面，都显得渺小无比。但赵则鸣表现出的气质，俨然有跟天香谷分庭抗礼的模样，让人啧啧称奇。再远一点，三三两两的也聚起了不少的人。可能是看热闹的，也可能等会儿就出手的。赵则鸣不以为意，站定谷前，气沉丹田，喊道：“太行山赵则鸣特来天香谷拜访，请莫佳小姐前来一见！”
　　天香宗的弟子们早在山谷里等候了。此时听到赵则鸣的喊话，宗主亲自走出山谷，回道：“天香宗不欢迎你们，请回吧。”
“呵呵。”赵则鸣没有在意她的冷淡，他给手下示意了下，说道：“别那么急着赶人，我们今天来，可是带了礼物的。”赵则鸣接过手下递来的物品，展示出来：“这是北齐的帝皇之剑和浣花剑派的镇派之剑，特意拿来送给莫佳小姐。”
　　莫佳也已经走了出来，微嘲地说：“我自己有剑，我要这么多剑干嘛？”
“当然不止这些。”赵则鸣见了莫佳的真人，也是眼睛一亮，远处的人群也不乏赞叹之声。他笑了笑，转身引出几位手下，他们手上各拿着一个玉盒，打开一看，尽是些珍贵的天材地宝。赵则鸣说：“这是我们太行山的特产，我想天香谷虽然包罗万象，但还未得尽善尽美。如果把太行山的一些奇花异草引进天香谷，裨益定是不凡。”
　　天香宗那边还没说话呢，远处的人群已经有人跳出来，非常不屑：“行了行了，卖弄完就快带着你的垃圾滚，别脏了天香谷的空气！”
　　赵则鸣回头一看，认出了这人。这位是越女峰的二代小师叔丁浅红。丁浅红名字土气，年纪也比那些三代弟子大不了多少。但所谓小师叔，就是一代弟子里面的关门弟子，理应是天赋最好的那个，自不能小觑。越女峰跟天香宗是天下惟二的两个全女子宗派，但跟天香宗不同，越女峰毕竟是专研剑法的，弟子的平均实力比天香宗要高出不少。而且越女峰的女子是出了名的脾气坏，一个个要么是冷若冰山，要么盛气凌人，由是比起天香宗更受了一份世人的敬畏。千万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越女峰的女人，这是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会得到的教诲。
　　但赵则鸣没办法，他都欺负到天香宗头上来了，早预料到跟天香宗关系非常好的越女峰会出手。不过他也不怵，笑道：“丁姑娘果如传闻中那么咄咄逼人。不过赵某此行是要娶莫佳小姐为妻的，现在一点进展都没有，还不能回去。”
“就你还想娶莫佳？问过我的剑没有？”丁浅红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赵则鸣连忙一掌把自己的手下拍开来，他们可接不了丁浅红的剑。赵则鸣也是无奈，这女人真是个疯子，才这么打了个照面，话都没说两句就直接动杀招。不过赵则鸣也不是易与之辈，拍开手下后，迎来丁浅红的剑，只一个闪现的错步，就把丁浅红甩了开来，拉开了点距离。
“厉害嘛，果然是越女峰的小师叔。”赵则鸣赞叹道。只是他那闲庭信步般的姿态，着实让旁观者暗暗心惊。
　　这就是完全躲开陈邘快剑的身法吗？
　　丁浅红冷笑，身形急转，瞬间化成一道快到无法寻迹的剑光。赞叹的人纷纷止住了口，屏住呼吸，仿佛松一口气都会被剑光斩杀一样。赵则鸣的神情也很郑重，脚步从常人难以想象的角度一错，直往那剑光撞去。紧接着两人一闪而过，赵则鸣停住了身形，而丁浅红的剑却飞了出去，人也非常的狼狈，腰间的衣服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那光滑的小蛮腰也显露出来。能看清楚那一瞬间接触的人能看到，赵则鸣先是拍到了丁浅红的剑锷处，丁浅红受不住力，长剑脱手而出。赵则鸣再拍了她肩膀一下，她才幸运地没被自己的剑划伤，只是划破了衣服。从这一点上，倒能看出赵则鸣的厚道。只是只有极少数人，能第一时间发现，那一掌其实封住了丁浅红的气穴。在短时间内，丁浅红可以说是功力全无的。对于丁浅红来说，这肯定比受伤更不能接受。
　　看到丁浅红落败，莫佳连忙跑去捡回她的剑，将丁浅红护回天香谷中。莫佳当然是能看出她被封穴了，丁浅红一向独来独往，这种状态下是非常危险的。丁浅红没有拒绝莫佳的好意，只是非常自责的说道：“妹子，姐姐没用，没能帮到你。”
“浅红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丁浅红看莫佳还很满怀希望的样子，也不去打击她，只是默默为她担心。她刚才那一剑，可是越女峰有名的疾风十八剑，居然只一剑就被破了，赵则鸣实在可怕。
　　其他人也看出赵则鸣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也都放弃了出手。赵则鸣微微一笑，像丁浅红作了下揖，道：“丁姑娘多有得罪了。”
　　丁浅红冷哼一声。莫佳挥了挥手，说：“我对你没兴趣，你走吧。”
“呵呵，我对你实在很感兴趣。”赵则鸣笑道，“兴趣是可以养成的嘛，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加深彼此的了解。”
