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酒缸里的喵 @隐夜忧

【一】
他醒来，依旧昏昏沉沉。睡得太久，清醒也变的困难。只记得有过一场奢侈的梦境，长长长长且奢华荒淫。
用力摇晃脑袋，右手撑起上半身，左手不时敲打两下脑袋，试图找回清醒。待知觉恢复一些，便下床前往卫生间，外面应该是阳光最烈的中午时分，即使隔着厚厚的窗帘房间依旧能感受到太阳浓烈的气息。打开卫生间的灯，温暖的黄色，走到洗脸池旁，打开水龙头，水是偏温的，泼在脸上反而更使他困倦。
他站直身子努力睁大眼睛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他脸色有不正常的潮红色，刚刚泼在脸上的水沿着脸的轮廓往下淌，头发乱糟糟地，嘴唇红肿着。像什么呢，他迷迷糊糊地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不仅想不出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反而脑袋越发沉重，思绪还未及清醒便被拽入更深的深渊。困，这是他唯一能感受到的事情。已经无法安稳地走回床上再入睡了，他出了卫生间的们，走了几步便倒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进入了深层睡眠。
他在做梦。他知道。
一个人在梦境里知道自己在做梦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知道这是假的，可是你脱离不出去，这里面有一个你，可你掌握不了你。你是你，你非你。
他看见他，他头戴凤冠，身穿红色嫁衣，脸上可以看出涂抹胭脂的痕迹，身穿红色嫁衣，脚上是绣着金色凤尾的红色布鞋。他闭着眼睛，安坐在喜床上，无悲无喜。
他看着他，梦镜里时间也变得难以把握，或许是一瞬，或许是很久，他突然发现，坐在喜床身穿嫁衣的人，是他自己。这种认知让他开始浑身颤抖，他走近他，伸出手想按住他的肩膀摇晃他，他想质问他你是谁你为何和我一模一样，但是双手却从他的肩膀穿透过去。
他愣住，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然后伸出手继续尝试，依旧穿透过去。他用脚踹向坐着的人，却依旧仿佛是踹向空气。他颤抖的更严重，他感觉自己额头上应该有冷汗，用手去抹，却是干燥，没有一丝汗。
我在做梦……他开口安慰自己，声音颤抖沙哑。他开始一步一步往后退，没有转身，只是看着坐在床上的人，一步一步倒着后退。
一边往后退一边一遍遍说着我在做梦，直到身子触到门，他受惊，猛地一震，转头看到是门。他在意识里对自己说，转身啊，转身啊，后面就是门，转身拉门出去啊！然而他只能感受到他又转回了头，依着门缓缓下蹲双手抱头。
他绝望地自我催眠，这是梦。
可是知道这是梦又能怎样呢，他醒不过来，他除了双手抱头地蹲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掌控。他自嘲，唯一能掌握的，大概就是自己的思想了吧。
有一种说法是，梦是现实求而不得的欲望的延续。他试图去猜想他为何会做这个梦，他觉得找到根源说不定就可以离开梦境。这时候他才发现，除了知道他是他，知道他是男性不应该会身穿嫁衣外，他对自己，一无所知。
姓甚名谁，年龄几何，家居何方，亲人朋友或者还有爱人，他都不知道。
这打击太大，他头脑一片空白。连本来的惊惧恐慌都顾不得了，他现在整个人都懵了。

