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川的小酒吧，是很多人的栖息地。
美酒，女人和无序混乱的阶级。

另一个世界正在下一场倾盆大雨，万物混沌而又神秘。梅拉的高跟鞋停在现实世界的尽头，她抬头打量了不尽显眼的招牌，草草地抹掉了脸上的雨水，任由被打湿的麦色发丝垂着，在酒吧陈旧的木门外留下几个浅浅的水洼。
她好似很久没再涉足这里，久到她也记不太清晰。
推门而入，熟悉的重金属立即席卷上来，震得人的鼓膜微微发胀。梅拉却没有皱起她慵懒而尖锐的眉头，想来也是，又有谁会在酒吧寻清净呢？
坐上她习惯的位置，却发觉这儿的酒保已是新的脸庞。他不会调她爱喝的酒，只好倒了杯上好的龙舌兰，对着女人赔了个罪。
随意地啜饮两口，刺激的龙舌兰在她喝来却是索然无味，她像是百无聊赖般环顾着四周，看着这个城市最过糜烂的时刻。
她原本就衣着暴露，淋了雨更显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加之那寻找猎物般的眼神，让她的身边不过多时便聚集起了一群雄性动物。
“哟，小姐，你像是在等待被捕获的小蝴蝶，多么诱人呐。”终于有人采取了行动，只见他在梅拉身边坐下，顺势勾上了她的肩膀。
“警告你，不要这样碰我。”冷冷地把男人的手拿开，梅拉的语气沾染上了一些不悦。
“别这样无情嘛小……”男人话音未落，梅拉已然将手中的酒尽数泼在男人的脸上，毫不客气地道：
“如果想打架，我可随时奉陪。”
男子一把抹掉脸上的酒，正想要发怒，却碍于酒吧的安保，最终还是咒骂一句，悻悻地离开了。
梅拉不屑地嗤笑一声，看着周边人群陆陆续续地畏缩起来。若非有遍体鳞伤的觉悟，就不该奢求折下一朵玫瑰。

酒吧的镭射灯刺眼，映照的却是红男绿女苍白的内心。浮夸喜欢与寂寞作伴，交织后点燃一支无人欣赏的花火。
嘈杂声中时针的走动被掩盖得星点不剩，唯有渐少的人流，才让梅拉意识到已是午夜了。电吉他的声音平息片刻又再响起，熟悉的声线阔别多时再度重逢。
拿着空了的高脚杯换到前排去坐，她翘着二郎腿，一双眸子望着台上英姿飒爽的女人，却是面无表情。
梅拉一直觉得立风的电吉他弹得非常精妙，可今日的曲子听来却让她觉得别扭。
“黑暗难以看清的眼泪，化作千风守候着谁……”
她的声音倒比从前有味道得多了。
梅拉欲安稳地坐一会，只是那把电吉他的伴奏让她怎般去听都感觉浑身不舒服，她的脾气都像是被突然点燃，站起身来“啪”地摔碎手中的杯子，却倏地有了什么想法。
立风的音乐停了，剩的不多的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梅拉的身上。
她恶狠的声音响彻酒吧：
“这首曲子，非萨克斯伴奏不可，这么草率地用电吉他，你不觉得太蹩脚了么？”
听闻了梅拉的投诉，经理慌忙赶过来，不住地道着歉，生怕影响了酒吧的生意，立风的表演也被迫中止。
可她只是从容地下了台，告诉经理这个杯子由她来赔偿，随后朝梅拉打了个招呼：
“嗨，许久不见。”
“别说得好像我们很亲近似的。”
“好。”立风轻扬了唇角，转而又言，“你喜欢的那个调酒师不久前辞职了，真是遗憾。这样吧，我请你喝杯血腥玛丽。”
她也像是算准梅拉不会不给她面子似的，径直拉着梅拉在吧台前坐着。朝那新来的调酒师招了招手，和他交谈了几句，立风喝了口白水，才对梅拉道：
“这首曲子确实是萨克斯曲，是我写来想要送给你的。到现在我还是想听你吹上一曲，或者说这首曲子，也只有你才能驾驭。”
调酒师略带戏谑地笑着，手下却没有暂停自己的任务。
梅拉久久不语，只兀自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喝上几口。
“我把你的故事告诉了暖暖。”
“多嘴！谁让你外传的！”
“你总是像个刺猬般用刺包裹自己，你不让别人看到你的内心，但我很庆幸自己可以了解到那个真实的你。”轻轻搭上梅拉的手背，温热在瞬间消抹冰冷。
梅拉没有甩开她的手，却也没表现出什么温情。
“雨中逆行的蝴蝶，雨水会沾湿它的翅膀，风会阻碍它的前行，但如果有那么层保护，她就有种叛逆的美，它可以一意孤行，飞出它的轨迹。梅拉小姐，我希望有更多人能成为你的保护伞。”
这句言语立风说得认真，像是化作一道流星，在梅拉那双眼眸中闪过了些许光亮。
片刻她举杯将酒液一饮而尽，冰块与玻璃壁相碰叮当作响，正如心中杂乱的声音不绝于耳。
放下手中的酒杯，梅拉匆匆站起身来，道：
“我要走了。”
立风也没有挽留她：
“我送你到门口。”

门打开的瞬间，路灯的生命与月光融为一体洒在二人脸上，迎面扑来浓重的水汽，氤氲在呼吸中化作了什么道不明的情愫。
“雨下得真大啊，你全身都是湿的，是没带伞吧，我给你拿一把……”
“不必了。”梅拉冷冷地说着，目光献祭在遥远的无尽地方。
立风仿佛隐隐感觉到，下次再见到梅拉，将不知会在何时。
“梅拉小姐。”
“嗯？”
“抱歉。”她上前去给了梅拉一个很轻的拥抱，蜻蜓点水过后，她略有低沉的声线在雨夜回旋，“请你一定要幸福。”
似是回忆二字的意味，梅拉发着不知始终的鼻音，却终是化作一声短促有力的笑，她说：
“萨克斯是不会和电吉他合拍的。”
立风一怔，想要再说什么时，梅拉的身影已经没入了倾盆大雨中。
在被雾气笼罩的世界里，她的双肩上下微微颤动着，像极了一只逆行的雨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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