“别做梦了。”
　　赵则鸣看向天香宗主，说：“我亲自前来，还带了那么多礼物，也算半个贵客吧，怎么，连请我进去喝杯茶都不行？”
“哈哈哈哈哈——”人群里突然爆出一串笑声，“你可拉倒吧赵平，你还好意思自称贵客？”
　　这一下实在很振奋人心。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看到姜婴推着封十一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穿着浣花剑派服饰的女子。天香宗的小女生们莫名感到很激动，莫佳却没有表现出激动的神色，她显得很沉默。宗主看了她一眼，心里也明白是怎么了。只是，今天这事可还麻烦着呢。
　　赵则鸣实在恼火，他冷冷地说：“小妮子，我放了你两回，可不代表我不会杀你！”
“放狠话谁不会？你倒是来杀啊，看来你都忘了一个月前被一剑打飞吓得屁滚尿流的情形了。”姜婴嘲讽道。
“呵呵，不过一剑而已，那时我轻敌大意，他得手一次已是幸运至极，不会有第二次的。就算剑仙再世，也未必能刺得中我一剑。”
　　这时封十一摇头了，他说：“你躲不了他的剑。”
“你又知道我躲不了？”
“我的剑不如封天剑神，封天剑神的剑不如唐煌剑仙，你连我的剑都躲不开，自然躲不开唐煌的剑。”封十一说。
　　在场的人一片哗然。他居然说封天剑神不如剑仙？谁不知剑神是剑仙的老师？即使封天剑神亲自说过，剑仙逝世前境界已与他相仿，人们都不会认为剑神不如剑仙。封天剑神的底蕴摆在那，再加上几十年的赫赫威名，封天剑神无敌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赵则鸣也笑了，原本有的一丝隐隐的忌惮之色也消失掉。他当时逃跑，是因为封十一的剑让他联想到封天剑神招牌的封天一剑，他害怕封十一跟剑神会有关系。现在看来，定是没有关系了。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样口出狂言，也是年轻啊。
“你说剑神不如剑仙？”
“他的意思是，剑神的剑比他的剑快，剑仙的剑又比剑神的剑快。所以你在剑仙面前绝对躲不开。”谁也没有想到莫佳站出来解释了。姜婴茫然地看着莫佳，她知道封十一有把天香宗的令剑，但并不知道这是莫佳送的。她可不知道莫佳跟封十一有关系。莫佳怎么会替他说话？怎么她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她刚刚好像还看了自己一眼？姜婴实在茫然。
　　赵则鸣对莫佳的解释是不以为意，他认为这只是莫佳想给他添堵罢了。他笑着问封十一：“好好好，你说剑神不如剑仙的剑快，是不是剑神也有不如你的地方？”
　　结果封十一还真点头了，说：“他不如我擅杀人。”
　　人群里轰然大笑。他们现在只当封十一是来说笑活跃气氛的。封天剑神不会杀人？他当年在武当山上封天一剑，连武当派掌门都挡不住其剑意，破空近百米，门人弟子栽倒一片。这是武当派有史以来最惨痛的一次事件，死了非常多的优秀年轻弟子，导致十几年青黄不接，到近几年才缓过劲来。武当派到现在对封天剑神都只能是敬畏有加，不敢有半点怨言。这样的人物，你说他杀人不如你？凭什么！
　　赵则鸣哂笑，刚想说话，封十一又说：“你不能带走莫佳，你们想杀她。”
“你别乱说话！”赵则鸣听了就皱起了眉头。
“之前袭击莫佳的人，就是你们的人。”封十一说。
　　所有人听了都皱起了眉头。莫佳遇袭之前是很热的话题，没有人都不知道是谁出的手，连天香宗自己都没能找出凶手来。现在封十一说是太行山贼的人袭击的莫佳，赵则鸣虽然很讨天香宗门人厌，但从他的行为举止来看也称得上是光明磊落，况且他本来就有直接强抢的实力，现在虽有借势催逼的嫌疑，但也不失风度。你这么泼脏水，可有证据？
　　封十一紧接着就补充了一句：“那个人用的是跟你一样的身法。”
　　莫佳这时才恍然大悟，再认真一想，她刚刚也看了赵则鸣和丁浅红的交手，自然看到了赵则鸣的身法，不禁叫道：“真的是！是一样的身法！”
“不可能，我只给我身边那十来个兄弟传授过这个身法！”赵则鸣摇头，“他们不会背叛我的！”
“事实如此，我被他打伤，然后我杀了他。”封十一说。众人也恍然，原来他就是那段时间在天香宗里的“男弟子”。大家至此对双方都是半信半疑的地步。毕竟说不准莫佳是不是在联合这少年逼退赵则鸣，因为她自然很不想做赵则鸣的身边人。
