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已能将黑檀木弓拉开八分，得了谙达的嘉奖。今日便可正大光明的躲懒，不再往箭亭用功。刚出上书房，就带着哈哈珠子往千秋亭行去。整个御花园，就属那儿的树高荫大，聚了不少喜欢攀高枝鸟儿，是上好的活靶子。可以用来一试我新作的黄花梨弹弓。】
【在路上就急不可耐的拿出我的新弹弓，拉着牛皮筋索，眯着一只眼，到处瞄着。直到瞄到一棵大树下正在抱树欲爬的临姝。握着木柄的左手一垂，跑了几步，才近前朗声道】
你要干吗？

（正洋洋自得盘算着掏到了鸟蛋拿回去显摆给阿虞她们，顺势就抱着树干要往上爬。一只脚刚刚攀上树干，便听得身后有声音，恍惚以为是碰上了皇阿玛，情急之下撒开了手，径直摔到了地上。幸亏刚上去，这一摔并不碍事儿。只是还未看清楚那人脸庞，就躺到地上不愿起来。捂着脸道）
我我我…我没干什么，我就是…好奇嘛。
（转念添了一句道）
我下次不敢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人多厌旧逐新，尤其玩物，能以一物贯之一生者，不是痴人就是奇癖。而我却非此二者。从捶丸、粘竿，到弹珠、皮球等种种，于我早已不新鲜。只有近来因习弓马，从而初玩弹弓，因还未精通，所以正是得趣之时，不论早晚，都要怀里揣上一副。见她躺在地上，就一边一手摇着梨花木柄，将上面的皮索来回甩动着。一边蹲下身，用另一手戳了戳她的头发，道】
好说。我觉得你这旗头是上好的靶子，你让我射三个弹子，这事儿就算了。

（那人半天没有声音，以为是自个儿的撒娇耍赖起了作用，五指悄悄流出一条缝，企图打那儿偷偷看来人反应。这厢发觉他是原让，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他后话，慌忙从地上坐起来，捂着脑袋连连退后）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是一不小心把我砸傻了怎么办？
（索性把这事儿抛到脑后，方才被他窥见了爬树的窘状，可得给他说说好话，叫他不要告诉额娘去。于是又满脸堆笑）
好原让，你方才，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早前得过赏，屋内存着几斛东珠，曾做弹珠用，如今全成了弹子。这些个奴才巴不得我射不准，每每等我兴致散了，就满院子找弹子。更有甚者，一更、二更了，还打着灯笼翻着草窠。结果，弹子没找到多少，倒是将夜里的蚊子喂了个饱。一拍腰间系着的东珠口袋，道】
经过我多日苦练，已能十中七八，区区旗头，应该不成问题。
【语罢，正看到她缩了回去，哈哈一笑，道】
我又不是老虎，躲那么远干吗？
【仰头一观大树，树杈间有一个杂木鸟窝，心中了然，道】
你是指看你爬树？还是看你觊觎鸟蛋？别的不说，就是你现在身上沾着草叶的狼狈样，传出去，都可以让人笑掉大牙。

（原让弹弓玩的好我是知道的，要是打个小鸟什么的我保准相信他。可是架不住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心里还是有一些害怕，于是再三辩解道）
你就是练的再好，那也有十中二三没把握不是？
（方才一时害怕一下退出去了八丈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坐到一旁）
：我不怕你，我是怕你那弹弓…
（他句句话都如同抓住了我的小辫子，叫我辩解不得。又十分好奇他如何得知我的小心思，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觊觎那鸟蛋？

【即便心知所谓的十中七八已是夸口，但对着她口中而出的质疑，仍不愿认。】
能不能中，试了才知道。
【蹲得久了，腿不免有些酸麻，起身的时候，顺便朝前拉了她一把，被她躲了过去。可我见她躲得愈急，就愈加要证明自己的高超技艺。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大些的东珠，放在牛筋索上，道】
快站起来，我保证一下就能射中。
【上树掏蛋的把戏，我早已玩腻。眼下见她兴致勃勃，道】
我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鸟窝在树杈上，你不怕高？

