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东京市中心的医院今天依旧人满为患,即使是在一个热气席卷膨胀的工作日,该排队的地方还是满满当当。听说医院里来了几个从国外请回来的医生,之前都是在国外顶尖医院里工作搞科研的,不知东京医院用了什么办法愣是把他们又给挖回来了。
所以自从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米花医院人山人海,到处掺杂着小孩的哭叫声和混着外地口音的吵闹声。
工藤新一坐在座椅上等着,攥着挂号单的手心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左手袖口隐约能看见漏出边的纱布,他下意识拍了拍这条左前臂,这是上次案件告破后,被他指认出的凶手同归于尽般凶狠地刺穿了。于是这位刚二十出头便家喻户晓的名侦探罕见并光荣地负伤了,而且这个光荣的功勋章在他脖子上挂了一个月,目暮警官十分心疼并决绝地给满脸菜色的他安排了三个月的休假。在这三个月里他不仅无所事事还受尽了灰原哀的冷嘲热讽,简直是不想活了。
如果没有遇见那个人。
门突然被护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头部包满纱布的人,只露出一双目光凶狠的眼。
“下一位……江户川柯南。”
工藤新一,哦不对,现在是江户川柯南的少年赶忙走上前去,小护士一脸“怎么又是你”的表情推搡着这位想要马上冲进去的少年。
“哎…你等会,怎么又是你?不是说你的伤已经好了吗不用再来了,下次挂号记得挂精神科看看。”
说着就要开口叫下一位患者。江户川柯南用手撑着门,尽管高出这小护士一个头也不敢用蛮力。
“我听说今天是…毛利医生坐诊啊…她是从国外回来的有经验,我想找她聊聊养伤的事儿。”
戴口罩的小护士一双漂亮的杏仁眼,滴溜地转了几圈看着他,“毛利医生?上午刚加了一台手术还忙着做手术呢没空,换专家了。”
江户川柯南脸上失望的表情像慢镜头一样深深印在小护士的眼中,合着他们家医院的其他医生都是摆设,只有毛利医生的建议才能让他修仙升天?
她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位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来排队挂号的少年,执着地说要看伤口。她起先还惊讶这个长得白净好看的名侦探居然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关心自己的形象,像生怕留下什么疤痕似的一个劲往外科钻,现在又隐约觉得不是这么回事,他的执着似乎另有所图。可是小护士想不明白他到底图什么,要么就是这个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有点精神疾病。
“那她到底什么时候才有空?”少年问。
小护士看在他长得好看又很有名的份上耐心地跟他说:“毛利医生的时间安排取决于她手里患者的病情,像上次是你运气好她刚好有空接手你的手术,不过以后就不确定啦,除非你想患上点什么疑难杂症天天躺在ICU。”
江户川柯南听着有些恍惚,医院走廊上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汗臭味挤压进他的肺部,一瞬间有点呼吸不畅。走出医院大门才呛得他狠狠喘了一大口气,眼角咳出了泪水。
上次自己的手术被她接手是因为运气好?江户川柯南从没这么想过。
“手术中”的红灯突然灭了,精神经过整整八个小时的高度集中,就像突然拉紧的弦松下来就迅速疲软,累到根本站不稳脚跟。毛利兰本着医生的尽职尽责,拖着疲惫的身体安抚了一群围上来的家属,轻声安慰:“没事了,暂时度过危险期,先转去监护室观察一阵,没有意外情况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随后她重心一个不稳,眼前一黑险些栽过去。身后一个结实的手臂把她撑了起来:“这么累身体都撑不住了,赶紧回去休息。”她侧头看到那人紧皱的眉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想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可是太累了,连开口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井田幸一直稳稳扶着毛利兰向前走,一个小护士跑来:“毛利医生,今天那个…”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后高高瘦瘦的跟毛利医生同期来到东京医院的医生,故意压低了声音,怕是被别人听到一样。“叫江户川柯南的孩子又来了,还是指名要你看病。”
毛利兰右手紧紧攥着栏杆勉强撑着自己,才发现井田幸扶着她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她心里突然有些紧张不安,或许是因为在别人眼里,这个江户川柯南只是个难缠的病人。要知道毛利兰可是为了他推掉一台市里某位位高权重一官员亲戚的手术,心虚总归是有的。
“哦。”她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一个遇到难缠病人的医生正常的反应。
毛利兰整整三天没碰到过床了,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只塞满了冰冷的手术台,焦头烂额的工作,咆哮如雷的患者家属和一脸绝望的患者。疲惫的身体接触到柔软的被窝就立刻恨不得连骨头都陷进去不肯出来,可她依旧只能偷个几分钟的懒,轻轻浅浅地睡着。上班时间的她从来都要时刻警备着,就连该睡觉的时候也必须保持随时都能清醒的状态,以免错过高危患者发病时最佳抢救时机。
任性的深度睡眠对她来说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她轻揉发胀的太阳穴,紧闭的双眼酸痛难耐,脑袋嗡嗡作响,耳边回响着刚才护士的话,回忆犹如开闸的洪水猛兽般地侵袭自己的大脑,曾经承受不住的那些快乐的痛苦的真实的,现在化作妖魔紧紧缠绕着她,伸出的藤蔓淬着毒药,倒刺扎进血管,紫黑色血液奔腾而出。
为什么会选择回来?无解。
就在毛利兰与回忆纠缠对峙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护士大喘着气自己还没站稳:“毛利医生!32床的病人突然心脏停跳!”
毛利兰顿时清醒了,刚才的疲惫纠结伤心全都碾碎了抛得一干二净,她边匆忙给自己武装好边用多年从医的经验冷静又准确地吩咐:“准备除颤。”
两人刚出门就扎进行色匆忙的人群中,如沧海一粟消失得无处可寻,像从没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