“小子，我跟你简单交过一次手，你是有两下子，我那些兄弟都不是能把你伤成这样的人。再者你跟莫佳小姐两人一起，那就更不可能了。”赵则鸣说道。“我这次对莫佳小姐是志在必得的，你要想拦我的话，我只能送你去死了。”他对封十一还是很有些尊重的，那天那一剑可不只是打飞他那么简单，如果不是准确捕捉到他的身法破绽，予以足够强力的打击，他又怎么会联想到封天一剑呢？他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先把这个少年拍死在上升期。他刚要启动，几道寒光早封锁了他的去向。他冷笑一声，又是一个吊诡的错步，闪出了寒光的覆盖范围，向前冲出一大步。不想封十一早预料到，又是一把暗器，如天罗地网般罩向赵则鸣。赵则鸣被这一手逼得有些措手不及，虽成功脱开，但狼狈不已。那边的姜婴又在那嘲笑起来。他有些压不住心里的火气，刚想爆发，突地察觉到危机临身，猛的爆退，在他原来的位置闪过一道黑影。封十一好像并没有预想到有这么一个情况，停下了攻击。他虽感到些微庆幸，但并没能送口气。那种危机感如影随形，始终摆脱不了。他想在像刚才击败丁浅红一样在极近距离进行搏杀，没想到对方早看出了他的破绽——他的左臂之前差点被封十一完全废掉，到现在也还不能进行战斗。那个人真如毒蛇一般，一瞬间就咬了上来，赵则鸣竟未能摆脱开来，左臂先中一击，完全报废。他还未退开多远，又一击跟上，刺入他的胸口。
“跳梁小丑。”那人抛下一个评价。赵则鸣胸口一闷，屈辱地死去。

第九章
　　这一串兔起鹘落的交手完全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看到赵则鸣居然被成功斩杀，众人更是惊骇不已。那人拍了拍手，似乎只是随手做到一般。然后，他朗声说道：“我叫张三，张文是我的大哥。”
　　张三、张文，这些个名字真让人有种要吐槽的欲望。但谁都不敢吐槽他们。张文是当今武当派掌门，二弟张武是武当派的教务总管，也就是总教头；至于老三，则是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张三公子。张三公子性情阴冷，出手狠辣，全没有武当派弟子应有的大家风度。但张三公子的战斗力又极强，据张文说，张三现在是武当派的第一打手，战力比他还高。由是谁也不敢惹他。
看到众人被自己的名头震慑住，张三也很满意。他看向莫佳，贪婪之色毫不掩饰地露在脸上。他说：“小小的山贼头目也好意思打莫佳小姐的主意，真是可笑。莫佳小姐可是我钦定的佳人啊。”
“什么意思？”莫佳看着他，心里有些不安。
“我很早就跟我大哥说，要娶你为妻。然而大哥总是碍于武当派的门面，不肯为我出头。我只好亲自来了。”张三笑道，“既然我亲自来了，你就别想跑了。”他环顾四周，说：“如果她们不肯，我就只好把天香宗灭了。”
“好大口气，你凭什么灭天香宗？”莫佳冷笑。
“凭什么？”张三歪了歪头，突然暴起，向莫佳身边的丁浅红冲去。天香宗的人大惊，齐齐出手，封十一也抢出了几道暗器，还催促姜婴推自己往那边赶。然而这些都挡不住张三。又是一道黑光闪过，丁浅红举起的剑无力地落下。张三已翻身后撤，丁浅红则倒在地上。
　　死了。
　　莫佳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你是要以世界为敌吗？”
“我于世界，有谁可敌？”张三极其嚣张地说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但从他轻松杀死赵则鸣和丁浅红就能看出，他的战斗力绝对是凌驾于在场所有人之上的。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原来是你派人袭击莫佳的啊。”
　　所有人都看向封十一。他没在乎其他人的目光，盯着张三说：“太行山上有你的人。”
“是啊。”张三毫不掩饰，“这***还以为他那些兄弟都是可靠的，殊不知早投靠到我手下了。”他贪婪地看向莫佳，说：“我本来想让人把莫佳带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我独自享用的，结果半路杀出个你来。那我现在只好光明正大地来抢了。”
“原来是你！”天香宗的人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憎恨，尤其是莫佳，把丁浅红抱到一边后，已经抽剑出来，随时准备上来砍人。张三冷笑地看向她们，刚想说话，几道寒光早到。他一个错步再补上一剑，将暗器扫开，眯眼看向封十一。封十一的神情毫无波动，双手早化成残影，无数道寒光从他的胸口、背后、轮侧、座下闪出。张三黑剑横扫，身形如鬼魅般接近封十一。他那身法真跟赵则鸣的有些神似，只是更多了几分他独有的阴冷风格。封十一的暗器看起来给他的压力也挺大的，并不能像刚才斩杀赵则鸣一样行云流水。只是封十一毕竟只能用纯力量释放暗器，威力有限；而且身怀内伤，行动不便，张三很快就突破了暗器防线，杀向封十一。他看到封十一依旧平静的神色，心里莫名觉得不爽，一剑斩下。封十一却停下了暗器，摸上了莫佳送他的那把剑。
　　出鞘！