（我对原让所说，是半信半疑的。平时闹腾惯了，任谁眼里都会以为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一个人折腾还行，两个小霸王放在一块，非把这儿闹的天翻地覆不可。他起身时要拉我，我连连后退，话里又处处要撇开这个话题，道）
：不成不成，这要让你额娘知道，准得罚你。
（偏偏脑筋跟不上他，连嘴也辩驳不得。见他同我讲道，十分欢喜地拍手笑道）
你真聪明啊，一眼就看出来我要去掏鸟蛋了。
（抬眼看了看那树，真如他所说，生的十分高。）
：我才不怕呢，御花园的树，我也爬了不少了，这个……应该不是问题。

【怀揣弹弓来此，本为打鸟。可鸟常有，向她这样的靶子却难得遇到。加之一份好胜心作祟，怎能轻易放过她？至于责罚云云，她能唬住别人，却吓不住我。】
若射中，我额娘只会夸我。
【爬树看着简单，做起来却难。须得手脚都有力气，还要忍着粗糙树皮的刮蹭，她一身旗装，干净的很。怎么都不像“身经百战”的模样。反倒是像第一次做贼。不由笑道】
别吹牛。这颗树你都合抱不了，如何爬？

（原让的脑子真真是极灵光的，任凭我如何辩解，如何把话题撇开，他都能重新把话题扯回来，将我驳斥的无话可说。他若射中，虽说可以证明他的弓的确不差，但到底是要我冒着个险，我才不上当呢。索性不再搭这话，不依不饶地同他讲爬树的事。脑袋昂的高高的，显示自己底气十足的样子，再提亮了声音，正色道）
虽然抱不住，可我灵活啊！你看那猴子不也瘦瘦小小的，照样也爬的上去。那你可以吗？

【道法自然，人之可贵，在于学。所谓格物，何尝不是法物。见鸟飞于云端，则仿做风筝。见鱼游于水中，则效其形状造船。观凶虎捕兽、看猛禽捉鱼，而后有猎户、渔夫。而爬树当然也有精通者，小到猫、猴，大到豹、猞猁。人之所以能上树，也是从中学得技巧，加之时常苦练。像她胳膊上没有二两肉，腿脚又无力，怎么看都不像精通爬树的人。这次不忙着否定，道】
方才我是以人度你，觉得你上不去。若你是个猴子，自然另当别论。
【下巴一扬，复道】
我不用费那力气，也能取到鸟蛋。

（世间万物，凡有生命者，皆是生灵。既为生灵，便都有相通之处。我曾在摛藻堂窥看一本不知名的书，上头说，人与猴子本是同宗同源，只是后来人进化做高级物种，而猴子停滞不前，才有了如今的情形。急忙同他讲）
猴子与人，也有相通之处嘛。我看猴子是最像人的动物了。
（见他得意洋洋同我炫耀一般地说道，于是心生一计，曰激将法。抱臂在一旁，佯装不信，疑问道）
你吹牛吧，不上去，怎么把蛋取下来？

【不再与她做人猴之辩，也担心如此高树，她被我激的心中不平，非要爬上去。任她做险事，自问还无法自安。一顿折腾下，腿有些累，招来身边伺候的一个奴才，让他跪伏在地。我则一撩袍子，坐了上去。】
说来简单。你好好瞧着。
【从口袋里挑出几个个头大些的东珠，握在手心里。先放一个在牛筋索上，扬起弹弓，对准树上的鸟窝，射了出去。只见木窝一动，掉下不少树枝来。又放上一颗，比之前拉的更远，才松手射出去。就见鸟窝的树枝散开，里面的几颗蛋就滚落下来。摔了一地蛋黄。哈哈大笑，道】
看，这不是取下来了？

（除了爬上去，我怎也想不到更好的取鸟蛋的法子，所以十分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不爬上去就取到鸟蛋。眼巴巴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眼疾手快，用几颗东珠，辅以灵活的弹弓，那树上的鸟蛋全都从窝中掉落下来。）
（这法子虽不费吹灰之力便取下了蛋，可眼看着鸟蛋碎了一地，心里难免生出些愧疚，怏怏不乐地拍了拍手）
那这次就算你厉害好了。
（又低头又看了看那一地的蛋黄，叹气道）
早知道就相信你了，现在鸟蛋碎了，小鸟该是孵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