【Lost Without You】的前奏刚响起，他便惊醒了。
他还维持着从卫生间出来倒在沙发的姿态，没有一丝的移动。客厅里极暗，第一次醒来时的燥热已经没有了。他还依旧躺着，不远处小提琴的旋律偶有暂停，然后又迅速响起。
他不甚清醒，还是昏昏沉沉，但比第一次醒来已经好了许多。小提琴的声音重复响起多次后他才有了反应，他伸出右手掐向自己的人中，疼痛神经有些迟缓地被触动，他又使了把力气，人中那里被掐出了血，他才摆脱昏沉，真正清醒过来。
没有理会依旧在响的铃声，他进去卫生间，卫生间的灯依旧亮着，水是凉的，真正意义上的凉水，水泼在脸上，洗去最后一丝的倦怠。他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除了头发乱糟糟，人中那里有掐出来的手指甲印记外，一切正常。小提琴旋律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于玄关处打开客厅的灯，在沙发与墙壁的缝隙找到手机，关闭了闹铃。看着手机上设定的自19：00后开始的闹铃，万分惊讶。他的手机可以设置十个闹铃，每隔半小时设置一个，设置了十个。每个闹钟如果无人按暂停，会一直反复响半小时。
什么情况，会让自己连续设置长达五个小时的闹铃？他想起中午时分醒过一次的自己。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不知为何，他想起这句话。他环顾客厅，一个鞋架，一台电视，一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饮水机，就这些东西，摆放整齐，异常干净整洁，完全看不出生活痕迹。他走进卧室，打开灯，只有一张床，床上的被子铺的整齐，完全看不出中午他掀开被子下床的痕迹。
内心惊动，却不动声色。退出卧室，关上卧室的门，他拉开客厅的窗帘，打开窗户。一眼望去是无边际的海。其实并看不大清楚，但他知道，就是海。他所在的房间，在海上。头从窗户探出去，往下看，并不是船，是楼。他在一幢楼里，楼在海里。
重新坐回沙发，他翻看手机的联系人短信社交软件，却一无所获，这个手机与新手机唯一的区别在于它有长达五个小时的闹铃。
他思考他的境遇，一室一厅一卫，房间干净整洁到诡异，唯一一个手机，有信号却没有卡，一天没有吃饭却不觉得饿，难以醒来的身体，在海上的楼。以及，只记得做过梦而不记得内容的梦境。
最重要的，他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的思考没有得到解惑，他并没有在房间里翻找蛛丝马迹，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思虑再三，决定走出去。来到玄关，换掉拖鞋，穿上运动鞋。他打开大门，走廊是明亮的，可以看到对门是紧闭的，他不知道对面有没有人，有不打算去敲门。走廊上方有指示楼梯的牌子，每隔两个房间就有一个，方向只有一个，他跟着指示走。
走廊两边都是房间，房门紧闭，没有房间编号，他出门时没有关门，为了防止回来时找不到自己的房间。他没有回头看，也就不知道他没关上的房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关上了。
他按照指示牌找到楼梯，是旋转的，他站在楼梯上往下看，每一层似乎都是亮的，看不出究竟有多少层。他又抬头，楼梯旋转着往上延伸，不知到多高。
楼梯口没有编号，他不知道自己在多少层。也就没有贸然下去。
没有记忆，并不代表就没有常识。这里并不符合常理，他在楼梯旁静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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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书行最近很是烦闷。
有个法律系的学生总跟在他屁股后面追问“9·25海难”的事。
今天早上刑法课讲完后那个跟屁虫又 蹭到讲台边，重复着之前的话：“花教授，听说您就在当年出事的那条船上，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者说是一个秘密——只有您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花书行扫了对方一眼，眼神如猎鹰一般犀利。等到教室里只剩他们二人，
花书行咳了一声，终于松了口。他的目光穿过眼前的年轻男子，直直的望向辽夐的天空，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
1979年9月，花书行刚刚被分配到中国政法大学任教，因为正值暑期，他与同系三个新结识的青年教师穆宇安、易玦和沈秋心搭伴乘船去云火岛游玩。不幸的是，他们遇上了暴风雨，轮船触礁沉没。
亏得花行书从舱底翻到一只破旧的皮筏，四人才死里逃生。就这样，他们四个在海里漂了整整25天，滴水未进，每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
第26日晚上，趁着另外俩人因疲惫昏睡过去，花书行拍了一下穆小安，压低了声线：“这条皮筏的最大承载人数是3人，这26天里一直处于超载状态。今早我检查的时候，发现皮筏外围已经出现了几道浅浅的裂痕。如果明天一早我们还没被救援队发现，大家都得死，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减轻重量。”
“要不咱把沈秋心扔下去吧，他这个病秧子能不能撑到救援队找到我们都难说。”穆宇安提议。
花书行对沈秋心有点意思，听到穆宇安这么说，立马变了脸色：“你他妈要是敢把沈秋心扔下去，老子一定先宰了你。”
“花哥，那……”穆宇安斟酌着语句。
“把姓易的小子扔下去。”
“可是……”
“***跟老子废话！” 花书行的眼珠瞪得滚圆，他整个人宛如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穆宇安被对方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个半死，手忙脚乱的抓住易玦的一双脚踝，与花书行合力将那个倒霉鬼从救生艇上扔进了海里。
第二日清晨，花书行一行人终于被沿途经过的船只发现。花书行激动不已，想将还在睡梦中的沈秋心唤起。可刚碰到对方的手臂，花书行的手就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沈秋心的身子冰凉冰凉的，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了——其实，在花书行与穆宇安将易玦扔到海里的时候，他就断气了。
一口气将那段灰暗的往事讲完，一向不苟言笑的花书行竟连着叹了好几口气。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易生，我讲的你还满意吗？你去告我啊，把杀害你父亲的元凶绳之以法，就用今早我在课堂上教你的那套理论。”
对面站着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笑得狡黠：“不。教授，我想到了更好的报复你的办法。”

暖 ʕ•̫͡•ོʔ•̫͡•ཻʕ•̫͡•ʔ•͓͡•ʔ