　　张三果真比赵则鸣要强很多，封十一这一剑被他强行挡了下来，但看起来也吃了不小的亏，被斩飞出去。封十一就惨多了，他出完这一剑，立刻忍不住伤势，咳出一口血来。姜婴连忙扶住他。而莫佳早往张三杀过去了。刚才张三向封十一出手时她就忍不住出手了，只是二人的交锋实在太快，以致张三被劈出去了，她才来到封十一身旁。莫佳追了上去，其他一些天香宗有足够战斗力的弟子也跟宗主一起冲了上去。张三整顿好了身形，硬接了几下她们的攻击，看着身前奋力攻击的莫佳，邪邪一笑：“他虽然上次救了你，但你也太看重他了吧。”
“与你何干！”
“呵呵，那我现在去杀了他。”张三说。他猛一发力，将莫佳震开。然后身法展开，瞬间冲出这几人的围困，向封十一冲去。封十一实在了不起，在近乎灯枯油尽的情况下，挣开姜婴，硬是抢出一剑，将张三又劈出去一道。他又咳了一口血。张三稳住步子，要上来再补一剑。封十一明显已没有反抗之力了。姜婴扑到他身上，想为他挡住这一剑。而这时，一道身影提前赶到，挡住了这一剑，又打出了一剑，将张三逼退。而这道身影却受不住那冲力，向后飞去。
“莫佳！”
“大师姐！”
　　莫佳直接撞翻了在轮椅上的封十一和姜婴。封十一反应快，用最后一分力，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垫在莫佳身下着地。姜婴也反应过来，想护着莫佳。只是她没能有什么动作，只好直接让自己摔在一旁。
“莫佳姐姐！”
　　封十一本有内伤在身，这下落地，再撞出一口血，顺着嘴角流下。只是他顾不上自己身上的疼痛，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莫佳。
“看来，我比你差远了。”莫佳遗憾地说。
　　那边张三见杀招给到莫佳身上，心下也惋惜，感叹道：“这么好一个美人，可惜了。”
“纳命来！”天香宗的弟子怒火中烧，一个个奋不顾身要向张三杀去。张三毫不在意：“唉，这下美人也没了，不陪你们玩了！”他单人独剑，硬是在天香宗举宗之力的围攻下脱身出去，迈着那改自天行身法的步伐，如鬼魅般遁去。天香宗的女孩们见张三直接跑了，也不顾忌形象，各种恶毒的咒骂送给张三。还有人提前反应过来，来到莫佳身旁。封十一已在姜婴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只是他还是抱着莫佳，怔怔地看着她的脸，眼睛睁得大大的，但还是没有说一句话。
　　莫佳想等他说话，等到宗主她们都过来了，封十一只是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有些遗憾。她遇到的人，就是这样沉默寡语不擅言辞啊。她也认真地看着封十一，心里虽遗憾在感叹，嘴角却又慢慢上扬起来。虽然他不说话，但她一直都明白他沉默底下的意思啊。她又觉得封十一好可爱，就这样看着她，呆呆的，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是，真的好遗憾啊。
　　她感到有些困了。她勉强看向姜婴，说：“公主、照顾好、他。”
　　她又想对宗主说话，她没力气找宗主了，但她知道宗主肯定在身旁：“宗、主——”
“我明白。”宗主回应她。
　　她很高兴，她本来已经没有力气说下去了，还好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宗主。
　　或许对于封十一来说，她也是唯一能完全明白他意思的善解其意的人吧。公主殿下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希望能弥补她的缺漏，让封十一不要总是一个人吧。
　　可是，真的，好遗憾啊。
　　她闭上了眼睛，在封十一怀里睡着了。
“——莫，佳。”封十一终于开口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应该听得到吧。

终章
　　宗主把莫佳的剑交到封十一手上，莫佳的剑更轻灵，正适合封十一那诡谲的打法。宗主又取来了莫佳身上的精血，帮封十一疗伤。天香宗弟子修的功法是很独特的，修到高深境界，她们的精血都可以入药；又或者双修时对双方的好处都很大。尤其是被看作天香中兴象征的莫佳，她的天赋体质尤其优秀，真可生死人肉白骨造化境。张三公子上次派人偷袭她，大概也是存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于是派去的人在撞见封十一相救时也毫不忌惮的狠下杀手。
　　现在佩剑送给封十一，精血又拿来给封十一疗伤，这显然都是莫佳最后的意思。而莫佳的精血果然不虚，封十一的内伤很快就修复了。几天前封十一还要姜婴从床上扶起来，要么坐轮椅，姜婴推着，要么让他慢慢走，姜婴一直在一旁守着，随时可以抱住他。而现在封十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修炼，可以走去莫音她们练剑那里教她们练剑，甚至亲自出手跟进行她们对战训练。这天，宗主像往常一样给封十一疗伤——他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宗主只是帮他简单进行经脉筋骨的温养，同时跟他说说话。
“你说，莫佳不在了，让谁来做第三代的领军弟子呢”宗主问。她一直很欣赏封十一那平静的气质，也知道他不忌讳别人提起莫佳。或许他还很希望人家一直提起她，让他觉得她还在。
“莫辰风。”封十一说。
“哦？你看好她？”
“很努力，天赋尚可，心无旁骛。”封十一说。
“有理。”宗主点头，“那我去找她们商议一下。说来莫辰风还是这代弟子的教头呢，也挺适合的。群龙不可一日无首，还是尽早定下来好。”
　　宗主回到天香阁后，即刻召集几位二代弟子来商议。她开门见山，说：“我们让辰风来代替佳儿的位置吧。”
“辰风？”众人有些惊讶。
“封十一推荐的。”宗主说。
“他凭什么啊，就凭他那一把莫佳送的令剑吗？”四当家说。她看了看三当家，莫佳之死，大家都很难过，虽然三当家不喜欢莫佳，但都是一个宗门的人，莫佳还是她们最有天赋的弟子，当然也难过。但是，莫佳死了，三当家这一系必然更有优势。莫辰风可不是三当家一系的人。这个武痴，谁厉害就跟谁干，在三代弟子里面自然莫佳最强，她是最听莫佳话的。只是三当家现在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发声，她也有些不解。
“是啊，就凭他的令剑，他的建议也值得参考。”宗主说。
“呵呵，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令剑，凭什么听一个外人啊。”四当家继续说。
“我没有令剑啊。”宗主笑着说。
　　谁都知道宗主的令剑早就送给了封天剑神，但四当家哪是这个意思啊，宗主这明显是在调戏她。宗主也不再说笑了，她说：“你们各自有的令剑，未必有他的份量重。你们知道他的身份吗？”
“身份？不是唐门弟子吗？唐门跟我们最不对付的吧？”四当家疑惑。
　　宗主看向三当家，说：“三妹不说话，大概是猜到封十一的身份了吧。”
　　大家望向三当家。三当家叹了口气，说：“他大概，是封天剑神的儿子吧。”
“封天剑神？儿子？封十一？”众人被震住了。
“我上次送他出去，其实想出手抢令剑的。然后被他一剑抵到我喉咙上，我看都没看清楚。”三当家很坦诚，“他虽然功力全无，但那股剑意还在，我隐约还是能察觉到。那剑意有种很久远的熟悉感。我想了很久，发现，那好像就是封天剑意。”
“但……他和封天剑神，好像不是很相像啊。”四当家说。
“儿子大多像母亲。”宗主说。几人想了一下，她们都是见过剑神的妻子安宁的，大家都是这一代的佼佼者，早在天山派和天香宗的交流时她们就认识了。反而跟剑神有来往的就只有宗主一人。她们发现，封十一跟安宁真的很像。
“他真的是封天剑神的儿子？”虽然是这样问，但她们都已经信了。至于为什么是唐门弟子，这就很好解释了。封天剑神一直跟唐门交好，曾经的唐门圣手唐子木跟他还是至交好友，他的儿子在唐门修行也很正常。
“还有，封天剑神，名字真的就是封天？”四当家又想到一个问题。这么多年来，人们只叫他封天剑神，并不知道他名字是什么。没想到，他名字真的就是“封天”。宗主也笑了起来，说：“是啊。这封天的父母也是一对奇人，给自家儿子起了这么一个嚣张的名字。更厉害的是，他还真震得住着名字，不能不服。”
“这么说，封十一等于有两把令剑？”
“是啊，如果这么算，他比我们所有人的权力还大呢。”宗主笑道。其他人乍一听觉得不妥，但又想到封十一这个人，又觉得非常靠谱。
“那，就让辰风来吧，她也挺适合。”四当家说，其他人也附和。
“那就这样了，我待会儿跟她说说。”宗主说。
“对了宗主。”二当家拉住她，“有个事情你可能要知道一下，太行山上发生火并了。”
“他们狗咬狗，有什么好注意的？”四当家不屑道。
　　二当家继续说：“现在太行山已经稳定下来了，新的山主，是张三。”
“张三？”宗主皱起了眉头。张三跟太行山的人有联系，这是那天他亲口承认的，这里也不得不先心疼一下赵则鸣同志。只是，武当派居然放任张三另立门户？
　　不过想一想，也不是没道理的。张文张武两兄弟对他们这个三弟最放纵了，做什么都默许他做，要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这么放肆。再则，张三大概也看出了封十一的身份，跟张文张武说过了。武当派虽敬畏封天剑神，但说到底还是有恨在里面的。封十一这么一个身份，也是撞枪口上了。
“这得告诉封十一啊。”四当家说。
“你们猜，告诉他后，他会有什么反应？”宗主问。
　　谁也不知道。封十一的性格实在内向，又很耿直，这挺难猜的。
“我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的反应，我想晚一点告诉他。”宗主说。
“我也觉得。”其他人也这么表示。
　　然而第二天一早，封十一的房间里已人去房空，姜婴也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他们要上太行。
　　他们很早就走了。从天香宗到太行山最快也要小半天的时间。等天香宗布置好宗门事物挑好人选准备出发去支援他们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子时了。而五更时，封十一和姜婴，已经准备闯太行山了。
“你，要上吗？”封十一问。
“放心吧，我不会成为你的破绽的。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立刻自杀。”姜婴的眼神很坚定。
　　封十一哑口无言。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明白姜婴就是这个意思。他想了想，说：“莫佳说，你要照顾我的，不能死。”
“你也会玩这一套啊。”姜婴觉得好玩，“那你也别死才行啊。”
“都不要死。”封十一握了握她的手。他从来都不怎么会说话，所以他更喜欢直接做。于是，他说：“我们，上吧。”
“嗯！”姜婴点头，正想意气勃发地向山里走去，封十一又拉住了她：“糕点，带了吗？”
“咳咳咳…”姜婴实在忍不住想笑，“带着呢，知道你喜欢这个。”
　　封十一点了点头，转身向太行山走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
　　江湖上流传一句话，叫“宁遇阎罗王，莫惹唐门郎”。唐门弟子或许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最可怕的。各种暗器，各种毒术，各种机关，实在防不胜防。而封十一绝对是最优秀的那个唐门弟子，就凭他那寻找破绽、捕捉机会的能力，就不是别人轻易能追上的。他从山外一步一步杀进去，悄无声息。对于外人而言，太行山早是一片禁地，他也不担心误杀无辜。况且，太行山贼基本都是一个营寨一个营寨聚集的，也很好认。而又因为他们是一个营寨一个营寨聚集的，由是难免有漏网之鱼。于是慢慢太行山上都知道，有个不速之客闯进来了。
　　已经过了十几个小营寨，杀了上百人。
　　太行山贼们感到很愤怒，这么多年来，敢来惹他们的，早死得渣都不剩了。居然还有人来闯山，还这么嚣张！他们有山歌唱到：“太行云断马行空，男儿生来带刀弓。昨夜才斩东山虎，今日来杀母猪龙”，又有唱到：“少林神拳全打空，越女宫中少英雄。关中没有豪杰辈，浣花只配舞花丛。海南天山无名剑，嵩山杂耍不值钱。唯我太行真好汉，一路送你到黄泉！”他们一贯是无法无天，东吴管不了他们，北齐也管不了他们，北齐还要被他们灭了。谁有我太行男儿威风？谁有我太行男儿勇悍？举世之间，除我太行男儿，皆懦夫也！
　　他们不会害怕。他们呐喊着，叫嚣着，高唱着，冲向封十一，然后被杀死，倒下。封十一周身的空气都好像被暗器扭曲了一样，无数道寒光飞出，收割无数条人命。他也不只用暗器，他虽然带了一身暗器，姜婴身上还背了好几大袋的暗器，但总要预防着用完的时候。他还会用剑，他用莫佳的剑。他的剑虽也出自封天剑，跟剑神那大开大合的封天剑法截然不同，这跟他的暗器一样，也是那么诡谲，让人无法逃脱。封十一实在太可怕了，他说他擅长杀人，绝对没有说谎。他出手从来都是杀人的最优解，既非刻意收力续航，也没肆意畅快爆发。他始终是用最合适的方式，最合适的角度，最合适的力道，最合适的位置来杀人。他向前走着，一步一步，也不慢。姜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只要跟紧。二人行走在太行山贼修筑的山道上，好似闲庭信步，周围的太行山贼都不存在一般。慢慢的，太行山贼敢冲上来的少了，也就一些实力强的或是一些亡命之徒冲上来。但同样难逃一死。姜婴终于见识到封十一的最强状态，之前小小的几次出手，根本都不算什么。之前封十一行动不便，唐门犀利的身法，他一点都没展示过。现在伤势痊愈，什么都敢施展了。看起来封十一只是直线向前，可姜婴跟了这么久，也察觉了。封十一一直在施展着一种鬼魅的身法。他始终能在最好的位置出手，向每个位置出手，能完美地把姜婴保护下来，但却又好像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不断地攻击攻击攻击，不断地向前向前向前。这，就是封十一的身法。
他们整出来的动静早引起注意了。人们都不敢进太行山，一开始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俩一步一步上山；再到后来看不到了，又请修为高深，功力深厚的人，凭借他们更强的目力来看，来讲给他们听怎么样了；再到后来，他们忍不住了，也跟着上山，看到满地的尸体，有人吓得哭了，有人击掌称赞，还有人也哭了，只是大骂太行山贼，大赞十一先生。很多人都知道了封十一是谁了，那个救了莫佳的唐门少年，深受重伤却先后接下赵则鸣和张三的攻击，莫佳还为他挡剑殉情。还有传言说，他是封天剑神的儿子。可看他的战法，既不像寻常的唐门弟子，又不像封天剑神，而是妖异至极，鬼魅至极。古传有妖刀，杀人不见影。人们看了封十一的战斗，不知谁喊了一声妖刀封十一，其他人竟觉得非常合适。
　　要赢！大家期盼着，可又不敢再向前了。他们现在已经能看到刚才怂了、活下来的太行山贼，只是一个个已吓坏了。但他们还是不敢向前，因为前面，张三快要出来了。
　　那个可怕的张三。

　　封十一已经杀了一个多时辰了。他感到很累。太行山贼们已经彻底不敢反抗了，只是想等着张三公子出来，期望能有个绝地大翻盘。封十一停了下来，跟姜婴说：“挺累的。”
“吃个糕点？”
“好啊。”封十一接过糕点，静静地吃下去。下面的观众看着他吃，太行山贼们也看着他吃，都屏住呼吸，看他吃完。
“这里上去是张三那吗？”他问周围的山贼。他们都点头。他还没动身走，张三就在前面转出来了。
“你居然还敢闯山。”张三很惊异地看着封十一，“居然还能闯上来。”
　　张三慢慢走来：“我真的很欣赏你啊，有没有兴趣跟我干？”
“给我点水。”封十一跟姜婴说。姜婴把水递给他，他喝了一口，漱了漱口，递回给姜婴，问她：“你喝吗？这么久该渴了，我刚刚吃糕点差点噎到。”
“嘿，你难得说这么一句又长又好听懂的话欸。”姜婴惊奇道，接过水来也喝了一口。张三的脸上开始阴沉下去。这两个小子，是在无视我？
　　那就去死吧。
　　张三启动，封十一也瞬间启动，向张三冲去。两人的身法都是极优秀的身法，互相换位数次，又接触数次，竟成一个不相上下的局面。张三的打法是那种极阴冷的毒蛇打法，然而他偏偏又出身武当，武当有极阳刚的战法，也有极阴柔的战法，也有阴阳平衡的战法，这些对他影响都很大，使他变成一个在细节上风格极其多变的武者。封十一则如观众给他起的“妖刀”，妖魅诡谲，非常像一个机会主义者。但他又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机会主义者很多时候会是一个赌徒，只是他们赌术很高超；封十一不喜欢赌，他是个杀手，他应该是一个极简主义者，或者是实用主义者。细节总有处理不好的时候，风格转变也总有出入的地方，封十一都完美地抓住这一破绽，让张三或大或小吃了不少亏。
　　但封十一整体来说，是处于劣势的。他打了太久了，他已经很累了。他的双手十指早已磨损出血，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加上伤势痊愈不久，身体还有些虚，支持这么久的战斗，已经很辛苦了。而且张三真的强，每一剑都狠辣无比。他慢慢只有招架之功，而无反击之力了。
“累了？”张三察觉到这些变化，“你不是很拽吗？继续拽啊！”
　　我什么时候拽过？封十一想，但说不出话来。
“你是唐门弟子？不是说宁遇阎罗王莫惹唐门郎吗？我现在就欺负你，怎么，你敢放一个屁？以后人们是不是应该说宁遇唐门郎，莫惹太行王？”
　　呵，就你这货色还好意思称王。封十一又想到。
“你是封天的儿子啊，原来封天剑这么垃圾，也好意思说天下第一剑。等哪天我再去砍翻你老爹，让天下看看你们封天剑多么没用！”
　　你想等哪天？你今天也活不过啊。封十一想。
　　他意识开始模糊了，想得越来越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钻进他脑海里。他想起跟父母学剑的时候，想起年幼时唐煌来到他们家的时候，想到在唐门修炼的时候——呵呵，他打遍唐门无敌手呢——又想起几个月前听说父母要来唐门看他，他提前偷偷跑出来。他想起那时听说唐煌剑仙名头时多么自豪，那是他老弟，厉害呢。他想起遇见莫佳时的情景，那个太行山的人假意攻他，结果给莫佳出杀招，他为莫佳挡住致命一剑，还手出暗器反杀对方。他想起莫佳给他疗伤、铺床、带糕点，想起她为他身上狰狞而血腥的伤势哭泣，想起莫音她们在门外偷看他，想起教莫辰风练剑的情形。他想起那天在溪流旁一边丢石头打鱼，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姜婴，想起带她去浣花剑派杀太行山贼，想起她扑到他身上想为他挡剑，想起莫佳在他怀里睡着。
　　他又想起老爹总提起木子叔叔，他说唐门圣手非常厉害，只比他差一丢丢。想起老妈每次总在这个时候给他拆台，说如果唐子木还在的话，老爹一定打不过他。他想起他因此一直非常崇拜木子叔叔，一直非常喜欢暗器，暗器玩得比根正苗红的唐门弟子还溜。他想起唐门门主奚落老爹时唱的歌：剑神威势谁敌手，圣手唐门正对头，一剑封天天有迹，不如暗器即封喉。他记得老爹那个气啊，总要提剑去砍门主，但门主每次都早有准备，一堆的机关拦着，提前就跑了，只剩老爹在那牙痒痒……
　　张三算个球啊，张三李四什么的，不都是跟路人甲小兵乙一样的货色吗。他想。
　　他恍惚中，看回了张三，觉得张三满身都是破绽。
“啊——”姜婴一直紧张地看着封十一战斗，看着他慢慢劣势，手里已经准备好匕首随时自尽。她看到封十一终于绷不住了，一次侧身走位时没躲干净，被张三在左臂上划拉出一道血箭。她尖叫声还没拉高，又强行掐住了。封十一虽中了这一剑，可同时又抢出一剑。那剑光极其刁钻，张三措手不及，也被斩出一道血光，飞了出去。只是他一直压着封十一打，一直一边打一边嘲讽着封十一，早积满了心理优势。他狰狞而又轻蔑地说：“临死反噬吗？不行——了——”
　　他没能说完，因为他喉咙处插着一枚暗器。
　　封十一终于撑不住了，坐倒在地上。姜婴连忙跑过去，也坐到一旁，一手拿着水想要喂封十一。封十一摇头，接过水来，结果一不小心，水壶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水全流了出来，弄湿了他们的衣服。他的手已经脱力了。
　　他想，木子叔叔肯定比老爹厉害，他那一镖绝对羚羊挂角毫无破绽，哪像那一剑要利用对方攻击时产生的攻守不平衡才能抓到破绽。老爹肯定打不过木子叔叔，他回去之后一定要跟老爹说说。
　　他看向周围的太行山贼，虽然他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但他们都吓傻了一样，都不敢上来。这些草莽之辈，都是信奉强者信条、丛林法则的。他们眼里的天下最强者张三居然被封十一杀了，还是封十一杀了一个多时辰后完满画上句号的那一个。他们不敢说话，仿佛吱一声，就会跟张三一样，被一镖封喉。封十一想笑，但他实在缺乏笑细胞。他说：“服不服？”
　　山贼们没有反应，还是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姜婴生气，大声喊出来：“你们服不服！”
“服——”他们零零落落地回到，有些人已经拜倒在地。封十一又说：“快给她道歉！”
“对不起——”更多人跪下了，声音传遍太行山每一个角落，最后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他们两个坐着。
“我想吃糕点。”封十一说。
“我喂你。”姜婴说。封十一不想麻烦姜婴，但他这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任她摆布。姜婴又说：“我给天香宗留了纸条，她们应该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回去了。”
“真好。”封十一赞叹道。
　　天还微微亮，他们应该可以在早上回去，真好。
　　山下的人们看到了封十一闯山的全过程，十一先生闯山成功的消息早传了出去。尤其是满山山贼尸体和满山山贼拜服的场面，更是让人记忆深刻。有人凭记忆画成了画，成了千古名作，叫《十一先生闯太行》；又有人写了一首歌，专门颂扬封十一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这首歌真好听，写得也真快，他们回程的时候，就听到了这首歌。
天香仙子世无双，无人不欲亲其芳。
佳人怀璧即为罪，难逃人祸早夭亡。
十一先生初行走，莫遇佳人亦无妨。
红颜玉陨少年怒，单枪匹马上太行。
太行山贼猛如虎，北齐浣花不可当。
火拼内斗公子立，毕竟武当直系张。
太行山贼皆拜首，张三公子正猖狂。
月黑风高杀人夜，太行气数正衰亡。
寒光无影人魂落，急不可耐见阎王。
宁烧地府阎王庙，不惹唐门少年郎。
四方皆杀谁敌之，十面埋伏更飞扬。
刀锋冰冷正寒骨，封天剑意更为强。
一双唐门修罗手，一道剑神封天芒。
杀人不过头点地，最怕死于莫名伤。
十一先生擅杀人，羚羊挂角真难防。
山贼惊骇纷纷退，一路血色上厅堂。
张三公子非常人，堪认武当第一张。
出手狠辣兼阴冷，性情跋扈更飞扬。
仇人相见杀意浓，一言不合已相向。
恰如剑神战圣手，正似康回不周撞。
自古邪魅不压正，从来跋扈即败亡。
公子如何再逞威，山鸡凤凰怎相抗。
太行山贼即如何，武当张氏又何妨。
封天一剑无可避，唐门暗器杀破狼。
太行男儿多勇悍，奈何今生不为善。
朝雪埋了恶人骨，灰衣孤影还天香。
封十一躺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唱颂他的歌声，迷迷糊糊地睡着。他看见木子叔叔正教莫佳学暗器，莫佳跟木子叔叔说封十一告诉她他老爹总在背后说他坏话，木子叔叔一脸了然和无奈，说老爹从小到大都这样。他要回去狠狠嘲笑一下老爹，别总这么幼稚，要像他这么成熟。
　　他的表情不再是完全平静的模样，而是带着半分笑意。姜婴怔怔地看着他，觉得这机会真难得，要多看一会儿。
(全文终)

最后两章写得相当好一点……前面还是没进入状态……
前三章隔了好几个月写的。。质量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